2011-10-20
序幕
暑假要结束了。
还有一星期,高中二年级的暑假就要结束了。一想到这样的事实,千鸟要就会情不自禁地在那里叹气。
“唉……”
她的紧锁的眉间松弛下来,是个鹅蛋脸的女孩——虽然现在一点精神都没有。
现在是夏天必有的休假也粗粗过完,钱包里也没剩多少资金的时期。
只是一味流过的无聊日子。
朋友们也不怎么来关心。有的忙于在玩具公司打临时工,有的行程完全被夏季的补习学校的课程塞满,有的则和自己的男友外出旅行。
说到自己,则是顶着酷热难耐的天气,在学校里冲来冲去。那是为了准备至少还有一个月才会开始的文化祭。
小要穿着体育课的运动服,在没有人的走廊上铺开一张塑料纸,像个流浪汉一样躺在上面。这里是太阳晒不到的地方,通风良好、地板也是冰凉的。现在,空调坏了的学生会办公室简直和桑那浴房一样。
她趴在那里,读着预算分配书。
(啊……真空虚)
摸造纸、胶带、木材。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毫无意义的数目。
我到底在这里干些什么啊?
我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恭子在打临时工社会实践,瑞树在补习班学习,诗织在伊豆高原的旅店和她的男友……那个放荡的女人!
我也想要回忆。是那种激烈的、能让人兴奋的、刺激十足的、一生都忘不了的关于夏天的回忆……
话虽如此,这个夏天已经结束了。这果然还是不现实的呀。
想到这些,她开始一页一页拉下手中的纸。
她的手突然停下来了。
“……这个是什么呀?”
让小要皱起眉头的,是为了文化祭制造的“入场大门”制作费要求文书。这座要架设在学校门口的入场门,因为每年都下了很大的工夫构思,已经成为阵代文化祭的一道风景线。去年由美术部提出的“和平”主题,就以让无数的鸽子飞向蓝天这种立体的方法表达了。
今年这扇门的制造费用不寻常,往年只要大约7、8万日元搞定的门——“入场大门制造费用——147万6000日元。”
自己曾经见过的字迹,在那张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是他的字。
“怎、么、会……!世界上哪来这样的入场大门!”
小要的全身充满了因愤怒而带来的活力。她迅速跳起,像箭一样快速穿过走廊,冲到体育馆的背面。
在平时工事时堆积材料的地方,几个男生在那里挥汗如雨赶制大门。因为完成这扇门需要很久,文化祭执行委员要求从暑假里就开始工作了。
“这、这是……”
头一次看到今年“入场大门”的小要吃惊地睁大眼睛。
与其说是“门”,或许称之为“要塞”——或者“监视塔”更加合适些。
有两层楼那么高的金属骨架,看上去十分坚固,到处都焊着铅色的铁板;粗铆钉加上细枪眼。无论是谁站在这前面,都会感觉到无法逃避的威压感。
那边传来铁板的焦味。和金属板、骨架、不知道什么电子仪器或者发电机在一起的,是电钻、电焊等等工具的巨大噪音。
“我说,负责人!你出来一下!”
听到小要的怒吼,现场监督的脸从钢铁大门的另一头探出来。
是相良宗介。
散乱的黑发,严肃的脸庞和紧闭的双唇,戴着发黑的军用手套,头上顶着一顶安全帽。
“千鸟啊。什么事?”
“宗介!这个是什么啊!”
“?就像你看到的,是文化祭的入场大门。”
“我可是一点都看不出!你给我好好说明!”
宗介悠然插着手,抬头望着还没完成的“入场大门。”
“我听说去年的主题是‘和平’,因此今年的主题就是‘保安’。这是维持治安的同时能观测和守护据点的门。在北爱尔兰和巴勒斯坦的大街上到处都有类似的设施。”
“这里既不是北爱尔兰也不是巴勒斯坦!是东京!”
“没问题。……虽然还没有完成,但是预定还要追加枪座、探照灯和喇叭。这扇门有即使趁人多时全副武装的恐怖分子来袭也能顶住好一阵的设计。”
从小就在海外的战场上长大的宗介现在还是没有生活在和平社会应有的常识。在文化祭的时候有全副武装的恐怖分子来袭这种事可能性为零的现实状况他完全不能理解。
“我说,在恐怖分子来之前,警察就已经到了。”
“不要紧。即使是警察的装备,他们也不可能轻易破坏掉这道门。”
“不对,这个不是重点……”
“当然,恐怖分子也不能轻易下手。也就是说,这道门的主要作用是抑制。来参加文化祭的人看到这道门应该会有安心感的。”
“安心感……?”
耸立在那里的入场大门不断散发着不安的氛围。安心什么的,一点点都感觉不到。
“所以,你就用了150万日元来制造这道垃圾一样的……”
“啊。因为现在卖特价,所以能购入以色列产的复合装甲。通常情况下要500万,通过我熟识的一位法国武器商……”
啪!
小要卷起手中的纸,对准宗介的头狠狠一下。
“……这么突然,你干什么。”
“啰嗦!你知不知道文化祭的预算总共只有多少?只有150万哎!?如果按照你说的做,会变成什么样子?在空荡荡的学校门前竖立着一座阴森森的要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不是成了恐怖的文化祭了吗?!”
“唔……”
“装甲板什么的,给我立刻卸下、卸下!换成胶合板!真是的……”
小要不耐烦地说完,开始绕着钢铁门视察。确实,门的骨架看上去十分坚固。虽然明白这是辛辛苦苦做出来的——
(为什么像这样,每次每次每次,他都要在这种不正确的方向上浪费精力呢……)
不知道这是今天第几次了。小要又探了一口气,从门的中央穿过。就在这时……
“糟了。千鸟,那里是——”
小要感到右脚踩到了什么的开关。于是,她头顶正上方吊着的喷嘴开始微微震动。
“哎?”
立刻——头顶上的喷嘴以猛烈的势头喷出大量红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涂料,从前后左右、四面八方向她喷来,附近视野立刻因为这些红雾而降为0。
“晚了一步……”
正在用设计图驱散这些雾的宗介嘴里嘟囔着。等周围的雾全部散去后,站在那里的是全身红色,明太子一般的可怜的要。(翻译注:明太子是日本的一种食物,曾被宗介用来当探病的礼物。具体情节参见BMG)
“咳咳……这、这是……”
“标记装置的误作动。”
宗介用冷静的声音说道。
“怎么……回事?”
“这是对付携带武器的外部入侵者的装置。即使他逃走,也可以一眼就通过他身上的涂料认出来。虽说还有改良的余地——”
“你这个……你这个……”
小要气得浑身发抖,染成红色的黑发全都竖起来了。
“冷静,千鸟。”
“你、竟、然……敢用这种口气……”
冲过去一脚把他踢飞……没错。然而下一秒,她心中另一种情感如同海啸般袭来。
“……呜……”
那是悲伤的感觉。
比海更深……还说不上,但至少也是比学校里的游泳池要深的悲伤。也许是先前的空虚触动了心中的凄凉感。
“千鸟……?”
宗介惊讶地看着垂下肩膀、眼里满是泪水的她。
“太过分了……呜……”
“不用怕。那种涂料对人体无害。”
“不对!!”
嗵!
最后,宗介还是被小要一拳打飞。他像陀螺一样高速旋转着撞上要塞,直挺挺倒下去。
“我现在,很伤心啊……”
她看都没看倒在那里的宗介,自顾自在那里叹息。
“……就像这样结束夏季。我的青春——高二的夏天,就这样没了!和一个温柔度0的战争狂在一起胡闹,被弄成夏亚专用一样的红色,在垃圾铁块下面凄惨地痛哭……”
“……唔。”
“你是不会知道的。对于女孩子而言,暑假是一段特别的日子啊!”
宗介爬起来。
“是这样吗?”
“当然是!至少,也该有看漫画啊看电影啊之类的。……但是算了,够了。什么特殊的体验,我不该奢望了。从明天起到开学前的一周时间里,我就乖乖待在家里好了。这样做至少不用看你做些什么蠢事就可以……”
宗介用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在那里喋喋不休的小要。
“……也就是说你下星期有空?”
“是,没错。对不起你啊。”
“嗯……”
宗介用手支着下巴,在那里默默思考着什么。随后,他用其他正在工作的学生听不见的声音小声对小要说:“如果这样……你愿不愿意用几天时间和我出门远行一次?”
“…………哎?”
“有自然风光的南方岛屿,就我们两个。其他的人都不要让他们跟着。”
小要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宗介会主动邀请自己,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而且,一上来就是两个人单独前往南方的岛屿……!
“你……你是认真的?”
“啊。旅行费用你不必担心。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想找机会邀请你。”
外出几天——也就是说,要住在外面。年轻男女两个人,出门远行,住在外面。面对如此突然的邀请,小要动摇了。
“我说……这件事,嗯,这个……那个……”
“你不感兴趣?”
“话……话也不是这么说……”
“理论上来说,你也会感到满意的。”
“俄……嗯……”
下要不知所措,嘴里含含糊糊说着。
怎么办,真头疼。没想到宗介竟然是这么大胆的。压力竟然会大到这种地步。心里还没有做好准备。可是如果拒绝了,谁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话是这么说,果然自己还是需要一步步来才行。第一,他和我,那个,没什么。只是……
小要的脸像烧起来一样,思维在那里飞快转着。
“怎么样。果然还是放弃?”
听他这么说,小要用余光看着他,发问:“……不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不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不危险吧?”
“不危险。”
“有没有能够安安稳稳睡觉的地方?”
“有。”
对啊,这么想的话,分两个房间睡觉也可以啊。假如不去,那就只有一个人在家里发呆。在暑假的最后,稍微追求一点小小的刺激应该也没什么不好。虽然暑假作业还没有完成——不管了。(翻译多嘴:各位小朋友们可不要学啊。)
(就是啊。稍微进行一次小小的冒险……)
她耸耸肩,做出回答。
“可、可以啊?既然你这么诚恳地邀请,那我就勉强陪你……”
“是吗。那就定了。后天早上我来接你。”
说完,宗介转身继续工作去了。
不幸的是——这次旅行,不是以“小小的冒险”收尾的。
第一章 Toy Box
8月25日 23:45时(格林威治标准时间)
马里亚纳群岛近海 美海军潜艇“帕沙迪纳”
“指挥室,这里是声纳室。方位2-0-6发现新的物体。可确认为S15。”
当班声纳员如是报告时,正巧是舰长吉利·B·塞勒中校工作了六小时想去休息的时候。
他非常想去WC。
本打算把潜艇的指挥交给当班的士官,自己回到舰长室,在便池上解决问题后,轻轻松松待在房间里享受古巴产的烟卷。然而,部下监测到新的物体。在能够确认对方的身份之前,舰长是不能够离开的。
因此,塞勒先用所有人都能够听到的声音诅咒。
“可恶啊!”
皱起轮廓清晰的眉头,收紧满是肌肉的肩膀。一脸威严、情感起伏激烈的他,在部下中有着“他和喜剧中出现的施瓦辛格类人物一样”的传言。
那是从夏威夷珍珠港出发第一百天的事,他所指挥的攻击性核潜艇·USS“帕沙迪纳”正在深海200米,以20海里——大约时速36Km向西面前进。
“舰长。在这种时间和地点,还是不要随便说这种话比较好……”
年轻瘦弱的日裔副舰长——马西·竹中上尉在旁边劝告。
“啊!?竹中,你是白痴啊?!我是因为想要上厕所所以才会说‘可恶啊’的。身为一个副舰长,你有权指责舰长说的话吗?嗯?”(翻译注: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关系,但是日语中“可恶”和“大X”是同音的,因此会发生误会)
“这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军队里是认同我这样做的。”
塞勒用“我要冲上去咬死他”的目光瞪着那个一本正经的副舰长。
“哈?你还有理啊?日本人全都是这样,在那里喋喋不休列出一条条无聊的理由。所以我讨厌日本人。”
“啊……你这句话中,至少有两处错误。第一,我是正统的美国人。第二,我没有喋喋不休说话。”
“闭嘴,你这个原子力学白痴!”
舰长突然激动起来,冲上去一把揪住副舰长。
“呜俄……”
“和你当了两年的搭档,我今天总算明白了。竹中,你是敌人的间谍。是从我们海军那里抢军费的宿敌——美国空军的人吧?!你那副很有理的样子就是证据!”
“……当然不会有这样的事!请放开我,舰长……”
指挥室的其他工作人员,全都像是在说“又开始了……”一样摇了摇头。这里的舰长和副舰长,无论在什么事情上面都会产生意见的分歧,小到吃饭的菜谱,大到原子炉出力的调节,什么都会争。
“那个——指挥室。这里是声纳室。关于前面提到的S15的事情……怎么样?”
听到部下提醒“刚才探查发现不明物体”,塞勒舰长恢复理智了。
“啊,我差点忘了。糟糕糟糕。”
“咳……”
塞勒舰长放下竹中,横穿过指挥室,来到对面的声纳室。
“在哪里?很远吗?”
“是,就是这样。断断续续的,信号也不清楚,还不能清楚地判断……”
声纳员以异常难看的脸色盯着设备,上面是像绿色瀑布一样的图像。为了看清,他在那里不断调节着开关和旋钮。
潜水艇上是没有任何窗口的,潜航中唯一了解外部情况的方法就是依靠声波。如果有一艘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的潜艇,即使是在你面前乱晃,你也完全无法察觉到它的存在。
“根据排水来看,应该是相当大型的。也许是俄罗斯的SSBN——但是资料中并没有。复调杂音也相差很多……”
SSBN,是弹道导弹潜艇,是那种搭载着大量核导弹的大型舰艇。这是为了能在全面核战争中获胜的设计。
“是台风级的新型舰艇?”
“不,这不可能。”
不知何时呼吸变顺畅的竹中副舰长探出身来插话。
“能够制造大型的台风级的造船厂只有北德文斯克有。如果是新造舰出航,会先被在巴伦支海巡航的大西洋舰队发现,而且还会碰上SOSUS。然而COMSUBPAC连一句警告的话语都……”(翻译注:巴伦支海——位于欧洲北岸与苏联的新地岛、法兰士约瑟夫地群岛、挪威的斯匹次卑尔根群岛之间)
“这些我当然清楚,你这个一根筋的白痴!”
一般人根本听不懂的话的集合,被塞勒一句话打断了。
“……为什么你……啊,咳咳。总而言之,你把它当成新型比较好。”
“嗯……”
塞勒用手托住下巴。
也就是说——一艘国籍不明、型号也不明的大型潜艇,正在沿着和“帕沙迪纳”的相同的路线航行。而且,似乎也不是俄罗斯的舰艇,也不能分辨敌我。
但是作为一个生活在潜艇上的人,这样的目标应该全都是“敌人”。
“我们稍微追上去一点试试看。去向司令部打报告请求批准。上浮到可使用潜望镜的深度。”
“是。批准电文是不是由我来打?”
“哼。随你便。”
正说到这里——
“请稍等,舰长。就在刚才……对方和我的距离发生变化了。”
操作近距离用的高周波声纳的水兵报告,脸色变成越来越难看的青色。
“近了,而且大。距离600码以内,正在接近。”
仅仅600码。只有这艘舰长5倍的距离。什么时候撞上也一点不奇怪。
究竟是什么时候到达这么近的距离的?
“……!对方深度呢?”
“500尺!这样下去会撞上的!”
在这个报告还没有结束前,塞勒舰长大叫:“面舵3-3-0!深度800!下舵打满!快!”
“遵命!方向3-3-0,深度800,下舵打满!”
副舰长像被什么东西弹飞一样回到指挥室,向操舵手下着具体的指示。两个操舵手挺直身板,以尽可能快的速度用心地调节操纵杆。
转眼间潜艇倾斜了,全力从会和“国籍不明舰艇”的冲突路线上回避。急速反转所引起的海流像拳头一样“咚咚”敲打着潜艇。
“可恶,即便是在火奴鲁鲁冲浪的人也能听到这声音了……声纳员!对方有没有攻击的意图?!”
“没有!但是,仍然在不断接近!”
因为突然的动作,“帕沙迪纳”内部已经乱成一锅粥。
“对、对方也在潜航!现在正在接近中!距离400!不,300……!?250、200……”
声纳员紧紧抓着耳麦大叫道。接近中的S15——不明的大型潜艇,正对着冲撞的路线前进。
“可恶可恶可恶!为什么躲不掉?!对方应该也察觉到了才对啊!?”
“舰长,无法回避了!”
塞勒感觉一阵寒意沿着脊背蹿上来。他打了个冷颤。
深海的冲突事故,这是所有在潜艇上工作的人的噩梦。这和汽车的冲突事故不一样,只要船体上稍微开几条缝,可怕的水压也是决不会放过的。如果船壳发生龟裂,海水流进艇内会怎么样?那已经无能为力了。所有的133名工作人员、金属和油、以及核燃料,都会被海水压成渣滓随后沉入海底……
“距离100……50……!要撞上了!!”
“全体人员抓住身边的什么东西!”
艇内广播传出塞勒舰长的怒吼。
艇内的所有人员立刻抓住身边的东西,包括牢固的扶手、甚至椅子背。有些人的手里还握着圆珠笔或者抓着平底锅。还有不明所以的人甚至抓住自己的XX。(翻译多嘴:贺东啊,你……= =)
随后的那一刻。
会带来毁灭的,剧烈的撞击——
“……!”
金属因为摩擦发出的悲鸣——
“……”
什么都没有。
“帕萨德纳”现在还在那里一边潜航一边转向,发出巨大的噪音。但是,仅此而已。原先预定会撞上的地点似乎只是和一条鱼轻轻擦过,他们的世界还是继续存在着没有崩溃。
首先恢复理智的副舰长要求操舵手固定方向和深度。
艇内鸦雀无声。
“……?”
艇内的工作人员面色惨白,环顾四周。应该会袭来的“东西”,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动静。在心跳稍微慢下来一点后,那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全部133名工作人员心头。
“声纳员,这里是指挥室。S15呢?”
塞勒舰长用悄悄话一样的声音询问。
“我是声纳员。那个……它消失了。”
“你说什么?”
“彻底消失了。根据短波探测器……真的,连影子都……”
声纳员用极其不自信的声音报告着。
那艘像苏联台风级一样大的目标舰艇一瞬间就消失了?
塞勒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下令关掉引擎。不乏出一点点声音,借助惯性保持旋回,在周围仔细寻找。然而即便如此——
“不行。果然还是找不到。”
“这怎么可能!迅速检查BQQ-5,要彻底地。”
考虑到有可能是机械故障,塞勒这样命令道。
“舰长,虽然我不是反对……可我认为那不是机械故障。”
竹中副舰长底气不足。
“啊?你凭什么这样说?有证据吗?”
“证据也说不上……但应该是那个。Toy Box。”
“那是什么?”
“是幽灵潜艇的传言。非常非常大,来无影去无踪。而且,最可怕的是它的速度。我军已经后好几次遇到过了,每次想追上却都被甩掉了。”
包括这艘“帕沙迪纳”,美国海军启用的“改良型洛杉矶级”是世界上性能首屈一指的潜艇。虽然不能说能探知任何目标,然则会几度追不上一艘潜艇——
“实在是无法相信。看样子刚才我们遇到的就是那艘Toy Box了啊。”
“我认为可能性非常大。”
“……”
塞勒板着脸在那里站着,用食指不断戳着自己的太阳穴。
“真是没面子。我们无法探知的国籍不明舰艇,随随便便在我们的海域里四处乱闯……如果它搭载着核导弹怎么办。”
“这个……”
竹中副舰长一时语塞。
“这艘幽灵潜艇只要愿意,可以轻易攻下世界上任何的大城市或者军事基地……吧。”
“没错,而且谁都不会发现。”
只要这样做,一定会引起美苏之间全面战争的爆发。究竟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建造这艘潜艇……?不,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能够有这样的潜艇存在……?
塞勒下了什么决心一样从座位上站起来。
“报告司令部。上浮到使用潜望镜的高度。还有,我有现在必须要做的事。”
“请问你要去哪里?”
“当然是WC!”
下完“把潜艇交给竹中”的命令,塞勒走出指挥室。
(话是这样说……)
沿着狭窄的走道行走的过程中,塞勒中校思考着。
如果刚才遇到的就是Toy Box——我一定要看看舰长长什么样子的。竟敢这样捉弄我……一定是一个性格扭曲、令人作呕的下三烂的家伙!
(你等着瞧,Toy Box的舰长。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同一时刻 强袭登陆型潜艇 TDD
“怎么了,舰长?”
TDD的副舰长马度卡斯注意到,泰莎刚才身子突然抖了一下。
“不,只是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也许是空调的关系吧。”
“是吗?我倒是认为正好……”
“那么就是心理作用了,请不要介意。我没有感冒。”
泰莎边说,边把手上屏幕显示的海图放到眼皮底下过目。
坐在舰长席上的泰莎——泰蕾莎·泰斯塔罗莎上校,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大大的灰色瞳孔,像瓷器般白皙的肌肤,银灰色的头发被分成三束编在一起。
她所指挥的强袭登陆型潜艇TDD的指挥室和“帕萨德纳”的有着明显的差异——要大上数倍,构造就像是把发射火箭用的管理中心缩小、天花板压低后的产物。里面光线偏暗,青色和绿色——显示屏发出的颜色是照明的主体。
正面排开三部大型的显示屏,面对着这些显示屏有15个座位排开。在那些座位上的工作人员分别有自己所管辖的领域有操舵手、航海士官、潜航士官、火器管制官、引擎操纵官、特殊机构操纵官和甲板管理官等等。还有几名负责登陆时作战管理的工作人员在必要的时候也会待在那里。
作为“潜艇之耳”的声纳室和通信·电子战房间在指挥室的旁边。
就在刚才,从声纳室传来报告。
“指挥室,这里是声纳室。我们的朋友‘帕沙迪纳正在上浮。马上,哇,他们就要通过变温层了。他们似乎全然没有发现我们在跟着。哈哈。”
夹杂着奇怪的语调,声纳员德吉拉尼中士向泰莎传告。
马度卡斯皱皱眉头,什么都没有说。他强忍着冲到隔壁去好好训斥声纳员一顿的冲动,用食指推推自己的眼镜。
(是啊……这里不是我以前的正规军。所以,我要忍耐、忍耐……)
他在那里试图说服自己。
旁边的泰莎对声纳员的报告并没有任何反感,只是用手上的触控笔操作着。指挥室的大显示屏上显示的“帕萨德纳”的具体资料被最小化后拖到角落里去了。
“好,各位辛苦了。虽然这样对‘帕萨德纳’有些过分了,我希望对方的舰长不要沮丧。”
“这是不可能的。如果是我,我的自尊心可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马度卡斯回答道。
他——理查德·马度卡斯是个四十岁出头的高瘦男子,在短短的头发外面套着一顶他以前在英国海军时就带着的鸭舌帽。帽子上面的刺绣是“S-87 HMS TURBULENT”字样。
以前他指挥的HMS叫“汹涌TURBULENT”,可潜艇名字和他是一点都沾不上边的.银框眼镜和发白色的皮肤,这和常人印象中“和海有关系的人”的形象相去甚远。比起在潜艇的指挥室遇到,他更像是那种在挤满人的电车上也会遇到的上班族。
“自尊……果然你也这么想?”
“是的。”
“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啊。因为没有演练的对手……”
“当然,这也对。”
这艘潜艇所属的军事组织“秘银”,在全世界拥有四支战队。其中负责西太平洋战队的作战部分的就是这艘TDD。然而偏偏西太平洋战队是没有其他像样的潜艇的。
平日里没有演习对手的TDD,就这样将美军的潜艇当成假象对手,进行接近、攻击、监视、回避等等的测试。通常都是在敌人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悄悄地接近、悄悄地离开——当然,偶尔也有必要让像今天一样的情况发生。
虽然从对方角度来看,这种单向性的演习不是什么可以容忍的事情。
“结果已经出来了。通常推进的安静性也许再下调一些比较好。”
“是啊。我还以为他们应该会再晚10秒发现的……”
泰莎抬起头,望着天花板喃喃。
这艘潜艇出航的日子还短。
即使已经经历过数次实战,需要测试和改良的项目还像山一样多。为了将潜艇的性能发挥到最大,这种会给他人造成困惑的测试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说句题外话——TDD既是潜艇的名字,也是这支部队的名字。因为是小规模的战斗力量,“舰艇=部队”这种想法也绰绰有余了。换言之,泰莎既是舰长,也是部队的首领。对于小型和需要快速完成的作战来说,集中指挥权是一种优势。
总之,测试顺利完成,“帕沙迪纳”也离开了。三天的短时间航海结束,差不多是回梅利达岛的整备基地的时间了。
“好……我们也差不多回去吧。EMFC转为被动模式,通常推进再开,维持原速前进。”
指挥世界上最大最先进的潜艇的,是一略微轻柔的声音——这是没办法的事情。马度卡斯复诵一遍指令。
“是,舰长。EMFC,被动模式。”
“EMFC管理员,被动模式,明白。乱流制御执行中。还有15……10……5……全设备、同步修正完成。”
“通常推进,准备。”
“机关管理员。通常推进,明白。一号,完成。二号,完成。通常推进,准备完毕。”
“原速前进。”
“维持原速,明白。”
随着各部分的担当人员的回答,TDD的那对可变螺旋桨开始转动。由数十层形状记忆合金构成的叶片像生物一样改变形状,将安静性与推进性能调整到最佳状态。
超过三万吨的船体开始运动,渐渐向前方开去,几乎以不会震动地面的程度离开——没有什么声音。
“舰长,现在的速度是30海里。”
“知道了,暂时就这样吧。请通知声纳室关注方位0-5-0附近,因为现在那里应该有日本渔船在工作。”
“哈?为什么?”
声纳员从房间里探出脑袋问。
“偶尔会发生潜艇被渔网钩住而造成事故的情况。我们当然不要紧——对方的渔船可是会被掀翻的哟。”
这是真的,即使是资深舰长也会引起的事故——按照惯例,这种事故是不为军方所认可的。
“啊,原来如此。了解。”
没有任何反感的回答。在一旁的马度卡斯听完这段对话,在那里暗暗感慨着。
已经变得顺利多了,他想。
当初——TDD刚出海的时候,大部分的工作人员对会违逆泰蕾莎·泰斯塔罗莎的命令,这也不是不可理解的事情。哪里会有把未经世事的少女任命为舰长的军事组织呢?
况且,为TDD所召集来的工作人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域非常优秀的专家(当然也有说全是被正规军驱逐出来的人)。他们以能够搭乘这艘潜艇而感到骄傲。
马度卡斯回想起第一次把泰莎带到那些主要工作人员面前时的情景。“我是副舰长。舰长是站在我身边的这位小姐。”当他宣布完这句话,那些人的脸上浮现出的表情——简直就像是听到“罗马教皇逃到中国来了”一样的笑话。(翻译插嘴:这有什么好笑的?- -+)
从那以后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件,现在舰上的工作人员对她的评价已经180度大转弯了。
尤其是四个月前的“顺安事件”起了决定性的作用。(翻译注:即BMG的故事)那时她对潜艇的指挥,完全可以用神技来形容了。将这艘巨大潜艇在北朝鲜的港口像驾驶战斗机一样在暴风雨和炸弹中穿梭,漂亮地通过封锁线。
除了熟知并重新设计过这艘潜艇的泰蕾莎·泰斯塔罗莎以外,没有人能把它的性能利用到极限。即便是已经有25年潜龄的马度卡斯,也为她的指挥和手腕惊诧。
由于她的手腕被认可,现在的TDD上有着一种特殊的氛围。
通常只有男性的潜艇上,工作人员建会形成自然的“父权社会。”舰长——换言之,父亲——就是绝对的存在。
然而TDD是信奉“泰莎族长”的“母权社会”,男性们对于能够为她服务、保护她而感到自豪。假如这位“族长”如同神一般聪慧,容貌美丽就好了。
果然,TDD(女神丹奴之部族)不是随便起的名字,这是凯尔特神话中出现的典故。
“……EMFC运转正常。如果保持现在这样,中午应该就能到达基地了。”
马度卡斯仔细看过显示屏上密密麻麻的条文,向泰莎说。
“是啊。这就好了,可以举办生日宴会了。而且,明天预定会有一位客人到岛上来。”
泰莎显得蛮高兴的。
“客人是?”
“是千鸟要小姐。相良中士答应过我‘如果她有时间,就把她带来’。自从巨兽那件事后,我已经好久没和她好好谈过话了。”
“原来如此。”
马度卡斯注意到泰莎在说到“相良中士”的时候有意把声音降低。自从两个月前和巨型AS的战斗过后,她总是时不时地提到那位年轻的中士。大概她自己还没有注意到吧?
马度卡斯对相良宗介中士了解得并不多,他只知道相良中士是一个耿直、优秀的下级士官。TDD所属的陆战队的精锐部队,SRT(Special Response Team)的重要成员,现在正在东京执行任务。同时,他也是唯一能够操作那台TDD保管的特殊AS强弩兵的驾驶员。
找个时间和这位相良中士直接面谈一次,来评定一下他。根据情况,不管是把他调走或者怎么样,一定要让他远离舰长。
虽然不是想充当舰长的父亲角色,警惕不要有些不良的东西粘上舰长,也是副舰长的职责。马度卡斯已经从这艘舰上的工作人员和陆战队员那里收缴了海量的私藏泰莎照片。因为烧起来太麻烦,现在他都把照片交给随舰医生的戈德贝里上尉保管。
(翻译插嘴:马度卡斯其实一直把泰莎当女儿来着……不过,这个“不良的东西”……- -|||)
从开始通常行进的一小时后,TDD的AI用警报音发给舰长一条消息。
[舰长,从回线E2收到任务指令。现在正在接收。]AI用女性的声音报告。
“我知道了。接收完成后,立刻传到我这里来。”
[是,舰长。]
深海用的ELF通信接收电文稍微需要花一点时间。五分钟后,舰长专用显示屏上跳出刚才接收到的讯息。
泰莎看完以后,轻轻叹了口气。
“马度卡斯先生。”
“是,舰长。”
“基地归还取消,宴会也得中止了。我们就这样向着南方前进。”
泰莎一边说一边把电文传给马度卡斯。密码解析后的电文简短地记录着“秘银”作战部长的指示:
最优先命令(98H088-0031)
260115Z
发送者:作战部统合司令总部 作战部长 杰罗姆·博塔提督
接收者:TDD-1
A:区域L6-CW发生状况B26c
B:TDD立刻中止现行任务,搭载陆战队在50小时内到达09°30N,134°00E海域,待机
C:和陆战队的合流地点为17°00N的海面,请准时到达
D:需要搭乘的陆战队规模根据状况B26c调节
E:ROE(交战规定)在没有发出其他指令前同往常
“真是的,提督也真会差使人……”
“目的地海域——应该是帕劳群岛。”马度卡斯连海图都不看就报出地点。
帕劳群岛,是在遥远的南方,由珊瑚礁构成的群岛。就在数年前,依靠美国的庇护独立为共和体制的国家。人口两万不到,是个适合旅游度假的小国。
马度卡斯一下子无法想起来所谓的“状况B26c”究竟是指什么。“秘银”推断的“可能造成军事危机的状况”有至少不下100种。经常发生的状况还行,要全都记下来多少还是有些困难的。
但是泰莎不一样,她在马度卡斯查阅文件的时候就已经说出来了。
“是化学兵器。化学兵器的储存设施被所属不明的武装分子袭击并占据了。”
化学兵器——是指沙林毒气,VX瓦斯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马度卡斯想起以前读到过:帕劳共和国在独立后,还残留着数个美军基地;其中有部分设施是负责解体、处理“特殊弹头”的。
占据观光点毒瓦斯储存设施的不明武装组织。
“真是不好的消息。万一那个化学兵器储存库被爆破的话……”
“嗯,不仅是两万当地人,那边数万名游客也不可能没事的……那个小国家也许就会那样灭亡。”
“然而,美军也会派出镇压部队吧。这种情况下,通常会出动配置有AS的特殊部队。压制那里应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如果那样能解决就好了。可是万一……”
泰莎顿了顿,看着显示屏。
“看样子我们还是需要出场的。做好战斗准备。”
8月26日 13:30时(日本标准时间)
硫磺岛西南200公里 太平洋上空
相良宗介显得很焦虑。
这是乘上飞机,前往东京南方1500公里处的“秘银”西太平洋基地——美丽达岛的途中。
飞行高度约1000米。他现在正坐在双螺旋桨飞机的客舱内。飞行中的机体有轻微的晃动,强烈的日光从对面的窗户里照射进来。
因为是逆光,他完全无法看清坐在对面的千鸟的表情。
根据推测,她现在十分不爽。至于原因,他根本想不明白。
(这是谜……)
今天早晨去她的公寓迎接她时,小要还在那里抱着装满换洗衣物的旅行袋,满面笑容等着他。
“那,走吧!”她用充满活力的语调说着。
带着她前往市内的调步机场,说明今天要乘专门预定的小型飞机时,她还发出惊叹:“宗介,难道你是大款……?!”
随后在那里搭乘前往八丈岛的小型机时,她整个人都飘飘然了。一边在那里发出“我要重新评判你了”“没想到你这么有能耐”的感叹一边眺望窗外的景色。
问题就出在八丈岛换乘秘银的飞机后。
看样子,小要以为会在八丈岛周围进行游玩,因此听到“还要换乘飞机”后呆住了。我认为是事后告诉她真正的目的地的时候了,于是就对她说明“我们要去‘秘银’的西太平洋基地,泰斯塔罗莎上校想见你”。
也不知道为什么,小要立刻沉默了。从说了一句“啊,是吗”到现在,已经四个小时没有开口了。
奇怪。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她很失望的事情?
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就这样,宗介在那里闷闷地思考。
当飞机穿过20°N线时,他干咳一声后问她。
“千鸟……”
“请问有何归干?相良宗介中士大人?”
一上来就这样。语气中透露出一股股恶意。
“如果你有任何的不满,就告诉我。我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你解决。”
“啊,如果是这样——”
小要皮笑肉不笑地转过头。
“我的不满不是你这种人可以解决的。那我也不用白费口舌告诉你了。”
已经没有任何话可说了。
虽然考虑过等泰蕾莎·泰斯塔罗莎上校和她谈完后带她去一个地方的,但这样下去那个计划还是搁浅了吧。
小要像是说“我已经没什么可以和你说的”一样,把身子往窗边靠了靠,望着窗外的景色。她的耳环反射阳光,不断闪动。
这么说来,她平时不是不戴耳环的吗?
在这时候飞机副驾驶进来叫宗介。
“相良中士,有美丽达岛传给你的通信。”
“我现在就来。……千鸟,我稍微离开一下。”
听到这句话小要仍然没有任何反应。宗介低着头,愁眉苦脸地从副驾驶手中接过通信器的耳麦。
“我是相良。”
“噢,是我。”
语调稍微带有亲切感的男中音。对方是宗介的同事,克鲁兹·威巴中士。
“克鲁兹啊。什么事?”
“刚才发布B待机命令,你也是。赶快准备乘上正在ASAF航行中的TDD,我这边运输直升机也差不多要出发了。”
宗介的声音不自觉地提上来了。
况且还是这种时候发布待机命令。
他和克鲁兹等其他陆战队员,并不是一直和TDD在一起行动的。平时因为训练或者其他任务,一般都是待在陆地上的,只有必要时刻发布待机命令才会乘舰。
乘舰以后的发展就说不准了,既有需要出击战斗的时候,也有在潜艇里空等数天什么都不做的时候。
发布搭乘出海的TDD的命令时,在美丽达岛的克鲁兹他们就利用运输直升机前往海上合流。但是宗介还在前往岛上的途中,怎么看也不可能赶得上那里的直升机。
“最晚20分钟后要出发了。怎么样,来得及吗?”
“不行。到达美丽达岛至少还要2小时。”
“那就用例行的方法,当心别感冒。啊,你是不会感冒的,哈哈哈。”(翻译插嘴:有这么一个传言说,傻瓜是不会感冒的……还有另一个传言说,不大感冒的人容易患癌症……)
“这无所谓。问题是小要。无论如何……”
“啊,是啊,泰莎也在海里呢……”
“让小要在美丽达岛等,或者把她送回去……”
试想自己对她说这些话会怎样,宗介吓出一身冷汗。
对着心情非常不爽的小要说:“我突然有点急事,你到美丽达岛的基地等我回来”或者“抱歉,你就回东京去吧”……非得说吗?第一,这次是秘银邀请她的。
“无论如何我都得搭乘TDD吗?不是还有其他人吗。你代我问一次上校——”
“啊,你等等——怎么了,大姐?”
可以听见在回线的另一头,克鲁兹在和什么人窃窃私语。宗介耐心地等待着回音,没多久克鲁兹就回话了。
“啊,正好有传言过来。似乎是泰莎发的——‘如果小要小姐同意的话,就把她一起带过来’,不是很好吗,让民间人一起搭乘。你们一起来吧。”
“让小要也一起那样?”
想单独搭乘潜航中的TDD,方法多少有些特殊。
“就那点她应该能做到的。”
“嗯……”
当然,让她搭乘参加作战行动的潜艇是有些担心。然而从另一个方面考虑,高性能的TDD内部理论上来说应该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才对。没有必要去考虑那么多。
“那么,我就带她一起走。”
宗介如此回答,在商讨过二、三处细节后,切断通信器。
另一方面,小要的心中完全觉得不爽。
前天,刚刚答应宗介的邀请时,心里还抱着“只有两个人……是不是太那个了呢”的困惑。那时根本没考虑过会会错意,单就两人出去旅行而言,似乎已经跨越了一条不可见的界限。
充其量不过是一次旅行罢了。
平均16岁的女孩和一个男性一起出远门是人生的一件大事。这和星期天去游乐场一起玩的性质不一样,而且对方竟然是那个宗介——这绝对是一件非常难解的悬疑案件。
在学校斥责殴打他的我;把自己当成他姐姐的我;因为“没办法”所以看着他的我。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正在慢慢发生变化。
随着接近他,无论是什么可以带来好心情的去处都会被破坏……的那种不安感。
这些心绪搅成一团,心中变得越来越乱。
还是取消好了。
她已经这样考虑过很多次了。
然而到了昨晚,她的心情突然有了转变。高高兴兴的把换洗衣物和日常用品塞进旅行袋,一边还哼着小调,她想通了。
(算了,会渐渐习惯的。这样有什么不好?)
就这样想着,她开始期待这次旅行会带来的快乐。
什么复杂的事情都不要考虑,就好好和他享受一次旅行也不错。吃自己喜欢的东西,一切任由身体来好了。假如他有什么奇怪的企图——啊,那么,该怎么办?不对不对,我没有那么轻浮的。但是如果环境也很适合呢?还是不行啊,真头疼。嘿嘿嘿……
就带着这样的心情,昨天早上他们出发了。
这种微妙而曲折的心境一直保持到宗介说“泰蕾莎上校想见你”为止。听到这句话,一阵巨大的脱力感向要扑来。
(哦,原来就是这么回事)
她想通了。
(又是“秘银”的任务。你被那个重要的上校委托,把我当成包裹之类的东西送到那个名字稀奇古怪的岛上。在这两天里想这想那,自找些不可能有的困惑,我果然是个笨蛋。)
那是悲惨的感觉,而且还是不合常规的那种。
宗介在操纵室利用通讯器和谁在交流什么。飞机内部噪音那么大,再加上流利的英语,基本没听到他在说些什么。
宗介脸上带着不冷静的神色回到客舱坐下。
“怎么了?”
要用生硬的口气询问。宗介瞟了一眼。
“实际上,计划有变化了。”
“啊,是吗。”
“上校因为有急事,不在美丽达岛。”
“那又怎样?”
“如果你不反对,我希望你也能一同前往上校的舰艇。”
“哼~……”
舰艇。什么时候似乎听到过。宗介所属的极秘高科技佣兵部队“秘银”有一艘强袭……什么的船,泰莎是它的舰长。
确实,以前也感觉到有必要和泰莎见一次面。关于自己所隐藏的秘密,她似乎知道些线索。从第一学期期末在有明发生的战斗之后,只和泰莎通过几次短短的电话。
“好吧。我无所谓……随便你。”
要用不感兴趣的语调回答。
“太好了。你在这里待机。”
说完,宗介又向操纵室的方向走去。
从这以后,宗介频繁地在客舱和操纵室之间进进出出。他从客舱的隔板上取下一个巨大的箱子,又在操纵室里调节什么无线电设备,又和驾驶员谈论些什么。
在确定目的地改变后的两小时,宗介走道要面前问她:
“你带泳装了吧?”
“哈?”
突然被问到这种问题。不是说已经取消前往美丽达岛了吗?
“嗯……带是带着。”
“快点换上。到客舱后面那里去换。”
“什么呀,这么突然。到底……”
“快点。没时间了。”
宗介又到操纵室去了。看上去显得莫名的匆忙。
没办法,小要走进客舱后面的厕所里急冲冲换上泳装。那是件黑底橘色条纹的连体泳装。虽然她也带着白色的比基尼,可不想在宗介面前穿。
要围着浴巾回到客舱的时候,宗介直接在往衣服上套潜水服。
“……怎么回事?”
“抱歉。没有符合你身材的潜水服。”
“我不是问——”
“把你的行李装进去。全部。”
宗介利索地把橄榄色的包塞给要。
“装完以后,把拉链拉好。2层都要拉,而且一定要拉紧。把浴巾也一起装进去好了,可能的话把头发扎起来。”
“……我说,你应该——”
“中士!”
听到驾驶员地叫唤,宗介再次走进操纵室。什么都没搞清楚地要把自己的行李全都装进那个橄榄色的包。
“完了啊。”
宗介很快就回来了。
“嗯。但是,为什么要这样——”
“这个包是完全防水的,对冲击也有一定的耐力。”
一边说着不明所以的话,宗介以便从另一个包中取出里面的东西穿戴在身上。
那是带着坚固的背带和金属环的奇形怪状的背包。
“喂,这难道是……”
“你赶快把这个穿好……不,来不及了,我帮你穿。”
“等……啊!你干什么!”
宗介趁要有些发楞时将那些带子和金属环扣在她身上了。他带着橡胶手套的手摸过她的手腕、肩膀、脚、臀部等。小要的脸变得通红,想要大声发表抗议。
“中士!还有1分钟!”
“我知道!”
被一种奇怪的紧迫感包围着,小要说不出话了。宗介用力地拉扯着小要身上的那些带子和金属环,以确定它们的强度是否足够。
“好痛……我说,你到底——”
“还有30秒!”
宗介回应机长:
“谢谢你!下次再见!”
“什么?‘下次再见’?喂,等下——”
宗介绕到小要的背后,把自己身上的金属环和要的“咔嚓”“咔嚓”一个个扣在一起。就像是要演双簧一样,两个人被牢牢捆在一起。
“嗯?喂?这是——”
宗介把包括小要的行李在内的包全都扛到肩上,抱着要大跨步走到客舱右侧的安全门前。
“哎?哎??”
等在那里的副机长拉下墙上的把手,滑行式的门打开了。突然间可怕的大风从机外向里面吹来。
“咦……!!”
瞬间外面引擎的声音放大了许多倍,冰凉的风呼呼不断刮进来。天空的尽头可以看见水平线,脚下则是青色的大海。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那是东京塔也会缩成小点,从上面看下去会头晕眼花的高度。
他向机外伸出一根发烟式探测棍测定风向,随后对副机长竖了竖拇指,把手搭在小要的肩上。
“我们走了,千鸟!”
“什么‘我们走’!这架飞机不是还在飞行吗?!”
“当然!”
她挣扎着想回到客舱内,但是由于身上的带子没什么效果。
“你要干什么!喂!你别告诉我你打算——”
“肯定的!”
说完,宗介一使劲,抱住小要跳出机外。
脚下的地板消失了,一股内脏要逃出体外的感觉向她袭来。
“啊~~~~~~~~~~~~~~~~!”
……她知道自己在叫,然而这声音被周围的风声抵消,只是传进自己的耳朵里。视野一角的飞机的逐渐缩成一个小点。
世界一片蓝色。
无限延续的清澈而蔚蓝的天空,闪闪发光的海面,再加上太阳。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啊……”
在这蓝色世界中的,只有我和他。
只有两个人的世界。如果重力消失的话,这将是多么美妙的世界呀。可以饶恕一切他以前所作的事情。对,比如像现在这样被他强拉着跳下来,和自杀没什么区别的事。
就在脑子里的某一部分出现这样的念头的瞬间——
啪,她的身体被一股向上的力猛推了一把,感觉到强烈的冲击。是降落伞打开了。
只有蓝色的世界被打破了,头上一块区域是橄榄色的降落伞。刚才还在割着和全裸差不多的她的风突然间变成微风向她吹来。在降落伞下的两人以缓慢的速度下降着。
“没死……”
小要嘟囔一句,低下头看下面的海水。宗介说的舰艇连影子都没有。
即使如此,他们还在继续接近海面。
“听好,千鸟。入水前我会切断降落伞。你屏一口气。”
“为什么?”
她勉勉强强提出问题。
“为了不溺水。三……二……”
他们已经下降到几层楼高的地方了,下面海浪的样子也看得很清楚。
“切断。”
小要虽然很想哭,但还是听话地屏了一口气。降落伞被切断,两人一起落入海中。
最后一次冲击,她被海水和泡沫包围了。
海水没有想象的那么冷。
8月26日 06:38时
西太平洋 深度30米TDD
“指挥室,这里是声纳。在方位3-1-7探测到人类大小的入水音。距离……推定500码。”
声纳员报告泰莎。
“是。和预料的差不多。方向不变,速度请减慢到3海里。”
“速度3海里。明白,舰长。”
本来就行进得慢的船体开得更慢了。这是为了收容刚刚降落到海面的宗介他们。
“请射出‘海龟’,操作交给戈达特先生。”
“了解了。右舷,发射海龟1号。”
甲板士官握着操纵杆按下按钮。
所谓的“海龟”是指有线操纵式小型无人艇。无论是大小或者形状,就想起名字一样和海龟差不多,同时还搭载着通信机和光学感应器;再加上AS技术的运用,推进时可以做到一点声音都没有。换言之,可以说是“会游泳的潜望镜”。利用这个,TDD可以随意了解海上的情况。
这只海龟会游到带着潜水器具的宗介他们附近,等他们抓紧后将两人带往潜航中的TDD艇内。将舰艇的一个收容口打开,将海龟停靠在那里,将两人导入气密室,收容完成。大致就是这样。
不仅是宗介,其他人也有过多次类似的经历。仅仅为了收容1、2个人特意将舰艇上浮,不仅效率低下而且还伴随着危险。其他的陆战队员们已经在一小时前的上浮时全部收容完毕。
在这当口,声纳员焦虑的声音传来。
“我是声纳。入水的人在水面上不断挣扎。”
“怎么回事?”
“也许是溺水了。激烈的拍打水面声,伴随着惨叫……相当不妙啊。”
指挥室所有的工作人员全都紧张起来。
入水后被打湿的降落伞缠住身体,造成溺水死亡的事故也是常有的。难道,宗介他们……?
“太糟了。请让潜水员在第一第二收容口待机,让他们随时能——”
“啊,稍等。他们似乎在大叫些什么,非常响。这是……日语?等一下,现在把声音转过来。”
声纳员把声音接过来,从喇叭里传出他所提到的声音。
“……”
的确,是有激烈的拍打水面声,也能听见惨叫似的声音。泰莎咽了一口唾沫,仔细听着大叫。
TDD上搭载的超高性能声纳系统所捕捉到的声音是——
“……不要啊,千鸟!呃哇……”
“什么啊!像你这样的人,给我淹死好了!”
“呕……咳咳……不要勒……我的脖子……”
“啰嗦!我的感受……你有没有考虑过一丁点!?啊?你不是人!去死!我恨死你了!”
“唔……呃……啊……”
在旁边站得笔挺的马度卡斯,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泰莎。他因为不懂日语,所以对话的内容根本就听不懂。其他的工作人员也基本一样。全体都转过身,盯着从舰长席上探出半个身子的泰莎的脸。
所有人的脸上都有相同的疑问。那就是:为什么舰长没有派出救援,只是呆立在那里呢?
“舰长?”
“……不用去管他们。”
泰莎用心里不怎么舒服的语气回答道,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纠缠过后——
小要套着极不习惯的潜水用具,抓着奇怪的机械海龟,和宗介一起潜入海中。
海面下,一艘巨大的潜艇等在那里。
小要所见到的TDD是庞然大物。
侧面圆滑的曲线看上去能够轻易在空中飞行,从海面上倾注下的耀眼的光线中浮现出的舰体侧面投影,感觉就像是把投掷用匕首一样。说到底,因为体型过大,对于它到底是不是这个形状,小要自己也没什么信心。
随着进一步的接近,小要为它的巨大所震撼。应该有新宿的超高层大楼那么大吧。或者说是横在水中的黑色大山更加确切一些。
她被宗介拉着,游进船体正中的收容口。在狭窄的圆筒形气密室内,海水一点点被抽走,终于可以解下橡胶味浓厚的呼吸管了。
“咳……竟然是潜艇……我可没听说过。”
小要短咳几声,不断在那里捏、放自己的拳头。不知为什么,指尖的地方感到麻酥酥的。
“提过好多次了。而且,你也不是第一次乘舰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而且是用更加野蛮的方法——而且你那时昏过去了。”
“……”
地板上的闸门开启,两人沿着梯子爬下去,来到下层的甲板。
通道中,有一位穿着咖啡色军装的银发少女在等着。
“泰莎?”
“你好,好久不见了。”
她脸上浮上微笑,微微鞠了个躬。
“欢迎光临,千鸟要小姐。我允许你搭乘。”
就这样,小要第二次乘上强袭型登陆潜艇TDD
8月26日 16:25时(帕劳标准时间)
太平洋西部 帕劳共和国 贝里路达奥布岛
美军化学兵器解体基地
攻击型直升机的爆炸把珊瑚礁映成红色。
被火焰包围的机体,像失去控制的陀螺一样打着转落下——在接触到水面的瞬间散成碎块。
机关炮的咆哮、飞来的流弹、燃烧的战斗艇和滚滚黑烟。
在已经成为战场的小岛岸边,一台深藏青的AS——M6A3“黑暗法兰绒”躺在那里。这是美国海军特种部队——SEAL所属的高级AS。
不,是之前还应该所属于SEAL才对。
全高8米的人型兵器手脚以怪异的角度扭曲着,损毁了。周围的地面上散布着金属的内脏,血液——高分子凝胶一滴都不剩地洒落在那里。
在一阵阵爆炸声和枪炮声中,夹杂着参加镇压行动的士兵的怒号和吼叫。然而就在一瞬间,这些声音都变成了悲鸣。
“我是echo84。我被命中了!救援!救援!”
“脚被打中了!谁来援护——”
“可恶啊,那台红色的,竟然把勃布……”
“——被干掉了。重复,novenver1被干掉了。上尉已确认死亡。今后的指挥由novenver3来——”
“快点逃!不要管了!”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救——”
无线通讯器的对面,同伴们正在战斗着。但是他——艾德·奥尔莫斯准中士并没有什么时间仔细听清里面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驾驶的AS——也是M6A3——在被混凝土凝固的海岸上飞奔。周围没有友军机,奥尔莫斯分队的两架僚机已经被击破。驾驶员都是在军队的选拔中挑出的成绩拔尖的精英,手腕是一流的。
即使如此,他们还是被轻易杀掉了——被那台红色的所属不明的AS。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可恶。”
驾驶舱内的奥尔莫斯脸色发青,冷汗止不住往下流,牙根打颤。黑色的瞳孔在仔细地搜寻敌人的身影。
它呢。它在哪里。
M6A3“黑暗法兰绒”的感应器上搜索不到任何敌人。眼前只有浓浓的黑烟、我方AS的残骸和数栋坍塌的大楼。
到底在哪里。那台红色的——
“!”
正面突然卷起一阵旋风。奥尔莫斯由于条件反射,操作机体作横向跳跃。飞来的火箭弹擦过机体的左侧,在其正后方爆炸。不因为冲击而停顿,他向着模模糊糊的影子开火。从机体的卡宾枪中连续射出3发40mm的子弹,拖着白色的尾巴窜入对面的烟雾中。
3连射3次,应该打中了。然而——没有任何反应。
敌机出现了。穿过重重烟雾,急速向这边冲过来。是台暗红色的AS。
看上去瘦弱可是相当强健的侧影。倒三角形的上半身加上菱形的头部,和苏联的系列AS有点相像;但同时也是任何书上都没有见过的机种。感慨外观优美的同时,还能感觉到里面封存着一股不祥的力量。
那部敌机——以怪异的方式在那里笑。
机体外部的喇叭中传出类似嘲笑的声音。
“他X的……”
奥尔莫斯反扑过去,大叫着向对方突进,瞄准敌人、发射强力的榴弹炮。榴弹在连自机都不能幸免的极近距离爆炸,随即奥尔莫斯将所有的子弹全都对着那里打进去。
这样下来,决不会没事的。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在爆炸所产生的猛烈的烈焰和破弹片雨之中,敌机不紧不慢地走出来。明明受到那样的攻击,却一点伤痕都没有留下。
“这怎么可能……”
对着呆住的奥尔莫斯,红色的机体发话了。
“没子弹了?真冷啊。”
“唔……”
“顺便提一句,你是最后一个了。虽然之前有些人还在那里哭着讨饶……你们干得很努力,士兵们。”
“开什么玩笑!”
“”扔掉已经没有子弹的卡宾枪,从腰际拔出一把手枪,迅速对准对方的头部、开枪。
那颗子弹——在半空中被弹飞了,像是撞到一块透明的盾牌。溅出的红色火花对面,红色的机体好好地站在那里。
“什么……”
面对呆住的奥尔莫斯,红色的AS伸出食指在那里左右摇摇。
“切切切。你这个不行……我来给你做个示范。”
那食指像枪口一样对准奥尔莫斯的机体,随后一声——
“乓——”
刹那间,大气震动了。
红色AS的指尖生出看不见的力,从空中飞来。那不是子弹,而是未知的、更加奇异的能量块。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贯穿了“黑暗法兰绒”的装甲,瞬间在它的驾驶舱内引起爆裂。
奥尔莫斯不知道在最后的瞬间发生了什么。
镇压部队的最后一架“黑暗法兰绒”由于失去驾驶员和制御系统当场倒下不动了。
机体的正面装甲上没有留下任何伤痕。
等敌人的残存部队撤走、战斗结束后,他开始点名。
部下的AS应该有10架,其中1架被击破,1架失去左臂。步兵及其他伤亡:战死6人,负伤10人。
这是比较大的损失。但是从另一个角度考虑,和有着世界顶级战力的美军特种部队交锋后有这样的结果,已经很不错了。
不管怎样——敌人的12架AS全部击破,直升机和战斗艇也已经被打下半数,死亡人数——最少也有2打。他们已经回不去了。
真可怜。啊,星条旗永不落——
“那么……”
他操作着自己的AS向化学武器储存库的方向走去。储存库的外壁由于被流弹命中而变得不完整。如果普通人听说这里是“处分剧毒的化学弹头的设施”再看到眼前的景象,一定会面色苍白吧。
但是他一点都不在意。
他操作机体作半跪的乘降姿势,从驾驶舱跳到地面上。最近几星期已经习惯右腿的义肢了。
他的杀戮欲望得到满足,抬头望着自己那台正在休整的机体。
这台红色的AS在他的组织里被称为“Plan 1058”,通称“地狱君王i”。这是有着诸多缺点的“Plan 1056”改良型机体。那架旧的“1056”4个月前在北朝鲜毁灭时带走了他的右腿。
“要是那时候开的是它……”
回想起那个时候和“秘银”的白色AS的战斗经历,他的脸上浮出一丝阴笑。
“九龙。”
有人叫他。
一个男子走到他旁边。是个30岁左右身材壮硕的男子,看上去是那种格斗家的类型。说不出他是哪里人,他的脸既有点像东方的,又带着阿拉伯人的特征。虽然带着疲倦的眼神,他身上仍然散发出能察觉一切的气息。
鼻梁上架着的小圆眼镜是他的一大特征。
“库拉玛。已经结束了哟,你跑到哪里去了?”
“是通信。和Mr. Zn。”
那个叫库拉玛的男人冷淡地回答。他对刚才的战斗似乎一点感想都没有。
“哼~”
“果然像你说的那样,那群家伙来了。”
“哦?”
“潜艇在海面上接收了陆战部队。似乎不仅仅是监视或侦察,而是准备干一场。”
听到这句话,九龙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呼呼……真是一群正直的家伙。立马就上钩了。”
“按你的说法,那么这饵还真够大的。”
库拉玛扫视一周战场。还在燃烧的AS和直升机,到处都是的美军尸体……这次作战的失败,会让国防部的高层气得吹胡瞪眼吧。
“那是。你应该知道我喜欢搞大排场。”
“的确如此。”
库拉玛从香烟盒里抽出香烟粗的人参,咬了一口。(翻译多嘴:当然,也可以认为是香烟粗的胡萝卜XD)
“……还有一条好消息。你最喜欢的那对——那两人也在潜艇上。”
“你说什么?”
“虽然还不能确认,但他们确实离开东京了。”
“呵呵——这可太好了。非常好。”
“别高兴得太早。如果她和秘银那帮家伙们一起死了,我们可得不偿失啊。”
“呼呼……我当然知道。没关系,我不会让她死的。”
九龙从心底里感到兴奋,在那里摇头晃脑,消瘦的脸庞上显示出极度的喜悦。
实际上,他的确非常高兴。对这个计划他有几处不满,其中之一就是那小子和小姑娘必须分别对付了。
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嗯。我会小心保住自己的。然而……”
九龙说着。
“然而什么?”
“事故总是会发生的,是吧?”
第二章 深海宴会
8月26日0807时(格林威治标准时)
西太平洋深海200米 TDD医务室
好久不见的泰莎更加亭亭玉立了。
穿戴着咖啡色的军装和及膝的紧身裙,再加上蓝色的领带,显得有模有样。上次和她见面时,她穿的是蓬松的T恤衫和运动短裤,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都是和“舰长”“上校大人”不沾边的——
(哈啊。竟然真的是军队里的人……)
频频看站在眼前的泰莎,小要发出奇怪的感叹。
“怎、怎么了……?”
泰莎后退半步,用困惑的目光看着她。
“不……没什么。最近还不错吧?”
“托你的福。小要小姐……你好像有些累啊。”
小要头上披着毛巾,正坐在医务室的床上喝着热可可。她刚刚简单地检查完体温、脉搏和血压。
给小要做检查的是一个自称戈德贝里上尉的黑人大妈。她一边帮小要做检查一边在那里“身体状况好多了”啊、“你身体够硬朗啊”啊自顾自滔滔不绝,最终得出“你身体没有问题”这样的结论。
说到宗介,他正以“跨立”的姿势、挺着胸膛笔直地站在医务室的门口。小要斜视他一眼:“就是啊。被从飞机上推下来扔进海里、再潜到这里……只要不是到达相当程度的白痴,谁都会觉得累。真的……”
听到这里,宗介的太阳穴附近爆出青筋,汗不断往下滴。
“对不起。普通的飞机是无法降落在潜艇上的……我也认为这样的方法有些粗暴。”
“没关系……因为我也想见你。而且,你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告诉我吧?”
“是,的确如此。在此之前——相良中士?”
“是,上校大人。”
宗介以异常恭敬的语气回答。
“请到主格纳库区,告诉那里的人——谁都可以——说我马上过去。”
“……了解。”
宗介犹豫了一瞬间,最后还是回敬一个军礼后离开医务室。
小要听着两人之间的对话,从中感觉到一种奇怪的不协调感。泰莎和宗介两人说的都是些很实在的内容,里面不应该包含着什么其它的意思。
以前,泰莎对她说过“我爱上宗介了”并提出“让我们来竞争吧”。“竞争”是个巨大的误解,其实自己也并没有对宗介有过什么感觉。从小要的立场来看,她应该回答“啊,是吗,那你加油——”之类的话——
自己果然还是介意了。
从那以后,宗介因为“秘银”的工作要离开东京留下她一个的时候,她心里总是放不下。我不在的时候,宗介和泰莎在说些什么呢?他们一直在一起吧?该不会是,两人在其他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到舰上的体育仓库之类的地方抱在一起……
“小要小姐?”
“哎……”
泰莎的声音将小要从奇怪的幻想中拉回来。
“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先换上其他衣物吧。等一会儿要安排你参观潜艇,还有数条注意事项要告诉你。”
“嗯……你等我。”
小要走到医务室深处,开始换衣服。她脱下泳装,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镜中映出一个有诱丅惑力的裸体美少女。细腻而柔滑的肌肤,半干的黑发自然垂在丰满的胸前。像是要把胸部隐藏起来,她抱住自己的肩膀,略微转过背,抬起下巴,斜着眼盯着镜子中的自己。
(哦。这个是挺——不,是相当不错吧?)
是相当有吸引力,但还不至于“妖艳”的程度。
无论如何,是不会输给她的……在得到自我满足后,她突然发现自己是在做愚蠢的事情。她脸红了,急忙换好衣服。
换上深蓝的连衣裙,用红色的蝴蝶结扎起头发,脚上换好凉鞋。正当她要离开的时候,舰医戈德贝里上尉从旁边递过来什么东西。
“小姑娘,你把这个贴在身上。”
是一张口香糖大小的塑料纸片。
“是像石蕊试纸一样的东西。如果暴露在大量的中子中,它会起反应变色。”
“中、中子?”
“变成桔黄色就是危险信号。此时小要尽可能快地离开动力炉。还有,你下舰的时候记得把它还给我。”
泰莎在旁边补充说明。
“这艘潜艇的动力炉是以核裂变方式进行的钯反应炉。这张贴纸是为了以防万一才用的安全措施。你不用在意。”
“……?”
“那,贴好以后我们就走吧。如果走散了会很麻烦的哟。”
说完,泰莎带着小要走出医务室。
TDD的通道宽度终于能让小要和泰莎两人并排走了。它的天花板相当低,还没有学校的走廊宽敞。
一开始进入潜艇内时,对这种通道的唯一印象就是“还真不是一般的凌乱”。墙壁和天花板上到处都铺满极粗的管道和电缆,四处都能见到阀门、拉杆、开关和灭火器。各个地方设置的水密门都是又厚又牢固,上面带着巨大的把手。
和普通的舰艇没什么区别。
在看到它的外表时,认为里面的通道一定和SF电影里出来的宇宙战舰一样宽阔的小要稍许有点扫兴。
“很窄吧?”
走在前面的泰莎回过头问道。
“对于潜艇来说,这已经是相当宽的通道了。这是考虑到发生突发情况时、工作人员不得不跑时的安全问题所设计的。因此就算是被什么绊倒的迟钝的人——啊呀!”
她不应该转过头说话的。泰莎肩膀碰到从墙壁上突出的一根管道、就这样打着转摔下去、背部着地。
“你不要紧吧?”
“不……不要紧。这点没什么。”
小要扶起眼眶有点湿的泰莎。
“真危险啊……你真的是舰长吗?”
“你这么说我听了很不好受啊……可是,这潜艇就像是我的家一样,除了工作人员的隐私,没有我不知道的东西。比如,刚才我撞上的这根管道,是B8的第28号输送管。设计的时候由于其他部件的位置关系,无论如何都只能让它从墙壁上凸出来……”
泰莎一边用扯得非常远的观点解释刚才的摔倒,一边在前面继续带路。
她们穿过几道门,走下楼梯。
另一个对潜艇的印象就是内部异常的安静、脚下的地板也不会晃动。比行驶中的新干线还要安稳。
“这是特意造成这样的。”
对于小要的提问,泰莎做出解释。
“潜艇最重要的就是隐蔽性,所以噪音是最大的敌人,如果噪音过大就会被远处的敌方舰船探知。现代战争通常是从肉眼看不到的地点就能发动攻击了。呃……现在由于ECS的普及,陆地和空中战争已经有所变化。”
“嗯……”
虽然这段话里面有一半左右都是听得一知半解,小要还是随声附和了一下。
奇怪的是,潜艇中基本看不见在工作的人。通道里异常安静,完全感觉不到人的气息。路上遇到过一位绷着脸的工作人员,他只是对小要点点头,随后像躲着她一样消失在通道的另一头。
看样子自己一点都不受欢迎。
小要这样想着,心情逐渐变坏。虽说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才会到这里来,可再怎么说自己不过是个来自民间的小姑娘罢了。像这种没有关系的人随随便便就跑到自己工作的潜艇上——算了,不受欢迎也是正常的。
“……这艘潜艇上大约能乘多少人?”
“现在正好是240人。如果必要,还可以再多乘一些。”
“可我从刚才开始,就根本没看到过任何人啊。”
“啊,这是因为——”
泰莎打住,站在通道尽头的水密门前。她顿了顿,随后干咳一声。
“小要小姐,你懂英语吧?”
“嗯。应该算懂。”
小要是大约三年前从纽约搬回来的归国子女。虽然有些生疏了,但是日常会话完全没问题。
“从现在起,改说英语吧。”
“可以啊。”
“那么,这边来。也许小要小姐并不见得喜欢这样的情景……”
说完,泰莎用力推开厚实的水密门,走进门另一头的房间里。
“?”
带着疑问穿过那道门,一阵微风轻轻拂过她的面颊。机油的味道不断钻进她的鼻腔,强烈的光芒照得她睁不开眼。
“啊……”
她眼前的房间白昼一般明亮,开阔的空间延伸到远处。和学校的体育馆相比,天花板没那么高,长宽方面则胜过体育馆。
天花板上垂下的吊索、安在墙壁上的巨大荧幕;直升机用的燃料罐、AS用火箭筒之类的金属制品全都收纳在金属搁板上,整齐地排列在那里。
这里是格纳库。
在格纳库的左侧——有大约200人整齐地列着队。
三列队从小要的旁边一直排列到格纳库深处。各种人种和年龄的都有,穿的服装也花花绿绿不尽相同:除了和泰莎一样的咖啡色军装,还有橄榄色的野战服、橙色或青色的工作装、直升机驾驶员的驾驶服、白大褂、厨师装、等等。
在队伍的后方,还有6架AS也和人一样在那里整齐地列队。它们的头部勉勉强强不碰到天花板。这些A\x{0455}小要全都知道:5架M9,最后一架是宗介开的白色机体。
不只是AS,更深处还有直升机和战斗机排着。
在格纳库集结的TDD全体人员和兵器,看上去显得非常壮观。
(这些人都在干什么呀?)
就在小要抱着疑问的时候,她身边站着的中年男子对泰莎使了个眼色。是一个高高瘦瘦、戴着眼镜、看上去相当严厉的大叔。
这个人突然用极大的声音开始说话,小要被吓得连连后退。
“Attention!(立正!)”
那200人和6架AS同时从稍息的姿势变成立正。
“哎……?哎?”
我是不是也该立正?小要正在下意识匆忙后退的同时,那个中年男子用更加响亮的声音说道:
“向着在泰斯塔罗莎上校和我军战队遇到各种各样危机时表现出极大的勇气和令人赞叹的行动力的,千鸟要小姐,全体,以最大的敬意——”
说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
“——敬礼!!”
伴随着他的号令,所有的人都举起了右手。以他们自己所在的部队或方式——向小要敬礼。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她身上。有一本正经板着脸的,有脸上浮现出微笑的,有用打探的目光看着她的,有眼角湿润的……
队列的另一头能够看见穿着橄榄色野战服的加里宁少校。伤口大部分痊愈的他挺直魁梧的身体,充满敬意地对小要敬礼。
连6架AS都低下头看着她,敬礼。
在那架非常认真挺直腰板的白色A\x{0455}里的一定是宗介了。虽然是机器人,举止和他相当像。
只有从里面数过来第二架M9在那里用2根手指挠着鬓角向她招手。色迷迷的人型兵器,那大概是克鲁兹吧。那么旁边在用手肘捅它的M9应该是毛大姐的了。
“也许是夸张了一些。”
泰莎微笑,看着只是张大嘴呆立在那里的小要。
“听说小要小姐小要过来,大家都说‘无论如何都要向她表达敬意’。”
“哎?那个,我……嗯……”
终于知道主角是自己的小要变得十分慌张。
4个月前的劫机事丅件、2个月前的巨大AS事丅件。在这2件事情里,小要都充当了重小要角色。2次都是因为无法逃脱而被卷入,实在没办法才会一起行动的。结果,2次都救下了不少人命,包括宗介和泰莎的。
这次欢迎,是TDD所有人员对只是普通老百姓的她表达的最大敬意。
“嗯……我很荣幸。但是我……并没有做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她的耳根通红,说话的声音也干巴巴的。士兵们一下子哄堂大笑,又是拍手又是欢呼。
“喂,快看快看!她害羞了!”
“可爱!真的太可爱了!”
“各位,这样太不礼貌了……!”
“看到了吧,果然像我说的那样!”
“小要小姐!你愿不愿意当我儿子的老婆啊?!”
“相良那家伙,以后一定得找机会狠揍他一顿……”
突然之间失去秩序大声喧哗的工作人员们。和别人头一次见面就这样大吵大闹,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发令员大叔的额上青筋暴起,开始大声呵斥那群人。泰莎一脸苦笑:“那是表象,实际就是这样的。可是,大家是在对你表示感谢,希望你能理解。”
“可……可是,我的确没做什么呀?我又没有救过这里的任何人。”
小要相当困惑。实际上,她并没有直接救过这艘潜艇。她只是在这里的几个人战斗中,出手帮助过他们。无论怎么考虑,用那么大的排场来欢迎她都是不合理的。
“你说的不对,千鸟小姐。”
发令官转过头对她说。
“有了怎样的结果——那不是重点。你直面袭来的事态,勇敢地面对了。这种行为是相当困难的,我们很清楚。”
“……是吗。”
“你所做的事,即使是一个士兵也无法轻易做到。请引以为豪。”
和发号施令时不同,他用一种淡淡的口气说出。小要在那里疑惑着到底应该不应该接受他的意见。
“就像马度卡斯中校说的那样,小要小姐……好,欢迎仪式到此为止。接下来我们准备办一个小小的宴会,小要小姐你一定要参加哦。”
“宴会?不用,再怎么欢迎也没有必要……”
况且,这艘不是军舰吗?悠闲地开宴会不要紧吗?……身为外行人的小要在那里担心。
“没关系的。我们到目的地还需要整整一天时间,而且我们本来就有开宴会的预定——因为其他理由。”
“哈?其他理由?”
“是的。其实,今天是——”
泰莎兴奋地抬起头看着天花板。
“今天,是它的一岁生日。”
8月26日 1335时(格林威治标准时)
TDD主格纳库
从TDD首航那天起,今天恰好是一年。本来是预定要在美丽达岛举行一次盛大的庆祝的,由于突然需要参加作战,就只能在潜艇内部开个小小的宴会——就这么回事。
格纳库的一角正在赶着布置成宴会会场。在空弹丅药闸上铺上桌布,一次次将料理从厨房里端过来。单膝下跪、披戴着彩布和蝴蝶结的M9,用双手举着横幅。
“HAPPY BIRTH DAY DEAR Tuatha de Danaan”
菜单和丅平时一样,饮酒也被限制,可比起没什么气氛的食堂,这里要热闹得多了。
宴会以通常的方式开始了。没有当班的工作人员们自由地进进出出,在那里随意地吃喝、谈笑。相比较而言,陆战队员们的身影显然更多些。
在泰莎短短的但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发言后,由克鲁兹·威巴中士担任主持,开始举行开奖大会。
克鲁兹是陆战队的精锐部队SRT的一员。他是金发碧眼、容貌俊秀的年轻人,却是那种在宴会上不常见的类型。
“那么……”
克鲁兹举着一支签名笔当麦克风,大声宣布着。
“这次的丅奖品一共3个。先是3等奖。这是TDD第一次出海时损坏的、雷达桅杆的一部分。这是值得纪念的第一个出问题的部件哦,上面还有负责人和舰长的签名。是值得推荐的纪念品啊,请拿回去装饰房间吧。”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这种垃圾我才不要”的倒彩。克鲁兹当没有听见,在那里继续。
“下一个~~~在美丽达岛的将校居住区,有一间相当不错的空房。2等奖就是这间房间的居住权!任何人都可以住哦!!”
下士官和士兵们沸腾了,都在那里和身边的同僚讨论着“这个听上去相当棒”之类的话。但是,潜艇上有一部分的士官们就是住在那里的。负责引擎的中尉举起手:
“中士,如果是住在这间空房的旁边的我中奖了,该怎么办?”
“没关系的。你就强忍着放弃好了。”
“……”
“接下来,第三个!荣誉的头奖!这是非常了不得的丅奖品,通常根本就没办法搞到——老实说,我也很想要。那就是——”
克鲁兹仔细看了一下手中的便条,夸张地大叫。
“居然是,泰蕾莎·泰斯塔罗莎上校的热吻!!!”
“哦~~哦~~~~~~~~~~~~~”
听到这里,在场的大部分男性全都兴奋了。有高举双手的、有喘粗气的、还有兴奋得倒立的……
站在那里的泰莎在短时间内呆呆地站着。随后“啊?”一下子明白了。
“威巴先生!我不记得有这样一回事!”
“哎?是吗?那么‘如果我能帮得上忙,请随便说’这句话是谁说的?”
“这、这……我确实是这么说过……”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用你喜欢的内衣来代替也可以呀?”
“那我更不愿意!!”
“那就是热吻。定下来了。”
单方面决定下来后,克鲁兹开始进行开奖大会。
旋转抽奖盒,读出掉出来的球上的数字,下面的参加者把事先发下来的卡片上的相应数字去掉,最先完成一列的那人可以得到1等奖。这就是规则。
这时候,泰莎在高台旁的角落里耷拉着肩膀,一个劲在烦恼。
第5次报出数字后,克鲁兹问台下的人。
“有没有人?快要中奖的?”
其中的一个参加者带着严肃的表情举起手。
是宗介。
“哎……?”
泰莎心里一阵激动,将双手放在胸前。在宗介身边的小要差点趴下去。其他的男性参加者都是一脸的愤怒,在那里恨得磨牙。视线中央,只有宗介一个人显得异常平静——他脸上带着几分惊讶打量着周围的反应。在这个会场只有这个男人不大明白1等奖的意义。
“?怎么了?”
“幸……幸福的家伙……”
克鲁兹呻吟着,继续开奖。
泰莎的心变得越来越不安分了。
如果就这样宗介中奖了呢?这不是天赐良机嘛。可以名正言顺的和他拉近关系,自己也不用顾忌立场。可再怎么说——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他接吻……不行,还是害羞。真头疼。怎么办才好?
……就像这样,她在那里一个人头疼。
“快要中了!”
陆战队的一名士官大叫。他就是SRT的盖尔·马卡兰上尉,卡里宁少校的副官,代号是Uruz 1,是个30岁出头的、蓄着胡子的男子。
“我也是。”
另一个人——输送机队的夏娃·珊达斯少尉也举起手。虽说是女性,她的脸上浮出微妙的笑容。
(啊,相良先生,你一定要……)
拜托,你快点来,我在这里等你……
虽说这是不会由着人的意志来的,泰莎依然在那里祈祷。丝毫没有感觉到她的愿望,宗介一脸严肃低下头,继续看着手上的卡片。
“终于进入高丅潮了!是相良、马卡兰还是珊达斯?那,我们继续。”
旋转摇奖盒,球从里面掉出来。众人咽下一口唾沫,在泰莎紧张的同时,克鲁兹报出号码。
“B……29!”
“抱歉了各位,我中了!”
带着满意的微笑,马卡兰向众人宣布。
大片的呻吟和叹息。还有跪在地上抱住头和狠狠把卡片甩到地上的。
“好!那么,1等奖是马卡兰上尉的了~!没中奖的各位请节哀……泰莎?”
她沮丧地低着头,慢慢转过脸看着克鲁兹。
“……嗯?”
“那就这样。下面是你的事了——”
克鲁兹说完后,泰莎重新振作精神,在欢腾的音乐声中来到台上。
马卡兰满脸微笑走上台。平时一直用严厉的口气训斥陆战队员的他,现在脸上丝毫没有那份紧张感。
“舰长,轻轻来一口。拜托了!”
“请不要这样做,上校大人!上尉他一定有病!”
“不用管,来吧!又不会亏掉什么!”
已经不可能拒绝了。如果在这里说“我不愿意”一定会伤害他,而且陈列室里相关的照片也会留白吧?
(真是……)
我必须保持自己的立场公正。对了,如果这么想,以前我经常用吻的方式向教我大海基础知识的老船员打招呼。没必要去想这么深吧……
泰莎偷偷瞟了一眼宗介。他现在似乎还没有完全理解事态,在那里皱着眉头。旁边的小要则带着一脸难以言表的复杂表情。
她吐了一口气,问马卡兰。
“那么……上尉,准备好了吗?”
“哈哈……当然了,舰长。我感到荣幸。”
年纪不轻的大叔脸上浮现出孩子一样纯真的笑脸。她微微眯起眼睛,在他的脸颊上“啾”一口。
转眼间,周围满是泼冷水样的口哨、拍手和呐喊。
“哎呀真是,今天可是一生中最好的日子呢,运气不错啊。”
终于明白1等奖意义的宗介,在人群的另一头翻白眼。
开奖大会结束后,一部分工作人员从里面搬出乐器。和整备班、水雷科的士兵们一起,SRT的梅莉莎·毛演奏电子琴。
随着气氛的高涨,小要被周围的人“唱歌、唱歌去啊”推到台上。一开始她只是消极对应,唱完坂本九的“昂首向前吧!”后热情高涨,以卡拉OK连唱模式又高歌数曲。随后她又强制把泰莎也拉上台,激情地唱着詹姆斯·布朗的名曲“SexMachine”。
“Getup!”
“Ge,Getup……”
“Getonup!”
“Geton……nap?”
“声音太小了!你这样不管是下命令或是打电话订购匹萨别人都听不清!大家说是不是?!”
“Yeah!”
“想不想去布鲁克林桥?”
“Yeah!”
伴随着小要的不绝的歌声,下面的听众用跺脚回应着。小要依然在那里持续大吼大叫,泰莎则匆匆小声跟唱。就这样持续着。
一曲结束后,通信士官走近泰莎,咬着耳朵说什么话。到刚才为止还在开心地笑的她脸上一瞬间像凝固了一般。随后的1秒,她脸上堆起微笑向小要和周围的人告别、离开会场。
小要他们在失落了片刻后,又找回原先的气氛,继续进行宴会。
“……”
在远离人群的地方,宗介坐在格纳库角落的一个箱子上,嘴里嚼着水果味的营养饼干,远远望着小要和其他人。
她在这方面有才能啊……
宗介这样想。
明明上这艘潜艇还只不过数小时,小要已经完全和工作人员们打成一片了;而且,还很受欢迎的样子。对人不做作、直来直去的态度、再加上丝毫没有警戒心……就是这些让他们喜欢吧。
不仅仅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她在学校里、社会上,都能和遇到的人好好相处。这——比起射击和驾驶AS,应该是有着更大价值的特技吧?
每次见到她或者泰莎的时候,宗介总会认为自己是极度不完全的存在。
曲子换成了轻快的爵士乐。
小要踏着轻盈的舞步继续在台上唱歌。略带些羞涩的微笑,优雅地舞动身体,黑发在那里飘扬。
呼——从宗介嘴里发出微微的叹息。为什么觉得现在,她正在世界上离自己最远的地方呢?
“果然还是漂亮啊!”
听到这句话,宗介刚刚注意到克鲁兹在自己的身边,单手拿着一罐无酒精啤酒。
“身材又好,感觉也不错。就那样,周围的男性没理由不追啊——”
“不知道。我不感兴趣。”
宗介用生硬的口气回答。
“歌唱得好,乐感也棒。在学校也相当受欢迎吧。”
“她确实有指导力。”
克鲁兹斜眼看着他,脸上满是坏笑。
“……我说,你看到这个,什么感想都没有吗?”
“没有。”
“那你刚才叹什么气啊——?”
“……”
似乎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盯着这里。宗介用一脸严肃的表情答道:“我只是……觉得太闹腾了。这艘潜艇可是在作战中。开宴会也就算了,竟然还动用乐器——”
“说什么歪理啊你。泰莎都说‘可以’了,哪里轮的到你这种下级士官来指手画脚?”
“……说得也是。”
宗介没有反驳。
虽然噪音是TDD的大敌,可现在方圆50公里以内既没有潜艇也没有水上舰。如果在作战海域这样胡闹那就和自杀别无二致,但现在不一样。即使现在在艇内开枪,也只有在周围游荡的鱼能听到。
当然,在这种放松的时候,依然有人担心在目的地可能会遇到的死亡。可即使担心,也只能待在潜艇上等到达目的地。在这段时间里举办这样的消遣活动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
“大家都紧张。无论经历过多少的修罗场。”
“……”
一旦到了明天,艇内又会实行严格的噪音控制。作战前紧张的空气会笼罩整艘潜艇,工作人员们的心情会慢慢被这种厚重的紧张感占据。
随后——战斗就会开始。
就像没有这种危机感一样,小要和工作人员们在尽情享受宴会。
“哎?还要来一曲!?嗯,……真头疼。那就唱刚才说的那首吧。毛大姐,如何?”
“OK、OK。随便你唱什么。”
“很好,那就开始!”
小要打了个响指,歌曲前奏开始了。
8月26日1517时(格林威治标准时)
TDD中央指挥室
和格纳库的宴会形成鲜明对比,指挥室被极度的安静所包围。
正面显示屏的蓝色和状态板的绿色。潜艇上所有的状况都被数据化在这里显示。
从宴会中抽身回来的泰莎,看见站在舰长席两边的马度卡斯和卡里宁。
“状况如何?”
“不是很清楚。”
安德烈·卡里宁少校报告道。这位俄罗斯人陆战队作战指挥官,几乎从来没带来过好消息。
“美军特种部队发动的突袭失败了。虽然详细情况还不清楚——但让人不解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正面显示屏的一角,罗列出占据的化学武器解体基地的武装组织情报。现在可以确定的就是,对方有8架法制AS,5辆苏制对空车辆,再加上20名以上的人员。利用伪装中型输送船,停靠在基地南面登陆。
“确实有些奇怪。”
泰莎皱起眉头。
“虽然对恐怖分子来说的确是充足的武装,可我不认为就凭那些能够击退特种部队。储存在那里的化学兵器呢?”
“没有迹象显示由于战斗造成致死性瓦斯的外泄,他们也没有引爆的意图。恐怖分子那边传话说‘下次他们一定会引爆’。”
“他们终于开始采用武力压制了吗……”
就当前来看,无法了解到这件占据事件的黑幕。美国不希望将这个基地的事情公诸于世,于是就在背后偷偷处理。根据“Mithril”情报部的报告,这个武装组织已经毁灭帕劳群岛上所有的观光设施并要求所有的观光客离开那里。他们自称“绿色救世军”,这次的行动是为了保护帕劳群岛的美丽珊瑚礁……
“绿色救世军”对于美军提出的各种交涉——比如交换条件——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然而,对于只有旅游业作为收入的帕劳共和国而言,既没有答应条件的理由,也不符合世界上“不向恐怖分子妥协”的原则。
恐怖分子应该也对这些非常清楚。
“不大对头啊……”
一边说着,泰莎拨弄起自己分三股绞在一起的头发。
“基地的占据手法、对抗特种部队的手段、购买武器的渠道……这些都充满专业的气息。可他们的要求简直和外行强盗一样。这是什么陷阱?”
“不清楚。可是,这依然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马度卡斯开口了。
“根据我的直觉——作战本部会把镇压的任务交给我们来完成。”
“不容商量,对吧。真是的……”
恐怕现在,美国的高官正在和“Mithril”的上层领导进行交涉。自从顺安事件以来,各国的高层委托给“Mithril”的机密作战任务数量直线上升。当双方商讨完细节问题后应该就会发出指令了吧。
就在这时,TDD的主AI的电子合成音响起。
[舰长。回线G1有IntelligenceMessage。情报本部发出、命名为文件N98H03811a解密、保存中。……完成。需要立刻显示吗?]
“是。拜托了。”
[明白,舰长。]
在个人用显示屏上,打印出新的情报。
有情报部发来的这条消息是关于化学兵器工厂事件的追加报告。是未编辑的特种部队被打得惨败、匆忙逃走时的战斗纪录。泰莎他们默默看完报告和里面附带的图片。
上面所记述的事实表明了更加严峻的情况。
美军所有的AS全都是被敌人的一架AS击破的。
种类不明、出厂地点不明。但在生还士兵所拍摄的影像里还是能找到它的身影。
泰莎调出这段影像。静止的画面上,有一架模模糊糊的暗红色AS。它在那里高举着双臂,像是在愚弄众人一样在基地外飞奔。
倒三角形的上半身、菱形的头部、细长的手脚和极大的爆发力……
“这是……那个的同型机吧。”
“看上去是的。和在顺安与相良、威巴交战的那台机体基本相同。”
凶恶的恐怖分子——九龙驾驶的银色不明AS。通过ARX-7Arbalest的战斗影像记录仪,泰莎他们看到过这台机体。
“……恐怕它搭载着λ-Drive吧。”
“恐怕是的。”
“美军会输掉……越来越难办了……”
泰莎将绞在一起的头发拉到嘴边。
一瞬间,她的心猛地一跳。像是会发生什么非常可怕的事情——的感觉盘踞在心头。头脑中的某一处好像在那里说“千万不能靠近那片海域。”
如果可能,她想立刻来个180度回头,把潜艇开回美丽达岛。
但她没有这么做。她重新打起精神:
“卡里宁先生,Arbalest呢?”
“任何时候都能使用。虽然初期化还是不行。”
“相良中士还没有接受过具体的说明吧?”
“确实如此。”
“好,那么,从现在开始变更作战。请让蕾明少尉做好说明的准备——关于Arbalest和λ-Drive的。”
“说明到什么程度?”
“是所有我们现在已知的。虽然并不多……”
“了解。”
8月26日1702时(格林威治标准时)
TDD主格纳库
宴会开完,小要在那里帮忙收拾时,梅莉莎·毛和她打招呼。
“真不好意思,一来就让你当帮手。”
“嗯?别介意。我刚才玩得很开心。”
小要利索地叠起布头,微笑着回答。
“大家都挺亲切的。我一直以为,Mithril里的所有人准是和宗介一样死板的人。”
“哈哈……那孩子稍微有些特别。”
梅莉莎·毛是宗介的同事,小要以前也遇到过;可像这样交谈确实是第一次。
她是美籍华裔,粗看和日本人没什么两样。实际上,她的日语——虽然和克鲁兹比要生硬点——相当流畅。一头短发,充满活力的大眼睛,是她的特征。
真是潇洒的女性啊……再加上点妩媚。
“你觉得泰莎怎么样?”
小要一边工作一边回答她的问题。
“感觉……她是个满可爱的女孩子。”
“是啊。虽然在宗介的事情上可能有些什么摩擦,你们要好好相处噢。”
“哎……?”
小要心中一惊,但是毛看上去只是在拉家常。
“她和你说过吧?‘爱上宗介’这件事。”
“说……是说过,可是我并没有对他——”
“什么感觉都没有?”
毛回过头瞪着她,小要含含糊糊说道:
“呃……嗯。”
“是这样就好了……啊,对了,知道这件事的现在还只有我。你放心,我和她私下里是好友。”
她说着把桌上的餐具收进丙烯袋。小要站在那里看她工作,犹豫片刻后提出问题。
“可是,那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
“就是……泰莎和他的事情啊……刚才在宴会上根本就看不出什么嘛。”
毛听完脸上浮出复杂的微笑,像是在同情什么似的,略带些悲伤的表情。
“是啊。该怎么说呢……那孩子在航行的过程中,是绝对不会变成‘热恋中的少女’的。”
“为什么?”
“说到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这艘TDD是要上战场的潜艇,她是这艘潜艇的指挥官。根据场合,有时为了保住潜艇和其他工作人员的安全,她不得不对部下下‘去死’的命令。”
“……”
“因此要尽可能和部下保持距离。至少在其他成员能看到的时间段内。”
“原来是这样……”
如果这样想,那的确没错。不只是潜艇,公司、学校的社团,到处都是一样的。
首领必须保持公正。如果有意偏好其中的任何一人,在整个组织面前非常露骨地表现出来——其他人都会失去动力。“我们跟着这个首领”的信念也会逐渐消失。
“真辛苦啊……”
“是。不止辛苦,还很孤单。”
小要到这时终于明白泰莎了不起的地方了。先前知道她负责这么大的潜艇和举办如此喧嚣的宴会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
但,这是为什么呢?
和自己一样大的少女,为什么要背负这么沉重的责任?指挥毛和卡里宁等成人作战。这是不是太残酷了一点呢?
正在和毛交谈的时候,话题的主人公——泰莎出现在格纳库门口。她找到小要,迈着碎步走到她面前。
“小要小姐。”
“怎、怎么?”
“我有话要对你说,请跟我来。”
泰莎领着小要来到舰长室。
TDD是收容着直升机和AS之类的特殊潜艇。艇的前半部分被格纳库、武器弹药库、鱼类发射管室等等战斗用设施所占据;艇内的各种生活和机关设施——指挥室、居住区、厨房和食堂、动力炉等等,全都集中在艇的后半部分。
“这艘潜艇的构造和苏联的台风级导弹核潜艇相似。”
泰莎边走边说明。
“实际上,这艘潜艇是在俄罗斯诞生的。船体是在北德文斯克的造船厂里造好的,由于内乱,它保持未完成状态被废弃在北冰洋。所以,我们就偷偷拿来了。”
“也就是说,你们把做坏的废铁重新打理了一遍?”
“……嗯,也能这么说。”
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泰莎继续道。
“以这艘船体为本体,由我和另一个人重新设计了一下。将任何国家都没有的超科技注入其中,进行了数年的改修工作……终于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嗯”
不了解这句话意义的小要用无所谓的语气附和着。
“舰的制御系统也高度自动化。如果愿意,完全可以单人操纵。”
“单人?”
听到这里小要大吃一惊。
“是的。但是,‘完全自动模式’也有各种各样的缺点,这艘潜艇最强的功能——SCD会无法使用。如果没有这些熟练的工作人员负责,这样一艘复杂的潜艇没办法发挥多少功能。”
没多久两人就来到舰长室门口,泰莎用钥匙打开房门。
这里是泰莎平时休息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小要放在医务室的行李也已经被搬过来了。
“这是?”
“对。这里将成为你的住处,请随便使用。”
这件舰长室不怎么大,和外面常见的工作旅馆差不多。
把收纳式的床铺开,房间里就显得相当拥挤了。除了房间最里面的个人盥洗室,房间里其他奢华的设施什么都没有。唯一让人有些在意的就是墙壁上那看上去非常牢固的保险箱了。
桌面上摆放着、彩色蜡烛、藤编的篮筐。篮筐的旁边是一乙烯的相片架。
小要无意识地把手伸向相片架时——
“啊,那是……”
泰莎赶忙跑上来一把按倒相片架。
“?”
“这、这个……不能看。这是……机密事项,是这个星期的命令代码和识别代码之类的……纸条夹在里面。”
泰莎脸发红,语无伦次地说明着。但至少小要明白这相片架里放的不是什么机密事项的纸条。
大概是谁的照片吧。大概——是他的。
想起刚才毛和她的谈话,小要的心里变得相当复杂:有点高兴又有点伤心,有点不安又有点放心。这些感情交错在一起——内心深处有一种轻轻的绞痛感。
她装着没什么,继续说。
“如果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不保存在更加安全的地方呢?”
“啊……是啊。那就这样好了。”
泰莎把相片架锁进保险箱,轻轻干咳一声。
“那么……我们坐下谈吧。你要什么茶?”
“随便。”
小要说完,坐到房间里唯一的沙发上。泰莎背转身,从橱柜里取出一套茶具。
小要有些困了。墙壁上的钟显示的现在还不过是黄昏——17:29时,可这是只有这艘潜艇内在使用的格林威治标准时。如果换算成海面上的日本时间,已经是半夜1点多了。
不知泰莎知道还是不知道这时间,她在那里说:
“你应该很累了吧。请再忍一下,明天开始我就要忙了,想谈话只有现在这个时间。”
小要打了一个哈欠。
“哈……嗯,那你说吧。”
“是关于我们的事。”
“Mithril?”
“不,是你和我,还有其他人……虽然具体数目并不清楚。”
没听懂意思的小要挠着头。
“这怎么说?”
“Whispered……”
像轻叹一样的声音。尽管如此,小要还是不自觉地绷紧身子。
“——这你已经听到过了吧。”
“……嗯。”
安静中弥漫着紧张。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
Whispered。原来是这件事。
从以前开始,心中的始终在意的事情。每次想到都会觉得不安,所以就努力不去想。隐藏在自己身上的秘密——由于这秘密,自己数次差点坠入死亡。
和泰莎的再会能解开这个秘密——她以前就这么认为。虽然没有依据,可始终有这种感觉。
小要从来没有催促过宗介说“快点让我和泰莎见面”。非常想和泰莎见面——又不想和她见面。因为,这样不是会使自己和家、学校等地的住在和平世界的人们处于两个世界吗?就这样,小要始终没有说出口。
但是,这种消极的逃避已经到尽头了。
“我也认为你已经注意到了。”
泰莎这样说。
“我也是其中的一员。和你一样,是个Whispered。知道不应该知道的东西,由于各种场合而说出来。全世界,大约只有数人。加上潜在的,数十人——应该就这么多了。”
耳边传来令人愉悦的瓷器和金属碰撞的声音。
似乎时间的流淌变慢了。她逐渐忘记自己正在深度200米的海中。
“Whispered又被称为黑科技的宝库。只小要满足条件,他们可以提供远远超越现代的科学理论和技术。”
“我也是?”
“是的。但是通常情况下,身为Whispered的孩子都会被当成普通人养育。随着成长和精神上的成熟、知识和词汇的增加……就会听到‘耳语’的声音。”
“……”
“从那一刻起,Whispered的知识会急速增长。能轻易解决到那时为止的难题、想出独到的见解……会慢慢接近‘天才’。”
“我、我会……”
“你没有任何印象吗?”
“嗯……怎么说呢……”
小要想起第一学期末的考试成绩。
英语和社会还过得去、国语和原来一样、其他的都和原来没什么两样。但是,理科和数学有异常。
在做理科和数学的题目时,小要觉得这次“为什么出这么简单的题?大家都能拿100分了”。
可结果完全和想象的不同。
理科和数学两门,年级平均分只有52——小要拿了95。明明对物理和微积分很不擅长的。不仅是恭子他们,连宗介都感叹那次考试的难度。
那应该不是偶然吧……?
“这怎么会……太让人不舒服了……”
突然发觉自己不再是自己了。就这样轻易克服了学习上的难关,可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是。但这是事实。”
泰莎用略微有些压抑的声音说。也许医生告诉患者“你患的是癌症”时也会用这样的语调吧……小要暗想。
“知道这些基础知识的同时,更加深的——那些‘绝不可能知道的’知识,Whispered也会知道。通过‘耳语’。”
耳语——是那时的声音。
“很突然的?”
“是的。据我所知,你已经有两次发挥这种力量了。第一次是在北朝鲜的山中,第二次就是那时——和巴哈姆特战斗的时候。你知道那些绝不可能知道的事。第二次的时候——我也帮了一点忙。”
“帮忙?”
“你不记得了?”
“不,记得。但是……我不明白,那时候发生了什么……”
那时候,在淡去的意识中听到的声音。一个是听得让人发毛的声音,另一个——大概就是泰莎的了。
“那是‘共振’造成的。”
“共振?”
“是的。只要满足了一定的条件,Whispered之间可以进行‘共振’。通过眼睛无法见到的‘域’,可以使思维共有。我和你同时认为这是‘必要’的时候——就会发生。”
“换言之,这是——类似‘心灵感应’一样的事?”
她没有嗤笑。这种“无法相信”的事,小要已经经历过好多次了。
“心灵感应……怎么说呢,细节上有些微妙的不同。”
边说着,泰莎端过来一个托盘。看样子茶泡好了。她在小要面前放下一个茶杯,端着活塞式的茶壶向里面注入红茶。
“共振……与电话、无线通讯器的会话方式稍有不同。最最接近的,应该是电脑的LAN了。”
“互联网之类的?”
“比那个规模要小,因为人数不多。但——共振是非常危险,要尽可能避免这种状态。”
“为什么?如果真的那么方便——”
“方便的通常都是双刃剑,小要小姐。”
她用告诫的语气说。
“我已经说过了,Whispered之间的共振是一种‘思维共有’,不是‘会话’或者‘通信’。两人的思维是会互溶的。即使是一瞬间——只小要有任何差错,就会立刻分不清谁是谁了。就像这样。”
泰莎抓起装牛奶的小瓶子,把它倒进红茶。
杯中的红色和白色打着转形成小漩涡,不久后红茶和牛奶彻底混合在一起,成了不透明的玛瑙色。
“变成这样就回天乏力了。永远无法分开牛奶和红茶。”
“……”
泰莎悠闲地喝一口自己的奶茶。
“对红茶来说,这样的确会更好喝。可人的心不同,自我统一性消失后人会变得无法生存。”
“似乎……听明白了,又没听明白……”
“对不起,一直在说些抽象的问题。对于实际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即使想研究,实际上现在Mithril也只有我一个Whispered而已。”
听到这里,小要睁大眼睛。
“原来还有其他的人?”
听了小要的话,泰莎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恐怕心里有什么感情突然膨胀,她在那里整理、压抑——那种表情。
“嗯……几个月前救下的一名正在康复。除了她,能像我一样运用知识的Whispered,曾经还有一个。”
小要没注意到“曾经”两个字的声音有点不一样,继续追问。
“是怎么样的人?”
“他叫巴尼·莫劳塔。是个沉默寡言、温柔的人……非常优秀。那架艺术品——Arbalest就是他的杰作。”
“Arbalest?”
“那架白色AS。相良先生驾驶的。”
“哦。”
小要头一回听说那架机体是有名字的。
“以M9作为原型设计,搭载λ-Drive的Arbalest。当时并没有考虑生产性,只是单纯地将黑科技追加进去的AS——已经不可能再制造了。因为巴尼死了……”
“泰莎你不行吗?”
“不行。Whispered并不是万能的,关于λ-Drive的理论和技术,我只知道一点点。如果想有意倾听‘耳语’来了解也不是不可以……我不想试。”
“为什么?”
“这远比‘共振’来的危险。想取得精神深处潜伏着的禁断的知识时,很有可能会被‘耳语’所控制。如果一旦‘主导权’被抢走,就永远不能变回来了。我知道有人变成那样的。巴尼他就是……”
“被控制了?”
“是的。他发狂自杀了。”
舰长室被沉默包围了。
TDD真的是一艘十分安静的潜艇:推进机关、水流声完全听不见;舰体也没有因为水压作用而吱吱作响。
由于过度安静,让人的心方寸大乱。
“……那么,小要小姐。”
泰莎把见底的茶杯放回桌面上。
“我告诉你关于Whispered的种种……是因为你也是其中一员。即使不是现在,也请你明白危险正在迫近。不只是‘耳语’,还有那些无论如何想得到我们Whispered的人。”
“啊,那个叫九龙的……”
“是的。虽然他已经死了,在他背后还有什么组织。将巴哈姆特提供给琢磨他们的应该也是那个组织。此外,他们还拥有能够制造搭载λ-Drive的机体的财力……也就是说,对方至少也有1个Whispered。”
“……”
“他们想要你。如果得知我也是,那么会连我一起抓走吧。为了得到你,他们可能会采取任何卑劣的手段。”
小要变紧张了,用手指拉扯着连衣裙的一角。
自己被盯上了……虽然之前已经知道了,但从没有过如此深深的紧张感向她传来。能亲身体会到那种危机,就在自己居住的世界——太过于和平的学校和城市——
“可是,那……”
“我知道你感到不安。然而,你不是孤立无援的,我们是不会轻易放过那些企图带走你的敌人的。Mithril的上层也这么考虑,从情报部派了个人保护你。”
“那个人就是宗——”
泰莎轻轻摇摇头。
“不。我和相良先生都是作战部的人。”
“?”
“你应该没有注意到吧……除了相良先生以外,还有个人始终在跟着你、保护你。”
犹如晴空霹雳一般。又是第一次听说。
“还、还有一个?……谁?”
“老实说我也不清楚。而且,还是不小要知道比较好。无论是敌是我,都无法感觉到那名特工的存在——这正是他的优势。如果你知道了他——也可能是她——那么这个优势就不复存在了。”
“这该怎么说……”
不知为什么,小要脑中浮现出自己学校的学生会长的脸。那个沉着冷静的秀才,如果真的是他——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这是不可能的。那么,除此之外还能是谁?
“顺安事件后,提出要让相良先生留在你身边的是卡里宁少校。也许你已经习以为常了,可相良先生……他生活在和平社会实在太显眼了。如果敌人真的打算绑架你,一定会先排除掉相良先生。”
对于这么安排的目的,小要隐隐约约察觉到了。
“等下。那就是说……宗介是诱饵?”
“的确是这样。”
泰莎想也没想就用若无其事的口气答道。
小要觉得自己的头脑发热。
“这怎么可以!太过分了!宗介明明——那么努力的在做。虽然有时会造成些骚乱,可每次都是拼死在保护我啊!?把他当成钓恶人的诱饵——”
“这些我当然清楚!”
泰莎突然加强语气。她直直地盯着小要,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焦虑。真是——变得太快了。
“抱歉,但是……我希望你稍微考虑一下,我们作出这种情非得以的决定,到底是为了谁……”
“哎……”
小要一时语塞。
“……相良先生知道还有一个人在担任你的护卫,应该也能猜到自己是诱饵,以及——自己所处的异常危险的境遇。即便如此,他还是接受这个任务。这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
是为了你。
这句话还是没有说出来,泰莎在中间刹车了。
宗介他知道——“影子护卫”存在,这让小要更加惊讶。为什么到现在为止宗介对这件事情只字不提?每次坚定地对她说“我会保护你”的时候,实际上明明是他处于更加危险的地位。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从来没有提起过。
(宗介……)
在心头发烫的同时,她在那里努力把自己的羞愧压下去。对自己的愚蠢感到可悲,了解到泰莎的艰辛,由于自我厌恶而感到闷闷不乐——真想让自己消失。
“泰、泰莎……那个……”
“……”
“……对不起,我是那样无知。那个……真的……”
小要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才好。在她结结巴巴的时候,泰莎打断她的话:
“没关系。主要的原因不在于你,是那些盯上你的坏人……”
“……你没生气?”
“没有,我没什么。只是有点……羡慕你和相良先生,突然变得火气很大。”
说完,泰莎大大叹了一口气。吸气的时候,伴随着轻微的摇头。
“但是!我还没有举白旗认输!”
“哈?”
“虽然在这样的航海中没什么机会,平时在基地里我可是经常和他见面的哟!”
“是、是吗……”
“是的。就在不久之前,我和他两人单独离开基地,在没有人的沙滩上……”
“沙滩上?……”
“哼哼,接下来是秘密!”
“我,我说你啊……!”
小要不自觉地站起身,泰莎则在那里耸耸肩。
“这样我们就打平了,小要小姐。我很喜欢相良先生。可你还不敢承认自己喜欢他,所以永远不可能赢过我!”
“我说……!我只不过是……”
说到这里,小要突然发现自己莫名地发火了。和心怀诡策的对手互相怒视了整整1秒后,突然间脱力了。
“哎……算了。哈哈……”
“嗯,呵呵……”
两人在那里毫无顾忌的大笑一阵。
一瞬间,数分钟前那种世界末日即将来临的凝重气氛被一扫而空。
宗介——那个战争狂的话题,竟会成为救命稻草一样的存在。小要暗中向他表示感谢。但是,那个“两人单独待在沙滩上”的话题,一定要塞进头脑中的弹药库里。
“这话题大致如此。但是最后,还有一点——”
一阵大笑后,泰莎说道。
“我刚才所说的话——尤其是关于Whispered的那段——在Mithril也只有极少部分人知道。连相良先生、威巴先生、梅莉莎他们都不知道。”
“那个、就是‘最高机密’之类的吧。”
“应该是吧。实际上这应该属于机密度更高的BlackFact。”
泰莎的声音并不是十分严肃。这句话既没有神秘感,更没有威胁感或恐惧感。但是——这句话给小要带来确确实实的压迫的感觉。
“因此……我希望你答应我,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无论是相良先生或者是你学校的同学、还有家属。尤其是……像你父亲那样的、可能对Mithril这样的组织不怀好意的人。”
“也许……吧。”
果然他们是知道的,小要想。
她的父亲是联合国工作人员,任职“联合国环境高等事务官(UNHCE)”。
“鉴于你父亲的影响力,Mithril的上层——是禁止我告诉你这些的,而且这条指令现在依然有效。”
“哎?那么……”
“是的。我所做的事情是非常严重的违反行为。我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要告诉你。不能由于上层出于政治方面原因而使你随随便便暴露在危险中……我是这么想的。”
泰莎所背负的危险远远超越了小要的想象。虽然不知道Mithril有没有枪毙这种刑罚,可这至少是会使她被开除的违反行为。
为了我。
“但是,为什么……?”
小要仰起头问道,看见泰莎轻微地抖动一下。真是奇怪的动作,像是在犹豫……不,这是在——害羞吧?
“这……你就别想太多了。是没什么大不了的理由……不管怎么说,你能不能保证不说出这些?”
泰莎目不转睛,直直地盯着小要。小要以相当认真地口气回应:
“好。”
她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保证。”
“作为一个朋友。”
“对,作为朋友。”
两人自然地握手。
次日早晨,小要由宗介和克鲁兹陪着,在舰内各种各样的地方参观。
食堂和待机室、鱼类发射管室和指挥室,在那些地方参观的时候,当班的工作人员告诉她许多好玩的事情。
尤其是声纳室非常有趣。
小要从声纳员那里听到了由潜艇捕捉记录的大海之音的秘藏录音带。鲸鱼悲哀的叫声、海豚如同猪一样的鸣声、以及海底火山爆发的声音。大海是远比想象中要热闹的地方。
在格纳库参观兵器。
看战斗直升机的操纵席,还坐上去握了会操纵杆。跳进AS的驾驶舱,在那里运动头部玩。当她说想要连手脚一起操作时,宗介以“不行。太危险。非常……危险。”等等理由生气地拒绝了。
她没有把任何从泰莎那里听到的话告诉宗介他们,只是和原来一样沟通。
实际上,参观这艘潜艇远比去那些旅游地玩要有趣。无论是什么,所见到的一切全都是新鲜的,充满大大小小的惊讶。
然而——从那天中午起,小要发现潜艇内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变化。
工作人员们的表情不自觉地变得僵硬许多,原先由于整备工作吵吵嚷嚷的格纳库再度回归寂静。在通道上遇到的、在居住区休息的人数突然减少了很多。
不管在哪里,空气都变得紧张了。
小要向宗介提出这个问题。
“因为潜艇接近作战海域了。”
“作战海域?”
“是的。没多久战斗就要打响了。”
第三章 水压、重压、制压
水压、重压、制压
TDD已经到达帕劳群岛东北方几十公里处的海域。
海上的波浪平静。在夕阳的映照下,遍布珊瑚礁的南方海闪闪发光。
在这水面下,如同在火焰燃烧的红色加上略有些昏暗的意境中,有一艘巨大的舰艇在前进。这是一种如画的场景——并且包含着不吉利的隐喻。
使人想起小刀或者鲨鱼的侧影。隐藏着杀戮和破坏之能、优雅而圆滑的曲线。能够完全辨别出这艘潜艇的鱼都立刻远离了它。
在这艘TDD的内部,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作战准备。
8月27日1436时(格林威治标准时)
TDD第一作战说明室
“开始作战会议!”
走进说明室的盖尔·马卡兰上尉向会议室里交头接耳的士兵们宣布。
聚集在这个房间里的战斗人员一共有32名,整齐地穿着野战服。直到作战开始前,他们才会换上各自的行头——迷彩服、飞行员服、或者AS操作装。
宗介把目光从自己手上的书上移开,其他的士兵们也停止交谈。但是宗介背后的克鲁兹还在和他旁边的严建宇下士咬耳朵。
“那边的,可不可以停下来。”
“遵命。”
马卡兰上尉站在大型显示屏的一角,注视着房间里的部下们。
身为澳大利亚人的他是卡里宁少校的副官,同时也是SRT部队的头号人物“Uruz1”。在开奖大会上松弛的脸现在紧紧地绷着。
“全体都到了?那么就由少校大人进行详细的作战说明!专注一点!”
卡里宁少校和他一起从旁边走过来。翻开手上的文件夹扫了一眼,没有任何开场白,直接切入正题。
“已经有情报来了,美军的设施被武装分子占据。”
就像是决定下星期负责清扫的人一样,那种毫无感情起伏的声音。
“美国海军特种部队已经尝试过用武力夺取,失败了。由于是个案,这次将有技术装备更先进的我们代替他们去再次战斗。主要任务是敌军AS的压制和确保人质安全、以及阻止重要设施被破坏……宴会场是在这里。”
卡里宁边说边打开大型显示器的荧幕,将碟片插入槽中,荧幕上显示出该岛的立体地图。
是个椭圆形的小岛,海拔高度从侧面看上去是条倾斜的直线,西岸是悬崖,东岸是沙滩。在岛略有倾斜度的斜面上,美军的基地占领了其中大片的土地。
“帕劳共和国,贝里路达奥布岛的化学兵器解体基地。是以将废弃的化学武器无力化后焚毁、废弃为目的建造的设施。因此,那里还储存着数百吨的沙林、塔崩、索曼等神经性毒气瓦斯。”
房间内几乎所有人的脸都阴沉了。他们都很清楚,这些毒气可不是非同一般的“剧毒物”。
“那些武装分子自称‘绿色救世军’,这次行动的目的似乎是要让旅游业从帕劳群岛上消失,从而保护珊瑚礁等自然资源——他们的威胁是‘散布毒气’。”
“真是够糟糕的……”
“不能保护就让那里的人安乐死吗?”
“是个不好笑的笑话呀。”
队员们议论纷纷。有人知道这是个黑色笑话,在那里低声发笑。
“为什么在帕劳群岛那样的旅游地点会有这种危险的设施?”
“因为危险,所以难以在美国本土建造。居民感情问题、州议员选举、拉选票、等等……有多道稀奇古怪的政治步骤。就你们来看也不是什么很简单的事情吧。”
“的确……”
提问的队员耸耸肩。
“另一方面,帕劳群岛直到最近为止都是美国的委任统治领土。即使是独立后的现在,依然是在美国的保护下,经济和军事上都有所依存。于是就会被强制接受建造那种设施的要求……大致就是这样。”
无论在哪里都一样。沉默着听完卡里宁发言的宗介暗想。贫乏的国家和地区始终灾祸不断,让富国建造军事基地、废弃物处理厂、原子弹核爆点。有时还会引来武力纷争。
卡里宁继续说道:
“不管怎样,我们必须让‘绿色救世军’从这危险的处分厂离开……不,从基地离开。”
他操作画面,荧幕上地图的倍率扩大了。
数栋低矮的大楼和营房、还有办公室。虽然有段比较短的滑行跑道和直升机停放场,可没有港口。在CG图片的中,有座格外庞大的半地下式建筑物——那就是化学弹头的储存库和处理厂。
“未处理的化学弹头被保存在这个地下储存库。根据情报部提供的消息,恐怖分子在那里埋藏了大量的炸药。”
“那,如果爆炸了——”
“海量的神经性毒气瓦斯会随着爆炸的气流上升到数千米的高空,再向下风口的群岛扩散。这些瓦斯的致死量是1mg/成年人。只要一天,帕劳群岛就会成为没有生物的地带。”
卡里宁用淡淡的语气说完这段话。
抑郁的沉默。所有的士兵脸上都浮出相同的表情——都是“我们想回梅利达岛”。
“因而,有必要先使这些炸弹无力化,然后在这基础上消灭敌人的战斗力量,保护被囚禁的美国军人。”
“说得真轻松……”
“就像是那个什么C……”
“这绝对是……”
队员们在下面发牢骚,马卡兰上尉对他们怒吼:
“给我闭嘴!在发牢骚之前先把对得起你工资的事情做好!”
大家不情愿的闭上嘴。
卡里宁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作说明。
“敌人的战斗力,目前已经判定的有9架AS和自走对空火炮(AAA)车5辆。”
液晶显示器上映出敌方AS的资料和图像。
圆滑的装甲,像是穿着羽绒背心一样的体型;和美国产的M6有些相像,可这种机体没有头部,只是装着小小的观测镜。
“这就是敌方的AS。法国公司的‘密史脱拉风Ⅱ’。主要是卖到伊斯兰国家和南美的一部分地区,因此电子系统是简朴但牢固的那种。”
这时直升机驾驶员举起手。
“什么事?”
“我有疑问。这种密史脱拉风Ⅱ是现役机种啊……这些恐怖分子从哪里搞来那么多?”
“……7月中旬,发生过运送印尼陆军订购的同型机的运输船在斯里兰卡近海失去联系的事件。船在三天后被找到,可机体和几乎所有的船员都失踪了。”
“哦……”
船员不是被恐怖分子收买了,就是本身隶属于恐怖组织……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回到正题。这些法制的AS可以用通常的装备和战术对付,对空火炮也是。但——还有1架不得不注意的敌方AS。”
卡里宁切换画面。
荧幕上显示出那架AS的照片。
宗介见到那张照片,轻轻倒吸一口气。坐在他后面的克鲁兹发出轻微的呻吟声。发现两人的样子不正常,坐在远处座位上的毛瞥了他们一眼。
其他头一回看到看见这机种的队员们皱起眉头。
是那架机体。
和四个月前战斗过的那架是同型机。照片上的机体虽然是红色而非银色,头部也有些细微的差异,可不会错。
那家伙又出现了。
那时,那架机体的操纵者——九龙死了。一股错觉向宗介袭来——那个极度危险的男人的亡灵,正在基地中徘徊。
“美军的特种部队由于这一架机体全灭。虽然还不清楚这是什么国家的,但可以肯定这是和M9一样,同为第三世代的AS。动力源是钯反应堆——因此有优秀的静肃性,根据初步推断,恐怕还搭载了有不可视模式的ECS。涂成红色应该就是为了这个。”
ECS是可以从雷达波、红外线等等电磁波中隐藏机体的隐形装置。Mithril使用的最新型ECS连可视光都可以透过,可由于技术上的问题,这种ECS难以消去短波长的光——比如紫色;相反的,比较容易吸收的是长波长的红光。
“也就是说,这架机体和我们一样,擅长潜行以及偷袭咯?”
“正是。要活用你们的ECCS。”
ECCS是指反ECS感应器。
“此外由于那架机体使用了特殊的材料,通常的攻击手段根本不凑效。如果遇到这架AS——”
卡里宁扫视所有的部下。
“要避免直接交战。或者说,逃跑。”
部下们全都显得很惊讶。
“叫我们逃,这简直是……”
“明明是压制任务……”
“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攻击呢。”
不满和嘲笑的话语此起彼伏,房间内立刻变得吵闹不堪。即使马卡兰上尉又在那里大吼“你们给我安静!”,这次也没有任何效果。
这时,抬头望着天花板的克鲁兹提高了音量。
“你们想送死啊?”
虽然不及马卡兰的声音,但他的话让房间内立刻不可思议地安静下来。士兵们用诧异的目光望向他。
“就像少校说的那样,它是危险的——非常危险。因为连57mm弹都没有效果。真是极度麻烦的家伙。”
“什么啊?它会用原力?像达斯·维达那样?”
一名不悔改的队员说道。克鲁兹无力地看了他一眼。
“没错,它是会用原力。”
“如果这样就糟了,大家都可以当约达的弟子了。”
其他队员哈哈大笑,克鲁兹却笑不出来。
“看样子你们的认识还不充分啊——”
一直在慢慢等全场安静下来的卡里宁发话了。
“我要你们逃跑,不是‘建议’或者‘劝告’,是‘命令’。无视的人我会给予严厉的惩罚——当然,这建立在他还活着的基础上。”
“……”
“为了方便起见,这架AS的代号定为‘毒液’。虽然极度危险,为了完成作战不得不消灭它。和毒液交战并摧毁它的任务由相良中士来完成。”
队员们首次将视线集中到宗介身上。
宗介没有什么惊讶。他早就想到这架机体的对手大概会是自己了。
“用Arbalest,是吧。”
他用确认的语气询问。
“没错。遇到毒液的时候其他队员后退进行援护,利用连携攻击和接近战的组合不给予它任何休整的时间。这样下去一定可以获胜。”
“如果我失败了?”
卡里宁在宗介的视线下冷冷地回答。
“作战失败。我方机全都会成为毒液的猎物。”
“……”
宗介觉得房间内所有人的命运都压在自己的双肩上。
危险的任务、只差一点就会死的状况,宗介已经成功的跨过多次。可那些都只是作为“单人”进行作战的时候。
如果有失误,死的也只有自己一个。虽然这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不管怎么说,需要承担的只是身为“队伍的一员”的责任罢了。
自己只是普通的佣兵。
普通的配角。
只是“伤亡之一”的存在。
应该只是那样的。
可从那一刻起——和Arbalest、千鸟要一起经历了那次事件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因为那架AS和那个少女的存在,自己已经绝对不能“失败”了。
不能输、绝不可以有失误、也不能死。
恐怖的压力。
即便如此,宗介依然以一脸严肃的表情看着地板,冷静地回答。
“了解了。”
“很好。记得完成你作为一名下级士官必须尽的义务。”
作战指挥官转过头继续。
“这次从水下出击,撤退时用直升机。6架AS分成3队,分别是突击组、狙击组和潜入组。关于潜入组的潜入路线有好消息。大致就是这样,详细的由上尉进行说明……马卡兰。”
“是。”
卡里宁退下的同时,马卡兰上前一步。
“首先是AS的编队。我和相良是突击组,威巴和关是狙击组,毛和达尼刚是潜入组。其他的SRT成员作为步兵队的分队指挥官在直升机上待机!另外,这次的无线通讯周波数是……”
8月27日1621时(格林威治标准时)
TDD主格纳库
作战会议结束后,宗介来到主格纳库和技术士官打照面。
ARX-7Arbalest花了一晚上的时间被涂成暗灰色。
那是将M9使用的涂料直接喷在白色装甲上的应急措施。对于真正的隐蔽作战行动,白色太过显眼了。
Arbalest的体型和M9一样,与人十分接近:关节部位柔软性好、手脚细细长长;同时又富有力量——像敏捷而又强健的战士。
头部的造型也不一样。
如同锐利的眼睛一般的双重传感器,加上下面的武装固定用支点,这种独特的面貌使人联想到时代剧中出现的“衔着卷物的忍者”。
装在左右两肩上各2支突起的翼状部件是冷却辅助用的散热装置。在这两处,还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加装副电池或者武器。
由于装备独特的部件以及机体敏锐的样式,这架机体发散着神秘的气氛——似乎碰一下就会遭到神罚——的感觉。
大部分人抱有的这种第一印象未必不正确。
称为λ-Drive的神秘装置。因为搭载了它,Arbalest的确是神秘的存在。
负责Arbalest的技术士官解释说,λ-Drive主要有三大要素构成。
第一,是装在驾驶舱内,叫做“TAROS”的装置。
这是“TransferandResponseOmniSphere”的缩写,技术士官也不能确切明白其意。现在模模糊糊知道的是,它大概有将驾驶员的全身神经系统运作过程读取、转化为特殊的电信号的功能。
第二,是作为λ-Drive核心部位的小型冰箱大小的机构。
里面的管状物内装着像激光一样的七彩光束,可具体发挥什么作用还是不清楚。发动λ-Drive的瞬间似乎会消耗大量的电力,为此机体加装有预备电池。虽然已经判明此机构直接连接着机体的AI“AL”,无论如何解析都无法弄清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最后,是支撑机体的骨架。
基本上和M9一样,是用钛合金和陶瓷的之类的复合材料制成的,可其中的中心部分嵌着奇怪的材料。细微的结晶,简直像是神经系统一样的复杂构造,当电流通过时就会变成另一种模式。然而——还是不明白这有什么功能。
总而言之,都是些不明不白的玩意。
AI“AL”启动时,必定会表示<要启动λ-Drive功能必须由相良中士驾驶。虽然并不拒绝其他人搭乘,但是无论怎么换测试驾驶员,λ-Drive都无法启动。
曾经尝试过把“λ-Drive启动时驾驶员必须是相良宗介”这条消去,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即使将AL格式化也不行。用其他的强硬手段时,AL一定会出错后冻结系统。
“我们束手无策。”
年轻的技术士官——诺拉·蕾明少尉摊手道。
“但我们可以断言,这架机体是可以‘使精神力增幅’的装置。虽说我自己也不想说这种玄乎的话。”
“制造这架机体的人呢?”
宗介的嘴唇稍微往上翘了翘,抬头望着Arbalest。
“死了。比我更清楚这架机体的也只有舰长了吧。但是她对TAROS的理解……”
“……是这样啊。”
“因此这架机体不能重造。因为还残留着一些以前开发时剩下的部件,才能修复上次战斗中扯断的左臂——这次如果再随便弄断,下次可是只能用M9的部件代替了。”
“我会注意的。”
“没关系。你从最初到现在已经成功发动过2次λ-Drive了,我相信你有那种素质。”
“素质……吗。”
“对。这是神送给你的礼物哟。所以你拿出点自信吧,相良中士。”
说完,少尉对着他微笑。
8月27日 1655时(格林威治标准时)
TDD厨房
不管是多稀罕的地方,只需一天就能看完艇内所有的地点。没有可以参观的地点,新鲜感也全都消失了。
宗介他们说什么“有会要开”就全都不见了,泰莎从早上开始就没看到过几次。去指挥室见习的时候,泰莎忙于和身边的发令员大叔讨论什么,只是和她打个招呼而已。
真悠闲。
“差不多该回去了吧?”她脑中尽是这类念头。
这艘潜艇完成任务、归返基地大约是后天的事情了。如果要希望,可以在回基地之前用直升机把她和宗介送回去,早点回到东京。但这也建立在完成“工作”——这次作战的基础上。一直到明天为止,她都得在这艘潜艇内无所事事地待着。
实在没事做,小要起身前往厨房帮那里的厨师们做菜。专心致志地在那里切堆得像山一样的洋葱、再是胡萝卜、土豆。一刻都不停,对打发时间而言是个相当不错的工作。
“你的手法还真熟练呢。”
看到她的刀功,旁边的厨师大哥——艇上为数不多的日本人——由衷发出感叹。
“多谢夸奖。”
“用烤炉也相当有心得嘛。有没有考虑过放弃学业到这里来工作?我来传授你深海料理的精髓。”
“哈哈,那还是不用了。”
在她笑的时候,舰内放送用的喇叭响了。
“我是舰长。”
里面传出泰莎的声音。
“从现在起,本潜艇将进入作战海域。在此次作战中,敌对的水上·水中舰艇全都没有。另外,本潜艇也没有参加作战的打算。但是依照惯例,我们的需要像影子一样无声地接近目的地。说是这样说,可凭借这艘潜艇的性能和各位的努力,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就像往常一样,小心翼翼地工作吧。愿主保佑我们。”
喇叭的另一头干咳一声。
“那么,全体第二战斗配置。以上。”
播放结束了,通知战斗配置的铃声响起——和真的很像,但应该是合成音。待在厨房隔壁的食堂里的工作人员们听到这铃声后慌慌张张跳起来,向自己的岗位奔去。
“啊,开始了呢。”
厨师嘟囔着。小要觉得越发不安了。
“从现在开始要战斗了吗?”
“是啊。但你用不着担心,这艘潜艇本身不参加作战。战斗的应该是SRT的那群家伙吧。”
“SRT是?”
“特殊事态对应班。相良中士也是其中一员。”
宗介要去参加战斗了。
听到这条消息,小要的心中不能平静。在此之前,虽说有过多次亲眼看着他战斗或者和他一起奔波的经历,这种情况倒还是第一次。
即将开始战斗了。
这个开场白意外沉重。
“我稍微……离开一会儿。”
“哎?”
小要撇下在那里呆住的厨师,飞速跑出厨房。
小要穿过发出战斗配置命令后许多人来来往往的通道,跑到宗介他们休息的待机室。那里空无一人。随后她又跑到几处他可能在的地方,全都扑了个空。直到她冲进格纳库——
“啊……”
宗介正站在武装完毕的AS前和人交谈。
穿着漆黑的操纵服,手上拿着文件夹型的电子终端,在和一名穿工作服的女性说话。聚在和宗介有点距离的地方的是克鲁兹、毛和一个不知名的东方人。
“小要?”
最早发现她的是克鲁兹。
“怎么了,气喘吁吁的?噢……我知道了,你是给我送护身符来的吧?是不是从很久以前就有奇效的,处女的——哇!”
被毛的肘击直接命中胸部,克鲁兹当即蹲下去起不了身。毛抓抓鬓角:
“为什么你、那么的那个呢……嗯,有什么事,小要?”
“嗯……其实……也没什么,就是……”
小要哑然了,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小要偷偷看了一眼宗介,他还在那里和工作人员谈什么专业的话题,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那脸严肃认真的样子,应该不能轻巧地跑过去打招呼。
“嗯,这里比较危险。出击前AS会走来走去的。”
“是、是吗……”
“现在正在战斗配置。所以,虽然不大好……”
这句话的意思小要明白了,毛在委婉地请她离开。她有了轻微的疏远感,点头表示同意。
“嗯……抱歉,我不该来添麻烦的。”
没有办法,小要转身离开。
她走到格纳库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
毛在那里做“对不起”的手势,克鲁兹抖动着自己的手臂。
直到最后,宗介还是没有看见小要。
瘦削的背影。
她觉得现在他正在世界上距离自己最远的地方。
(这应该不会是最后一次见面吧……)
这样想着,小要叹了口气。
8月27日 1750时(格林威治标准时)
帕劳群岛 贝里路达奥布岛 东北方15英里 TDD
部下们的声音充满了出击前的指挥室。
“现在深度80。速度3海里。EMFC没有问题。”
“海龟1号,深度10……5……静止。”
“声纳室。附近海上没有飞机。”
“ESM反应。是美国海军水上舰,正在解析……”
“海流是从西北方来的,速度2。海面上为微风。”
“这里是Uruz 1。已经进入第1气密室。”
“我是Uruz 7。已完成机体前往第2气密室的诱导。”
“ESM解析完成。方位0-8-0发现‘阿雷·伯克’级驱逐舰。方位0-7-9发现‘提康德罗加’级巡洋舰。距离推断,双方都在30英里以上。”
“这里是右舷第1气密室管制员。内部舱门封锁完成,气密确保。”
“左舷第2气密室管制员。内部舱门封锁完成,气密确保。任何时候都可以开始注水。”
一条接一条的报道传到泰莎耳边。她聚精会神听完所有的报告,利索地下达指令。
“……很好。那么,请开始往第1至第6气密室注水。”
“是,舰长。向第1至第6气密室注水!”
马度卡斯复唱一遍。
这次,AS将从水中出击。
悄悄地让机体游到目的地,随后展开奇袭。
格纳库的两侧各有3间可以收容AS的气密室,M9和ARX-7可以从那里出去。现在,气密室里是搭乘着自己的AS的马卡兰上尉他们。接下来只是等舱门打开了。
“那么……”
作为最后一次检查,泰莎在席上察看海上的状况。
“海龟”接受控制,可用小手柄操作其光学探头。浮在海面的机器瞬间伸出一架小小的潜望镜360°旋转,鲜明的画像投影在舰长专用显示屏上。
晚上的海面。周围没有任何人工的光源,加上没什么大气污染,天空异常漂亮。远处的水平线上散布着无数的星星,闪耀着多种色彩。
是令人赞叹的景色。
一瞬间脑袋里浮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此时中止作战,立刻让潜艇上浮,命令全员登上飞行甲板,呼吸新鲜空气、和他一起用肉眼观测星空。一定很浪漫吧?
“舰长?”
马度卡斯叫了声泰莎。她像什么都没有考虑过一样将画面切换成夜视模式,确认周围没有任何的舰艇或飞机。
没有任何问题,接下来只要放出就可以了。
泰莎瞄了一眼正面的状态显示板。上面正用图形和文字显示着气密室的状况。
“2ndATC/ARX-7(Uruz 7)”
没关系的。他很强,而且毛和克鲁兹他们不也是一起去吗。
泰蕾莎·泰斯塔罗莎深吸一口气,下达命令。
“全AS用舱门打开。”
“是,舰长。全AS用舱门打开!”
轻微的冲击。
伴随着咕嘟、咕嘟的声音,第2舱门打开了,机体周围被海水浸没。通过机体的夜视镜,绿色的海洋在眼前延伸着。
现在的Arbalest上装备着水中专用的部件。前后夹住身体部位的是氧气罐和压载物,内藏高出力的水下推进器。在紧急情况下,可以展开水中用翼,向海面高速滑走。
Arbalest以及M9并非完全是设计为水下用的,因此下潜深度最多至40m。但是对于日常作战而言,这种程度的耐水性足够了。
(好……)
宗介加大水下推进器的出力,从潜艇中发进。背后的舱门立刻关上了。从其他舱门中发进的M9拖着一串细细的气泡,跟在Arbalest的后面。
“哈哈。那么我们就出发去巡游观光地吧。”
是克鲁兹的声音。一架M9在水中打转。
“你闹腾个什么劲,笨蛋!”
“哎——可是……”
“可是你个头!真是的……我们走。”
马卡兰上尉的M9发出指令后,在最前面给部下们带路。抱着收容武器的匣子,Arbalest和另外4架M9跟随着,组成优美的队列——或者叫编队,在深度30m的水下前进。他们渐渐在加速。
在他们的后方,TDD不出声的将先端向下调整,潜入更深的海中。
这么说来,千鸟一句话都没对我说啊……宗介暗想。
游了20分钟后。
虽然海中仍是漆黑一片,透过夜视镜已经可以模模糊糊看见海底的轮廓了。直到刚才为止还看不见的海底——也就是说,海正在变浅,已经接近陆地了。
热带鱼群在坚硬的岩石群中穿梭。如果是白天,想必会看见色彩斑斓的景象吧。
“宗介?”
无线通信器中传来毛的声音。她用的和作战指挥所指定的是不同的波段。
“怎么了。”
“你是不是有点紧张?”
突然被别人这么问,宗介有些动摇。
“……你在说什么。”
“不用勉强。这个波段,没有其他任何人在听。”
“和那没关系。我只是——”
“还说。刚才连小要来过都没发现。”
“刚才?什么时候。”
毛发出像是苦笑的声音。
“看吧,你根本没注意周围。你对少校的话很在意吧?关于毒液的。”
“那是……当然了。如果我有失误,全队的人都会死。需要留意责任的重——”
“这可不行。你要适当地在意。”
“为什么。这么说不像你。”
现在是马卡兰上尉担任队长,平时以三人为任务编队时通常是毛担任队长职务。责任感极强的她说出这种话,宗介觉得有些奇怪。
“因为平时每次我这样像你现在这样想的时候,就会连续发生失误。你别把所有的责任全都扛到自己肩上。‘总会有办法的’。如果你不这样想实在是太累了。”
“可是……”
“不光是小要,你打算连我们一起保护?”
听到这句话宗介一惊。在他还在犹豫该怎么回答时,毛轻轻笑出声。
“我知道你有那份心,但还是免了吧。克鲁兹、马卡兰、还有其他人,都会这样说的。”
如果站在相反的立场上,自己也会这么说。
他们不止是普通的士兵,是从人群中选拔出的精英。对于如何进行自我保护——当然很清楚。既不会进行无谋的突击,也有从危险中逃走的能力。
就是这么回事。
“……的确。我会记住的。”
“明白就好。那就这样。”
毛切断通信。
(但是……)
从通信结束起还没有1分钟,宗介又开始想了。
但是,普通的AS和那架机体交战,是完全没有胜算的。美军的12架AS全都是由那1架消灭的。这是不可撼动的事实。
我输了就全完了。
无论如何,这个念头始终没能从脑中赶出去。
作战用波段开始播送作战指令。
“Uruz 1呼叫各单位。刚才我们通过了第3路标点。根据计划,从现在开始分成3组行动。知道了?”
通过这个路标点后,6架AS要分别进行自己的工作:将安装在化学兵器上的炸弹无力化的潜入组、直接上陆压制基地的突击组、以及上陆后进行支援、将岛的全部范围纳入射程的狙击组。
压制作战开始后,将从地下、海岸、敌方射程外三方向同时进行攻击。
“Uruz 2了解。”
“Uruz 6了解。”
“Uruz 7了解。”
“Uruz 10了解。”
“Uruz 12了解。”
全体应答完毕后,所有的机体分为2架2架散开。
潜入组是毛和达尼刚的组合。
达尼刚是美国南部路易斯安娜州的出生,原本是美国陆军的。年龄和毛一样,可看上去显得更老。他的体格健壮,可以轻松举起100Kg的杠铃,是个身材魁梧的男子。
AS驾驶自然不用说,对付炸弹也是专家。他被分入这组就是因为这个。
两人的第1工作是在其他4机之前先潜入化学兵器储存库,把安装在那里的炸弹无力化。
从地下路线潜入。
岛的西侧有低矮的悬崖,水面下有条古老的隧道。这是旧日本海军当作潜艇基地用的秘密船坞——半个世纪之前造的。这条隧道由于年代久远加上发生过数次地震的崩落,现在完全浸没在水下了。谁都将它忘却了——包括美军。
隔开隧道最深处和储存库的岩壁大约有2m厚。首先在岩石上用钻头开洞,将纤维内窥镜伸进储存库侦查,确认后爆破岩壁。爆破后突击破坏引爆装置——这就是作战方案。
“接近陆地了,准备抛弃推进器。”
“嗯,知道了。”
背上的水下推进器停止运转,细细的气泡串消失了。
2架M9利用脚上装备的AS用蹼不出声地游到水面下5m处。
达尼刚的操作手法无懈可击,根本想象不出他原先是陆军的。
听说他的实战经验也相当丰富。在美国陆军的时候多次完成危险的任务,被授予过名誉负伤章、青铜星章等。和那个没什么像勋章的奖章、被海军不名誉开除的毛可谓天差地别。
虽然这种差异并不是原因,毛和达尼刚的关系并不好。
他是2个月前从Mithril的南大西洋战队“Neves”转来的。技术确实不错,但对他的性格以及信条等等还不清楚。
距离岛还有1英里左右的距离时,达尼刚轻声说道:
“……真是麻烦的事情。”
“你说什么?”
“在这种偏僻的乡下地方作这种令人腻烦的任务。让其他家伙们来不就可以了吗。”
“哈哈。别这样发牢骚,这种事情只有我们才能办到。”
“没关系的。就算炸弹爆炸了,也不会有什么大损失。虽然在这里的穷人们会死的难看点。”
“……达尼刚?”
“玩笑啊,玩笑。别那么在意,中国人——”
口气听上去的确是像在开玩笑,但毛刻意用严厉的语气回答他。
“这不是作战中能开的那种玩笑。而且我不叫‘中国人’,我的名字是梅莉莎·毛。”
“是啊,的确。你不用介意,我会好好干的。”
“最好是这样……”
2机顺着海流漂到岛的西岸附近。借助高周波声纳和GPS的资料,他们立刻发现目标。
淹没在海中的隧道。
崩落的水泥和岩石堵住了入口,只留下能让人通过的缝隙;但是借助M9的力量清理掉这些障碍物不是难事。浪大再加上是黑夜,进行这种作业也不是很容易会被敌人发现的。
比起这些,更需要注意的是敌人是否设下陷阱。
如果敌人知道这条潜入路线——作战立刻中止。什么都不做直接返回,同时还要联络其他的我方机让他们悄悄返回。作战要重新考虑。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在旁人看来可能是有些无谋,但总比蛮干要强。特殊战的典型和电影中的华丽进攻场面截然相反,是需要忍耐的。
但这次好像不一样。
毛动用M9的所有感应器,慢慢地、仔细地搜索了一遍。隧道的周围既没有陷阱也没有监视装置。
“真的什么都没有?”
“Affirmative(肯定)。我能作保证。”
“那么,我们进去吧……”
2机推倒障碍,沿着隧道潜入内部。由于在地下无法使用无线通讯器,他们把有线式通讯转接装置留在隧道入口。
狙击组是克鲁兹和关下士。
关原先是越南陆军的士兵,擅长在丛林中战斗和用刀肉搏。无论什么型号,他对AS使用的武器都一清二楚。
瘦弱的体型加上褐色的皮肤,面颊上堆满病态——实际上是个强壮的人。由于长年用刀,目光像鹰一样锐利。
关和达尼刚一样,是2个月前从其它战队转过来的。
和他一起参加作战的时候还不多,是那种能把自己分内的事做好的人。幽默感也不错。
“我是Uruz 6。差不多到达狙击点了……深度设定改为0。”
“我这边也确认了。不要把臀部先露出来噢。”
关答道,一边进行M9姿势微调。
克鲁兹的狙击组到达贝里达奥布岛东面4km海中。
周围一带由于是浅滩,水深仅仅只有4m。M9一旦直立起身,上半身就会暴露无遗。
将这里定为狙击点,可以对目标基地的AS和对空火炮进行攻击。美军的M6应该对于这么远的攻击距离不抱什么希望,但如果是M9的装备和火器管制系统就另当别论了。
“PFZ(优先射击区域)的设定是?”
关提出与选择攻击目标有关的问题。
“不需要。我从右边攻击,你从左边开始。明白了?”
“这样就行了?”
“行了。”
2机开始做攻击准备。
克鲁兹机在离开关100m处打开搬来的武器匣。克鲁兹的武器是76mm狙击炮,在单独使用的AS武器中是属于最强的一类。命中精度是顶级的,还有独立于M9之外的光学感应器和自我诊断感应器、内藏弹道计算电脑。
关用的是8连发的对地导弹发射器,是把战斗直升机用的空对地导弹“地狱火”作为原型制造的地上发射型。在高精度和强力的基础上,由于是无烟型火箭发射器,敌人不容易发现我方位置。
“大姐他们应该顺利吧……”
克鲁兹嘟囔一句,关在无线通讯器的另一头发话。
“他们失败的话,我们就只能开溜了。在毒瓦斯里战斗……我还没买保险呢。”
“没错。”
克鲁兹大笑。
关则自顾自继续说。
“……Mithril的装备和工资都不错,可是思考太过于周到了。为了保护人质、为了防止化学兵器泄露、总是设立一些让人肚肠发痒的作战。你不这样想嘛?”
“如果只是普通的士兵,待遇也没那么优厚吧?”
为了漂亮的完成任务,才会配给相应的工资和装备。就算是平时一直在发牢骚的克鲁兹也明白。
“但是我说,克鲁兹,我们可是佣兵哎?也就是被出钱雇用的杀手而已。和顾客的敌人战斗——是没办法的。可为了其他无关的东西去卖命……顾客是不是违反契约了?”
“有吗?我没有仔细读过契约书。”
听到这样的回答,关提高声音。
“你就这么算了?这份工作可是商务啊?商务!”
“不用那么小题大做吧?”
“算了。如果合不来,还不得去找工作。”
“找工作、啊……”
克鲁兹没精打彩地回答。和关闲聊的时候,克鲁兹突然想起宗介。
那架AS——应该是叫Arbalest吧。以前也考虑过,那架机体必须由宗介来驾驶吧?虽然马卡兰或者毛更加适合一些。
当小要的护卫,进行试作机的测试。把那么多责任推到他身上,会不会太重了?
(平时那家伙就是个老顽固……)
宗介的一本正经和责任感的强度克鲁兹非常清楚。那也正是那位同事的魅力点——虽然绝对说不出口——他是那样认为的。
但是,这种责任感是不是在往不好的方向起作用呢……?
(算了,不去想……)
克鲁兹停下思考。如果毒液出现,自己的狙击炮也能充分发挥作用。即使不能用这76mm炮作出决定性的一击,至少也能帮上宗介一些忙。
就这样藏在海面下,克鲁兹等待战斗打响。
宗介和马卡兰上尉担任突击的任务。
毛他们处理完炸弹后,克鲁兹他们会开始远距离攻击。与此同时,宗介他们全速冲上陆地,将残存的敌人消灭。届时毛他们将从储藏库内上到地表进行援护。AS间的战斗开始后,TDD上浮至海面,出动搭载步兵的运输直升机,飞来对基地进行完全压制。
作战计划就是如此。
宗介的Arbalest和马卡兰的M9已经接近海岸线600m处。
以燃气轮机引擎作为动力源的M6时无论如何不可能这么接近目的地的,但即使是宗介他们的AS也不可能在不被敌人发现的情况下前进了。M9和Arbalest的ECS与TDD上浮中开启的不是同一种,当半身浸没在海水中时是无法使用的。
Arbalest头的上半部从波浪中钻出,窥察岛上的情况。
夜视模式的双重传感器捕捉到被栅栏围住的基地:被刺眼的灯光照亮的低矮建筑物。由于已经经历过一场战斗,上面的弹痕随处可见。
“……”
看见敌方1辆自走对空火炮车。
履带式的车体,有2门机关炮的炮塔。Arbalest的AI自动识别完毕,将其资料显示出来。
苏联制2S6M“通古斯卡”自走对空炮。虽说是对空用,但对于AS也是极具威胁性的武器。一旦被发现,30mm的炮弹会像暴雨一样飞来吧。
警戒中的1架敌方AS正沿着基地前方的海岸行走。
探照灯在海面上来来回回地照。就如会议时所说的,是法制的“密史拖拉风Ⅱ”。像无头、略有些矮胖的人型。主探测器装在两股之间。
那种“密史拖拉风Ⅱ”比苏联制的Rk-92“野蛮人”在装甲厚度以及射击精准度上要强数档。无论我方机体性能如何优异,数目多了决不可轻视。
除此之外应该还有其他敌人。但由于建筑和地形的死角,无法从这个角度观察到全部。
那架AS——毒液没有出现。
海岸边弃置着烧焦的AS残骸,是美军被击破的“黑暗法兰绒”。像是在痛苦的挣扎中断气一样,身体扭曲着、手伸向夜空。
明明是最新锐的M9都无法对抗的敌人,一群男子用更老一代的M6去对抗。不知道他们死后有多懊悔。
过了一小时,天要亮了。
根据计划,差不多是潜入地下的毛他们破坏掉引爆装置的时候。可基地方面没有任何异样。
毒液依旧没有出现。
在格纳库中进行整备吗?或者是开启ECS透明化、在哪里潜伏着?又或许……偷偷潜入海中,紧紧跟在自己的后面?
现在,毛他们没有被埋伏吗?
现在,克鲁兹他们没有遭到袭击吗?
没有任何根据的怀疑一条接着一条在脑中浮出又沉没。无法冷静下来。
“相良中士。”
从身边的M9有无线通讯,是马卡兰。
“是。”
“我是在整整9年里,一直用AS参加作战的男人。”
“……?”
“所以说……嗯,就这样,好的机体烂的机体我都见过。就我看来——你驾驶的这架,是相当好的机体。如果你平时没有懈怠过,就没问题。就像以往那样干。明白了?”
特意对自己说这种话。这是马卡兰的关怀方式吧。平时一直抱着“他是喜欢大叫大嚷、性格古怪的人”的印象,可作为现场指挥官时有强烈的责任感和觉悟。
“了解了,上尉大人。”
虽然嘴里这么说——被海水冲刷的、大破的M6的景象,无论如何无法从宗介的脑中赶走。
顷刻后。
基地的方向传来沉闷的爆炸声。
爆炸声是从地下储存库里传出来的。
一瞬间他以为是安装在化学兵器上的炸弹爆……不对,是更小规模的爆炸。从储存库的入口处冒出一股股黑烟,警戒的敌兵在那里骂骂咧咧说着什么。
(开始了吗……)
宗介打开利用声音输入命令的开关。
“AL,把力量等级调到正常。”
<遵命。GPL、解除。出力上升中……20……30……>
机体的AI“AL”用低沉的男声报告。被压抑到最小的发电机出力数值正在稳步上升。
“这里是Uruz 2!引爆装置的破坏成功了!重复一遍,引爆装置的破坏成功了!现在开始登上地面!”
毛成功了。无线封锁解除,炸弹处理方面一切顺利。
“Uruz 6。任何时候都能开始。”
“Uruz 10。这边也一样。”
克鲁兹和关的狙击组报告。
<……60……70……80……>
从发电机中涌出的电流流遍Arbalest的全身。从各个关节处放着电火花、冒出青白色的光芒;电磁肌肉吱吱作响,机体在抖动。
<……90……95……100。>
只有上了。宗介深吸一口气。
“Uruz 1通达各单位。狩猎解禁,开始攻击!”
“了解!”
宗介把左操纵杆的节流扳机拉到底。
水中部件的推进器以最大出力启动了。伴随着猛烈的冲击,背后的海面腾起发生爆炸一样的高高水柱。潜伏在水中的机体一下子跃上海面,背上喷吐着水流、急速冲向陆地。
加速。再加速。速度表上的海里数飞快上跳动着。
机体剧烈的震动着。像是被波浪推着,Arbalest在海面上急速滑行接近沙滩。还有150m——还有100m——
警戒中的“密史拖拉风Ⅱ”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举起手中的来复枪。
“……”
Arbalest的头部机枪以自动瞄准模式开始开火。12.7mm的子弹以每秒100发的速度高速飞出,倾泻在敌机身上。坚固的装甲弹飞子弹,在表面擦出无数的火花。对手反射性地缩成一团护住自己的感应器。这露出了数秒的破绽。
这数秒足够了。
Arbalest高速冲上沙滩,略微弹起一下,激起飞扬的沙尘。Arbalest借着惯性在沙滩上打滚撞向敌机。猛烈的冲击。Arbalest和“密史拖拉风Ⅱ”缠在一起倒下了。
敌机慌慌张张挺起上半身,想把来复枪上的单分子短刀插入Arbalest。但Arbalest已经在它之前用散弹炮对准了它的下腹部。
开炮。
在极近距离受到57mm弹的攻击,“密史拖拉风Ⅱ”被吹飞了。
从腰部断成两截的敌机里流出汽油、燃烧着扑倒在地面上。
(先是1架……)
击破1架敌机后,战士的嗅觉又回来了。
基地依然在发生爆炸,是克鲁兹的狙击和古延的导弹攻击。马卡兰也成功上陆,随后用对战车掷刀解决掉对空炮,取下背上的卡宾枪开始移动。
宗介立刻让机体站起,强制排除夹住身体的水中用部件。伴随着爆发螺栓的运作,水中部件向前后方弹开。
向着新出现的“密史拖拉风Ⅱ”的方向,Arbalest高高跃起。
瞄准、射击、回避、索敌——再瞄准。
没错。这才是我的身体。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战斗、打倒、射击。
切割、击打、撕扯、燃烧、蹂躏。
这种安心感是什么?
毒液?那又怎样。无论怎么称呼,都不过是一个“压制目标”罢了。用任何手段破坏掉即可。
守护什么的——忘掉好了。
直到咬断你的喉咙、让你停止呼吸为止。
——快给我出来。
同时刻深度30米TDD中央指挥室
“开始了。由M9的ADM收到交战开始信号……!”
战斗情报士官(CIO)用略微有些紧张的声音报道。
“是全机吗?”
“是的,舰长。”
“那么开始上浮。打开所有的ECS帆。MBT通常排水。”
听到这条命令,马度卡斯露出犹豫的脸色。
ECS帆没有问题,这是让TDD在上浮时不被其他舰艇的雷达发现的隐蔽装置,是必须使用的。有问题的是“通常排水”。
潜水艇在上浮时为了获得浮力,必须让MBT——主储水罐排水。这有好几种方式。TDD的话,在这种场合为了不被周围的舰艇发现,虽然比较花时间,但通常会使用称为“静肃排水”的特殊方法。另一方面,通常排水虽然可以快速上浮,可因为噪音更容易被周围的舰艇发现。
“请问怎么了,马度卡斯先生?”
“使用通常排水……吗?”
“因为我们的时间比较紧,所以我会这样命令。”
“……是,我失礼了。……上浮准备!”
马度卡斯按下上浮警报的按钮,艇内响起鸣笛警报一样的合成音,同时夹杂着主AI的声音。
[上浮!上浮!上浮!]
“通常、低压排水!”
“通常、低压排水,明白。全MBT低压排水开始!”
“全ECS帆升起!电磁迷彩运行!”
“ECS帆,明白。1号,升起。2号,升起。3号……”
[上浮!上浮!上浮!]
“航空管制室,各运输直升机部队注意。引擎点火!”
“Gabo3、4、5、6!引擎点火!”
格纳库的运输直升机数千匹马力的涡轮传动引擎一齐发动了。
被无数的气泡包围着,巨大船体的前方向上扬起。低声的轰鸣震动着地面。
直至刚才为止还极度安静的艇内一下子喧闹起来。
“什、什么开始了吗?”
被突然的震动和喧闹下了一大跳的小要双手紧紧抓住正在炖咖喱的锅子。
“这是……潜艇在上浮到海面。”
厨师回答着,一边用手护住那些队的像山一样的盘子。
“为什么?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平时是不会这么吵闹地上浮的。也许是SRT那帮人遇到什么麻烦了……”
“……宗介?”
“你说相良中士吗?不,现在还不清楚。也许什么问题都没有。”
“是吗……”
要带着不安的脸色抬头望着天花板。
宗介。
没事吧……?
8月28日 0405时(当地时间)
帕劳群岛 贝里路达奥布岛
在朝霞之中——
在燃烧的火焰另一侧,又出现2架“密史拖拉风Ⅱ”。
它们分成左右两路高速移动着,交替着进行牵制射击的同时渐渐逼近。
通常的驾驶员一定会回避后拉开距离,但宗介不同。他的Arbalest停止移动,跪倒在原地。
敌人不过是想要封锁我的攻击行为。随意行动随意攻击——只不过是在为等一会儿的精准射击作准备罢了。
(对,你们就开火好了……)
敌人的牵制射击打在Arbalest的周围,柏油的碎片和白烟在一旁飞舞。AI用细碎的声音发出<停下太危险>的警报。
“真啰嗦。”
举起双腕,用散弹炮仔细瞄准、开炮。
1架敌机仰面摔倒。
“密史拖拉风Ⅱ”散落着金属的碎片,重重倒在地上。折断的右腿在地上打着转,扫倒放置在一边的吉普车。
再开炮。
被打中的敌机在地面上弹了一下,在翻滚的同时爆炸了。
散弹炮没子弹了。虽然想交换备用弹夹,但另一架敌机正在向Arbalest冲来。
宗介操作机体前滚翻,漂亮地躲过敌人的射线,蜷起身子一骨碌跳起。敌机已经扔掉来复枪,在那里拔出长柄的锤型格斗武器。
快速接近。锤子向这边砸过来。
勉强躲过这次攻击,锤子砸中地面,发生剧烈的爆炸。
(HEAT热锤吗……!)
被爆炸的风吹得后退几步的同时,宗介立刻判别出敌方使用的武器。
HEAT热锤。
看上去只是长柄的锤子,其头部可是强力的成型炸药弹。因为是一次性使用的武器所以构造简单、价格低廉。但是其威力是能够一击消灭战车的。
“密史拖拉风Ⅱ”扔掉只剩下柄的锤子,从背后拔出另一把HEAT热锤。
这次是横着挥过来。再只有一线之遥的距离Arbalest回避了这次攻击。用左手抓住敌人的肩膀,把散弹炮挂在头部武器固定点——也就是衔着——用腾出的右手拔出单分子短刀。
撞击。
2机剧烈碰撞的同时,单分子短刀已经插进“密史拖拉风Ⅱ”的身体。抖动的敌机、刺耳的装甲的悲鸣。宗介丝毫不犹豫,将敌人的制御系统附近一点点切掉。
4架了。
拔出短刀,“密史拖拉风Ⅱ”就在那里跪下、向前扑倒。身上留下的伤痕处还在冒着火花和黑烟。
(在哪里!)
它呢。毒液呢。
Arbalest的头部稍稍动了一下。额上的ECCS正在放出雷达波,用最大功率搜寻周围敌人的痕迹。
从无线通讯器中传来其他人的报告。
“我是Uruz 6。所有在我能看见的范围内的敌人全都解决掉了。你们让一点给我呀——”
“Uruz 12报告,我们已经来到地面上了。宿舍B的压制、确保完成。敌军步兵1死2伤,人质平安无事。”
“我是Uruz 10,所有可确认对空炮破坏完毕。”
“我是Uruz 2。宿舍A的压制、确保完成。人质23名已确认,全体平安。4名抵抗敌兵已用电击枪镇压。”
基本没问题。击破大半敌人的AS,逮捕敌步兵,被抓住的人质正在由毛和达尼刚保护着。
但是——最重要的红色机体还没有出现。
“Uruz 1通达各单位。到现在为止还没有遭遇毒液,谁都没有看到过?即使是一点痕迹也行。赶快报告。”
对于指挥官的询问,全体都以“Negative(否认)”回答。
“不对,Affirmative(确认)。这是……哪门子玩笑?”
毛说话了。
“怎么了Uruz 2?……!”
“什么……!”
马卡兰和达尼刚在毛报告之后也发出困惑的声音。
其中的原因宗介也马上明白了。
那架红色的AS——毒液正威风凛凛站在基地东北方最高的大楼上——连ECS都没用。
(……他要干什么?)
菱形的头部、偏大的体型、倒三角的上半身和红色的独眼。
也许把带毒的箭簇话为人形就是那幅模样。那是架给人留下“锋利”或“灾难”之类第一印象的AS。
毒液夸张地转动头部,像是在扫视被战火包围的基地一样。它手上是大型回转是机关炮,虽然使用起来有些困难,但是威力巨大。
“哎呀哎呀,Mithril的各位——”
外部扬声器传出一个声音。
听到这声音,宗介的心脏猛地一跳。
“真是好久不见啊……我太想你们了。尤其是卡西姆——啊,现在似乎改名叫相良君了?”
“九……”
九龙。
名字还没说出口,敌人就像是讽刺一样先回答了。
“猜对了。是我。”
红色的AS举起手上粗长的回转机关炮。
第4章 毒液之巡游
8月28日 04:11时(当地时间)
帕劳群岛 贝里路达奥布岛
“那么就开始研会吧。大家尽情地跳……哈哈哈~”
用娇气的声音说完,九龙的AS举起回转机关炮开始扫射。
回转机关炮是由6根枪管束在一起的机炮,在高速旋转的同时发炮的武器。拥有来复枪不能相比的连射速度,可以让子弹像雨点一样被发射出去。
“URUZ1呼叫URUZ6!你能不能狙击?!”
“Negative。从这个位置开枪不能确保弹道射线。现在正在移动中。”
“URUZ10,地狱火导弹呢?”
“用完了,长官!”
“哎,可恶!”
35mm的子弹像是撕碎纸片一样轻易地打穿大楼和柏油路,向着宗介他们所在的方向袭来。由于碎片和白烟的关系周围视野接近0,M9都在全速逃亡。
“URUZ7,你冲上去!其他人后退进行援护!”
“URUZ7了解!”
简短的回答后,宗介的[强弩兵]以低位向前方跑去。
九龙。
你应该已经死了——这种话已经说不出口。伴随着痛苦的感受,“已经够多了”——宗介这样想。
那时——在北朝鲜的山中,自己应当了结掉那个人了。
但现实和愿望不同。不知道他有什么鬼运气,但他确实还是活着。用那架机体——[毒液]——向自己发起挑战。
在分秒必争的那个时候是没时间去确认他究竟有没有死的。但说到底,认为他死了还不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九龙。你到底打算怎样……)
果然这是个圈套?他那种口气简直就是知道我们要来。就算这样,他那么嚣张地出现……他在想什么?
不明白。
先前的不安——战斗开始前的不安又苏醒了。
头顶上一阵阵刺痒,呼吸变得急促、无论如何都不能冷静。原本敏锐的神经无论怎么集中都不能恢复到原先的状态。
很糟。这样下去——会非常糟糕。
大破的“黑暗法兰绒”的残骸和同伴们M9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如果自己失败了。
失败了、输了、一切都将无法挽回。
对手是那个九龙。顺安事件那次是逃出来了——可他又回来了,为了杀我的同伴。就像3年前在阿富汗的时候——
“URUZ7!”
是马卡兰的声音,宗介一下子清醒过来。刚才的行动太过单调了。
“!”
“要不要提高点气氛啊?!”
九龙发射装在回旋机关炮上的榴弹炮。小型炸弹带着破坏与灾难大量落下,像气泡碎裂一样爆出一阵阵火焰。宗介僵硬地后退着,总算躲过这些榴弹。
“URUZ7!你在干什么!”
后退的马卡兰、毛、达尼刚的M9举起来复枪向九龙开火。子弹精准无比地向[毒液]飞去。
40mm的穿甲弹依次命中[毒液]的头、胸、肩、腿——不,只是看上去命中了。
这些子弹全都在机体的前方擦出火花、弹飞。瞬间的大气扭曲后,大楼的墙壁上出现放射状的裂纹。
[毒液]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那就是特殊机构吗?”
达尼刚在那里喃喃。
“肯定。不要接近它。”
横向躲过回转机关炮的扫射,宗介回答道。
敌人的火力相当猛烈,难于靠近。根据目前为止的资料,[强弩兵]发动λ-Driver的有效距离至多为数十米。必须跑进这个距离以内,然后用那种射击——“将意念灌入子弹、开炮”攻击。
“不管怎么说,这样下去是无法接近的。可恶!”
躲在全是洞的仓库壁的阴影中,马卡兰咒骂着。多亏了M9卓越的运动性能才能从弹雨中逃到这里。然而这样长久对峙下去的话,不管是什么机体都不可能没事的。
“URUZ2通达各单位。试着把目标从机体转移到武器上!瞄准回转机关炮的弹舱……啊!”
“怎么了?!”
“没事,损伤轻微!快!”
马卡兰他们当即瞄准开火——连“了解”之类的话都省去了。跳跃中开枪的有,趴在地上开枪的也有,一时间所有的子弹都集中到[毒液]的右侧。其中大部分子弹都被那个力场弹飞了。
“哼哼哼,都说了没用的……嗯?”
闪光、爆炸。
慢一拍飞来的子弹霎那间飞进回转机关炮的弹舱,引爆其中的火药;数百发35mm弹由于连锁反应爆炸,对周围撒播着具有杀伤力的金属片。
大楼被破坏掉大半,被火焰和黑烟包围。九龙的AS看不见了。是化为粉末了,还是被爆炸吹飞了?……
“成功了?”
“不,还没有。”
“当心!”
刚说完——
穿过黑烟、身上包裹着火焰的[毒液]从天而降。即便是在极近距离遭到爆炸攻击,也基本没受什么伤。
“干得挺漂亮的,啊?!”
[毒液]稳稳地着地,像踢砂石一样踢飞水泥块,以高速突进。和M9同样的——不,更高的爆发力。
“真是难缠的家伙。”
“URUZ12,退下!”
宗介警告后拦在冲过来的敌机面前,对峙。现在正是使用λ-Driver的时机。
[强弩兵]在腰部架好霰弹炮,瞄准。
显示屏的正面中央正是冲过来的[毒液],双手各握着一把单分子短刀。
“卡-西-姆!”
九龙大笑,和4个月前的那一幕极为相似。
(准备……)
应该能行的。我已经用过好几次了。对、一定能成功……如果没有成功……如果失败了……
冷静下来——如果不能冷静的话……
精神集中——如果集中不了的话……
想象子弹能穿过去——想象。想象是最重要的,是绝对必要的。
宗介扣下扳机。
霰弹炮管中57mm的子弹被发射出去。
瞄准得很完美。生出“翼”的穿甲弹飞翔着,穿透九龙的AS——
不对。
和前面一样,子弹在[毒液]的面前变成火花消散了。
“……!”
什么都没有发生。
刚才的只不过是通常射击罢了。λ-Driver并没有启动。
“唔……”
[毒液]已经向这边猛扑上来。握着单分子短刀的双臂伸展开,像要抱住[强弩兵]一样。
“宗介!”
在九龙的短刀切开[强弩兵]的驾驶舱之前,从侧面跳出来的M9扑倒宗介的机体。2架机体纠缠着倒在那里,近在咫尺的地方单分子短刀在空转着。
宗介操作着机体半撑起身体。
“……毛?”
“振作一点!你在发什么——”
毛的话只能到此为止。急停转身的[毒液]举起右手,用食指指着M9。
“乓——”
在[毒液]和毛的M9所在的直线上、什么都没有的空间扭曲了。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奔向毛的机体——
机体发出不祥的声音。
碰乓、像是钝器砸中什么的声音;金属骨架折断的悲鸣;还有大量液体飞溅的声音。
由于内侧受到的冲击,M9的头部被割下来了。没有被切断的电缆和管子拖住头部,像长颈怪物的头一样耷拉在背上。被切断的管子里流出缓冲吸收液,在地面上积起小水塘。(翻译注:长颈怪物是日本民间传说中出现的一种妖怪,通常外貌为穿者和服的女性,头颈可以自由伸缩)
“毛?”
[强弩兵]手中的M9依旧软绵绵摊在那里,纹丝不动——
没时间磨磨蹭蹭调查她的安危了。九龙把手指又对准了[强弩兵]。直觉感到了危机来袭,宗介抱住M9迅速向后跃起。
九龙低声笑着。
“喂喂,别紧张嘛。我只不过是指着你而已。”
“……”
宗介盯着[毒液]的正面,缓缓放下毛的机体。
“URUZ7,发生什么事了?”
马卡兰和达尼刚的M9分别绕到[毒液]的两侧,从数百米远的地方用来复枪射击。九龙把这个当成细密的雨点一样轻轻甩掉,随后像是为了蓄力一般弯下腰。
“那么,重新再来!”
挥舞着单分子短刀,九龙再度扑上来。宗介向后跳一步,一边用霰弹炮攻击一边回答前面的问题。
“……我是URUZ7。URUZ2……被干掉了。现在生死不明。我来拖住[毒液],你们快点去查看她的状况。”
“你说什么?再重复一遍——”
“毛被干掉了!快点去查看她的状况!”
无论怎么打,九龙始终紧追不舍。霰弹炮的子弹一颗颗都被弹飞,简直像没有效果一样。
(和以前……完全不同!)
以前战斗的时候对方也有λ-Driver使用遭到限制的时候,可现在不同。简直像没有限制一样。仅仅靠奇袭式射击伤不到它分毫。
况且,我方可以对抗的装置正处于不能使用的状态。无论多集中精神,λ-Driver始终无法发动。
因为焦虑、不能使用;因为不能使用、更加焦虑。就是这样的恶性循环。
这时候,无线通讯器响了。
“宗介,是我。”
“克鲁兹?”
“带着[毒液]跑到岛的东面。回到D1的大楼处。”
D1的大楼就是开始时九龙出现的那幢。
“你打算干什么?”
“这你不用管。冷静点,把它带过去。交给我好了。”
“……知道了。”
宗介根据克鲁兹的话,向着东北方的大楼逃去。
克鲁兹应该也听说毛的事情了,可他的声音依然显得异常轻松和冷静。那种时刻的克鲁兹是不可轻视的。毫无紧张感、只会让同伴紧张的轻浮男子——那种表象正在谁都看不见的机体深处褪去。
九龙继续追着[强弩兵]。[毒液]的运动性和爆发力丝毫不比[强弩兵]差,想要甩掉还相当困难。
“真冷淡啊,你打算逃到什么时候……?”
靠近那幢大楼了。这栋建筑物有10层高,大约是AS的5~6倍的高度。但是从6层起因为刚才的回转机关炮的爆炸已经变得半破损了。
“好。就这样站在大楼前。”
克鲁兹这样说道。[强弩兵]站定在大楼东侧被车辆残骸和水泥碎块包围的入口前,重新转身面向追来的敌人。
宗介发现了,这里正和克鲁兹他们待机的狙击点呈一直线。扩大传感器的倍率,可以看到在远处海面上匍匐着架住大型狙击枪的M9。
九龙的AS正在从正面逼近。
对准红色的机体连发霰弹炮。所有的子弹都被弹飞了。
“太让我失望了,卡西姆。我还以为你的技术稍微进步了一点呢……”
单分子短刀闪着光。被当作盾牌使用的霰弹炮被砍成两段,再度闪避,[强弩兵]的肩部装甲被切开了。
短刀左右交替着快速刺来。宗介果断地冲上去抓住[毒液]的双腕。若是普通的驾驶员,这时候早就被杀掉了。
“干得不错嘛。但是……!”
九龙的那架双手握着短刀的AS强推着刺下;[强弩兵]的电磁肌肉在那里吱吱作响,全力把2把短刀推回去,最后变成了机体之间力量的比试。
可是敌人的力量丝毫不逊色,在重量上也占优势。一步、两步,[强弩兵]一步步后退着,背后撞到了大楼。
机体的骨架发出轻微的抖动。正在以高速旋转振动的单分子短刀的刀尖已经靠近[强弩兵]的胸部装甲了。
“呜……”
“喂喂,怎么了?要死了哟?还没和那个最重要最重要的小姑娘——”
“URUZ7,别动!”
下一个瞬间,九龙的机体被什么从侧面狠狠来了一下。金属的碎片化为粉末飘散,机体的头部猛地向后一仰。
是克鲁兹从4km外的狙击。
但即使是76mm弹也无法贯穿敌人的力场。对于远距离的突然袭击,也能展开防护壁吗……?
可是这猛烈的冲击使红色的AS踉跄了一下。
这段空隙才是最重要的。
不给予它任何喘息的机会,克鲁兹继续射出狙击子弹。
2发、3发、4发、5发……
紧接着射出的子弹并不是瞄准九龙的。背后的半崩坏的大楼的横梁和柱子依次被狙击弹打飞。
5层以上的勉勉强强能支撑的点全部被破坏,大楼“咔嚓”一声漂亮的断成两半。
不,远没有“咔嚓”折断那么简单,是无数的钢筋折断、水泥块崩落、玻璃被压成碎片的巨响。震动大气的声音伴随着足以终结性命的数百吨建筑物,往头上砸下来。
这些都笔直地向着[强弩兵]和敌人所在的地方落下——
“快逃!”
没等克鲁兹说完,宗介操作机体弯下身,对准九龙一记扫腿。红色的AS由于失去平衡跪倒在地。[强弩兵]看都不看一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从那里跳开。
立刻——
崩塌的大楼撞上地面,把红色的AS压在下面。地面猛地一颤。建材摔成沙土似的粉末,墙壁、地板、管道、家具之类的则成为碎屑。
灰尘弥漫,视野变成白茫茫一片。
“宗介,还活着吗?”
“暂时是的……”
从地面上探出身的[强弩兵]缓缓站起。
克鲁兹也会干些不理智的事……宗介暗想。如果一步走错,自己也会一起被带到另一个世界去。同时,也不得不承认克鲁兹的狙击技巧接近神技了:从4km以外的地方看,即使是大楼的主支柱也细得像针一样;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连续4发以上命中。
“漂亮的手法。”
“我的手法就是这样漂亮的。”
稍后,达尼刚的M9开始移动。
“成功了?”
“不知道。枪给我……你退下。”
[强弩兵]从达尼刚的M9处拿来40mm来复枪,确认过其中剩余的子弹后,双手举着枪慢慢走近瓦砾堆成的山。
九龙究竟有没有死,宗介心里没底。
如此强大的破坏力,即使有λ-Driver的防护壁也不会那么简单就没事的……他这样认为。可是,如果他正潜伏在瓦砾下等待反扑的机会呢……?
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启动λ-Driver干掉敌人。
但是——自己能使用吗?
宗介的手心渗出汗水。这时,瓦砾的山动了动。
“……!”
不是自然的动。
慢慢的,钢筋水泥块被顶起,四散在周围。
红色的机体出现了,没拿任何武器的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全身的关节喷出蒸汽,别扭的站起身。
不明白对方的意图,宗介犹豫着要不要扣扳机。这并非轻敌,而是不知道射击了会不会有效——他缺乏自信。
“……我输了,又过热了。”
九龙说道。
伴着空气泄漏的声音,红色AS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缓缓前后分开。
驾驶舱打开了。
对于任何驾驶AS的人而言,在敌人面前打开驾驶舱就意味着投降。模仿人制造的机械——AS,由于骨架的构造,当上半身打开时基本无法作任何活动。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眼前的这架[毒液]也是一样的。
“和以前完全相反的立场呢……呵呵。我投降,随你们怎么办。”
“……下来。”
宗介努力用平静的声音说出这句话。
“你不开枪?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外部扬声器里没声音了。稍后,那人从红色的机体中爬出来。
暗红色的操纵服,面颊上垂直方向的一道伤疤,颈部有灼伤的痕迹。和4个月前相比,他瘦了不少。
果然没错。是九龙。
“……那么,打算把我怎么样?”
恐怖分子阴沉的脸上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说道。
8月28日 04:40时(当地时间)
帕劳群岛 贝里路达奥布岛
和九龙的战斗结束后不到30秒,就有TDD的运输直升机飞来了。
搭乘直升机来的PRT——初期事态对应班的队员从直升机上降下后在基地内散开。M9则跟随在他们后面进行支援。虽然和残存的敌军步兵有过几次遭遇战,最后还是在基本无负伤的情况下完成了基地的压制。
敌俘虏一共有17名。这些武装分子大部分都是战争纷争地带失业或被赶走的佣兵。
原先在这个基地的美军士兵也从被监禁的宿舍里救出来了,释放的人质大约48名。平时应该有更多的人在这里工作,由于现在是夏季休假,因此只有半数超过一点的工作人员留在这里。
然后是我方的损伤。
梅莉莎·毛还活着。九龙的“手指枪”破坏的是驾驶舱正上方的背部,对操纵者本身并没有造成伤害。但是由于冲击引发脑震荡,她现在还处于昏迷状态。
这次作战最大的成果就是捕获基本无伤的九龙和[毒液]。只要调查这架机体和他,应该能够找出他背后的神秘组织。
就结果而言,这次作战应该说是“非常成功”的。
当然,只是就结果而言。
在宗介心中,这个结果和“成功”相差实在太远。[强弩兵]的λ-Driver不能使用,胜利完全是靠毛的舍身相救、克鲁兹的机敏和九龙的机体故障。到头来自己对这次作战没有做出过任何贡献。
只是运气好而已。
马卡兰对他说“别介意,辛苦了啊”。克鲁兹对他说“算了,这种事也是有可能发生的”。达尼刚和关则完全无视他。
压制完成后,基地里立刻变得吵吵嚷嚷。
宗介的[强弩兵]等在基地西面满是弹洞的直升机起飞场,像是在保护那里起飞降落的直升机。旁边是中破的毛的M9和那架红色的AS——[毒液]。
宗介把目光投向一边的小型运输直升机。直升机的旁边,站着和PRT队员们一起来的加里宁少校、马卡兰上尉和手脚被捆得严严实实的九龙。
“哟,伊万,我们多少年没见了……?”
即使在像冰山一样面无表情、身材魁梧的“伊万(俄罗斯男子)”面前,九龙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胆怯。(翻译注:这个伊万……我也没什么印象,可能是加里宁在阿富汗时在部队里的代号吧……)
加里宁凝视着眼前的这个恐怖分子。那是常人无法忍受的、令人窒息的——充满杀意的目光。
“你在打什么主意?”
过了一会儿,加里宁提问。
“打什么主意?你在说什么呢?哼哼……”
“……好吧,我先告诉你。我没有打算轻饶你,也不准备进行交涉。当你说出所有你知道的情况之后,我会让你从这个地球上消失。给我记着。”
“哦哦,我好怕呀。”
转身背对着在那里嘲讽的九龙,加里宁向一旁的PRT下令。
“带走。”
PRT的士兵用枪顶着九龙把他押上直升机。加里宁和马卡兰后退几步,远离正在起飞的直升机。
“在5分钟之内撤退。我按照原定计划留在基地里。”
“是。”
加里宁还有和过一会儿来的美军部队联络、讨论事后处理、等等细小的政治问题上的工作要做。除了几名部下,其他的队员和装备——比如AS和运输直升机——都会尽快撤离。
将九龙和[毒液]送到TDD上,其他的俘虏则交给美军处置。实际上加里宁也考虑过就地处决九龙的方案,但是作战部的命令是把他押回去。这样处理很有可能会让美军以“带走恐怖分子头目”之类的理由找茬。
他和马卡兰并排走着,一边暗自思索。
(就他的表现,他一定对什么有很大的把握。像是救命稻草之类的东西……)
就加里宁所知,九龙不是这种会参加如此轻率的计划的恐怖分子。即使以单方面的过于乐观的角度来看,他也是个专家。一定会设立精密的计划,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基础上去设定自己的攻击目标。
九龙是不会进行自杀之类的行动的,他把自己的命看得比地球更重,首先这点肯定不会错。与此相比,这次基地的占领、愚蠢的要求、轻易的投降……这次无论怎么想都不自然。泰莎的忧虑完全没错。
这次恐怖袭击只是个陷阱、九龙的同伙正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袭击重要设施——这种可能性也并非没有。
秘银的上层也考虑到这个情况加强了监视体制,同时向世界各国的安全机构发出警告。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地区被探查到有类似的行动——可如果敌人作了充分的准备,防御手段其实也形同虚设。就像这个基地一样。
每次都不能占据先机——
这就是这个组织,“秘银”的根源性问题。注重“抑制”的效果、号称“世界最强”,这些都不过是骗人的——组织内的任何人都很清楚。不仅是秘银,任何的反恐组织都处于相同的、进退两难的窘境。战争始终是“攻击”方占优。
秘银的优势——也只有高性能的装备和人员,仅此而已。由于性质关系,光是从“量”上进行增加是丝毫没用的。
是强力却稀少的“破邪之力”。
用J·R·R·托尔金的文学作品中出场的“秘银”为这反恐佣兵组织冠名,正是这个原因。
“……[毒液]的处理由泰斯塔罗莎上校命令来定。那个人……九龙的拘束由你负责。”
“是。”马卡兰回答。
“通常情况下监视人员为2名,人选由你来定。身体检查结束后就开始严格监禁,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能脱下拘束服和解开手铐。一直到审问结束前要完全隔离。只要病菌检查没问题,其他的卫生问题一概忽视。”
“就算是有突发病症也要继续拘束?”
马卡兰微笑着问关于装病时如何处理的问题。
“没错。因此死亡也无所谓。没必要给他尊严,就当是在对待有高智能的猛兽即可。”
“了解了。那么我走了。”
敬了个礼后,马卡兰向自己的M9跑去。
秘银的直升机越飞越远了。
机体下方挂着AS的运输直升机和小型的人员运输直升机开启ECS,形迹立刻消失在朝阳中。基地的四处依旧在冒出黑烟,宿舍、通讯中心、管理大楼与格纳库上尽是弹洞。
他——库拉玛,从沙滩上弃置的“黑暗法兰绒”残骸下面爬出来。不需要再藏了——他是这么认为的。(翻译插嘴:胡萝卜君,你怎么没有被流弹打死?!那么多弹片就没有正好飞到你这里来的吗?!- -+)
“哼……”
眺望着远处直升机消失后的痕迹——显着淡淡的紫色处,圆鼻子里出气。
九龙被带走了。
接下来就看他的运气了。那个男人的好运是自己也不可小看的。
也不是,作为那好运气的代价,他患了胰腺癌。他已经做好死的准备了,所以什么都不会害怕。(半医生小道插花:胰腺癌是很疼的,很疼很疼,啊~如果九龙没有被宗介打死而被活活疼死那该多好……)
就库拉玛看来,这次计划的成功可能性是对半开。这不是值得去赌的。无论对九龙还是他,都是异想天开的赌博。
库拉玛搬出卫星通讯器,拉出天线,手在键盘上快速操作着什么。没多久,暗号化的专用回线接通了。
“是谁……”
通讯器的另一头传来一个无精打采、昏昏欲睡的少年的声音。
“我。”
“啊……库拉玛啊。情况如何?”
库拉玛听到拨弄头发和衣服摩擦的声音,背后还隐隐传来年轻女子的娇滴滴的鼻音。(翻译插嘴:不知为什么,翻到这里我突然想到TSR雷纳德+娼妇的组合……)(读者多嘴:该少年可确定是泰莎的哥哥雷纳德!)
“九龙被带走了。带到[Toy box]上。”
“哼~~,那么这次打赌我赢了。从Mr. Au那里领3架[巨大海兽]和5美金。下次遇到九龙的时候得请他吃晚饭……”(翻译注:巨大海兽是圣经中出现的怪物,似乎是某AS的代号,目前一切不明)(读者多嘴:巨大海兽貌似全金属狂潮小说02《失控的one night stand》中琢磨驾驶的Behemoth……的原型。琢磨的假姐姐圣奈曾说过:“那个…本来…是设计对抗AS用的炮台…..本来….要装更多的枪炮….要猎杀AS”…………)
“……你认为还会有下一次吗?”
“我希望有。”
对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我可是花了3天时间弄出那个特制程序的。委托Mr. Zn作了不少的准备……算了,给那个麻烦的妹妹一个小教训。”
“是这样啊。”
“嗯。早晚我们会见面的吧。虽然不抱什么期望,还是等他的捷报好了……这么说,你差不多该回来了吧?”
“是的。”
“那路上小心。”
“谢谢。”
结束通讯后,库拉玛把通讯器折叠起来,抛入海中。
检查自己的服装——自然穿的是美军野战服,阶级是下士,名字叫J·洛克。ID卡也带上了。
正当那时,北方飞来十几架美军直升机。
“那么……”
该乘哪架回去呢?库拉玛在那里想。
8月27日 20:15时(格林威治标准时)
TDD 主格纳库
所有的直升机在格纳甲板上降落后,轰鸣中潜艇的外壳——飞行舱门缓缓关上了。
从直升机上卸下的AS走到各自的停机点跪下,直升机则关掉引擎收起螺旋桨被拖走。甲板的工作人员和整备班的人们忙忙碌碌地在格纳库中跑来跑去,忙着进行机体的固定和武装解除。
格纳库的入口站着心神不宁的小要。
参加战斗的男子们从她旁边路过。大多数人都一脸疲倦的样子,可同时也有一副轻松的表情。对小要眨着眼睛笑的也有。
(那么,大家都应该没事咯……)
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毛被担架抬过去了。
似乎受伤了。小要因为担心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在她身边的舰医佩吉阿姨告诉她:“没事,只是摔了一下而已。”
毛被抬进医务室。
见到担架被送进去,小要回过头,发现宗介也站在身后目送毛被抬走。
原来他没事。小要松了一口气,准备和他说几句。
“宗介……?”
小要一眼就看出他现在的灰心沮丧。
依然是和平时一样绷着脸抿紧嘴唇——但视线一直在地面上徘徊,待人态度也缺少锐气。
“嗯……你回来啦。”
“……”
宗介什么都没回答,坐上停在身边的一辆小型电动牵引机,看上去根本没有把小要放在眼里。当然,他也没有意识到小要会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来确认自己平安。
艇内响起警报,电子合成音在发出“潜航、潜航”的声音。地板稍稍倾斜、震动着。
不知何时,格纳库被寂静包围了,人影稀疏。
“你……你不回待机室?”
“……嗯。”
“怎么回事……?”
“我失误了。我没脸去见他们。”
宗介冷淡的回答道,一边开始脱AS操纵服。
解下颈部的石膏护具和薄薄的身体装甲后,拉开胸部的拉链。就和脱自行车手的衣服要领一样。宗介没有把下半身的也脱去,而是把袖子绕在腰间打个结,上半身只剩一件背心。(翻译插嘴:这段外来语颇多,累……还有,我在辞典上查的时候,竟然查到那“背心”是“大圆领女背心;吊带式平胸女背心”,这个……)
“有谁……死了吗?”
“没有。”
“那不是很好吗?毛大姐看上去也不是什么重伤……”
“说的真轻巧。”
宗介加强语气。
“轻巧……我并没有打算……”
一时语塞的小要。
“如果再差一点,她就死了。因为我和那架AS。”
“哎……?”
宗介扭过头滔滔不绝说起来。
“那个装置——λ-Driver我不能用。什么‘精神增幅’什么‘想象’的……根本不懂。真是令人厌恶。这种模糊又没用的东西更本不是什么兵器。只不过是魔法而已。让魔法师去驾驶好了。我——”
他看着停放在格纳库对面的[强弩兵]。
“我不喜欢那架机体。非常不喜欢。在最重要的时候背叛它的操纵者。那不是打仗的人适合用的道具。造出那架机体的家伙,是世界上最次的技术人员。”
宗介是头一回发泄这么多不满和牢骚。对此万分惊讶的小要捏着围裙边,用客气的声音问:
“我说,你稍微休息一下如何?你一定很累了。”
“我才不累。”
“可是……我觉得这不像平时的你。”
小要打心底里就是这么想的。不像。这样子——不像宗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像是在发泄一样不断地抱怨。平时他是那种无论有什么都自己闷着,决不会去指责周围人的类型。
“你知道我什么?!”
宗介的声音像是把怒吼压低后的那样。
“哎?”
“不准轻率地说什么‘不像我’之类的话。我身上压着什么责任你知道?本来我只是个普通的佣兵。用普通的装备完成普通的任务就可以了。但是4个月前的那件事以后,总是遇到不太平的事。九龙、操纵那架AS、当你的护卫……不管哪件,都不是适合我的工作。尽是些麻烦事。”
“这……”
小要感到自己的头被重重打了一下。
麻烦事。护卫自己也是。
原来他是这么想的。
“我……我……”
她从嘴里憋出一句话。
“我、我又没有拜托过你。干什么?摆出一幅我很让你头疼的脸。那你就不要干好了……”
“这不行。这是只有我才能完成的任务。”
“什么呀……任务……”
宗介抬起头看着小要,用的是夹杂着忧郁、冷落和不关切的目光。
“看样子累的是你。”
“我不累。……我到刚才为止一直是在担心你啊?可……”
“我知道了。既然我知道了,你就快点回房间去。”
“……”
小要什么都不说了,转过身离开。
她在出口处和克鲁兹以及一个东方人士兵擦肩而过,小要没有打招呼,只是拖着无力的步伐离开了。
小要走了之后,宗介仍然盯着地板在那里发呆。
九龙还活着。他现在正在这艘潜艇内。[强弩兵]的事。毛的事。还有λ-Driver器的事……
都是些令人不安、懊恼的事,无法预见的事。脑中尽是被这些事占着,头越来越沉。
“宗介。”
有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克鲁兹已经站在自己身边,身后跟着严下士。
“?克鲁——”
宗介左颊由于被克鲁兹的拳打中而深深陷下去。
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打了一拳,宗介从电动牵引机上滚落到地面。口中充斥着像是被割开时一样的、滑溜溜的感觉和腥味。
“……唔。”
他稍微转过身体向上看。克鲁兹还想继续打他,却被身后的严死命抱住。
“别打了,克鲁兹……!”
“真啰嗦!”
克鲁兹和严两人互相推挤着。宗介抹掉唇角流下的鲜血。
“你什么意思……”
“抱歉啊,我刚才全都听到了。我受不了你自认为是英雄的想法。就是这么回事……”
“自认为是英雄?我——”
“闭嘴!就因为自己丝毫没有什么起眼的表现,在那里像个小孩子一样闹情绪、对女孩子发火。像你这样的家伙,将来一定会变成给附近人添麻烦的暴力丈夫的!明白了没有?!”
“我没有对她发——”
“你不是对她发火了?笨蛋!平常谁能让那种女孩子哭?你这个●○[哔——]!你就死去反省吧!”(翻译注:这种粗口就不翻译了……其实,是我粗口的修养不够。)
“会……?”
小要?她哭了?什么时候?为什么?
不知是不是视野极端收缩的缘故,宗介此时终于开始考虑小要的感受了。
(我……?对她……?)
克鲁兹被严哄着,冷静下来了。他深呼吸完后,把头转到另一面。
“我知道、你在意什么。”
他用生硬的语调说着。
“……我对你作战中的表现一点都没有生气。本来,那架叫[强弩兵]的本身就是玄乎的AS。就是因为预见到可能会发生这种情况,所以我、毛、马卡兰他们都留在那里。[毒液]抓到了,基地也夺回来了。所以我们这次的工作完成得很顺利……不是吗?!”
“可是,毛——”
“现在还说什么……那种情况一直有的。你又不是新兵,这点还会不知道?!”
“……”
“你打算一个人打仗?耍帅吗?”
扔下这些话,克鲁兹大步流星的离开了。还站在那里的严双手插在腰际,深深叹口气。
“宗介,不要紧吧?”
“嗯……”
“前面克鲁兹对我说‘宗介那家伙好像很沮丧的样子,我们去戏弄他一下好了’。大概他是准备用他的方法来激励你吧。然后,我们站在门口听到你和她的对话,就一下子……”
“原来如此。”
宗介一边回答一边站起来。
再抹一次唇角。
血腥味、疼痛感。明明是常有的事,不知为何却觉得挺新鲜。
仔细想想,因为这种原因被别人殴打还是生平第一次。
即便如此,他的心情依旧没有好转。
8月28日 01:15时(格林威治标准时)
TDD 中央指挥室
舰艇下潜深度300m,路线东北,速度30海里。
可以遮断声波的海水层——变温层下,潜伏着美国海军潜艇。我方接近贝里路达奥布岛的情报理所当然对方也收到了。顺便,他们似乎还要采取TDD——对方是叫Toy Box——的声纹资料。反潜巡逻机、反潜直升机,连护卫舰都出动了。
泰莎驱使着潜艇的SCD(超电导推进)和EMFC(电磁流体制御)系统,巧妙的穿出对方的包围网。就像是平时常常做的游戏,没有任何问题。
泰莎看着显示屏上的海图。
根据气象班的报告,这一带西面正有低气压接近,此后的一天内海面上会变成暴风雨。这是好倾向,如此一来美军的反潜直升机就不能起飞,会放弃侦查工作吧。
如果顺利,明天晚上就能回到梅利达岛的基地。
虽然很想去探望毛,和宗介也有许多话要说,但时间远没有那么宽裕。泰莎现在绝对不能离开指挥室,即使是极细微的异状也不能放过。
俘虏的事情让她很在意。
九龙,那个人竟然还活着,而且还带着搭载λ-Driver的新型机出现。
留在贝里路达奥布岛上的加里宁用无线通讯说过“无论如何,一定要谨慎对待那个男人”、“也许又在打什么主意”。
自从听说那座岛被占据后,心里始终有不安的感觉。这似乎是挺灵验的。现在,这种不安正从监禁着那个男人的第一作战说明室飘出来。
话虽如此,宗介他们也很努力了。能够不造成损伤捕获[毒液],应该算是侥幸了。
(真不愧是相良先生、吧……)
忙于指挥潜艇、还没有听过具体捕获过程的她心中窃喜。
“上校。”
技术士官蕾明少尉走进指挥室。先前她接到彻彻底底检查[毒液]的命令。
“怎么样?”
“呃,虽然还没有分解……λ-Driver的基本构成和ARX-7是相同的。虽然在细节上和巨兽的有很大的区别,但恐怕是同一种系统。”
“是吗……”
“比起这些,我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我听说那架AS是以‘过热’为由投降的,可……”
“怎么了?”
“哪里都看不出损坏。装甲的确有几处破损、肩部的ECS也有破损的迹象……”
听到这里,泰莎脑中出现一幅那架红色AS在格纳库中突然大闹的画面。
“可能随随便便就挣脱束缚的危险物,是吧?”
听到这句话,蕾明文雅地笑笑。
“这不会,我们已经把发电器的插头拔掉了。不管机体的AI里输入了什么程序,只要没有电源就不会启动。上面的自爆装置只要没人碰也不会运作。”
“真是这样就好了……”
这么说,为什么那架AS没有坏?
换句话说——为什么AS明明还能继续战斗,九龙就这么轻易投降了呢?
(难道、他是故意被……?)
不可能。太荒唐了。那个男人接受严格的身体检查后,会在SRT要员的监视下受到极端严厉的拘束。检查的结果也没有问题,身上带着什么病菌潜入的可能性可以排除掉。那个恐怖分子是没有逃跑或者做小动作的机会的。
但是,再怎么想——
“总之,辛苦了。把[毒液]带回基地分解。”
“是,上校。”
蕾明少尉敬个礼,离开指挥室。
“……马度卡斯先生。”
泰莎呼唤身边的副舰长。
“是,舰长。”
“我和你有些话要谈……”
8月28日 01:10时(格林威治标准时)
西太平洋 美国海军潜艇“帕萨迪纳”
隔了很久才从舰队司令部送来的命令如下。
“从现在起的12小时内,那艘Toy Box可能会从你们所在的海域附近经过。如果发现了,在可能的范围内跟踪、收集数据资料。”
USS“帕萨迪纳”的舰长吉利·B·塞拉中校捏烂刚刚打印出来的命令,用极度不高兴的声音嘟哝。
“这要怎么发现啊。真是……”
上次在那么近的距离都会跟丢。自己管辖的海域方圆1000km,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大概司令部本身也没有抱什么期望吧?”
副舰长竹中上尉用悠闲的语调说。
太平洋舰队的其他舰艇都出动到更加南面的地点去找Toy Box了,只有这艘“帕萨迪纳”孤单的守着这片海域。
“就是……进行这种任务的时候,我总会想到诺比那家伙。”
“那是谁……啊?”
“嗯,是在我少年时代、率领的少年棒球队一员。”
“哈?”
“顺带一提,队名叫‘俄克拉何马水兵’。……诺比是那种无可救药的笨蛋,我任命他守右8,彻底放弃他。如果他有失误,就让他当着凯西的面脱裤子。”
“凯西又是……?”
塞拉望着远方避而不答。
“现在想想,我有点明白一直在寒风中守着右区的诺比的感受了……”
“真是又短又没内涵的故事……”
“你说什么!你就这样诬蔑我对童年时代的美好回忆?”
“这不就是个乡下孩子王恶行的故事吗?”
“你这家伙!”
在这之后的3分钟内,塞拉和竹中大声咒骂着纠缠在一起。
直到甲板士官说“请收敛一点”,两人才停下手在那里喘粗气。经过1分钟的休息和5分钟的讨论后,潜艇静止在变温层的分界线,埋伏等待Toy Box的出现。
跟踪不可能发现的Toy Box。
本来应该是极度无聊的2小时的工作,然而——
8月28日 04:31时(格林威治标准时)
TDD 厨房
在新的微波炉和烤箱之间,恰好有一道空隙:与肩同宽、有些昏暗的空隙,是适合缩在里面自我封闭的空间。
小要蹲在这间隙里,被阴郁的气氛包围着。她抱住膝盖低下头。
脑中充满自己和宗介的事。生气、失望、悲伤,对自己的存在越来越厌恶。陷入思考的同时,不知不觉眼睛湿润了。想到自己如此可怜,头脑又一阵阵发热。
等到明天,就去拜托泰莎让她把宗介从护卫任务中排除……小要这样想。不管是换个人负责、或者干脆中止,随它去。
既然说我给他添麻烦,那就别待在我身边。我不想被当成包袱。仅此而已。
厨师粕谷博准下士走过来安慰她。
数小时前,宗介来厨房询问他“有没有见过千鸟要”之类的问题,他故作镇定回答“没有”。明明都是日本人,却在那里用英语交谈,真是奇怪的感觉。
想累了就在那里闭上眼睛打盹,醒过来之后再度开始想,想累了再打盹,如此循环。
不知道是不是看不下去了,粕谷夹着一本学术书——是海洋学的——走到她身边。
“那个……小要,虽然不介意你待在那里,但你是不是该吃点什么?”
“……不用。”
“如果你等一会儿准备睡觉,还是回舰长室好。”
“……我不想回去。”
小要懒得和别人见面。
“别这么说。你去冲个澡再好好睡一觉,精神会好起来的。”
小要抬起头呆呆看着他。
“……我在添麻烦?”
“哎……?不,我没那个意思。”
他用一幅“真拿你没办法”的脸笑笑。
看样子,待在这里也被当作包袱了。小要迫于情势站起身,无精打采走出厨房。
同时刻 TDD 第一作战说明室
恐怖分子的监视以每小时换一班的速度继续。
TDD上没有单人房之类的设施,因为这类设施使用频率不高,且小要占用潜艇内有限的空间。因此,对于极少有来宾或俘虏的情况,就使用潜艇内空着的房间。
这种情况下,日常作为作战会议室的第一作战说明室就变成监狱了。
PRT所属的梁一等兵已经是第二次负责监视了。他和SRT成员达尼刚中士一起坐在房间入口附近、盯着恐怖分子。就是这工作。
有问题的恐怖分子——梁不知道他的名字——正穿着拘束装、被毛巾塞住嘴,手和脚被铁链和手铐锁在椅子上。他的义肢被卸下、和其他的装备一起保存在其他房间里。不管他怎么样,都无法逃脱这种拘束。
真空闲。明明交班才10分钟而已。
梁忍住一个个哈欠,一旁的达尼刚中士瞪了他一眼。
“……不好意思。”
“你不适合当狙击手。”
以相同的姿势待机数小时——这种忍耐力是成为狙击手的先决条件。你没有这种忍耐力——这就是潜台词。
达尼刚是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在梁的眼中他是个难以取悦的人。两人也没说过什么话。板寸头、圆脸、右眼的旁边有一条粗长的伤疤,瞳孔是淡蓝色的。
梁鼻子里出气。
“但是,即便是上海杂技团的人,也不可能脱身啊。那么……”
“准备好和任何危险性战斗是我们的工作。不要懈怠。”
“危险性……那,现在哪里有危险性?”
听到这句话达尼刚的眉间皱了一下,带着在深思熟虑的痕迹。他看看自己的手表,又看看恐怖分子,开口了。
“是啊……比如,像这样。”
达尼刚边说边从口袋中取出筒型的消音器,接到自己的自动手枪上。
“……?”
“我只是说如果。如果我这样做,你该怎么办?”
他用手枪对准梁,他呆住了。
“这、这算什么?真狡猾……”
“这不是狡猾。这也是危险性的一种。不能轻敌。”
淡蓝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梁。他的表情极为严肃,像是在训导学生的教师。
枪口依然对着这边。梁一等兵咽了口唾沫,用细小的声音喃喃。
“对、对不起……我错了,中士大人。”
“知道就好。”
达尼刚笑了。
正在梁松一口气的时候,微笑的达尼刚又加了一句。
“可你知道得太晚了!”
达尼刚中士扣下扳机。
额头正中被子弹穿过,梁一等兵立刻死亡。
枪声非常轻。
解开铁链和手铐、拔除塞嘴的毛巾、脱掉拘束装。九龙终于恢复正常的心情。
按摩由于长时间的拘束而僵硬的身体关节、扭动头部。由于没有义肢,他只能坐在椅子上。
“呼——我还以为就会这样被抛弃了呢。”
面对九龙狰狞的微笑,达尼刚阴沉下脸。
“我考虑过这样做,那次作战坚定了我的决心。这里不行。全都是些幼稚的家伙,根本谈不来。”
“是吗。”
实际上,九龙也不过是第一次和他见面。
派送到秘银上层的间谍——Mr. Zn开始活动不过是最近的事。这个解救九龙的男人是被Mr. Zn收买的队员的其中一名。
秘银里大部分都是具有高度责任感和道德感的人,要选择收买的人选是件困难而危险的事。
但这些和九龙没什么关系——他的工作就是把整艘潜艇都收下——也就是,完全破坏。
“不管怎样,欢迎你加入汞合金。你叫……嗯……”
“达尼刚。约翰·达尼刚。”
“合作愉快,约翰。”
九龙对他伸出右手。达尼刚不理睬他,用冷淡的声音说道:
“别随便乱叫,中国人。能叫我‘约翰’的人是由我来定的。”
“哈~~?”
“我们至多只是商业联系。商业而已。别忘了这点。”
九龙缩回手,挠着自己的鬓角,就像是观察对方的脸色一样接着问:
“那个。你是不是还要说,‘我不会受你指挥’?”
“哼,你还是蛮清楚的嘛,中——”
下一秒,九龙就坐在椅子上轻巧的拉住达尼刚的头和手,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巧妙地一扭,他就乱了阵脚。
紧接着九龙把他的手扭到背后,抓住一拉——就像魔法一样,达尼刚的身体飞到半空中,转了半圈落到地上。
“……!”
九龙坐在达尼刚的身上,手里握着不知何时从达尼刚身上搜出的刀。
“啊呀啊呀,你大意了呢?约~~~~~翰?”
九龙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继续说。
“顺便说一下,这是我祖国日本的柔道。约~~~~~~~翰。”
“你……这个……”
“‘不准随便叫’?‘不会受你指挥’?这样的话我很头疼呢,约~~~~~~~~~~~~翰。”
锋利的刀锋在达尼刚的脖子上轻轻抹着。
“呜……啊……啊……”
“什么?约~~~~翰?就算是商业联系,也要对前辈报有敬意,知道了吗?约~~~~~~~~翰君。”
达尼刚被冰凉的刀吓得身体发抖,额上浮出豆大的汗珠。他总算说出一句话:
“我、我知道了。是我……是我不对……”
“你真的这样想?”
“真的。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
“很好。那么接下来是和好的握手。”
九龙左手握住刀抵在那里,伸出右手。达尼刚就那样趴在那里,怯生生的握了握手。
“那么……我的腿呢?没有装在上面的那张光盘,可是不能开始工作的呢……”
“我带来了。在那里……”
先前达尼刚坐着的椅子下放置着一个橄榄色的包。
九龙穿上死去的梁的野战服,取下冲锋枪,走出作战说明室。由于已经是深夜,走道里的光线昏暗而且也基本没人。
达尼刚在前面带路,来到通向上层甲板的楼梯前。
“指挥室就在前面。舰长也在。”
“很好很好……”
九龙刚刚跨上楼梯,背后响起一个声音。
“你准备去哪里?”
回过头看,那个人已经拔出手枪了。
是个矮小的白人士官。他从拐角处露出一半身体,正用枪口对着这边。
“啊,马卡兰上尉。这是……”
“闭嘴,达尼刚。”
马卡兰干脆的打断他的话。
“原来是这么回事。加里宁少校提醒过‘小心内部出J细’,我就一直在这里埋伏。但没想到竟然是SRT的你……”
达尼刚放弃诡辩,换上皮笑肉不笑的脸。他并不害怕,耸耸肩:
“哈哈。我从之前开始,就对那个小姑娘很不满意。从之前开始。”
“个中缘由以后再说,你们把枪扔掉!”
九龙的嘴角往上翘。
“如果我不愿意呢?”
“那就只有死!”
马卡兰有墙壁当掩体,射击技术恐怕也是一流的吧。如果从这里发起攻击,一定会瞬间就被他杀掉。
这时,拐角的另一侧走出一个人。
是穿着野战服的东南亚人。
“古延吗?”
“上尉,这是?”
“就像你看到的,达尼刚背叛了。你快去把威巴他们叫来。”
马卡兰丝毫没有松懈,依旧用枪对着两人。
古延扫视在场的所有人,从口袋里掏出小型自动手枪,带着消音器的9mm口径的手枪。带着消音器——
“怎么了,古延?!快点——”
“对不起,上尉。”
古延把枪口对准马卡兰扣下扳机。
连续开了3枪。
所有的子弹都飞进马卡兰的胸膛,鲜血四溅。
马卡兰上尉像断线的人偶一样软绵绵地摊倒在地上。惨叫、咒骂、恶语,什么都没有。
“Nice shot……!”
九龙呻吟般说了句。
“……那么,还有一名助手就是你了?”
古延点点头。
“正是这样。我是古延·冯·勃。刚才的那下有没有奖金?”
“哈哈。我和上层交涉一下。”
“那么就靠你了,九龙。”
古延作了个OK的手势。
此时,从什么地方传出细微的声响。三个有着敏锐五感的男人同时向发出声响的方向望去。
死去的马卡兰身后站着一名穿着休闲服装的少女。
穿着和这艘战斗潜艇格格不入的淡绿色连帽衣,下半身是黄色的短裤。长长的黑发在昏暗的照明中飘扬着。(翻译插嘴:不是说TDD内通道中是无风的吗?难道小要是跑过来的?)
少女看看脚下的一滩血,目光又渐渐移到九龙身上。
线条纤细的美丽脸庞由于困惑而僵硬,嘴唇不断颤动着。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不理解自己正处于什么样的状况。
“……”
当她醒悟过来打算逃走的时候,古延追了上去。不安的少女的脚力和经过训练的战士的是不能比的。少女被从后面扑上来的古延抱住,黑色的战斗军刀押在她身上,她轻声尖叫。
“呀……”
“你要叫也可以呀,小姑娘。但如果你叫了……啊?”
古延在她耳边小声说着,把刀隔着衣服押在少女的胸部。
“是会非常痛的哟?身体也会变成没有男孩子喜欢的那种。”
少女勉强地闭上嘴。
“是舰长请来的客人。杀掉算了。”
听到达尼刚这么说,九龙阴沉着脸摇摇头。
“不行。”
“为什么?”
“很多原因。这小姑娘无论如何都不能杀。无论如何。”
九龙看着被古延拉住的少女。她吸一口气,眼眶里有些湿润——她在动用自己所有的勇气狠狠盯着九龙。像是在极力反抗。
“好久不见,小要。学校的各位身体好吗?”
简直就是恐怖电影。小要这样认为。
在北朝鲜的山中被宗介打倒、死亡的恐怖分子。这个男人竟然活着,而且还突然出现在这艘潜艇里——决不可能让这种家伙潜进来的这艘潜艇里。
到底是什么,怎么才会……?
她怎么想都不能接受。唯一清楚的,就是她又一次陷入危机了。
而且这次相当糟糕。
这个男人——好像是叫九龙吧——和手下的两人相当厉害。和2个月前遇到的琢磨的那些恐怖分子同伴相差悬殊。走路的方式和举止、环绕全身的静静的杀气——这是接近后所能感受到的暴力的气息。恐怕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专家吧——即使是外行的小要,也能隐隐察觉出这些。
大概比宗介还要强吧。(翻译插嘴:千鸟要同学,你和某人待在一起4个月以上就只能感觉到这点?)
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毫无根据的占了上风。
男人们拉着小要在没有人的通道上前进着。脑袋圆圆的大汉走在最前面,接着是九龙和小要,最后尾随着那个瘦瘦的、用刀的男子。
走上楼梯、穿过几道门,他们走进TDD的中枢部位·中央指挥室。
坐在舰长席上的泰莎正在浏览贝里路达奥布岛的战斗记录。
类似小型剧院构造的指挥室中,当班的工作人员仅有9名。接近半数的席位都空着,马度卡斯副舰长也不在自己的座位上。
距离门最近的工作人员首先注意到他们。
当这名工作人员站起来的时候被达尼刚的拳头命中鼻梁,被打飞到另一侧的座位。听到惨叫和声响,其余的工作人员也把视线投向入口处。
慢了一拍的泰莎也转过头。
“……!”
被SRT的达尼刚中士、关下士拖着的千鸟要。
还有——举着冲锋枪的九龙。
泰莎全身发毛。看到这4人,谁背叛了、发生了什么一目了然。
在场的工作人员们大多数站起身,摆出向九龙扑上去的架势。在他们行动之前,泰莎大叫:
“不行!”
工作人员们全都定住了。
“绝对不行。这是命令!”
他们认为牺牲2、3个人,就可以扭转局面了吧。
但是SRT成员的战斗力泰莎心里非常清楚。宗介、毛、克鲁兹、马卡兰、严……都是善良的人,可同时也是有高超的杀人技术。达尼刚和古延也不例外。这两人可以空手杀光这里所有的人。(翻译插嘴:严同学,你有高超的杀人技术?制造车祸吗???)
更何况他们有枪。除非必要,艇内的任何人都是不允许随身携带武器的;尤其是严禁把枪、刀刃等等带进指挥室。实际上,她自己破了这条规矩在身上藏了把小型左轮手枪——但对付这3人,即使有枪也没有任何胜算。
“真不愧是舰长大人,能准确地判断情况。”
九龙用悠闲的声音说着,把枪口对准泰莎。
“听到了吧,各位?最好不要做什么奇怪的举动哟~~~!比如,鸣响警报等等。如果做了,可爱的舰长大人可是会遇到很惨的事情哟!至于有多惨嘛,20禁。是未成年人不得观看的。明白了?”(翻译注:日本成年的标准是20岁,烟酒也必须20岁以上才能买。题外,DBD中九龙的某段话也该归入20禁镜头。)
工作人员们保持着原先的表情慢慢坐回座位上。
“你试试看好了。我决不会让你们活着离开这艘潜艇!”
对于泰莎类似挑衅的话语,九龙显得很高兴:
“哇,太可爱了!真是忠于工作岗位的模范呀。其实,你们自己是不是也作了些不该做的事情呢?”
九龙看着达尼刚和关。他们苦笑一下。
“和我们没关系。和我们。”
“也没期待过有什么好事。”
“原来如此。啊……话说回来,小要你过去吧。你们两个可是重要的人质呢。”
被九龙拉着手臂,小要站到泰莎得身边。
“小要小姐,你没有受伤吧?”
“嗯……但是,有个士兵……那个……”
小要脸色发青,一时说不出话。
大概已经死了。是谁呢?泰莎心中一股绞痛,无论如何都不能忘掉。
“那么切入正题,舰长。把前进路线设定为西北……嗯,3-0-0吧。”
“我拒绝。”
“哼~这样也拒绝?”
九龙把手中的冲锋枪对准最近的工作人员。
“不要……!”
小要叫出声。
被枪指着的工作人员——甲板士官哥达特上尉,依然保持着镇定的神色,像是觉悟了一样吞下一口气。
“不可以,舰长。”
他直直望着泰莎。
“……”
“我不会后悔的。其他人也是。所以——”
“那就去死吧。”
九龙即将扣下扳机的那一刻。
“等一下。”
泰莎发言了。她还是忍不住。这太强求她了。
九龙的手指停下来。
“哦?你不是拒绝嘛……呼呼呼。”
像是在享受对手屈服的乐趣,恐怖分子频频点头。
“……左舵,方位3-0-0。”
她轻轻嘟囔。
“还不要紧!与其改变——”
“你没有听到吗?左舵,方位3-0-0!”
甲板士官无力的点头,重复了一遍。2名操舵手操纵潜艇,原先对着正北方向的TDD缓缓地将头部对准西北方向。
这还在容许范围之内,泰莎对自己说。
但是对于下潜至潜航深度以下、发射武器、调节钯反应炉——之类的危险要求,这次绝不能让步。即使是在场的工作人员一个个被杀掉。
只有拖延时间了。如此一来,一旦指挥室外的工作人员会察觉到异样——也许已经察觉到了——状况就会发生改变。敌人应该只有这3人,只要马度卡斯或者马卡兰动动脑筋,应该能想出对付的办法。
把加里宁少校留在岛上是最大的失策。如果他在这艘潜艇上,心里会放心得多……
“只要拖延时间就会有办法——你是这样想的吧?”
九龙这样说。
“……”
“然而,刚才的不过是余兴节目。为了以防你不听话,我还准备了这个。……呼呼。”
他拿出一张正方形盘片。
九龙走到舰长席前,仔细观察着个人用显示屏和连接着的电脑部件。这是直接连接着综合管理这艘潜艇各种功能的主AI[丹奴]的少数的端口之一。
难道?
想到这种可能,泰莎颤栗了。
找到插入口后,九龙把手上的盘塞进去。
“嗯……是这个……和……这个。真难懂,嗯……”
用触控笔在屏幕上划动着,敲击键盘。
“好……了。”
Enter。屏幕上弹出一个窗口。盘片中的资料正在一点点通过端口传输——
[COC准备中/剩余时间00:00:05]
接着显示。
[警告:COC的实行,需要T·泰A?t罗莎上校的确认或dx%战本部的%i!。密A?a?O输入R?I?D%i?d?μ?U?·?警?B%e!!!!!!!!](读者多嘴:虾米?这么多乱码)
[……]
画面漆黑一片,指挥室的正面大显示屏也在一瞬间变黑了。
“这……这……”
泰莎脸色铁青,终于叫出声来。小要和工作人员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用不安的表情看着她。
他们的疑问立刻被重新亮起的显示屏上的文字解答了。
[欢迎光临,九龙舰长/请下指令/任何指令都可以]
九龙吹着口哨,把手搭在泰莎的肩膀上。
“就是这样哦?机械可是薄情的东西。”
“……”
所谓COC,就是“Change of Commander(指挥官交替)”的缩写。通常是除了泰莎以外谁都不能做到的、舰长登陆的交替更新。明明由1枚盘片中的病毒造成TDD的程序语言[BAda]混乱的程序编写者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极少数……
有这等能耐的,在她所能想到的范围里只有一个。
“是他吧?你……认识他?”
“呼呼呼……就是这样。他‘拜托’我。但是……如果像现在这样进展顺利,你应该会碰到他吧。”
泰莎明白了一切。这正是他心狠手辣的问候。九龙和他联手。然后,这个男子正在把自己和这艘潜艇送到他的面前。
“那么,AI君?”
[是,舰长?]
回答的他的是合成的女声,TDD的主AI[丹奴]。看上去连九龙的声纹都输入了。
“那我们来一场避难训练吧。鸣响火灾和钯反应炉出问题的警报。全员到主格纳库集中!”
[是,长官。]
顷刻间,刺耳的鸣笛声充斥了潜艇内部。
第5章 向着沧溟之中
8月28日 05:00时(格林威治标准时)
西太平洋 USS“帕萨迪纳”
“你说有警报音?”
听了声纳员的报告,塞拉舰长一脸惊讶。
“是的。方位1-5-8,变温层下。虽然丝毫没有探测到推进音,但是在前进,很可能是从东南向西北方向。似乎速度相当快……”
“来,让我听。”
塞拉接过耳麦贴在自己耳边。
嘎——嘎——、像是猛兽咆哮的警报音。在那头有轻轻的女声,听上去是在说英语,可说些什么由于不够清晰所以不知道。
“嗯……”
出什么事故了吧?
但是,这音源一定是潜艇不会错。而且除了警报音丝毫没有别的声音,高速行驶。即使这艘潜艇的声纳也不能捕捉到它的排水声。此外,在这个海域的应该只有“帕萨迪纳”。
也就是说,这个声源是——
“舰长,是Toy Box啊!”
竹中副舰长比他先说一步,塞拉愣了一下。
“为什么你……对,你是那……”
“哎?”
“算了。狡猾的狐狸终于路出尾巴了……前进1/3,深度上浮至180!准备伏击Toy Box!”
“是,长官。前进1/3!深度180!”
为了从海流中藏身,“帕萨迪纳”缓缓上浮到浅海。
TDD 主格纳库
震耳欲聋的警报音和AI的警告。
被这些闹醒的乘员一起涌进主格纳库。他们的表情并不是恐惧,而是——迷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倦怠。动作利落、迅速把氧气面具和救生衣传来递去、将武器弹药移动到更安全的舰首部分的效率也该打满分。即便如此,大家脸上都堆满不满。
在这种时候搞火灾训练,泰斯塔罗莎那小姑娘心眼不是一般的坏。
[所有的乘员请到前部·主格纳库回避。重复一次,第2机关室发生火灾。这是演习。第1隔壁——]
根据警报,火灾似乎发生在潜艇最后方的机关室,形成了大量的烟雾和有毒气体。此外,动力炉也失去控制造成大量危险的中子泄漏。
这种毁灭性的事故,不是AI或者舰长发疯,绝对不可能发生。当然,要做好这种心理准备的必要也的确有——
(还是奇怪。)
宗介是这么认为的。其他的下级士官和大量的将校脸上也写着相同的想法。
当前潜艇内有重要的俘虏,周围也许还有美军舰船在守着。在这种状况下进行避难训练?那么聪明的少女,难道是用这个开玩笑?
在忙忙碌碌的200名工作人员来回穿梭而显得杂乱无章的主格纳库里,宗介在东奔西跑。
(千鸟……千鸟在哪里……?)
找不到。抓住身边经过的人询问,得到的答案都是“没见到过”。厨师粕谷准下士也不知道。
为了去找小要,宗介从格纳库跑到连接潜艇前后部分的门口。但是站在那里的中尉拦下他:
“不行!从现在起要关门!”
根据训练的情形,有毒瓦斯已经接近这里了。
“客人千鸟要不见了。请让我去找她。”
“不行!在这扇门后面的人都已经死了!”
当然,这也只是假设。
“可是——”
“等下遇到的时候,就告诉她‘你已经死了’。放弃吧,这是命令!”
“这……”
“都说是命令了!”
中尉想要关上沉重的水密门。借助独立的副电机,40cm厚的门正慢慢放下来。一旦锁上就绝对开不开、是极度牢固的门其中一扇,用于完全隔绝潜艇的前后部分。
有不祥的预感。
这次不明不白的火灾训练。没有听到泰莎亲自说话。九龙的存在。消失的千鸟要。
但是上级士官说“不行”,违反命令是不可容忍的事。宗介呆呆站在那里,望着正在关上的门。门的另一头有小要。
(千鸟——)
如果站在这里,就再也见不到她了。这种毫无根据的预感渐渐充满内心。
最后一次见到她时的那张脸从脑海中浮出。被失望和胆怯染成灰色的眼睛,还有她的话。
(……我到刚才为止一直是在担心你哦?可……)
她这样说的。我真是、在这种地方、又被所谓的“命令”——
下一瞬间,宗介从门的间隙中滑出去。(读者多嘴:男人——果然是身体服从心理的生物吗)
“啊,你这家伙……!”
下一刻,水密门在他的背后关上,发出粗长的圆筒锁扣上的声音。伴着不值钱的蜂鸣器的声音,电磁锁也锁上了。
残响。
格纳库中的喧哗声仿佛不曾有过般地消失了,耳边只留下警报音。
他的眼前是无人的通道。昏暗的环境中,红色的紧急灯在一闪一闪。
走了10步,他发现在待机室的门口站着一个穿野战服的男人。他靠在墙壁上,胳膊交叉在胸前。
是克鲁兹·威巴。
“克鲁兹……?”
“不要紧吗,这是违反命令呢?”
眼睛盯着地板,他反问道。
“这么说来,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我嘛,基本上是那种不喜欢参加团队活动的人。尤其是避难训练。”
“只因为这?”
“没错。”
克鲁兹鼻子里哼了一下。
“但……我还以为谁会来,竟然是你。”
“很奇怪吗?”
“呵呵……不。怎么说呢。也许是‘果然’吧。”
两人的交换一下目光。隔阂已经消失了。
“……大概,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了。”
“嗯。马卡兰也找不到了。其他还有几个……我问过佩吉阿姨,毛也从病房里消失了。”
果然克鲁兹也觉得这警报奇怪。
发生什么状况了。这条在宗介心中已经基本明确了。
克鲁兹走到宗介身边,在他背上捶了一下。
“走吧。”
“嗯。”
两人开始奔跑。
没有武器、也没有情报。即便只是后半部分,在潜艇内也是相当大的空间。无法预料又孤立无援。
可至少在这里的是这艘潜艇里最好的搭档。
称为TDD的潜水艇有巨大而复杂的构造。可是考虑得简单点,这艘潜艇可以仅仅划分为2部分。
前半部分和后半部分。
前半部分包括格纳库、鱼雷/导弹发射装置、武器弹药库等等“兵器”的功能。
后半部分包括指挥室、机关室、动力炉、居住区、食堂等等“船”的功能。
2部分间由极厚而牢固的隔壁阻断。这艘潜艇的设计是假使某一半受到毁灭性的损伤而造成全部进水,另一半也能相安无事。
九龙发出的避难命令,是要让所有的乘员前往前半部的格纳库。
指挥室在后半部。
也就是说,九龙把乘员都隔离开了。
虽说乘员们都不是傻瓜,可也不是会无视紧急避难命令的人。发出这种警报时,是不能有异议的,只能乖乖照指令行事。
乘员们的避难完成后,关上隔壁的门再利用主AI[丹奴]完全锁死。想从格纳库打开门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换言之,不可能有救援来了。就这样。”
九龙说。
指挥室的人除了泰莎和小要都被手铐和铁链锁在一起,拘束在指挥室的一角。现在即使想扑上去也扑不上去了。
“这样我就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安心操纵了。高明的手法吧?”
“我可不这么想。”
泰莎冷冷地回答。
“格纳库里还有AS,可以利用单分子短刀在隔壁上开洞。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几十名武装完毕的我的部下冲进来哦?”(翻译插嘴:泰莎真是单细胞啊……)
“哈哈哈,所以我这么想过。……AI君?”
[是,船长?]
“把前半部分的生活空气供给系统切断。”
[是,长官。]
切断生活空气供给系统——也就是切断氧气的供给。几乎所有约200名乘员都在那里。如果这么做,没多久他们就会因为缺氧导致死亡。
“不要……!”
“不~行。不去做这些让你的部下们感到不适的事情,你那些聪明的部下们可会想些诡计出来的哟。”
“在这之前他们会死掉的。求求你,就算是一点点也好,把氧气——”
“不要指挥我~~~啊,否则我这次真得让动力炉爆炸哦?让这艘潜艇180°旋转似乎也挺好玩的……也许,让这艘潜艇下潜到极深的地方让水压挤扁也蛮有趣呢。呼呼呼……”
现在潜艇的制御完全是由AI[丹奴]的完全自动模式完成的。几乎所有的操作都能由着九龙的性子来,他的威胁如果变成事实就绝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没错——高度电子化的TDD可以在有部分限制的情况下进行单人操作。
但这只是“让潜艇行驶”的程度。
读取海量的情报、分析状况、下准确的判断——需要数十名拥有专业知识的工作人员。光是操舵,熟练的操舵手远比电脑制御的水平要高;保养检查最后还是需要人来完成。这艘潜艇的最大强势——SCD(超电导推进)和EMFC(电磁流体制御)系统在没有工作人员的情况下是无法使用的。
因为完全自动模式的所有行动都由AI代行,可能会招来那些专家可以回避的低效率、致命的事故或战术的失策。
在怎么说,都是最紧急的场合下才会使用的模式。
在这状态下能不能从普通军舰的眼皮底下溜走都成问题。总之,这艘潜艇已经陷入极端危险的状态——在格纳库的部下们也是。
(该怎么办……)
过去所有乘员的命都在自己身上时完全没有这么紧张过。部下们会死——和自己同甘共苦的部下们——一个都不剩地死去。
泰莎感觉到令人晕眩的沉重压力,拼命的在那里思考对策。
现在,潜艇的AI[丹奴]把九龙当成舰长,通过正常途径是没有办法取消和改变的。这需要九龙的同意。
那么,只有从根本上夺取[丹奴]了。
[丹奴]的中枢部位——有一间被称为[Lady Chapel(圣母礼拜堂)]的中央电脑管理室。利用那里的某个特殊装置,使自己和这艘潜艇同化,可以从最深处直接操作这艘潜艇。
这样做就可以从九龙和[丹奴]的手中夺回TDD的主导权。虽然和完全自动模式一样有缺陷,但只要能救出被关在格纳库的部下们,形势立刻就能好转。
和潜艇同化是件危险的事情,在航海中一次都没有尝试过。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
话说回来,该怎么执行这个计划呢?[Lady Chapel]在指挥室正下方的第三甲板。从空间构造上来说是很近,但想过去可得绕远路。而且进入这间房间还需要放在舰长室的Universal Key(万能钥匙)。
我能从九龙的手下逃到那么远的地方吗?
我有枪。他们还没有发现。德国制的小型0.22英寸口径左轮手枪,子弹只有7发,杀伤力也不过是能杀掉小狗的程度。
利用这枪,能从3个战斗专家的手中逃走吗……?
绝不可能。
自己一定会马上被抓住杀掉。用枪的水平实在不怎么样,再加上跑不快——我是运动白痴。就这样看来,无论如何自己的意愿都是空想。
但是能在[Lady Chapel]和潜艇同化、一时取代[丹奴]的在这艘潜艇上只有自己。
身为Whispered的自己。
其他的工作人员不行。对,其他人——
不对。
在自己的身边,就有一个——
沉默着静观事态发展的小要,心中猛地一颤。
旁边的泰莎正在看着自己,表情非同寻常。
那表情像是要对着她挥刀或者开枪。平日里可爱的眼睛睁大,瞳孔像是死人一样放大了。巨大的苦恼和踌躇隐藏在她的眉目间。就像是在说“请你去死吧”一样。
她正想把什么不可理喻的事强推给我——
小要的直觉这样告诉她。
“……”
九龙坐在稍微有点距离的仪表盘上,在那里嚼火腿。被称作达尼刚的男人时不时走过来看一眼小要;叫古延的男人正靠在指挥室和通道之间的门框上吸烟。
这时,泰莎从旁边抓住小要的手。细巧的手指上渗着汗。当她把手拿开的时候,小要的手掌上多了两样东西——一张小纸条和一把小钥匙。
(我说,这是——)
正在小要这么想的时候,她听见一个声音。
(这是我保险箱的钥匙。)
应该……是泰莎的声音,但是谁也没说过话。这不是悄悄话的音量。可是九龙、达尼刚、古延、还有其他工作人员既没有说话也没有注意到这声音。
泰莎只是用空洞的目光盯着正面的显示屏。
(……中。请集中……这是共振……振。感应……)
(哎……?)
像是什么潜入心中的感觉。坚强却又柔和的。头脑中出现不属于自己的思维。
(……从保险箱中拿出另一把钥匙……Universal Key。寻找第三甲板……Lady Chapel……在那里再进行……共……振……)
(等等,[Lady Chapel]是?)
(接下来……正题……只有……)
(喂,怎么回事?拿钥匙干什么?喂?……喂!)
小要一下子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刚刚情不自禁大声叫出“喂!”。
九龙他们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要。
“‘喂’什么……?”
九龙一边啃火腿一边问。
“啊,没……没什么……”
小要迅速把拳头握紧,将钥匙和纸片藏起来。身边的泰莎像是绝望一样大出一口气。
“真令人在意啊?突然说‘喂’,啊?通常,这个词是不会在这种时间这种地点出现的吧,嗯?”
九龙轻轻走近,目光停在小要捏紧的拳头上。
“拿着什么?让我看。”
“……”
“我说了让我看。你没听见?”
九龙的手伸向小要。
与此同时,泰莎行动了。
她正在发抖的手上握着一把左轮手枪,对准九龙,闭着眼睛扣下扳机。
清脆的枪声响彻指挥室。
九龙低下头,慢慢倒下。
“小要小姐,快逃!”
泰莎大叫着,又立刻对站在指挥室门口的古延开枪。古延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暗中袭击,立刻趴倒在地上。新兵大概就会傻站着被子弹命中吧。
对此也很惊讶的小要毫不犹豫地开始狂奔。
泰莎带枪、她对人开枪、逃到哪里去——这种事以后再想。
可如果留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会化为泡影。这点很明确。
小要从踉跄的九龙身体下穿出去。达尼刚从后面追上来,伸手一把拉住她的衣服。伴着布撕裂的声音,从肩膀处断掉的袖子留在达尼刚手中。
一定行。可以逃掉的。在通常情况下一定会摔倒的地方,小要借着惊人的平衡感修正身体的姿势,笔直朝出口的方向跑去。借助古延面前的椅子纵身一跃,翻过他的阻拦冲进通道。
小要身后的墙壁上立刻溅出被子弹打中的火花。
“停下!”
开枪的达尼刚大吼。小要没有停下,迅速离开指挥室,采取低身位的姿势在通道中疾驰。头上传来子弹弹飞的声音,要立刻转向跑进拐角。后方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凶猛的咆哮。
(那个小姑娘、我一定杀了你……!)
视野变模糊了。
小要在逃跑中发现自己哭了。
留在那里的泰莎的命运、自己今后的命运、新买的衣服就这么坏了——这些都是流泪的理由。
(翻译插嘴:纯引用一句话:“有爱有肾上腺素就能创造奇迹。”)
“喂。”
听到宗介的声音,握着粗铁管的克鲁兹停下脚步,眯起眼睛望向天花板。
“是……枪声。大概是0.22英寸口径的、7发。……那大概是Weihrauch吧?”
“是指挥室的方向。”
“果然?可恶。”
“快点。”
“我知道,但是……有这个啊。”
他们所在的第四甲板区域到处都是被封闭、锁上的水密门。现在正处于即使想迅速赶到指挥室,也赶不到的状态。为了寻找没有锁掉的门,已经绕了很远的路了。
到处都通行禁止,根本没办法走平时的路线。
“潜艇基本上由[丹奴]彻底操控。”
“嗯。这理由我也明白大半了。可再怎么说……真是艘方便的潜艇呀。”
“不管如何,先跑起来再说。”
“的确。”
两人急着赶路。
小要的爆发力让指挥室内所有的人都很吃惊。
本以为只是一个缩在泰莎身后发抖的少女——结果不然。甩掉经验丰富的战斗人员、在枪林弹雨中也毫不歇息像疾风般迅速逃走。九龙他们似乎也完全没有想到。
是令人目瞪口呆的敏捷度。
达尼刚去追小要了。能不能逃脱——只有神明才知道了。只有赌一把。
(小要小姐,无论如何……)
泰莎在心中默默祈祷。
她的枪没子弹了。但这无力的0.22英寸口径的枪已经漂亮地完成它的任务了。如果这把枪有眼睛的话,一定在对自己眨眼吧。Weihrauch-TPH。泰莎第一次对枪的名字有好感。
也许这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低着头倒在地上的九龙爬起来,慢慢转过身,手指的缝隙间在滴血。子弹只是擦过他的头部,并没有造成致命伤。
恐怖分子的嘴角向上翘翘。
冷笑。可以看出他浑浊的茶褐色瞳孔中有什么情感在那里剧烈地膨胀。现在这个男人的头脑中一定已经几百回把泰莎杀掉、剁碎、肢解。
这个男人终于露出本性了。
“……干得不错嘛,小姑娘。”
丝毫没有情感起伏的语调。泰莎故作镇定:
“我觉得你太可怜了,所以故意打偏的。要谢谢我啊。”
“是吗?”
九龙抓起她三股绞在一起的头发,粗暴地往他那面拉。
“呜……!”
泰莎痛得不自觉叫出声——那是要把她脖子折断的力量。九龙用沾血的手捏住她的下巴,将脸贴到可以感觉到对方气息的距离。指挥室的工作人员们见状,在那里挣扎着——但由于手脚被手铐和铁链锁住动弹不得。
“别得意,母猪。”(翻译插嘴:……九龙,你不明白这艘潜艇上有多少泰莎控。)(读者多嘴:该潜艇之外还有更多吧……)
“唔……啊……”
“我答应过‘不杀你’。实际上,这种指示完全可以不用管的。要不要把你的肠子拉出来在房间里绕一圈?啊??!”
“呜……”
泰莎用尽全力试图用脚尖站稳的时候,九龙把她推到在地上。他擦擦头上的血迹,回过头对古延说:
“你也去追那个小姑娘。不管怎么样她都不可能逃到潜艇的前半部分去的。抓她的时候可以让她的脚出点问题。”
“你呢?”
“这里我一个就足够了。还有……可能会有无视避难命令的工作人员。遇到他们就杀掉,OK?”
“明白。”
古延淡淡地回答,走出指挥室。
“那……原·舰长大人。我非常愤怒,但是我还是决定先不杀你。我想到的,是这样处罚。”
九龙用纸巾拭去头上的血,走到舰长席旁边,打开声控开关。
“AI,上浮到使用潜望镜的深度。速度5海里,利用ESM搜索附近的水上舰艇。”
[是,长官。]
眼看着潜艇开始上浮。由于急上舵造成海水的乱流,通常极度安静的艇体发出轻微的颤动。仅是这样,附近的潜艇就能轻易探查出。
“你,你打算做——”
“马上就知道了。对,马上……呼呼呼。”
小要躲进放清扫用具的箱子,听着远处通道中追逐者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看样子他已经过去了。
应该不要紧了吧?不,不知道。可躲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小要悄悄从存放清扫用具的箱子里滑出来。坏掉的外套勉强披在肩上,由于太不舒服,脱下来扔掉。怕走路出声,连登山鞋也一起脱掉了。那时候如果还是穿凉鞋的话应该就逃不掉了吧?这双救命鞋的价格是13,000日元。等下一定要回来拿。
这样她身上就只剩下吊带背心和短裤了,和全裸也差不到哪里去。(翻译插嘴:哦哦哦,千鸟&相良穿的是同款的背心!!贺东,我不说你什么了……- -|||)
小要赤脚踏在冰凉的地板上。
潜艇大幅度动了,地板有些倾斜,是在往前倾或者往后倾她也不清楚。
因为尽是些锁住的门,去舰长室也是非常辛苦的事情。她也害怕在追她的那个男子——达尼刚。也许他正潜伏在什么地方:拐角的旁边、半开的门的里面——这些地点对现在的小要来说,是相当恐怖的。
终于到舰长室了。
她找出自己的钥匙打开门。这把钥匙是因为小要在潜艇上居住而问泰莎借的;另一把刚才得到的更重要的钥匙——保险箱的钥匙正在她的手里。
墙壁上的保险箱和14’的电视机差不多大。小要插进钥匙转了几圈,随后在电子版上一个个输入刚才泰莎给的那张纸条上的8位号码。
(3、1、1、2、8、7、6、5……)
电子锁解除,保险箱的门啪一下弹开。小要看看里面,有厚厚的文件夹、什么书、宝石盒一样的正方形盒子。根据直觉,小要打开那个“宝石盒”,里面是小指粗的结实的钥匙,炳上面刻着“UNV”字样。
这就是Universal Key,不会错。如果是RPG游戏的话,这里会有效果音吧。
实际上,除了这个也没什么像钥匙的东西。其他的——
“……”
保险箱最深处放着相片架,现在还是面朝下的。那时泰莎说“有暗号”什么的慌慌张张把它藏进这里。
不能看。随随便便就看就违反规矩了。
(可是……)
果然。但、怎么样都——在意。
小要想起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时,相片架已经在手上了。
果然和预料的一样,是宗介的照片。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岩石旁边,和泰莎两人并排站在一起。穿T恤打绑腿的泰莎和穿野战服的宗介。在他们背后一点的地方,有架不知为什么被蓝色的油漆弄得黏糊糊的M9。
小要十分后悔自己偷看了这张照片。即使是旁人也会觉得这两人很配吧……自己丝毫没有介入的余地。
我是无关的人。我是客人。我是——普通的包袱。
那自己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干这种事情?在目的都不清楚的情况下,躲避杀手的追击。到底是为了谁?自己有非死在这里不可的理由吗?什么都不做、缩在房间的角落里,也没什么不可以啊?
巨大的疑问在脑中盘旋,小要心中动荡不安。恐怖、疲劳、已经够烦了。
即便如此,小要还是行动了。基本是自动的。理由他自己也说不清。
把相片架放回保险箱、关上门。手上的Universal Key被塞到短裤口袋的最深处。小要启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想从里面寻找一些有用的情报。操作需要密码。小要尝试着输入保险箱密码,不对。她放弃启动电脑,将桌上的文件和书籍翻了一遍,依然没有什么结果。
果然,留在这间房间里没有任何作用。
现在不得不带着手头的钥匙去那个叫做[Lady Chapel]的地方。到了那里以后怎么办、干什么,只有先去再说了。
但那个叫[Lady Chapel]的地方又在哪里?根据小要模糊的记忆,这大概是圣母礼拜堂的意思。在那种地方会有什么?一点方向都没有。
如果有谁留在潜艇的后半部,就可以问了。
不管怎么样,先得自己找。
但这艘潜艇里还有那个在四处徘徊着寻找自己的高大男子。
主AI[丹奴]报告。
[方位3-2-3探测到水上舰艇。确认为E1。“诺克斯”级护卫舰。距离推测20英里。](翻译注:现在美海军已经不用这种护卫舰了。)
九龙听到报告,满意地点点头。
TDD的感应器捕捉到的是美国海军的旧式护卫舰。很可能这是排出来搜索TDD的舰艇中的一艘。
由于上浮到海面附近,潜艇横向摇晃着。海上正是暴风骤雨,受到其影响,TDD巨大的身躯也稍稍晃动着。
他打算干什么?正当泰莎疑惑地在一旁看着时候,九龙下达令人惊诧的命令。
“很好。那么准备发射1号、2号‘鱼叉’导弹,目标E1。发射模式BOL。其余交给你。”
“……!”
[是,长官。]
这就是所谓的处罚。九龙正打算对那艘船发射导弹。
泰莎站起身拉住他的手臂。
“不要!他们是没关系的啊!?有将近300人在呢!?而且,这艘潜艇会被反击的!”
“呵~~是吗?”
“你恨我就拿我怎么样好了!不要把其他人卷进来!”
看到泰莎紧张的样子,心情畅快的九龙露出发自内心的笑。
“呼呼呼……可惜不行。你这种认识喜欢让周围的人难堪的,我知道。我很清楚。”
这时AI报告了。
[目标E1。BOL模式。资料输入完成。1号、完毕。2号、完毕。]
“OK。向1号、2号发射管内注水。”
“不行,[丹奴]!”
[是,长官。……注水完成。]
“开启1号、2号发射管口。”
“拜托!不要!”
[是,长官。……开启完成。]
九龙把抓着自己手臂的泰莎一把推到地上。
“你看着。……咳咳!那么,1号、2号——”
“不要——”
“发射!”
TDD射出2发改良型“鱼叉”对舰导弹。
在格纳库的工作人员们也听到导弹发射管的声音了。
马度卡斯中校虽然对潜艇陷入了巨大的危机一事抱有疑惑,但现在看来事态已经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主AI独断发射TDD的武器——水中发射式对舰导弹。
这不可能。不可接受。这种事……不对……什么不可接受?我现在在想什么愚蠢的事情……
“副舰长,‘鱼叉’……!”
一名部下叫起来。
“我知道,别去管。打破门……去指挥室……”
到目前为止,无论怎么呼叫指令时都没有回音,只有AI回答[原地待机]。太过于慎重了。隔壁门关闭已经超过30分钟,不可以再犹豫了。再不派人到潜艇的后半部分去调查的话——
“指挥……室……”
头痛、呼吸困难、脑子简直不会转了。还以为只有自己有这种感觉,没想到其他人也一样。
氧气。氧气供给系统出故障——或者是被人故意停掉了。
“戴上……面具。OBA面具……”
已经有人躺倒在地上不能动了;被同伴们接上氧气面具后依然瘫在那里的人也有;还有勉强站起来操作毫无反应的手动氧气供给板块的……
“用M9……打破……”
马度卡斯背靠在墙壁上想大声下令,却用不出力气,膝盖发软。
地板在向上移?不对,是自己在往下摔。
“舰……长……”
你的命令是正确的。你……总是……令人吃惊……
西太平洋 洋上
从TDD发射的2发[鱼叉]对舰导弹飞出海面后,涡轮喷气发动机开始工作,以高速沿着海面超低空飞行。
全天候对应型的导弹在不到20秒的时间内雷达目标追踪装置开始启动,捕捉目标。
受到突然的攻击,这艘旧式舰的舰桥乱成一锅粥。只搭载着初步的ECS系统的这艘船无法躲过新型的可变式雷达的跟踪。虽然也想尝试迎击,可时间太少了。
这艘舰的CIWS(近接迎击武器系统)——20mm的巴尔干炮勉强击破1发飞来的导弹。
但是还有1发躲不掉了。
TDD的对舰导弹命中驱逐舰左舷吃水线上方。
导弹穿过外层装甲,飞进直升机格纳库,将无人反潜直升机的尾部全都弹飞了。即使如此导弹依旧没有停下,导弹又穿过另一头的装甲,破碎成燃烧的碎片——落入右舷的海中。
本来该有的爆炸没有发生。
这枚导弹的弹头事先被取走了。
奇迹般的是这次没有任何人员伤亡,但是刚刚完成工作的直升机整备班的工作人员气得捶胸顿足。他们完全无法想象自己的命是被一个16岁少女的谨慎所救。
距离这艘护卫舰180km的海中,另一艘美国海军舰艇内像被捅了的蜂窝一样乱。
SSN“帕萨迪纳”探知到Toy Box对友军的实施导弹攻击。脸色苍白脑子发热的舰长已经大声下令让部下们进入战斗配置,准备发射ADCAP鱼雷。
Toy Box是敌人,而且是狂暴的敌人。
要尽可能快地击沉它。
“帕萨迪纳”充满杀意地逼近几乎处于无力状态的TDD。
TDD 后半部第四甲板
没有人。完全没有人。
小要上气不接下气地在昏暗的通道中越跑越慢。冲撞紧闭的门想把它撞开——放弃,寻找别的路。尽是死路。泰莎“说”的[Lady Chapel]是什么也不知道。
是在哪里、怎么样的房间?
“哈……哈……”
到处是门的潜艇内部简直就是游戏的地下迷宫。
那个高大的男人在哪里?也许已经靠得很近了。她则和迷路的羔羊差不多。
“啊……!”
小要被放在地上的垃圾箱绊倒,发出巨大的声响。她下了一大跳,慌忙爬起来。
有脚步声。不……说不清是不是。很近吗?也不知道。这奇怪的声响立刻就消失了。
(什么……是什么啊……!)
不安又上涨了一级。回过头准备走的时候,啪!撞上什么了。
面前站着高大的男子——是达尼刚。
“!”
“终于找到了、找到你了。”
小要想逃跑,右腕却被他抓住。可怕的握力。即便如此,她依然不放弃,在那里甩动手臂拼命挣扎。达尼刚把她拉近,单手将她用力投出去。
重49kg的身体像空饮料罐一样从空中飞过。
小要的背撞上背后的门,门打开了。她顺着惯性滚进房间,扫倒椅子,蹲坐在地板上。强大的冲击使她透不过气。
“唔……啊……”
达尼刚跨着大步走近,小要爬着想躲开他。对方的手里握的不是枪,是刀。
刀。为什么他拿着这东西?为什么他不满足于抓到自己?
头脑一片空白,只有一句话留在那里。
(我会被杀。)
这个人想杀掉我。如果他只是来抓,是不会投掷的。
微弱的红色照明中,小要看见达尼刚的表情。
像孩子一样的笑脸——像是要进行恶作剧的孩子的脸。把昆虫或青蛙切成两半的——
“没错,你逃啊,中国人。你逃逃看。”(翻译插嘴:此人的观念里东方人=中国人么……抽飞!)(读者多嘴:再踩上10000脚!)
达尼刚这样说。
先前的声音和惨叫传得相当远。
右舷侧通道的尽头,楼下的第四甲板传来的。
宗介和克鲁兹此时在第一作战说明室发现梁的尸体。房间里只剩下拘束装、手铐和铁链,九龙不见了——还有梁应该带着的冲锋枪。
“可恶!”
“是食堂的方向。”
两人放弃继续调查房间,退回通道再次跑起来。
潜艇倾斜的同时摇晃着。虽然不是很厉害,单就他们所知,TDD还从来没有过这么大幅度的动作。
他们穿过几道没人的门,在靠近通向第四甲板的楼梯处感觉到背后有人。
就在他们刚刚通过的拐角处,古延走出来。
“古延……?”
“啊,你们两人没事啊。现在——”
摆动着左手,古延向这边走来。右手则是9mm的自动手枪。
根据直觉两人迅速向左右散开而没有站在原地等着看情况。即刻他们原先站着的地方被古延的子弹穿过,打在后面的墙壁上,火花四散。狭窄的通道充满了震耳欲聋的枪声。
“哈,不愧是……!”
古延吹口哨。
“相良,你的女友似乎在下面,可是——”
在探出头的宗介旁边一颗子弹弹飞了。金属的碎片划破他的脸,他立刻缩回头。
“我不能让你过去。不好意思。”
两人将信将疑。
SRT的成员古延竟然背叛了,恐怕现在在楼下的也是吧。老成员的马卡兰可能性不大——那么就是新来的达尼刚了。
分别躲在通道左右的管道和房间里的两人被拦住了。虽然楼梯就在前方不远处,但在到达那里之前会先被子弹打中。
宗介和克鲁兹都没有枪或刀,路上捡到的铁管也在克鲁兹的手中。
这样下去真的会像古延说的那样——小要也危险。
“宗介,这样办。”
克鲁兹大声叫他。这声音古延也能听到——但,说的是日语。
“那个混帐家伙由我来应付,趁这时候你快点冲下楼梯。”
“就你一个?可是——”
“不准有异议。小要有危险,快去!”
“……明白。”
“要好好对她道歉哟?”
克鲁兹对他笑笑。宗介点头、摆好姿势。
“在说什么悄悄话?”
古延的脚步声近了。克鲁兹凭借着脚步声,向那个方向投出铁管。
“快去!”
同时,宗介跳出身顺着通道疾驰。
手里握着刀笑着的高大男子逼近了。
小要抓起折椅投过去,达尼刚毫不费力用手挡掉。小要好不容易站起身,一步步后退着。这时她刚刚发现自己原来在食堂里。
“加油逃啊。”
男人靠近了,毫不客气。达尼刚看到小要的眼睛深处浮出的恐惧愈发高兴了。
小要向着厨房跑,腰猛地撞上桌子,她一个趔趄。不要紧,还不要紧。厨房里有菜刀、有擀面棍、有平底锅。
沉重的脚步声。达尼刚跟在小要后面进了厨房门。
桌子上有胡椒粉罐。小要投出罐子打在达尼刚的胸口,里面的粉末一下子飞散出来。但是达尼刚笑着往鼻腔里深深吸了一下胡椒粉。
“……!”
经过训练,可以一定程度抵御催泪瓦斯——小要回忆起宗介以前这么说过。对,这个人也是训练过的战士。
(宗介……)
他现在在哪里呢?大概不会再来救我了吧。那种冷冷的态度,把我当成包袱——
“没地方逃了,没地方。”
扔碗,被挡住了。
扔勺子,没有任何意义。
找到菜刀了,小要用全力扔出去。不像电影里那样插伤对方,而是柄打中后落到地上。
“别过来!”
“这可不行。不行。”
从厨房的窗口向食堂看,没有人。没人来救她。
男子突然冲过来,简直就像海啸。被追逐到细长的厨房角落里的小要毫无躲闪的余地就被撞到,被一路推到墙上。像铁一样硬的肌肉触感和令人恶心的汗臭。
不能呼吸。好辛苦。好痛……
“……啊!”
“听着,我讨厌东方人,尤其是杀掉尼克的中国人。把我的尼克……!向你敬礼……你懂不懂这种屈辱感?!这种屈辱感!”(翻译插嘴:尼克是谁?这人的脑子没有问题么??SRT成员都有人格缺陷吗???说到底,贺东那家伙和中国人有仇吗?!- -+ 校对插嘴:汗,算了算了,老大息怒……当他没说,当他没说……)
这个人发狂了。尼克,是谁?他以前的战友吗?
小要没时间再考虑这些了。那个男人一手抓着她的颈部,另一个手挥舞着举起刀。充满疯狂和喜悦的目光。世界上竟然存在这种人——
“千鸟!”
食堂的入口处传来声音,是宗介。
(啊……终于来了。)
可太远了。达尼刚的刀距离自己的脸不足30cm,宗介站在墙壁对面数十米处。来不及了。太晚了。
达尼刚似乎也是这么想的。听到宗介的声音的一瞬间他停顿了一下,随即立刻又把刀往小要的脖子上靠。从一开始就打算杀掉小要吧。手腕的力量加强了。准备刺了。现在——
已经不行了——她没这么想。坠落中的飞机驾驶员在最后的瞬间依然会扳动操纵杆。
现在的小要就像是驾驶员。
挣扎着向旁边的水斗靠过去,她的右手抓到了什么——不是刀,也不是棍子,是扁扁的长方形塑料板。不管了,什么都行。
“嗯……!”
小要将这块版全力砸向对方的脸。对男人来说,这种打击力是极小的;但那个动作——用刀割她脖子的动作——停下了。
被惊讶和震惊占据的达尼刚的脸。
脸的左半部分被打中了,从额头到下巴的皮全部卷起,露出黄色的脂肪和粉红色的颧骨。像是要掩盖这些伤一样,血一点点渗出来。由于痛楚而扭曲的脸变得更加难看。
“哦……啊!哦哦哦!”
达尼刚放开小要,后退数步。他用左手捂着脸,发出猛禽一样的惨叫。
“呃……咳!……?”
小要咳嗽着跌坐在墙边。她举起右手握着的东西仔细看,原来是做菜用的ABS树脂制刨板,表面还沾着刚刚刨下来、粘糊糊的——
“呀——!”
小要立刻把这个扔出去。
达尼刚青色的瞳孔中狂暴的怒火熊熊燃烧,重新看着小要。
“女……女人!”
天崩地裂的叫声。小要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毫不停顿向着对方大叫:
“女人你个头啊!!来啊?!这次我要把你刨成三半!!”(翻译插嘴:再次引用“有爱有肾上腺素就能创造奇迹”。)
“达尼刚!!”
此时宗介跳进厨房。
达尼刚的反应更快,他已经从皮套中取出手枪,立刻回头开火。宗介在地板上一滚,拔出插在那里的菜刀躲进冰箱后的阴影中。
看样子宗介没带枪——根据小要的经验,如果他带了一定会立刻毫不犹豫对达尼刚射击。
“达尼刚。果然你也是。”
“对啊,我是!”
“杀了梁。”
“对啊,感觉很好!”
宗介行动了,他拉开冰箱门充当盾牌。达尼刚没在意,开枪射击。闪光和枪声。同时,宗介从阴影中一闪,投出菜刀。这是准确对着对方胸口投出去的——可对方向旁边弯了下身体,刀插在他的肩膀上。即便这样,达尼刚依然摆着姿势站在那里继续开枪。
“藏起来也没用的,藏起来!”
看破宗介没有武器,达尼刚往前走。似乎是准备接近后精准射杀。
糟了。
小要想都没想就扑上去,拉住达尼刚握枪的手臂。兴奋的对手低嗥着,把她甩向烤箱。耐热玻璃上出现碎裂的痕迹。
有破绽。达尼刚甩出小要的时候,宗介从冰箱后的阴影中窜出,撞向敌人。
“喔!”
达尼刚的横向挥动左手的刀,宗介避过。达尼刚又举起右手的枪,宗介在他开枪前一瞬间从枪口前低下头。飞弹,没命中。
抓住敌人的双手,宗介一跃,猛烈的飞膝直击对方的下巴。
“……!”
达尼刚仰身向后倒,手上的枪掉落。即便如此他还在那里胡乱挥动着手上的刀。刀锋割到宗介的头发。他在地板上打滚,捡起掉在地上的枪,以极度别扭的姿势瞄准面前的男人,开枪。
2枪、3枪、4枪。没子弹了。
“嘎……中……”
身体中了0.45英寸口径弹的达尼刚没有摔倒,像是在逞强一般站着,一步、两步后退着——
“下去吧。”
宗介起身毫不留情的对高大男子就是一脚。巨大的身躯背部着地,震动使水斗里的计量杯都微微震动。
到此为止了。达尼刚就这样看着天花板断气了。
“……”
宗介帮助蹲在烤箱边的小要站起来。
两人都满头大汗。尤其是小要外观看上去不佳:身上都是跌打和擦伤的痕迹,头发蓬乱,裂开的吊带背心上站着达尼刚的血迹。
“千鸟……?”
呼吸急促的宗介问道。小要精神恍惚,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有没有受伤?哪里疼?”
“……全部。”
小要用非常轻微的声音回答。比起身体,她的心更痛。
结果又被救了。这事实既让她安心又让她觉得很没面子。矛盾的感情混合在一起,一种强烈的感情——一直压抑着的一股激情,现在突然爆发出来了。
“我……”
在保险箱前抱有的疑问。为什么自己不逃走,要在这艘潜艇里四处奔波寻找线索?冒着这样的危险,是为了证明什么?她知道理由了。
“我不是什么包袱!”
她用颤抖的声音说出这句话。
“我不是你的包袱。我一个人也不要紧。现在也……现在也……一点点都不害怕……一点点都不……”
说不出更多话了。小要垂下头,喉咙的深处漏出呜咽声。滚烫的泪水滴在大腿上。
“千鸟……”
宗介半蹲下身子,把手放到她的肩上。经历了永恒般长久的沉默后,他说话了——踌躇而笨拙的口气。
“那个……对不起你。当然……你不是什么包袱。”
“……”
“忘了吗?你帮了我好几次。没有你,很久以前我就死了。刚才也是。我一个人能不能赢带枪的达尼刚……大概不行。因为有你在,我……”
宗介顿了顿。
“因为有你在,我现在才能在这里。所以请你别说‘一个人也不要紧’。”
小要用哭肿的眼睛看着他。
两人的视线接触了一瞬间,宗介立刻扭过头。不平静又带着点惊讶的侧脸,食指不断挠着鬓角。
“……嗯,我知道了。那么。”
吸了吸鼻子,小要说道。随后,她发现他腿上和肩上被血染红了。
“宗介,你受伤了。”
“没关系,伤口很浅。稍后再处理。”
“真的?”
“真的。别担心。……倒是你站得起来吗?”
“嗯……”
小要紧紧抓住宗介伸过来的手。这手温暖、柔软、又富有力量。
此时,潜艇内传来尖利的声音,像是什么金属的东西打中船体后的回响。这是从来没听到过的声音。
“攻击声纳……”
宗介盯着天花板,嘟囔着。
“怎么回事……?”
“某处潜艇正准备对这艘潜艇发射鱼雷!
USS “帕萨迪纳”
“帕萨迪纳”捕捉到Toy Box再次潜入深海的声音。
方向正北。加速中。大约30海里。敌我距离约40英里。
Toy Box发出和以前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巨大噪声。数天前的要发生碰撞事故的时候,是可以称得上优雅的流畅的行进——现在简直像不会游泳的鲸鱼溺水一样。
在海中滑行般航行到理想的攻击位置。主动搜索式攻击声纳也已经确定了“敌舰”的位置。
这艘SSN(核动力攻击潜艇)搭载的鱼雷是称为ADCAP
Mk-48鱼雷的最新型——速度可以轻易超越60海里。鱼雷内填装有300kg的炸药,拥有一发击沉任何舰船的破坏力。(翻译插嘴:题外:TDD上的鱼雷也是ADCAP Mk-48型,也就是马度卡斯用来威胁的那种。)
现在,2发ADCAP鱼雷正在等待发射的瞬间。
“3号和4号发射管口开启完毕。任何时候都可以发射!”
竹中副舰长报告。虽然用的利落的口气,但由于紧张多少有些僵硬。他瞟一眼带着严厉目光的塞拉舰长,又追问一句。
“那个……你是认真的吗?”
“废话!现在放跑它,等一下我们会被端掉的!”
塞拉回答完后严肃地下令。
“不用放水。3号,发射……!”
“是,长官!3号,发射!”
从ADCAP鱼雷中射出压缩空气,拖着一串细细的气泡,鱼雷飞入水中。
先发射一发是塞拉无情战术的一部分。在几分钟后,“帕萨迪纳”将发射另一发ADCAP鱼雷。敌舰会为了回避第一发而在那里莽撞地行动。假设它回避了或者鱼雷并没有造成致命伤——接下来的第二发会补上最后一击。
确实地消灭对方。这就是“帕萨迪纳”的目的。
根据计算,第一发鱼雷会在6分钟后到达Toy Box。
TDD 中央指挥室
[方位2-9-8有高速水中螺旋推进音。推测为不明的鱼雷一发。恐怕正在接近本艇。]
[丹奴]用不紧不慢的声音报告着。熟练的声纳员应该能看穿鱼雷的种类、数目、速度、深度……等等后报告。对[丹奴]来说,这个程度的情报已经是极限了。
指挥室正面的显示屏上投影出扩大的海图。表示鱼雷的标记一步步逼近TDD。还有5分钟不到,在不能使用SCD(超电导推进)的现在,想要强行甩掉鱼雷是不可能的。
躲不掉。如果被命中了——巨大的TDD也无法免除被击沉的命运。毁灭性的水压挤压一切,把所有的东西都化为粉末,成为丑陋的残骸散布在海底数千米的深处。
“太糟糕了。”
泰莎喃喃着,一旁的九龙转过头看着她。
“现在立刻把潜艇操作权交还给我,解除对操舵员和声纳员的拘束。我发誓,他们不会抵抗……”
“不行~~”
九龙用嘲讽的声音说。
“这可是这艘潜艇的生死关头啊?我都不一定能躲开……你根本不可能行!”
“这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你也会死的!你要自杀吗?!”
“自杀……?”
九龙脸上浮出微笑——像是听到顶级的黑色笑话一样的表情。
“自杀、吗。那么这可是世界第一的奢华的自杀呢。怎么说都带着一艘几十亿美金的潜艇陪葬呢,我挺喜欢的。呼呼呼……”
泰莎这时才发现这个男人并不对生还抱有执著。
所以说,以无谋的恐怖活动为诱饵、冒险故意成为俘虏、随便就对美军舰艇发射导弹……只要是想活下去的人都不会做这种事。
我们从一开始就看错这人了。竟然是这么回事。
“那,就玩竞速游戏好了。下潜到深度1500。”
[警告。这条命令超出使用极限深度。]
“不用管。试试看吧。”
[是,长官。]
TDD倾斜的幅度增大,开始向着深海的深渊下降。
克鲁兹个人的危机还在持续。
通道的另一头是拿着枪的古延,自己则什么武器都没有。虽然很想勇敢地站出去,但现在只有不断地逃。
从这扇门出去一定会成为好靶子。再怎么说都是SRT成员的枪法,无论跑得多快,在毫无遮拦的通道中是绝对不可能逃掉的。
况且,刚才的是攻击声纳。很可能是美军潜艇。不久鱼雷就会过来吧——就这样下去,潜艇会被击沉的。
最糟的状况,内忧外患就是指这个。
“这样下去我们都会葬身海底的。你无所谓……?”
克鲁兹说完,古延在另一头发笑。
“没事的。我听说这艘潜艇跑得比鱼雷还快。”
“笨蛋。最近的鱼雷可是跑得飞快,而且对手还是美军啊?!”
“那又怎么样?难不成和你一起祈祷啊?不要干无聊的事。”
古延这么说。用已经确信自己处于优势地位的语调。
“但是……是啊,举起手出来吧,克鲁兹。要我救你也成。”
“你去死吧。”
听到这唾弃的口气,古延在通道的另一头又笑了。
“我认真的。一起去指挥室吧。和九龙谈谈,杀一个工作人员作证明。这样一来,你也能加入我们,工资也会发给你的。”
“哇,真无聊……”
这次轮到克鲁兹笑了。他在那里想象自己举着双手走出去说什么“我知道了,我也背叛吧”、乞求饶命的情景。这太没面子了,即使是在现在这种紧急情况下都会忍不住喷茶的没面子。
“这绝对不是让我的女人自豪的事情。古延,你就不羞耻吗?”
“闭嘴。”
受到嘲笑,对方的声音一下子便凶狠了。
“要不要我告诉你九龙的组织给我多少钱?500万美金。”
“五……?”
换算成日币大约6亿。是能够一生一世奢华享受的数目。
“现在已经有200万头金汇进我的账户了。也对,能得到数十亿美金的潜艇,500万根本不算什么。……怎么样,500万噢?就算这样你还笑我‘不知廉耻’‘无聊’?不是穿开裆裤的小孩子都不会这么说。”
有这些钱的话就不必担心今后的生活,一生都能安稳地过。可以在南方的岛屿上每天过有趣而奇怪的生活。这种常常沾血的工作可以洗手不干,她也能被转移到更好的医院去。(读者多嘴:SRT成员……这么穷吗?)
“听着,克鲁兹。秘银是佣兵部队,不是什么正义的使者,之前我也说过了——只是被金钱雇用的杀手集团罢了。到给出更高工资的顾客那里去打工是常识吧?”
“……”
“在那里摆道理也是没用的,出来吧。”
克鲁兹环视自己所在的房间,看样子是水兵寝室。双层床和私物,墙上贴着泰莎穿军装的照片——没什么可以当武器的东西。
不对,门边有灭火器。
“我决定了,古延。”
“哦?”
“收拾掉你以后我去找泰莎申请奖励。拍摄她穿游泳衣的性感照片,然后在这里卖,20美金一张。100人买就有2000美金。就这么定了。”
“……我还以为你比较容易说通呢。”
这是很沮丧的语气,但克鲁兹敏感地嗅到通道对面飘来的阵阵杀气。
“不是说得通说不通的问题,是我比较现实。”
克鲁兹举起灭火器,摆好架势。
小要说的那个叫[Lady Chapel]的地方宗介心里有数。
第三甲板的深处,正好在指挥室的正下方一带,有一块通常乘员和陆战队员看的地图中被涂成黑色也没注名字的区域。虽然没有仔细想过,关于这块“机密区划”的存在一直在自己的脑海中。
因为TDD的工作人员来自不同的民族、拥有不同的信仰,潜艇上不存在“从军牧师”的职务或“礼拜堂”等设施。舰长说过“请单独以各自的方法祈祷”。那么,所谓的[Lady Chapel]应该就是那里了……?
“还差一点。加油。”
宗介拉着蹒跚的小要的手,赶往处于第三甲板的这块区域。虽然也担心克鲁兹的情况,但现在更重要的是从九龙手中夺回潜艇的操纵主导权。泰莎告诉小要的话中隐藏着提示。
在潜艇持续晃动的同时,地板倾斜得更厉害了。简直像正在紧急迫降的客机。潜艇内四处都是巨大的响声,桌上和搁板上的小物件全都落到地板上。
高速通过一个拐角——细长的通道尽头有一扇门。
两人跑过去。门上刻着“LC”二字,以及“没有舰长或副舰长的允许,任何人禁止入内”的警告。
“千鸟,钥匙呢?”
“有,这个……啊,开了。”
插入在舰长室找到的钥匙,厚重的门发出电子合成音后打开了。
这房间——[Lady Chapel]相当狭小。
昏暗的照明中依稀看出这是间直径4m左右的半球形房间,四面的墙壁上装着无数个正方形的模件。就像是日本北方“镰仓”从内部来看的构造。模组上都有A01、X16等编号,以及数个开关、把手。(读者多嘴:镰仓是虾米?)
半球形房间的正中央被大型机械占据。
既像是床又像是靠椅,也隐约有点像开盖的棺材。
设计是里面可以平躺一个人的构造——加上可以移动的盖子,可以完全把人封在里面。和AS的驾驶舱构造及其相似。
盖子上恰好是头部的地方用优美的书写体刻着英语。
[Transfer And Response “Omni-Sphere”/System103/Mode-1997 c Ver.1.01]
文字中的一部分宗介听说过。
TAROS,技术士官蕾明少尉说的、那台[强弩兵]上搭载的装置。为什么,它会出现在TDD的最深处……?
他立刻回过头看着小要。
她看着这装置——TAROS,平静地说:
“这看上去比[强弩兵]的TAROS更老式。连接的不是λ-Driver,而是这艘潜艇的制御装置。”
“什么?”
“……反正,我明白了。啊。原来如此……”
简直是别人的声音和侧面像。她在那里独自轻声低语着什么,点头,随后——用温柔的目光看着宗介。
“……千鸟?”
对着目瞪口呆的他,小要回应一个微笑。
“谢谢您,相良先生。这里已经可以了。这次……你能不能来救我?”
克鲁兹对着门外喷射灭火粉末。
当场通道中充满烟雾,白色的粉末四处飘散,视野几乎降为0。他立刻跳进通道,向古延所在的方向冲去。
敌人开枪了,子弹擦到手臂。靠这个克鲁兹知道了对方的位置,扑上去时对方一闪,只抓住握枪的手腕。
“哈……!”
古延左手一挥,克鲁兹反射性地头往后缩,颈部被刀轻轻擦到;回手又是一刀,克鲁兹抓着对方一拉,因为身体的平衡被破坏,这刀也擦过要害。
(可恶……!)
原以为接近战可以坚持个5分钟的,想得太好了。这个男子擅长用刀格斗,没有死角。在这种狭窄的空间中的战斗,最好用的是用惯的手枪或刀。克鲁兹用来复枪的水平毋庸置疑是天才,对接近战的感觉充其量不过是个“普通的专家”。平时虽然也能应付,素质只是一般的水准。况且对手是古延。
锐利的刀锋袭来,来不及了。克鲁兹挥手,刀插到肩膀上,传来灼伤一样的疼痛感。
“嗯……哦哦!”
克鲁兹抓住拿刀的手,强拉一下,自己倒在地上,用脚将古延踢起、背摔。
身上那把有威胁的刀被拔掉了。现在自己这状况简直就是枪靶。克鲁兹马上起身,准备躲到旁边的拐角后。
下一刻,右腿上有钝吨的冲击和疼痛感。
“……唔。”
古延投出的飞刀插在大腿后方,正要跨出的脚一软,一个踉跄跪倒在地。克鲁兹抓着身边的管道,回头一看,古延正用枪对着这边。
距离只有3m。逃不掉了。
白色的烟雾中出现一张浅黑的脸——杀手特有的毫无表情的面孔,会自动杀人的战士的眼睛。极度的冷酷,其中已经没有任何迷茫或感情。
马上要被干掉了。
就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发生异常状况。
古延的头部略微痉挛一下,像是被电到一样。他的颈部直直插着外科手术用的手术刀。
“……啊。”
古延因惊讶而睁大的双眼转向右舷侧的通道,似乎在看那个投掷手术刀的人。从克鲁兹的位置是看不见的。
银色的光再一次穿透昏暗的空间,手术刀插进古延的胸口。他看看自己的胸膛,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对准那个方向举起枪。
这时,克鲁兹拼尽全力向古延移动。他拔出腿上的刀,举在腰际,撞向古延,像流氓电影里一样。他心中想大叫“你的命我要了”。
这种冲撞看上去单纯,实际上是非常难躲避的一击。古延没有躲过。
伴着沉闷的声响和奇怪的感觉,刀插进敌人的腹部。古延发出呻吟,对地上开了一枪,又是一枪。随后,手枪落到地上。
“不好意思,古延。”
克鲁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在我看来,这500万和废纸一样。连擦屁股都不能用。既会生痔疮,又会堵马桶……”
古延对天花板翻着白眼,不动了。已经死了。他死前最后听到的是“擦屁股”、“痔疮”、“马桶”什么的,虽然过分了点——但那是自作自受。
克鲁兹退后一步,原URUZ10无力地摔倒在地。
“呼……”
克鲁兹蹲坐下来——肩膀和腿上的伤异常地疼。
扇开灭火器的白烟,一个人影慢吞吞地走近。是刚才从死角里对古延投掷手术刀的人。
原来是毛。
暴露的内衣造型。橄榄色的运动胸罩和比基尼短裤,就是睡在医务室时的打扮。微微沾着汗水的光滑的皮肤,优美的腿部曲线和丰满的胸部,紧绷的腰部和臀部。像雌豹一样美丽。(翻译插嘴:贺东似乎很喜欢借这种机会发泄来着……)
“克鲁兹。……我说你啊,接近战的感觉简直糟透了。……又是扑上去又是逃掉,简直像街上的小混混。我看不下去了……”
毛用无精打采的语调说着。她样子有些奇怪,似乎朦胧欲睡。
“这是……谁?啊……古延。怎么会……为什么和克鲁兹……什么?哎?”
看着尸体,毛在那里莫名其妙地咕哝着。
“?大姐,你前面在干嘛?”
“哎?我……?大概在医务室……睁开眼的时候,避难训练的警报在嘎嘎作响。因为我不想……穿成这样到格纳库去,就藏起来了。大概就这样。然后,你这边就开战了……”
“喂喂……”
“佩吉真是的……给我注射什么奇怪的药。搞不清状况了。[毒液]怎么样了?宗介呢?还有……嗯……头好晕……”
毛轻轻吐口气,瘫倒在墙壁上。似乎是刚刚恢复到能走动的程度。在这种状态下,用手术刀作出那么惊人的举动——
“可怕的女人……”
此时,那种声纳又向潜艇袭来。这次是断断续续的连续数次,每两次间的间隔渐渐缩短。
这是——已经十分接近的鱼雷发出的探测音。
自己现在立刻赶往指挥室也已经来不及了吧。在赶到之前,鱼雷会把TDD击沉。已经无计可施了。被古延拖得太久了。
陷入绝望的克鲁兹看着毛的身体,在那里小声嘟囔。
“可恶,没照相机啊!”
鱼雷已经十分接近了。
哔————哔——哔-哔,探测音的频率逐渐升高。毁灭的前奏,恐怖的曲调在持续向深海下潜。TDD被新型的ADCAP鱼雷嘲笑着:你下潜到这个深度照样追。
潜艇的深度马上就要到达1500英尺了。
那里的水压是50标准大气压。
在狂暴的海水施加的压力面前,钛合金船壳似乎屈服了。现在因为水压的关系,潜艇的总长度已经缩短了数米。勉强收缩的船壳扭曲着内部的所有构造设施。折断的管道中喷出水、水蒸气、高压空气;拧在一起的电线迸出火花。
[丹奴]以事不关己的声音报流水账。
[——故障。警告,第三甲板B通道发生火灾。警告,C系统第16号送水管破裂。警告,第一甲板H7压力隔壁有异常音。警告——]
被可怕的噪音、吱吱作响的船体、声纳音包围的指挥室,九龙兴奋得靠在舰长席上,发出哄笑声。
“好,很好……!来了来了来了……!”
破罐子破摔、自暴自弃——是超越这类词汇的、死神般的笑声。
但至少可以说,这个男人现在正在借此体会自己依然活着的存在感,从心底里高兴。
(他不是认真的吧?)
甲板士官哥达特上尉打了个寒颤。被手铐铐在一起,就以这样无力的状态——什么都做不了的情况下迎接死亡。这艘潜艇发出风暴般力量的那一刻、再次发挥超强的航海性能——这些都再也看不到了。
以浅海作战为前提的TDD设计本身就不重视这种深海活动。理论上其使用限界深度是1200英尺——压坏领域是1600英尺。
压坏——潜艇被挤压成碎块。现在离这个深度仅仅100英尺。
只有32m了。
再加上背后高速的鱼雷——
即使如此,泰蕾莎·泰斯塔罗莎舰长依然蹲在九龙的身边,保持沉默。她低着头、半睁着迷茫的眼睛望着地板,像发烧糊涂时一样在那里动着嘴。仅此而已。对九龙的话语和AI的警告没有任何反应。
恐怕是无法接受这可怕的现实、自我封闭了。不管多有才华,她始终是个16岁的少女。
哥达特对她抱着深深的同情和小小的失望。
指挥室有两个出入口,但现在都被[丹奴]从内部锁住了。不会有人来救援。
鱼雷距离500时,九龙大叫:
“AI!右满舵!接着放出诱饵!”
[是,长官。]
听到这里,哥达特死心了。
不行了,躲不过去了。鱼雷太快,往右边躲也没用。这个外行。
“准备回避了哦?躲得掉吗?!不,还是躲不掉吗?!呼呼呼……”
马上就要从后方追上的鱼雷的探测音已经接近极限了,此刻——
指挥室的正面显示屏一瞬间变得漆黑。
那是一眨眼的瞬间发生的事情。
“……?”
哥达特以及其他工作人员们感到惊奇的时候,泰蕾莎·泰斯塔罗莎一下子抬起头。
她的目光中没有绝望也没有悲哀,只有冷静透彻的意志和静谧的自信。伴随着什么一起,她用有条不紊的声音下令。
“[丹奴],根据我的信号射出1号2号Counter Major(鱼雷诱饵)。深海模式。”
[是,舰长。]
[丹奴]这样回答。[是,舰长]。
九龙用惊异的目光打量着哥达特他们,随后又看着泰莎的侧面。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视线,只是像乐团指挥一样伸出自己的食指,轻轻挥动着打节拍。
她的指尖描绘出复活的旋律。
“对……再等等……”
她用超乎常人的忍耐力等着鱼雷的靠近。
探测音现在已经像闹钟铃声一样了。还差一点就要命中了,此刻——
泰莎简短的命令道。
“射出。”
[Release、Counter Major。]
TDD顺从地放出伪装音源——Counter Major(鱼雷诱饵)。
“紧接着紧急排水、现在!”
[是。Emergency Blow!]
潜艇内响起警报音,紧急上浮用排水机构开始工作。潜艇内充满类似爆炸的声响,高压空气强制将海水从压载舱中推出。瞬时间潜艇获得了巨大的浮力。
TDD吐出无数的气泡,急速开始上浮。
被巨大的噪音和无法预判的行动干扰,鱼雷完全失去目标。在其探知范围内留下的只有之前泰莎以绝妙的时机放出的Counter Major。鱼雷冲向诱饵,点燃信管。
鱼雷在TDD的正下方爆炸。
轰鸣和冲击波打在潜艇的下部,巨大的身躯向上一弹。所有的乘员、固定的物体,都在地板上弹跳、滚动着。泰莎的径直滑到指挥室后方的墙壁上,九龙也差点从舰长席上摔下来。吱吱作响的船体发出的巨大声音宛如野兽的咆哮。
即便如此,TDD依然在海中飞翔。
像气球那样、像火箭那样。更抒情一点的话——像在天空中展翅翱翔的飞鸟。
USS “帕萨迪纳”
“你说,躲掉了!?”
塞拉问。
“是的。似乎利用了紧急排水,现在正向着海面急速上浮中。”
“就那点距离……!?怎么可能。可恶!”
能从鱼雷圆锥体状的探测范围内逃离的方法,只有将鱼雷引导至极近距离后利用高速机动甩掉。但是,那种体积的潜艇能在粘得那么近的距离回避——
“真是个可怕的家伙。那个舰长……他的胆子是钢铁的吗?”
“的确非常了不起。是令人难以置信的胆量。”
竹中沉默一会儿后附和道。
但是,稍后发射的第二发鱼雷正在向Toy Box飞去。
离命中还有3分钟。
TDD
潜艇猛地冲向海面,地板剧烈的摇晃着。
泰莎紧紧贴在指挥室后方的墙壁上。九龙、哥达特上尉以及其他的工作人员们都看着她,尤其是哥达特上尉——那种目光简直是陷入热恋的少年。(翻译插嘴:恭喜,TDD上的泰莎控又多了一个。)
“你用的什么魔法?”
九龙问。
“你不明白吗?那么似乎你还没有得到他充分的信任。”
“……”
“这艘潜艇现在已经是我的了。我决不会让你为所欲为……!”
正面的状态模版扩大了。
泰莎并没有命令,潜艇的各种状态却在自动恢复。
前后部的隔离门一扇扇打开;氧气供给系统向格纳库内大量输送氧气;调整机关部的出力,开始进行详细的自动检查;遮断发生故障的系统,启用备用的。
几乎完全呈红色的舰体状况慢慢变成绿色。
不是[丹奴]。有人在从什么地方直接进行潜艇的制御。
“是那个小姑娘……?!”
九龙咬牙切齿,泰莎则微笑。
“她太棒了。即便你杀了我,她也会代替我继续守着这艘潜艇。然后——”
这时,指挥室出入口的门锁打开了。
开启的两扇门之中,左舷侧的门猛地被踢开,一名拿着手枪的士兵——是宗介,疾风一般冲进指挥室。
九龙什么也没说,举起冲锋枪横向扫射;几乎同时在地上翻滚数圈后的宗介开了一枪。
“!”
左肩中弹的九龙趔趄着后退一步,扑向泰莎,把她当盾牌。宗介以无伤的状态藏到仪表台的阴影中。(翻译插嘴:相良同学,你的备用弹夹是从哪里拿来的?刚才和达尼刚战斗中受的伤这么快就痊愈了?你果然不是人……
校对插花:不,那是“无伤”说九龙没有打中宗介,不是说他身上没伤……)
“卡西姆啊……!”
“你无处可逃了。投降吧。”
听宗介这么说,九龙笑着用冲锋枪口顶住泰莎的下巴。
“你认为我会吗?自己想想吧,Honey~~~~”
“果然。”
宗介精准的瞄准九龙的头部,想一发就解决掉他。九龙则巧妙的利用泰莎的身体左躲右闪。
“相良先生,不用介意!开枪吧……!”
拉着大叫的泰莎,九龙一步步后退,准备从右舷侧的出入口逃离指挥室。
“……”
宗介集中力提升到最高,仔细瞄准九龙的额头上——3年前自己留下的伤口。
他正欲扣下扳机的当口,猛烈的冲击向指挥室袭来。全体从自己所在的地方飞起,撞上地板、墙壁——甚至天花板。
紧急上浮的TDD冲出海面。
冲出处于暴风雨中的海面,能和高层大楼相比的巨大船体轰然矗立在虚空中。其侧面的排水门中瀑布般排出海水。
激起怒涛的上浮。以猛烈的势头达到顶点后,舰首缓缓落下。随着时间它逐渐加速,最终化为神之铁锤击打在海面上。数万吨的船体和海面发生的撞击音能和雷鸣相比。
强韧的船体忍耐住这次冲击。伴着舰首的上下振动,溅出大量的飞沫,TDD浮在风暴中的海面上。天空被染成灰色,波涛汹涌,暴风雨狠狠打在舰体上。
虽然前后左右晃动着,处于无法航行状态,TDD依然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潜艇在晃动。感觉到这种痛楚的小要轻轻吐出口气。
“啊……”
脊梁骨咯吱作响,皮肤像是被点燃一样皱缩着的感觉。不,这不是自己身体的痛——她这么认为。
躺在TDD的最深处的她和潜艇一体化了。
TAROS——这个神秘的装置读取她的脑波和全身电位,再和潜艇的制御系统重合在一起。相对于瞬间能够和TAROS发生连接的人——比如宗介、九龙,能够持续和TAROS保持精神连接、在Omni-Sphere中长时间滞在的,只有身为Whispered的人。
Omni-Sphere,物质的另一面。以TAROS作为媒介,可以以各种方法使用其中的力量——和潜艇的同步是其中的一种。那个称为[λ-Driver]的装置充其量只是其中的一个分支罢了。
动力炉是她的心脏,压舱罐是她的肺,无数的管道是她的血管,两对潜舵是她的翼。任何行动都随心所欲,就像是她的身体。
主AI[丹奴]也对她特别恭敬。说“去死”就停止机能,说“换回舰长”就将后一次登陆消除。
听到声音了。
风暴中的大海之下,深深的地方,另一发鱼雷正在往上爬。是冲着自己来的。笔直地来。
但她丝毫没什么担忧。泰莎就是这样告诉她的。
紧急上浮的冲击比预料的更加厉害。
宗介手中的枪掉到地面上,后头部撞上仪表台。普通人应该已经昏过去了,他只是摇摇头、咬牙立刻站起身。(翻译插嘴:这应该归功于千鸟的二垒投掷训练吧XD)
宗介扫视指挥室。被手铐锁在一起的工作人员们团成一团,恶言恶语的、低声呻吟的都有。泰莎则横躺在右舷的地板上不省人事。
九龙不见了。大概是乘乱逃跑了。
(可恶……!)
无论哪方面的运气都好。死神也是他的同伙吧。
宗介捡起自己的手枪想追上去。
“中士!”
哥达特上尉大叫。
“先解开我们的手铐。还有一发鱼雷要来了,不赶快操纵不行。”
“……了解。”
的确,泰莎也需要察看状况。
宗介跑到哥达特他们旁边,用手枪将手铐的锁打飞。从禁锢中解放的工作人员们飞也似的回到自己的座位。
可另一发鱼雷已经过于逼近了。紧急上浮后的潜艇不可能立刻潜航,在这暴风雨中又不能行动。
这次彻底躲不掉了。
“方位2-7-8有一发ADCAP鱼雷!距离60……50……!准备防冲击!”
是跑进声纳室的德吉拉尼中士的怒吼。
探测音毫不留情地接近,正面显示屏上表示的TDD和鱼雷标记重合了。
全体作好防冲击准备,抓住固定的物体。宗介为了保护神志不清的泰莎,趴倒在那里。
“……!”
但是,该发生的爆炸没来。
鱼雷径直从TDD的正下方穿过,又掉头穿过来。无论多少次以TDD为目标,却始终只能保持在一定的深度上不来。像迷路的孩子一样,鱼雷始终在潜艇周围徘徊。
“这是……?”
望着显示屏,宗介问。
“原来如此……是鱼雷的安全装置。”
哥达特放开紧紧抓住椅子的手,回答他。
“附近有美军的水上舰艇。因此……对方的鱼雷被设定成无法上到一定高度,为了防止误伤友军。”
泰莎下令紧急排水应该是预计到这第二发的要素吧。连设定深度都事先看穿了。
“真是了不起的人。”
哥达特长出一口气。
得救了。明白这点的工作人员们交换了一下尴尬的笑容。
“……上尉大人,上校就交给你了。我去追他。”
宗介看着倒在地上、呼吸缓慢的少女的侧面,说道。
“嗯,我知道了,中士。自己小心。”
宗介跑出指挥室。
(九龙……)
他有预感。头脑中某处告诉他,差不多到最后作个了断的时候了。
USS “帕萨迪纳”
“又没打中,可恶!”
塞拉舰长气急败坏地跺着脚,提高音量。
“从一开始就看穿我们的安全装置了。这应该不是偶然……”
“闭嘴!解除鱼雷的安全装置后重新发射。1号、2号发射管注水!”
“帕萨迪纳”没有放弃。为了再次发射鱼雷,它开始上浮。
TDD
主格纳库的状况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在部下的氧气面罩的帮助下,刚刚清醒过来马度卡斯中校就碰上巨大的冲击。
他知道潜艇在紧急上浮,就在意识朦胧的状况下发出“抓住身边的东西”的警告。大部分东倒西歪的乘员们服从了他的指令。但由于格纳库位于潜艇的前方,紧急上浮时的振动幅度比其它地方更大。在场的工作人员们全都重重摔到地上,多多少少都负伤了。其中还有重伤的人。
马度卡斯自己的左肘扭伤,太阳穴有轻微的擦伤。头非常疼。镜框歪掉的眼镜上布满细密的裂纹,像是立刻要碎裂了。
直升机和AS、以及各种支援车辆和弹药箱因为有绳索牢牢固定着没酿成惨剧。假如有一架直升机没有固定好,飞机在格纳库内到处弹来弹去,一定会造成几十人死亡吧。
这是宝贵的经验。堆放在格纳库的各种器材都必须要严格固定,这点很重要。今后一定要把这也写进规章制度……马度卡斯决定了。
不知何时,原先关着的隔壁门敞开了,生活空气供给系统也恢复正常运转。其他所有的锁和设备也是。
不等马度卡斯指示,能行动的工作人员都尽快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没事干的人在那里帮助救治和搬运重伤者。穿过吵吵嚷嚷的格纳库,马度卡斯取下舰内电话的通话器。
“这里是指挥室。”
回答的是哥达特上尉。
“是我。发生了什么事,给我个说法。”
“副舰长,你没事啊!是那个恐怖分子。他占据了主AI。那家伙把这艘潜艇当自己的玩具来使……但是,通过舰长的努力,[丹奴]已经回复正常了。哎呀真的,她可——”
“恐怖分子呢?”
听口气舰长没事。马度卡斯打断对方的话,提出另一个问题。
“逃走了。现在还藏在这艘潜艇上。正巧我现在准备用广播——”
“你快点,笨蛋!记得说明体格和容貌特征!”
虽然明白哥达特在忙着检查状况,马度卡斯的声音还是忍不住上去了。
“啊,抱歉。请现在派人警戒动力炉、机关室和[Lady Chapel],尽可能快地让武装好的陆战队员分成每组4人——”
说到这里,马度卡斯再次打断他的话。
从格纳库另一侧跑进来的一名士兵吸引了他的目光。陆战队员的野战服,东方人,肩部正在出血,手上是冲锋枪。脸看不清楚——距离远,加上眼镜坏了。
“副舰长……?”
现在的负伤者不少,而且潜艇上东方人士兵的数目也不小。
但是,很奇怪。怎么看——那个士兵都像是帕劳群岛上俘虏的、驾驶红色AS的?为什么他能以这么娴熟的手法重新拼接发电机的电线?
“哥达特。那个恐怖分子有没有受伤?”
“有,被相良中士击中——”
“左肩吗?”
“是的。”
“糟了!”
马度卡斯挂上通话器向[毒液]的方向跑去。
“谁!谁都可以,快点阻止他!!红色的AS那里!”
听到这话,在附近负责救治伤员的男子们回过头去。几个年轻的士兵像被弹簧弹了一样高速从马度卡斯旁边超过去。
但是格纳库太大,这里距离[毒液]太远了。
距离这架AS最近的水兵们稍后发现事态的严重,开始跑向机体。恐怖分子举起冲锋枪,用全自动模式对着他们扫射。水兵们惊慌失措地往旁边闪避,逃到小型拖车或者弹药箱的阴影中。
糟糕的是,那架红色AS——[毒液]以俯伏的姿势固定,而且驾驶舱也开放着。滑进其中也只需要一瞬间。
装进恐怖分子的[毒液]的驾驶舱轻快地关上了。
已经不行了。对人的手枪和来复枪伤不到它分毫。
“带着负伤者逃离格纳库!随便逃到哪里去都可以!快逃!”
马度卡斯脸色发青,停下脚步对周围的士兵大吼。
啪嚓、钝吨的声音。是[毒液]的发电机启动、间接锁被解除的声音。
红色的机体微微颤动着,慢慢开始蓄力。手指、手臂、腿脚活动着,一根根拉断束缚自己的钩索。切断的钩索像蛇一样扭动着,撞击到地板的同时迸出火花。
“能战斗……我还能战斗。”
外部扬声器里传出男性的声音。伴随着含糊不清的笑声,[毒液]站起来了,头顶部位的高度几乎超过天花板。AS的手伸向附近的武器箱,用可怕的力量拉开。
留在格纳库中的将校士兵总计50人。其中的大部分都察觉到危险,背着负伤者逃离现场。
如果放任它大闹,毫无疑问这艘潜艇会遭到破坏。可是,用步兵用对战车火箭筒或者反AS地雷都无法进行攻击。格纳库的隔壁就是弹药库、鱼雷发射室、垂直导弹发射管以及飞机用燃料储存库。这些东西爆炸形成的破坏力,炸飞这艘潜艇100次还绰绰有余。
“副舰长,你也……!”
“我知道,但是——”
另一个方向传来声音。是距离[毒液]有一段距离、停机固定的TDD所属AS中的一架,在那里启动发动机、解除间接锁。
这架AS锐利的双眼一瞬间闪过一道红光。蓄完力,站起身,固定的钩索相继被扯断。
(相良中士吗……?)
ARX-7[强弩兵]沉重地站起身。
被看不见的大浪掀动,潜艇大幅度向右倾斜。
[强弩兵]的双光学传感器捕捉到的图像投在驾驶舱的显示屏上。正前方、舰首方向有红色的AS身影。
分别站在长方形格纳库的两端,宗介和九龙对峙着。
背水一战。
似乎是有这么句古话吧……宗介暗想。
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能将这个战队——TDD逼到如此窘境的,这个男人是头一个。
不得不承认了。
九龙。我害怕你。
3年前,你夺走了我的一切。豪爽的哈米德拉。勇敢的穆罕默德。喜欢讥笑人的哈里利。其他的同伴。还有,教我战斗基础知识的那个老战士——雅克布。(翻译插嘴:N多人名……音译。还有,相良同学的战斗基础知识不是应该由苏联的KGB负责的吗??)
所有人都被你杀了。那时的我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失去”。
站在你面前我的腿会发抖。会想到“不要,那些已经够了”。会想逃走。
没错。
现在,你又想从我这里夺走一切。克鲁兹、毛、严。泰莎。众多的伙伴们。还有——小要。你想把所有人都杀掉。(翻译插嘴:其实再联系一下DBD中九龙的话,大家就知道为什么了……校对继续插:贺老师你难道是同人男……)
但是,就是这点我不能宽容。
你知道吗。
就是这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所以——
“我要杀了你。”
宗介喃喃着,熟练地操纵着机体。腋下的武装架发出声响弹开,[强弩兵]从里面抽出单分子短刀。
像是在向里面灌入钢铁般的意志,[强弩兵]笔直地举着短刀。
“呼呼呼……我很高兴,卡西姆。”
[毒液]从武装箱中取出单分子短刀,微微前倾摆好架势。
两架机体同时启动单分子短刀。边缘上微小的锯齿被内藏的高速马达带动着开始旋转,尖利刺耳的声音充斥着格纳库。
双方踏出半步。又是半步。
AS是久经锻炼的士兵身体的延续。决定性能互角的机体间胜负的,是操纵者的感觉——对死亡的嗅觉、以及冷酷的杀人意识。
全高8m以上的两架机体不露出丝毫破绽,步步逼近。全身高度紧张,丝毫不随便的行动。
最初进入攻击范围的那刻,两机都用手上的短刀划出一条弧线。
闪光过后,[毒液]的装甲被切开了。左臂,不深。[强弩兵]勉强避过攻击。
“哦哟?”
“……”
不能给予对手喘息的机会。
宗介操作机体取低位,横向挥动短刀。[毒液]缩回右腿,差一点被砍到,紧接着又斜向刺下。[强弩兵]挡住它的手臂,想抓住一拉、破坏它的平衡——被闪过了。[毒液]欲反抓住[强弩兵]的手,宗介赶紧招架,两把短刀碰撞在一起——看穿对方假动作、刺击。敌机回避、移动、纵切、横挥——
攻防速度渐渐加快。
一次呼吸过程中的斩击次数从一次变成两次、三次。在留着残影的高速行动中使出各种狡猾的手段。所有的一切——每次移动、每次攻击里都蕴含着明确的杀意。
铁块相撞的声音和飞散的火花。
“没错没错没错……!动啊!再快点啊!”
九龙用戏弄的语气挑衅。
(开玩笑……!)
宗介睁大双眼。超越集中力的限界,瞬间演变为永恒。(翻译插嘴:这……没有爆种镜头的SEED能力觉醒吗?虽说SEED出品日期远在这篇小说后……)
[强弩兵]的左手牢牢抓紧[毒液]握着单分子短刀的手腕。任由机体发挥它的力量,宗介拉近对手,对准敌人的侧腹部膝击。
“哦?!”
[毒液]被打飞,撞到格纳库后方的墙壁上。铁骨架弯曲、管道爆裂、挂在天花板上的照明器具脱落,下了一阵玻璃碎片的大雨。
紧接着[强弩兵]毫不犹豫地跳过去把短刀刺向[毒液]。[强弩兵]的单分子短刀竖在敌机的左肩上,借助惯性把敌人的装甲割掉。正要再追加一击时,[毒液]的左手食指顶上[强弩兵]的腹部。
“!”
冲击。
这次是[强弩兵]被弹到对面的墙壁上了。
是击倒毛的“手指枪”。利用λ-Driver的指向性冲击波。在零距离受到攻击的[强弩兵]从内部看来并没有任何损伤。似乎是我方的λ-Driver对抗功能也起作用了。不,也许从第一次伤到[毒液]开始就已经在起作用了?
宗介没时间考虑了。
消灭眼前的敌人。他心里只有这一件事。
无视撞上墙壁的冲击造成的呼吸困难和肋骨剧烈的疼痛,宗介操作[强弩兵]向敌机冲去。路途中踢飞小型拖车也不知不觉。
他听到某人狰狞的吼声——原来是自己的。
踢过去,[毒液]避开了。
转身、肘击,又被避开了。
抓住[毒液]的颈部,挥下短刀,这次对方没能躲开。
[强弩兵]的单分子短刀在敌机的面部留下一道纵向的伤痕。红色的独眼——[毒液]的光学传感器被破坏,迸出血珠一样的火星。
“喔……!”
宗介没有满足,对准敌机的腹部插进第二刀。九龙以惊人的速度读出他的行为,举起左臂当作盾牌。短刀刺进肘的下方,将驱动系捣成碎块。还不够。[强弩兵]抽出短刀,再次刺下去。过度使用造成过热的单分子短刀边缘锯齿发出高亢刺耳的声音纷纷掉落。
即便如此还是不能满足宗介。他握着已经坏了的短刀柄,一次又一次插在[毒液]上。
敌机不断向后滑动着,终于撞上格纳库后方的电梯。
“呃、噢……!”
发现[毒液]的动作变迟钝,宗介终于停下手。
敌机抖动着,紧紧抱住[强弩兵]不放。就像是拳击手扭在一起。
气喘吁吁的宗介开始观察自己的眼前。由于持续用力攻击敌机,[强弩兵]的机械手损坏无法使用。
“呼……呼呼呼,我输了。”
九龙低声嘟囔。[毒液]的外部扬声器看样子还没坏。
现在的[毒液]和废品只有一步之遥。头部破坏、左臂无法动、胸部装甲扭曲脱落。
“你赢了……卡西姆。不,也许还没有……?”
“?”
“我真得很高兴。你要和我在一起,直到最后一刻……呼呼呼。”
不明白他的话,宗介困惑了一段时间。他已经几乎没有抵抗能力了。
不,这是——
(他要自爆吗……?!)
直觉这样告诉他。
九龙现在正在使尽全力使[强弩兵]无法离开自己。双手和双脚紧紧缠住,所有的剩下的电全都转到电磁肌肉上。原本对方的力量就比[强弩兵]要大。从对方是新型机的角度来考虑,这也正常。[强弩兵]失去平衡,跌坐在电梯上。
“让我们好好相处吧,嗯?”
不会错了,他是这么打算的。
炸药是什么程度的?炸毁自己的程度?或者是能在这艘潜艇上开个大洞的程度?
“……唔!”
这时,地板颤了一下。
两机所在的电梯开始上升了。这是边长20m的正方形电梯,用于格纳库和飞行甲板间的AS及直升机运输。
指挥室的工作人员们乱成一团。
除了格纳库的战斗造成的管道和电缆断掉的问题,还有再潜航前冲入高压空气的准备没结束的问题,以及美军潜艇不死心发射鱼雷的——严重问题。
但比起这些,最让他们惊异的是潜艇前方的飞行舱门——长度接近70m的巨大艇壳自顾自地打开了。
飞行舱门只有在AS或者直升机从飞行甲板上出发时才会打开,潜艇上部外壳会分别向左右收缩。但在这暴风雨中打开,是发疯的人才会做出的行为。
刚刚冲进指挥室的马度卡斯大吼着“你们在干什么!”,面对质问哥达特和其他的工作人员们只能回答“我们也不知道”。
他们面前的正面显示屏上映出大大的文字,像是少女写出来的圆滑的字体。
[Don’t worry,everything is gonna happy]
别担心,一切顺利。
电梯依旧在上升。
“喂喂,还有60秒哦!顺便说一下,炸药有300kg,足以炸沉这艘潜艇了!那么,你怎么办?嗯?怎么办?”
九龙叫嚣着。看样子,[毒液]的炸药是定时式的。
只要甩掉它就可以了,可[毒液]像是粘住一样摆脱不掉。它的手巧妙地围抱住,执拗地缠着[强弩兵]。
[强弩兵]的一只机械手损坏,不可能用手扒开对方的束缚。两架AS就这样保持着纠缠的姿势,像是在比试摔技的柔道选手。
“哈哈!怎么样,这样的结果?!真不体面啊……”
九龙发笑了,他的笑声就像喜欢开玩笑的恶魔的。
“让你像英雄一样给与最后一击……是不可能的。挣扎呀?!和我一起华丽地、有趣而奇怪地到另一个世界去吧!?啊,卡~西~姆!!”
(这家伙……!)
他是认真的。不——这种事以前就很清楚。这个人的性格极其恶劣,别人越是不希望的事他越是喜欢做。
电梯停止上升了。
两架AS正处于无人的飞行甲板上。巨大的飞行舱门已经打开,可以望见黑漆漆的天空。瀑布般的雨和波涛翻起的海水打在[强弩兵]和[毒液]上。地震般的巨响和可怕的震动。毫无疑问,这是风暴正中央。如果有人在这里,大概会像纸片一样被吹走吧。
只要带着[毒液]爬到飞行甲板的前端——就可以在它自爆前将其投入海中。如果甩不掉它,就和它一起跳下去——这样TDD就得救了。
谁在操纵电梯?谁打开的飞行舱门?不知道。很可能是这个人听到九龙的话,看破他打算自爆的意图。
但是从这个电梯到甲板顶端有50m以上的距离。在这种被缠住、身体活动不自由的状态下只能爬过去。距离最前端、被海浪吞没的尽头至少需要1分钟时间。
来不及了。
不知道九龙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他又在那里大叫。
“还有30秒!你怎么办,Honey~?!”
“呜!”
机体扭动着、踢打[毒液],在那里乱动。
不行。甩不掉。
试着爬过去。太慢了。飞行甲板的前端实在太远了。
没有负担的状况下,[强弩兵]明明可以在一瞬间跑过100m以上的……!
“还有20秒!我骗你的。实际上只有15秒了!嘻、哈、哈哈哈!”
真是最差劲的男人。宗介咬着牙,扫视飞行甲板。
他的目光停住了。
装在飞行甲板上的金属部件。就在身边。像田径运动中短跑用的起跑装置般的、几米高的突起。
“还有10秒!”
这个部件根部正在冒着白色的蒸汽,像是对宗介说“快、快来!”
[强弩兵]全力扭动背部,向那个部件伸出手。放出手腕内藏的钩索枪——类似钓鱼线的东西——用钩子固定住,再将钩索缠在身上。
“还有5秒!我爱你呀,卡西姆~~~!!”
宗介无视这句话,用全波段无线电呼叫。
“射出!”
下一秒,这个部件——蒸汽弹射器的射出台启动了。
这是能在短短数秒间将重近10t的AS或者直升机加速到离陆速度的装置,威力巨大。
“……!”
被钩索绕着的[毒液]和[强弩兵]被射出台爆炸般的力量拉着,在飞行甲板上滑行。简直是准备从甲板上跳下去一样,机体冲向潜艇的最前端。
“哦……哦……哦……!?”
两架机体一瞬间就前进50m,被从飞行甲板的最前端抛出。
在这之前[强弩兵]已经发射另一发钩索枪钩住飞行甲板。由于冲击,钩索枪的先端——锚钩脱落了,但还是留在甲板上——在危急万分的时刻成了[强弩兵]和TDD间的救命绳。
另一方面,[毒液]身上一开始就没有钩索枪。
红色的AS打着转飞上天空,在落入大海前,在暴风雨中爆炸了。
“300kg的炸药”不是吹牛。
激烈的暴风雨中扬起一团火红的爆炎。在TDD正前方偏右发生的爆炸拍打着海面、撒播着金属的碎片。巨大的潜艇向左边倾斜。受到冲击波影响的[强弩兵]差点落入海中——还能活动的左手勉强抓住了甲板边缘。
燃烧的碎片撒落在海面上。TDD从这火焰中穿出来。
宗介小心操纵着摇摇欲坠的机体爬上飞行甲板。
甲板上还残留着爆炸的机体的一部分,在那里熊熊燃烧。火焰在暴雨的洗礼下逐渐变小、熄灭。[强弩兵]走到弹射器旁横躺下,肩膀上下抽动着。
九龙——死了。
这次绝不会错。绝不是乐观的预测。
假设他现在因为什么不明的原因还活着,大海和风暴会解决他的。想活下去是不可能的。
宿敌死了,战友的仇也报了。可宗介并没有感伤。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那个男人极恶劣的品行。
彻头彻尾。到死前。这种恶劣也能说是他的优点了。
“真是的……”
满头大汗、呼吸急促的他在喃喃自语。
“卡西姆、卡西姆的……叫得那么亲热,你个●○[哔——]!!”
从公用频道传出的这话小要不想听也得听。
那个宗介在骂粗话。尽管如此,她还是忍不住想笑。他也有人情味,有复杂的过去。
大概之前他对自己的态度也是因为九龙——还有过去的种种才会那样的吧。
(对你说出那种话,对不起。)
小要的心底深处这么想。
(仔细想想,我对你的事情还一无所知呢……)
就是这么回事。
和自己相同的年龄的资深佣兵。这艘潜艇上的顶级士兵。刚刚还收拾掉一个极度险恶的家伙。
真了不起。老实说,觉得他很帅。
这样的他能和自己那么快就进展到那个程度——她莫名地高兴。
感觉到潜艇的呼吸。
[强弩兵]已经回到潜艇内部了。关闭飞行舱门。必要的高压空气充填也马上就结束了。“帕萨迪纳”射出的鱼雷虽然已经接近,但只要恢复SCD(超电导推进)就能轻松摆脱掉。
已经不要紧了。
小要这样想着,离开Sphere,在精神与物质的媒介——TAROS中睁开眼。外面的盖子已经打开,她看到的是TDD的[Lady Chapel]的天花板。
大概自己会忘掉这么多事吧——潜艇的构造、自己所作的事、这种力量、对Sphere的干涉。其中的大部分她已经理解了。
USS “帕萨迪纳”
声纳员报告。
“呃——Toy Box正在远离,深度500,极高的速度。大约是50海里以上。我方的鱼雷大概追不上吧……该怎么说呢。”
此后,竹中副舰长接着讲下去。
“放跑了。真是艘可怕的潜艇。”
塞拉舰长的肩膀垂下,用愤怒的目光看着竹中。
“那我们算干了什么。用了4发几十万美金的ADCAP。这样我们和白痴有什么区别?”
“没办法。因为我们就是白痴。”
塞拉冲上去揪住竹中,一旁的工作人员连忙冲过来制止。
尾声
死者4名。
背叛的达尼刚和古延。这两人就算了。但是被杀掉的马卡兰上尉和梁一等兵也许死不瞑目吧。
马度卡斯和其他的军官士兵都评论说“发生那种事态只死了两人实在是奇迹”。在劫艇事件中没有死者大多要归功于泰莎,可她依然高兴不起来。
后来听说这件事的卡里宁少校也深感自责——毕竟内J都是他负责管理的SRT的成员,而且自己的副官也死了。他似乎在他人不知道的情况下暗下什么决心——是什么样的决心则没人知道。
到达梅利达岛的基地后是例行的乘员点名。从以前到现在这都是舰长的工作。此外,陆战队的点名也是TDD战队负责的。
她已经记住所有的部下的名字。地下船坞里,泰莎走在排成一列的人员面前。
“理查得·马度卡斯中校。”
“到。”
“威廉·哥达特上尉。”
“到。”
就这样,点了一百多人后,泰莎报出一个名字。
“盖尔·马卡兰上尉。”
“他去巡逻了,舰长。”
马度卡斯回答道。泰莎面无表情地轻轻点头。开奖大会的头奖,他的笑脸。在自制力的作用下,她停止回忆。
“梅莉莎·毛上士。”
“到。”
“罗嘉·桑达拉普塔中士。”
“到。”
“克鲁兹·威巴中士。”
“到。”
“相良宗介中士。”
“到。”
SRT的点名中没有达尼刚和古延。点名延续到PRT部队,她又报出另一位死者的名字。
“梁晓平一等兵。”
“他去巡逻了,舰长。”
马度卡斯冷酷的回答。泰莎还是什么都没说。
点名结束后,是从基地运送遗体的工作。马卡兰和梁的棺材分别被6位同事抬走。
他们的遗体会被埋到故乡的墓地。对家属的通知是“在为警备公司[阿尔丘罗斯](音译)工作中发生事故死亡”——详细的状况是不能说明的。泰莎的存在不能被知道,也不能写信抚慰他们的家属。
但这就是她选择的道路。
通过这次事件,小要充分了解到泰莎的辛劳。
从模拟滑翔跑道起将棺材送到运输机后,泰莎独自走向梅利达岛的居住区。看到这些的小要对宗介说:
“去说啊。‘打起精神来’。”
宗介呆然了一瞬后,向泰莎走去。
小要远远的看着他们。在没有人的通道中,听了宗介的什么话的泰莎靠在他的胸前,把脸埋在那里痛哭。
小要叹口气,独自回到基地的客房。
离回东京的飞机出发4小时前,宗介出现在小要的客房里。
“怎么了?”
“跟我来。”
他带着来复枪的盒子和弹药箱一样的东西。
不明所以的小要跟着宗介,走到呈直角的基地的北面、一块被岩山与阔叶树包围的地方。
随后,两人来到被夕阳染红的海边岩壁。
非常美丽的景色。
“拿着。”
宗介从来复枪盒子中取出碳素纤维制的钓竿,交到小要手中。
“这是……?”
“钓竿。”
“不,不是这个意思。这里是?”
听到她的问题,宗介依然和平常一样板着脸回答。
“秘密钓鱼点。基地里只有我知道。”
“钓鱼……我说,要乘回东京的飞机,只能在这里待40分钟不到啊?”
“无所谓。因为这是我初期的作战目标。”
“哈?”
面对一脸惊讶的小要,宗介将已经穿上饵的鱼钩“唰”地甩出去。
“本来我是打算带你来这里的。但是……因为各种缘故,绕了不小的圈子。”
“这……这里?”
“肯定的。”
宗介低头看过手表后,点点头。
“那,钓吧。说不准会在30分钟内钓到大鱼呢。”
“笨蛋!这怎么可能。”
“谁知道呢。”
宗介大胆地继续。
“和你在一起,我就觉得自己什么都做得到。无论是钓到不合常规的大鱼、还是从从可怕的危险中逃离。所以,30分钟就好,稍微陪我一下吧。”
“……你真的这么想?”
“当然。因为有你,我现在才能在这里。”
小要惊讶地张大嘴,随后换上一脸灿烂的笑容。
“好,可以。那就让我看看你在这方面有多不走运!”
小要把鱼钩甩进海中,两人并排坐在岸边。在短短的30分钟内,结果什么都没有钓到,也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是——
这30分钟里,两人过得很开心。
(完)
后记
让大家久等了!宗介的宿敌复活,又让秘银头疼了。这次是海!大洋彼岸的军事惊险小说!的感觉?嗯,不对吗?……总之,在这里奉上全金属狂潮长篇第三卷“动荡的Into
the Blue”。
不知不觉又写厚了。不大好啊~~~不好。不。不对。
文章有些怪。Whispered之间的话题是吧。脑子是有点怪了。
总觉得这次莫名其妙用了许多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军事用语和省略记号,不明白也没关系。作者肯定也不知道。这是讲究气氛、气氛。和大和战舰“第三舰桥、大破!”、布莱特舰长的“左舷、弹幕,在干什么!”之类的是一回事。没问题的。简单的说,就像是多拉A梦说“竹~蜻~蜓~”一样。从强袭登陆潜艇上飞出来的装备竹蜻蜓的AS部队,用反射斗篷回避穿甲弹。“AL,地球破坏核弹准备!”<遵命。EDB ready。>
打住、打住。
觉得上次的ONS走的路线缺乏刺激,这次就以BMG为基础考虑,变得稍微严肃一点。但只有海会不会太稳重了?稳重。暂停。进行。←日语绕口令?我讨厌。拖雷也讨厌。
↑这是谁?
打住!
每次长篇的后记改写些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再会。Goodbye。
……才只有一页半啊。这样又只能请特别嘉宾出场了。这次是施与贺东诸多恩惠的大恩人(←画图一样的废话),同样是富士见Fantasia文库,负责执笔《狗狼传承》系列的新城カズマ老师!是社长、有时髦的胡子,原迎宾boy加bilingual(能说两种语言)的nice guy!(省略以后是bilinguy?)好,拍手!噼啪噼啪。咚咚。卟卟。
新:“啊,大家好,我是新城。最近自己的小说会变被写进实写直播版的后记,没想到又有这件事。可真的不要紧吗?”
——请随便。我好久没这么做了。
新:“哦,是吗。……好久,你以前也做过?”
——是啊。我和知道全金属系列的读者以前在《蓬莱学园》的书里也进行过这样的对话,你不知道吧。
新:“嗯,这样说来是的。真怀念啊(望向远方)。但是年轻人要放眼未来啊。这么说来这次的长篇……好像是和海有关的?”
——是的。夏季的湘南恋爱物语。(骗人的)
新:“……”
——实际上是豪华客船沉默的故事。得奥斯卡奖的那种。(还是骗人的)
新:“……(微笑)算了,无所谓,我继续。但如果始终保持这种状态一直到最后一页,又会被负责编辑的‘三月’佐藤骂的。”
——关于这点,因为新城老师一直叫佐藤“三月”,其他多数人都误解为她“怀孕三月”。
新:“哇,又是这个话题。(转头对着富士见书房所在的九段下方向)这件事造成很大的麻烦,不要再搞错了。各位读者不要弄错那个外号的意思。佐藤小姐实际上是精明能干的编辑,此外……(略去数个华丽的修饰词)。咳咳。”
——真的,佐藤小姐既有毅力,又……(略去数个华丽的修饰词)啊。所以一定不会被骂的。哈哈哈。……嗯,打住。这次的话题是海,潜艇会出场,美少女舰长没有暴露穿泳装的样子。这就是问题所在。
新:“哎,是吗?!”
观众:“真的!?”
美国总统:“哦哦,这是真的吗,贺东君?!”
——是真的,总统阁下。写完以后才想起,这次根本没有余地加进这种镜头,呵呵……
美国总统:“嗯,是这样吗。我对写小说不了解,但好像有很多不是辛劳甚似辛劳的事。”
——那当然。阁下的工作地还有莫尼卡,可以每天过得快活;我的工作地可是只有高达模型啊。不过,这也是可以过得快活的,嗯。
新:“不过不要紧吗?不是应该回避借用时事吗?出这本书的时候还是克林顿,明年可要换人了哟。顺便,写这篇对谈是2000年1月哦,各位读者。”
——啊,失误了。全金属的时代设定依然还是20世纪末,这样下去就要进入21世纪了呀……时间真是无情的东西。
新:“嗯,这么说现在已经不是19开头的时间了。以前,2000年或2001年人会利用飞行车代步,在火星殖民啊在海底建筑和海豚对话啊……什么的预测登在杂志的封面上。咦,那飞行车和火星都怎么样了呢(望向远方)?”
——火星。飞行车。未来。还有在透明管道中行驶的火车。
新:“人型机器人什么的。啊,这已经接近能够实际应用了。果然,本田技研的P3……话题扯太远了。问题是舰长的游泳衣啊!”
——是啊,本来考虑过在尾声里出来的,但剧情还是太严肃了。在这段时间里我会好好思考的,总之身为fans的读者们请忍耐和等待。这次她是比较“酷”的模式。
新:“原来如此,把一些有趣的东西放到后面来展示角色的不同面。技巧派嘛。”
——不不,多谢夸奖,呵呵。……(低头看手表)噢,都这个时间了。那么各位,再见!
新:“这么突然!(不知从何处抽出纸扇就是一下)啊。对了,在结束前叫你把这个读完。给(从口袋中取出纸条)。”
——哎?这种东西你来读嘛。……啊,走了。仿佛一阵蓝色旋风。Blue gale。挥泪。
呼。这种形式的对谈我写起来轻松字数也容易凑。啊,得救了。Thank you。终于有点认真了。嗯,纸条是“狗狼传承Mail game介绍”。
哦,虽然是那种怪叔叔的类型,新城老师实际上是很了不起的哦。创造作品架空世界的时候,能达到如此的深度,是少有的博学的作家啊。(这不是客套话,真的。)不光是世界的历史和风俗,连语言体系都有(包括语法、语法啊!)。贺东能写出全金属的世界,受了不少(实际上是相当)新城老师的影响。
……呃,到新城老师的《狗狼传承》系列的壮大、缜密的故事世界中去玩吧!新城老师的Mail game从今年(2000年)6月到翌年3月间运行。利用明信片和信纸,全国数千名参加者创造自己的角色活跃于那个世界……我也通过从事这类活动学到不少东西。啊,真怀念。
那么,对这个活动有兴趣的人——
邮政编码168-0081 东京都杉并区宫前二——-一六-二二〇
Elseware “Blue gale,心之力”系收
寄信时,把写着自己的住处、姓名的名片大小的纸和回信用90日元邮票封在一起。使用互联网的请登陆Elseware的官方网站领取资料。
那么,这次也麻烦了许多人。特别是四季童子老师,真的很对不起。没能把资料一起送过去,实在很抱歉。你每次都画出如此富有感情的插图,我从心底里感激。我明白了铅字所能表达的局限性。
还有,感谢为TDD画设计图的高野真之。
还要感谢佐藤和其他一干不知名的编辑们。因为在1月发售,也非常感谢前来联络的书店的各位。向在一月Fantasia文库里拼命找我作品的读者们感谢&谢罪。
真的,谢谢大家&抱歉。
……就这样。上面就是这次的后记。
那么再会。准备下次也一起和宗介到地狱去逛一圈吧。
2000年1月 贺东招二2006-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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