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与不纯的格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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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鸟要与常盘恭子正在逃亡。
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所湿透。气喘嘘嘘的,慌慌张张的,在阴暗的小巷里穿梭着。
在她们身后十米,三个目露凶光的不良少年,穷追不舍跟在后面。身上留着纹身,耳朵上穿着耳环,眼睛上还戴着眼罩——(翻译:这是什么?cosplay加勒比海盗吗??)
“站住,别跑!?”
“站住与被干掉,选哪个!?”
“再跑就干掉你们,听到没有!?”
听起来无论选哪个都难逃一劫的了。由语气可以听出来,他们的愤怒可不是一般的大。看来是没有和平谈判的选项的了。
“烦……烦……死了啊,那帮家伙也太契而不舍了吧!”
小要砸了砸舌。有着端正的鹅蛋脸与及腰黑发的她,此刻一面把柏高的包装袋夹在腋下,一面单手拉着恭子的手腕。(翻译注:柏高,PARCO,是某服装品牌)
“哈啊,哈啊……。那多半是因为……小要你……‘嗖’的一声……让他们尝了一记凌空飞腿的原因吧……”
恭子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圆圆的眼镜下的一双大眼睛正处于半湿润状态。
这里是周日的繁华街道。
一起出来购物的两人,在快餐店里就餐时,那帮不良们跑过来骚扰。围住恭子说什么“好可爱”啊,光动口还不够居然还动手动脚,嬉皮笑脸的就要去抱人家。
刚好离席的小要回来看到这一幕时,二话没说就对那三人进行奇袭攻击。正如恭子所说的,先是凌空飞踢,接着举起灭火器一顿殴打,最后是闪电般迅捷的撤退。这就是出现本文开头一幕的原因。
一如俗话说的,冲动是魔鬼啊。
“哈啊,哈啊……我,我不行了……”
恭子喘着粗气,脚步蹒跚。穿着高跟鞋的她,现在连走路都成问题了,何况逃跑。(翻译:话说能穿着高跟鞋全速奔跑而不摔倒的女人,全世界好像只有一个了)
“站起来啊,恭子,支持住啊。被他们捉住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的啊!?搞不好会被捉上鲔鱼船被卖到国外哦!”
“我想不至于那样的啦……我跑不动了……”
小要死命拖着不停喘气的恭子往前走。在转过一个堆满垃圾的弯角时——
“啊啊呀——”
恭子脚下一扭,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恭子!?”
小要马上回身,把恭子扶了起来。但这么一耽误,后面的不良三人组已经追上来了。
“呜……糟了……”
“对不起……对不起啊……小要”
恭子眼泪汪汪的抱歉道。而三人组此时已经喘着气的将小要她们包围起来了。
“走投无路了吧……”
“刚刚不是还很嚣张的吗、嗯嗯?”
“真以为你们能逃得掉吗、啊吓?”
果然,三人都正在气头上。
“各、各位。让我们停止无意义的争斗,然后高唱和平友爱之歌吧。アッサラーム.アレイコム。你的暴涙之气已经平息了”(翻译注:アッサラーム.アレイコム是阿拉伯语,等同于“Hello”,“你好”一类的词)
小要把右手放在左胸上,试着劝说对方。
“……你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吗,吓!?”
“嗯,说实话是有一点期望……”
“少废话!喝啊,喝啊喝啊!?”
发出古怪的怒吼声,一个男的骤然出手,运足力气的往小要揍过去。
但是——
就在他要出手时,他的手“叭”的被身后的人架住了。
“嗯……?”
拉住男人的手的,是和小要她们同年的少年。
身材矮小。和身为女性的小要差不多,甚至还要矮上一点。
皮肤白晰五官端正。眉毛细长眼睛清秀。留着一头长长的黑发,并戴着一条红色的头巾。不知为何穿着一件有点脏的厨师服。
看上去,应该是附近的饭店的厨师或者工作人员吧。
“…………。大男人的,不要欺负女生”
少年的声音听上去冷冰冰的。但是,一种无言的迫力,却在他的话里渗透出来。
手腕被拉住的不良少年,一脸不爽的盯着对方。
“吓吓?你在嚣张什么啊,呜啊……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本来充满傲慢的语调,在下一瞬间变成了哀鸣。少年巧妙的扭曲着对方的手腕。
“好,好疼啊!别扭拉!停手啊!停,拜托你停止啊!别扭了,别扭了,别再扭了啊!?不……不要再来了,妈妈啊……我再也不干坏事了……俺,会努力挣钱养家的了……我发誓不再混不良少年了!呜,呜呜……”
在无法忍受的痛苦中,恍惚间与过去的记忆邂候了。那不良少年就像小孩一样的在那里哭泣着。
“混蛋,还不放手,你找死啊!”
实在看不下去。另外两人都跳出来解围。
一跟警棍,一把小刀,从两边向对方袭击过去。
“啊,危险——”
在小要和恭子出声之前,穿着厨师服的少年已经动了。
先左后右。
小巷里响起了“呯砰”的声音。瞬杀,这是对当前情形最好的形容。
转眼间,两人手上的武器都被击飞,同时身子贴着墙壁倒下。速度快得连眼睛都跟不上。
小要一时之间无法了解对眼前的状况。
“呜……呜啊”
结果,倒地不起者两名,哭喊着逃跑者一人。
而问题中心的少年呢,则收起自己的拳头,沉腰扎马,解除着攻击姿势。
“哼……”
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捡起身边装着垃圾的袋子,抬腿就走。
“那,那个……”
“什么事,女人”
把垃圾袋放进橙色的垃圾桶后,少年以不含抑扬顿挫的声音问道。
“非常感谢你救了我们”
“不要搞错了”
“哈?”
“这里是我打工的店的后门。在这里吵闹的话,会影响到客人的”
说着下巴一抬,指了指旁边的铁门。从抽风机了传来阵阵饺子的味道。看来是家中华料理店。
“啊……是那样子啊”
“像你这种穿得轻飘飘的女人,谁会那么好心帮你啊。听明白了的话——女人,就快点消失吧”
这种态度,使小要不由得心头火起。不友好还可以忍受。毕竟身边也有这样的人。但是,开口闭口“女人”“女人”的——今天哪里招他惹他了?
“这,这人……”
如果是平时的话,早就用“什么呀,态度这么嚣张的。你算哪根葱啊?”这种话来反击了,但现在小要只能拼命忍耐。再怎么说,对方是救命恩人这个事实是无法否认的。所以只能在心里,一遍有一遍的复诵着咒语。
忍耐忍耐忍耐……
好,忍耐成功。
小要深深的吸了口气,
“但是……在我走之前,可以再打扰你一会儿吗?”
“干嘛?”
少年的脸上闪过一丝意外。普通情况下的话,听到像“给我消失”这种话,一般的女孩都是很生气的哭着跑开才对……像小要的这种反应可以说是很少见的。
“把手伸出来。你流血了”
“?什么啊——”
小要没再说什么,一把拉住对方的右手。
拳头上,有一小块擦伤的伤痕。应该是在交手时,被不良少年的衣服上的金属制的装饰品刮伤的。小要从口袋里拿出创可贴,然后“啪”的一下贴到伤口上。
“这样一来就可以了。就当作是谢礼吧”
“…………”
看着自己的拳头、上面的创可贴、以及小要那纤细的手指,少年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对。看到对方手足无措的样子,小要的眼里闪过一丝恶作剧的神情。
“但是呢,只此而已哦。如果你能亲切一点的话,花环啊草裙舞啊热情如火的香吻啊都会让你享受到哦。这次是你的损失了啊——,哦呵呵”
“吻……什么吻……?什……你乱说些什么啊……”
“开玩笑的啦。无论如何,还是很感谢你。再见了。走吧,恭子”
小要背向着如木桩一般呆立在那里的少年,离开了现场。而一直在旁观的恭子,也在慌慌张张的向对方致谢后,跟在小要身后离开了。
走出几步后,恭子说道。
“小要你也真是……连那种类型的男生也敢出言戏弄啊”
“是吗?”
“嗯。那位可是超厉害的强人哦。而且好像还会拳法的说”
“是哦。那应该是空手道吧,不过又好像有点不同”
虽然装着若无其事的说道,不过小要还是有点在意的。在自己的生活圈子里,除了宗介外就没有那么‘强’的男性了。所以打从心里对那男的感到好奇。
不知是否察觉到这一点,恭子说道。
“他还挺帅的嘛。就那样,几下就打倒对手。相良君他,也是用那种方式来解决问题的说”
“为什么会扯到那家伙身上啊?但是,那个,确实有点……”
“确实?”
“那种武道少年,看上去也不错的嘛”
小要脱口而出的来了这样一句话。使得身后的恭子“啥”的惊叫出声,其冲击力可想而知。
第二天,在放学后的校园一角——
“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啊”
相良宗介说道。绷着一副严肃的脸孔,留着一头杂乱的黑发,眉头皱得都要起皱纹了。
“嗯。实在是超厉害哦。就像布鲁斯?李那样强。实在太帅了……”
以带有暗示的语气说着,小要看了看旁边的宗介。
“果然啊,男人空手才是王道,空手!一击退敌,干净利落……”
小要一边留意着对方的反应,一边不停的说着,宗介神色认真的想了一下后,冷静的说道。
“你那种看法太天真了”
“为什么?”
“仔细想想,那个中华料理店的店员,是由于找不到合手的武器吧,因此才不得不空手作战”
“那个嘛……好像和你说的有点不同啊”
“解释就是掩饰。合适的武器和弹药不是那么容易能找到的……。试想想,如果向那男的提供突击火炮和对战车火箭炮的话……”
“不是啦,那样做别人也不会接受吧……。说到底,我说的重点是帅不帅的问题啦,是帅不帅啊”
宗介歪了歪头。
“我不懂。帅不帅的,对战术会有有利的影响吗?我觉得那还不如提高炮击的精确度,和加快补给的速度来得重要……”
小要叹了口气。
“好了够了。忘记这话题吧……”
“是吗。……那就先放一边吧,到这边了”
两人往学校的内部走去。
那里是两边错落有致的栽种着樱花树,中间一条小道的,寂静的场所。春天时那落樱缤纷的景致,吸引了很多学生过来赏花,是很有人气的地方。
在小道的里面,有一栋颇为古老的木造建筑物。只有一层,大小与普通的民宅相似。一眼看过去,但见玻璃碎裂,木壁上还破了几个洞。
“呜哇……还真是破败的柔道场啊”
小要吃惊的说道。
从道场里面传来了男人的怒吼声,咕咚声,各种吵杂的声响,这些……听起来好像是练习的时候的噪音。
这个柔道场,现在是被空手道同好会私自占用了。由于柔道部没有部员,所以现在是等同于废部了。
空手同好会。宗介与小要要找的正是这团体。
所谓的空手“同好会”,其前身是“空手道部”。“无固定的规定,以实战为前提的综合格斗技”……听起来有点极端的目的——其实力连本家的空手道部都被轻易的超越了。
(……社团本身是不错的)
拜托两人出来办事的学生会会长林水郭信如此说道。
(问题是那座柔道场。那里实在太破旧了,而且还是违反消防法的建筑。目前为止消防署还是只眼开只眼闭的……上个月,自从所长交代了一下以来,就有人在这件事上做文章了)
那里的那个柔道场,要拆毁了它……诸如此类的。在职员会议上已经决定了这个提案,林水也没提出什么反对意见。
但问题是,空手道同好会并不接受。
怎么说那都是他们唯一的练习场所。无论学生会送了多少份通知过去,他们都是用无视之的态度推塞过去。
因此,小要与宗介就肩负起被派来劝说他们重任。
“怎会这样,我可不想去接触那些体育会系的奇怪社团啊……”
“因为你是最适合的”
“无法否定是最大的悲哀啊……”
一边说着话,两人推开了柔道场的大门——
咚砰嗙!!
大门被撞开,一个巨汉被丢了出来。在空中转了几圈后,飞越够小要与宗介的头顶,然后以背部着地的方式摔倒早地上。
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小要就被抽出手枪的宗介一把按倒在地上。
“等……你好重啊!快点起来呀”
持枪360度扫视一周后,宗介才把她扶起来。
“等一会。……好了,可以了”
“真是的……老是这样推倒人家”
小要絮絮叨叨的抱怨着,用手拍拍裙子上的灰尘,对半身陷入地里的男子喊道。
“喂,喂啊——。你没事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
脸上被血与泪所沾染,手腕向着奇怪的方向弯曲。身上穿的空手道服半裂开,全身上学都是伤痕。
“对,对不起,对不起!放过我吧~~~~~~~!”
男人哭喊着,逃离了现场。
“…………啊。啥?”
很突然的,从他们身后传来了一阵阴沉的笑声。从道场里传来的。
“哼……一点毅力都没有!”
“只不过是扭断了一只手腕就那样大呼小叫的”
“那种丑态,他觉悟不够啊”
定睛一看,才发现在昏暗的道场里,有三个男人在那里。
有坐着的也有站着的,但无一例外是身形魁梧的巨汗。像圆木一样粗大的头,阔厚的胸肌。怎么看都不像是中学生,就像混在鸡群里的鹤那样。
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斗气,就像水蒸气蒸发那样显而易见。而且他们的脑袋,光得仿佛可以在上面刻字。
“那边的那两个!在鬼鬼祟祟的偷看什么”
其中一个男的大吼起来。
以“校风悠闲”而出名的这所学校——居然会有这种学生的存在……!
“呜哇……”
小要禁不住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那就是空手道同好会吗”
宗介倒是一派悠闲的说道。
两人把鞋子脱了后走进道场。
当小要报出“是学生会的人”的招牌时,空手同好会的三人的表情瞬间凝固。本来就如岩石一样尖削的脸上,现在的表情越发严峻了。
“那么,有何贵干?”
三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小要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从公文夹里把文件取了出来,然后以前来收债的银行职员的语气说道。
“嗯——,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只是来传达一下通知的,这是职员会议上学生会的决定,这所道场将会被拆迁。消防署也要求我们这样做。所以呢,希望你们能收拾后东西然后搬出去。今天能完成就最好不过了”
三人听到后鄙视般的说道。
“这件事绝无可能做到”
“我们,除了这里,那里都不去”
“空手道部是不会屈服于弱者的”
三人坐成一排,手挽手的样子,看上去真的像座小山一样。配上他们脸上的表情,十足被追债的公司老板那样。由于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所以小要就从右至左的帮他们取名为“栗子”,“华夫饼干”与“巧克力”(翻译注:华夫饼干,是一种西式糕点,http://www.yyeat.com/n397c18.aspx 图片。我说小要啊,你这名字也取得太有内涵了吧,囧)
“所以说啦……问题的重点不是要废除你们的社团啦。要拆迁这个道场,是消防署的意见啦”
“我才不管那些呢”这样说的栗子。
“不会让你们为所欲为的”这样说的华夫。
“想要的话就凭力量来夺取吧”这样说的巧克力。
说完,三人裂开嘴“哇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正在小要放弃似的叹气时,宗介在旁边拉了她一下。
“干嘛啦……?”
“千鸟。刚刚他们的意思是‘能打赢他们就OK了’吧”
“是那样子没错啦”
“既然他们说了这样天真的话,那靠实力来压制对手就是可允许的行为了吧?我有可以轻易干掉他们的手段……”
在旁边听到这番话的三人,都“叭嗞”一声的在脑门暴起青筋。
“哼哼哼……”冷笑的栗子。
“你的话真有趣”这样说的华夫饼干。
“你认为你能打赢我们吗”这样说的巧克力。
宗介听到后,那一字型的口型微微往上一翘。
“虽然很残酷,但这是无可置疑的事实。你们根本胜不了我”
“等一下宗介——”
砰!
小要的话被一声巨响所掩盖。
三人中的一人——站在中间的华夫饼干重重一脚跺在地上。道场受了这一下震动,一时间尘土飞扬。
但见——铺着踏踏米的地板上,穿了一个大洞。
虽然道场已经老化了,但是能将受冲击力最强的地板如此轻易的击穿,而且还是光脚的情况下……!
“贵公,是叫相良吧……。看到这地板了吧,如果不想落得和刚刚那位空手道部部员一样的下场,那就不要说些不谨慎的大话啊”
声音浑厚的华夫饼干说道。
“看吧。贵公的眼神!拳头!肌肉!全部都缺乏力量。快点更正你那狂妄的发言,在这里磕头认错,那样我们就放过你一把”
栗子说道。
“否则。尽管常言有道‘大人不记小人过’,但凡事总有例外的”
巧克力说道。
宗介露出为难的表情,向三人投以怜悯的目光,轻轻的叹了口气。
“你们还真有自信呢。但说要把我打倒,看来你们还是不了解什么是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哦哦……!?”
秃头巨汉们闻言,顿时圆睁两眼,露出狰狞的笑容。
“有种……刚好我们正无聊得紧。现在可以消遣一下了”
栗子说道。
“我们这边出一个人。如果你能将他打倒的话——我们就乖乖的把道场双手捧上。——但是!”
华夫饼干说道,并竖起一根食指。
“如果你输了的话,就必须付出代价。那代价就是……”
巧克力说到这里,像是寻求猎物似的转动着视线。最后,三人的眼光,同时集中在一点。
“那个女生就归我们所有”
三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吓……?”
“刚好我们需要一个看板娘”
“这女生够青春……”
“嗯。样子也符合要求”
看着他们以岩石般严肃的表情商量这那些事情,小要心里浮现出转身逃跑的想法——
“好,就那样子决定吧”
冒出这样一句话,宗介自作主张的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有没有搞错,宗介!?”
“无须担心,千鸟。我是不可能会输的”
那样说道,宗介站了起来。毫不犹豫的指着正中间的男人,
“那么,就请你当我的对手了。可不要后悔啊……”
“哼。大难临头还要耍贫嘴么。就让你稍微开一下眼界吧……”
看起来他们,好像看破了宗介有多少武学底子似的。
正中间的华夫饼干露出狰狞的笑容,向道场里面走过去。开神情好像恨不得马上开始交手。
宗介站在华夫饼干的对面。寂静的道场里,紧张的气氛在迅速的彌漫着。
“有件事要先告诉你——”
从喉咙里发出深沉的嗓音,男人说道。
“我们空手同好会,是以实战为假定战而进行修行的。‘空手’之名只是表面上的说法。实际上是钻研包含投?极?打诸般技法的总合格斗术的战斗集团”
“哦……”
“换言之——是与穿着防具,设置了一大堆可笑的限制规定的正式比赛不一样,真刀真枪实干的。即使是用牙齿咬人也是允许的。所以必须要抱着杀与被杀的觉悟来战斗”
“实战向的吗,很有意思嘛”
宗介松开外衣,神态轻松的站在那里。
(没问题的吧……)
小要可从没听说过宗介学过格斗技什么的。但是从小就在海外的战场生活的他,即使学有什么防身之技,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实际上,宗介展现出强悍一面的场景,小要已经不知看过多少次了。
而现在,他终于要展示在军队里学来的格斗术了吗……?
(不,等等……)
她突然想到某些事情。
生活在战场上。号称超实战派的宗介,在面对这种场面时会采取的行动是——
“放马过来吧”
“喝啊!哦啦哦啦哦啦哦啦!!”
男人拍了拍自己的脸额后,吼叫着向宗介冲了过去。
下一瞬间——
宗介“嗖”的一下从外衣下抽出一把小型?短枪身的霰弹枪。
砰砰!!
在雷鸣般的枪声响起的同时,男人那巨大的身体猛然的往后弹开。面部,被橡胶子弹正正的命中。就像挨了一记重量级拳击手的重拳一般。承受了着一击的男人,慌忙的摇手。
“等,等一下。喂……啊——”
砰!砰!砰!砰!
全弹射击。抖动的巨大身体。受到毫不留情的追击的华夫饼干已经晕阙过去。翻着白眼,无力的倒在那里。
“是我赢了”
宗介维持着拿着枪的姿势,用冷静的声音说道。
“如果是以实战为假想的话,必须考虑到敌人是持有武器这一点啊”
“只有你会那样子想啦……”
像是履行义务似的,小要用纸扇往宗介的后脑敲了下去。
理所当然的,剩下的两人表现出了极大的愤怒,坚持“绝不承认这样子的失败”。
“这个卑鄙的家伙!!”
“居然使用暗器之类的道具!!”
面对男人们的指责,宗介额头上冒出了汗水,困惑的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但是。根据对手的装备,选择最合适最有效果的应对方法,哪里有问题了——”
“闭嘴!用枪是不允许的!”
“那就奇怪了。你们平常不是以实战为假想的吗。难道不知道根据自身的各种装备与地形、气象、训练度以及情报等的有效运用是实战的基本吗?”
“即……即使在实战里,用枪也是违规的!”
在这个问题上寸步不让的,两个男人愤怒的向宗介争辩着。
“愚蠢。禁止使用枪械什么的……这样的交战规则真是闻所未闻。如果是进行严禁烟火的炼油站或油轮的制压作战还说得过去。但这里只是一般的木造房子而已。难道要士兵们白白牺牲吗?”
“总之就是不行!禁止用枪!”
“呜……”
“来吧,再次一决胜负吧!”
“……明白了。我不用枪”
宗介叹了口气,将枪交给小要。
就这样,宗介和另一个男人,栗子进行较量。
“这是为了倒下的战友的一战。你觉悟吧!”
深吸一口气,男人气势汹汹的冲向宗介。
宗介摆开驾势,然后迅速的伸手入怀——
啪嘶!!
拿出一瓶液化气瓶,喷出大量的催泪瓦斯。那是用来瞬间制服过于兴奋的暴徒的强力药物。被白色的喷雾正面喷中的栗子,惨叫着在道场的地板上爬来爬去。
“咳……咳咳,咳咳咳!啊啊啊啊啊啊!!”
宗介一脚踢倒眼泪鼻水横流,痛苦不堪的对手,然后继续往对方喷射瓦斯。栗子被折磨得不停的哭喊着“住手啊”的。
取下不知从那里拿出来戴上的防毒面具的宗介说道。
“…………。赢了”
“这样叫哪门子的赢了啊!”
剩下的一人和小要一同喊道,并狠狠的跺了跺脚。
“嗯……。我没有违反规定啊”
小要一把拉开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的宗介。
“那个啊,宗介……。这些人呢,必须在面对空手的对手时才能完全发挥其实力的。所以哪,你也要空手上阵,明白我的话了嘛”
小要慎重认真的作出了说明
“空手吗?但是,他们说是以实战为前提进行训练的呀。那种只有空手的实战,是不存在于世界的——”
“总而言之,就那样决定了!”
“……明白了。只要是空手就可以了是吧?”
“就是那样”
“在确定一次。除了武器外,无论是拳打还是脚踢都没问题是吧?”
“是的。好了,加油吧!”
“嗯……”
双方再次分边而站。最后一人?巧克力站在宗介对面,两人都已经摆好了架势。
“要上了”
“了解。……接招吧”
说着,宗介从衣服了拿出一个手榴弹,向对方扔了过去。
“呜,呜哇!?”
毫无思想准备的对手,惊慌失措的接着手榴弹,正要往一旁的窗外丢出去时——
砰!
吃了宗介一记从侧面而来的飞腿,轰然倒地。如果不是旧经锻炼的话,恐怕脖子就嘎巴一声折断了——这一踢的力度可想而知。
可怜的巧克力氏抱着头在道场里打滚。乘着他意识不清之际,宗介一把坐到他身上。
砰!砰!砰!咚啪,咚啪,咚咚咚咚咚!?
毫不留情的使以连击。每一下都命中要害。
“STOP!ST——OP!!”
小要从后面架住宗介的肩膀,把他从对手身上拖了下来。
“还不住手,你这人哪!?有用那么卑劣的手段……!!”
“不,我是空手打倒他的”
“你不是用了手榴弹吗!?”
宗介从地板上把手榴弹捡了起来,然后用冷酷的视线盯着对手。
“这个只是圈套而已。安全撺并没有拔出来,没有爆炸的可能。而且——缺乏观察力和冷静的你,才会这样被我趁虚而入……”
砰!!
小要以一记飞腿把宗介放倒在地。
“千鸟。这脚够狠……”
“给我闭嘴!好不容易,还以为可以欣赏到一场精彩的格斗对战的……结果呢,被你这个不知悔改的家伙给毁了,你以为我会原谅你吗!?”
连续使用危险的武器来攻击对手。然后是不光彩的偷袭。即使是扮演反派角色的职业摔交手,也没有他坏得那么彻底的。
“虽然你那么说,这是我战斗的方式……”
“果然战争的罪恶又多了一件……。这个道德观为零的大笨蛋,幸好你不是量产的……”
仿佛没听到两眼泪汪汪的小要的叹息似的,宗介把男人们拖到一边。
“不管如何,这里总算是压制完成了”
“说什么傻话呀。以这种方式得胜,空手同好会的人可不会轻易的接受哦”
像是印证小要的话是正确的那样——一把新的声音响起。
“正是如此。我是不会承认落败的”
“?”
回过头去,只见在道场的入口处,一个男学生站在那里。
身材不高。衣领上缝着两条粗线——也就是说,和宗介他们一样是二年级的学生。长长的头发在后面束起,头上戴着红色的头巾,容貌白晰,细长而清秀的吊眼梢——
“啊……”
正是昨天救了小要和恭子的中华料理店的少年。
虽然学校的确离吉祥寺不远,但实在没想到居然是同校同学……!
那名二年级学生无视在一旁惊讶得张大了嘴的小要,径直找到宗介跟前。
“……你是?”
“我吗。我是八班的椿一成。你就是学生会的走狗,那个叫相良的家伙吗”
男学生——椿一成说道。完全没有理会在一旁的小要。
“喂喂,等等啦”
听到声音,一成往小要那边看过去。
“干嘛,女人”
“是我啦,我啊。想起来——”
“别吵。你这个聒噪的女人,知道吗”
只丢下一句不要吵就对小要弃而不管,一成再次转向宗介。一如昨天的冷漠态度,好像与小要素不相识似的。
“…………?”
她像稻草人似的呆呆的站在那里。
(怎么和昨天的反应一模一样的?难道说是双胞胎的另一个……)
但,那确实是本人没错。因为在右拳上,的确有小要贴上去的蓝色的创可贴。难道是忘记了……
“你看到了吗?”
宗介问道。
“只看到刚才的一点。事情的大概我已经知道了——那边那三个笨蛋,定下了什么‘只要打倒我们就把道场还给你们’的约定”
“正如你所说。然后我已经按约定打倒了他们。所以请你退下吧”
“那可不成”
“为什么”
“你还没打倒身为部长的我”
小要吃了一惊。
(他是部长……?)
站在宗介面前的小个子的椿一成,与那边那三个外强中干的家伙是不一样的。的确,昨天他所展露出来的强,可不是一般的强……。
一成那有如能面具般雪白的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翻译注:能面具,指在表演能乐时,演出者所带的白色面具)。宗介如果了解那男人的话,就会知道那是坚信绝不会输的——有着如此强烈自信的表情。
“椿君!请等一下……!”
“请……请……请一定要为我们报仇雪恨啊!!”
“那家伙会用些卑鄙的伎俩的!呜呜……请小心啊……”
男人们纷纷向椿一成进言。
“吵死了,你们几个笨蛋。给我安安静静的看着吧”
看着这样说的一成,宗介问道。
“就是说,只要打倒你就可以了吧”
“是的。用任何手段都可以”
“即使是刚刚的那种?”
“啊啊,你就尽管试试吧”
“…………”
宗介与一成,以一臂之长的距离对峙着。两人都垂着手臂,一点看不出剑拔弩张的气氛。
在一段沉默之后——
两人同时出手。
小要所看到的,只是两人贴在一起缠斗的样子。而实际上,两人正在作出复杂的动作。两人快速的以对方的手腕为目标,然后被格开。接下来是肘击与膝撞,这招都命中了。虽然打算破坏对方的姿势,不过两人都失败了。
这一切都是在一瞬间发生的。
紧接着,一成沉腰扎马——
咚!
一声像是钝器互击的声音,只见宗介的身体——横着飞了出去。一成将全身的力量通过手掌释放出来。
“……!!”
宗介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条抛物线,狠狠的砸倒在墙壁上。然后就倒在那里一动不动。
那个小小的身躯,居然有那样的力量。
到底,那种力量是从哪里爆发出来的……!?
“一子相传的杀人掌……大导脉流之奥义‘血栓掌’……。受此一击者,至今没有能再站起来的”
一成说出了绝技的名字。
“宗介!?”
“女人退下”
对着想要接近宗介的小要,一成呵斥道。
“在我神圣的道场里,是不欢迎女人的。如果你不想和他一样的话,就快点消失吧,女人”
小要向着对方怒目而视。
“切……什么意思嘛,女人女人女人的!我啊,名叫千鸟要,这是个很好的名字,所以你给我好好记住!?”
“哼。你只是个小角色而已,所以喊你‘女人’已经足够了!”(翻译:真的很想扁一成一顿,不过应该不是他对手吧)
“你这人说话怎么那么过分!?昨天还以为你是个好人的!”
“昨天……?你说什么啊?”
一成皱着眉头。他眯起眼睛,看着站在远处的小要,不久便惊讶的小声说道“不可能吧……”。
“哼。我才不认识你这女人呢。……总而言之!这场比试是我赢了。这座道场是不会交给你们的”
正当一成如此宣言时——
“等等……黑没结束呢”
宗介低声说道,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宗介?”
“没问题。我还能支持下去……”
边这样说着,宗介边吐出一块血块。一成眯起了眼睛,略带感叹的说道。
“哦……。吃了我那一招居然喊能爬起来。有意思”
“不会让你有机会用第二次的了。而且——”
宗介看了小要一眼
“总算有点领略到空手对战的滋味了。的确在这种场合里,枪械是派不上用场的”
说完,宗介把外套脱掉。把手枪和军刀,还有其它装备都放在地板上。看样子,是被激起斗志了。
“这次我会全力以赴的”
听到宗介的话,小要叹了口气。
“哦哦……爆发了。只是,你的格斗技术过关么”
“我很清楚自己的实力。没问题”
“……哼。没想到能在学校里碰到值得一战的对手。看来我最近的运气不坏。就像昨天的……呵”
一成看了看贴在自己拳头上的,蓝色的创可贴。然后一瞬间,他的神情出现了一丝动摇,看上去都点纯情。
“那个创可贴有什么吗?”
“和你没关系。只是,碰到了女神而已”
“…………?”
古怪的台词,无视小要一脸五味杂陈的表情,一成向宗介步步进逼。
“来吧,尽管放马过来,相良宗介。使出你的看家本领来吧。但是,下一击——是与此前的攻击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你的运气足够好啊”
一成从校服的口袋里“嗖”的一下取出一副黑色厚框架的眼镜。
“?你这是要干嘛?”
“要这样子干啦”
有自嘲的语气说道,一成戴上了眼镜。细长的眼睛隐藏了起来后,给人一种“书呆子”的感觉。看来这男人——格斗家外貌并不及格啊。话说回来,那眼镜看上去实在有够厚的。近视很深吗……?
“你们不要搞错了。我就算不用眼镜也足够强的。那是以血换来的修炼成果。只是,不戴眼镜的话——招数的落点会有所偏差。明白了吗?因为那样,‘血栓掌’的威力被减半了”
“…………”
“这次我是认真的了,只要戴上了这副眼镜就绝不留手。嘛,不和你吹牛了。那么……”
戴上了眼镜的一成,缓缓的吐出气息,两腕向下。
整个道场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每个人都紧张的屏息静气。
拥有超高校级战斗力的两人,现在正散发着杀气的对峙着。
“来,出招吧……”
“哼……”
稳如泰山,一成的姿势没有一丝的空隙。周围的大气好像为他的意志所操控般,在其身前形成一堵看不见的墙。
“无招胜有招。无式之招方为拳之极意……”
“…………”
“呵呵……。来啊,相良,尽管攻过来啊”
一触即发。
激斗就要开始,看着互相死死盯着对方的两人,小要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宗介要是输了的话她可是要当这里的经理人的……这个赌约,现在还是有效的吗?
她举起手,在这间不容发的时候问道。
“那个,可以暂停一下吗?关于刚才那个经理人的赌约——”
“那些事一会再说,千鸟”
宗介说道。一成也很不客气的瞪着她。
“女人!想通过这样来使我分心吗……咦……吓……?”
不知为何,一成说话的力道迅速的在减弱。
在牛奶瓶瓶底般厚的眼镜下的视线,死死的盯在小要身上——脸色先是一阵青一阵白,然后转变成红色。
难以置信。
明显的表达出这种想法的神情。
“?”
“我……我们的学校……你在啊”
“啥,你说什么?”
戴上了眼镜,视力恢复到与常人一样的一成,凝视着小要,脸上隐隐的流出汗水。突然间,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啊……不好。抱歉。那个……从刚刚就,对你呼来喝去的……。太不识抬举了……实在是”
“哈?”
“哈,哈哈。创可贴的事……太感谢你了。这不是说慌哦,真是非常的,那个……。刚刚,一时没注意到……”
变成完全无视宗介的存在了。一成现在是一副惊慌失措的可怜相。
小要长长的“哦”了一声,双手一拍。
“……啊。难道说椿君,一直都没注意到吗?视力差得那么厉害吗?”
一成无法掩饰的惊慌起来。
“不,不是!没那回事……!只是,您的声音和样子,感觉有点不同而已……我呢,那个……一时间……所以就。您是叫千鸟要吗……不,不错的名字呢……哈哈”
确实,昨天的小要的言行是基于对方行义在先的,昨天的小要也只是普通的状态而已。没注意到也并非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倒不如奇怪,一成那毫无必要的自乱阵脚。现在站在那里的,已不是连从战场归来的男人的强者——只是一个面红耳赤,萎缩不进的年轻人而已。
“怎么了?你没事吧?”
“嗯?啊,啊啊……?”
判断出是机会的宗介,握紧了拳头,一步步的向一成走过去。而一成呢,则像事不关己似的——一脸茫然的看着对方。
“我出手了。椿”
“出手?哪里出——”
砰咚!
咚咚咚咚,嘭砰!
会心一击。毫无抵抗力的吃了宗介一拳的一成,一瞬间便HP归零了。
“空隙太大了,椿”
看着倒在地板上的对手,宗介说道。
“呜……卑,卑鄙……”
“毫无疑问的,是我赢了”
“…………”
小要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走过去,看着倒地的一成。
“奇怪呀。就这样被打倒了……。还以为他是很强的人呢”(翻译:还不都是因为你……果然杀人于无形啊)
“这就是无招——拳之极意吗?的确是没有招式可寻……。果然,无法理解执着于空手对战的理由”
“呜……呜……”
倒在地板上的一成只能发出不甘心的呻吟。
三天后。
按照事前的约定,老朽的柔道场被拆迁了。
“虽然是被偷袭的,但输了就是输了。道场会还给你们的。这是由于我们自己的修行还不够……”
拆迁的当日,在工事现场前,一成沮丧的说道。
“但是!下次我会讨回来的,相良。那种偷袭是不会连续成功的。我……我……!一定会把你打倒,一定会把千鸟迎入我们空手同好会当经理人的!”
“可以啊,椿。好好锻炼吧。千鸟可不会慢慢的等你来哦”(翻译:宗介,你玩心理战也满有一手的嘛)
宗介在一丁的距离前向对方挑衅道(翻译注:丁,距离单位,基本相当于厘米)。在几乎可以碰到鼻子的距离里,两人的视线仿佛可以擦出火花,
“那个啊,你们两个!不要无视我的意愿而乱作些什么承诺啊!?”
而这个声音,也夹杂在其中。
然而,宗介与一成,都把小要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放学后的和平卫士】
主张“圣地”的占有权的两股势力,一直重复着何时都没有结果的斗争。
双方的愿望都是将敌人斩草除根,从圣地永远地放逐出去,因此已经没有了任何妥协和交涉的余地。对立是如此的根深蒂固,以至于和平的对话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实现。
他们相互憎恶,相互蔑视,一直都策划着一旦有机会就把敌人撕扯得七零八落。
然后,终于在那一天——两股势力为了决一雌雄而在“圣地”集结。
以一触即发的状态相互瞪视的两军的兵力,各相当于一个步兵小队的人数。虽然好像规模很小,但在这一类的战场上可算是异常的大兵力了。
两军以隔着“圣地”——位于住宅街的正中央的,儿童公园的阵形,进行着对峙。
一方,是以泉川小学·五级年三班的男生为核心的三十人。
另一方,是由芝崎小学·五年级一班以及四年级生的志愿者编成的三十二人。
两军同样都是完全武装。
主要装备是塑胶球棒和破墩布,裂了纹的塑料桶和水汽球之类。火箭烟花和爆竹、摔炮之类的,也作为分队支援用的重火器被配备于实战(顺带一提,金属球棒和石块之类的,因为有让双方全灭的危险,根据条约被禁止了)。
冷静地评价的话,两军的战斗力几乎不相上下。然而,双方的领导者却都藐视敌人的战斗力,确信“我方才有胜算”。
这是非常不好的征兆。
二十世纪发生的泥沼化的大战争,几乎都是以这样的对敌人战力的过小评估·误算为开端的。
比如说一九四一年,进犯苏联的纳粹德国最初设想的是,那场战争大概会在短时间内就以自军的胜利而告终吧。正因为如此才挑起了战端。但是苏联军的抵抗比想象的要坚韧顽强得多,最后鲜血淋漓的战争与预想相反地持续了四年,其间有好几百万的人失去了生命。
根本没有吸取这历史的教训,他们这些小学生,正试图在这个公园里,重复愚昧的人类历史。
两军的指挥官,发出了最后通牒。
“快点儿消失啦,你们这帮混账粪球。”
“你们才该滚呢,操鸡巴混蛋。” (无奈插:……||| 这算是我小时候被骂得很多的话,听上去还是有点难受。抱歉各位)
以极其正统的儿童用语进行的,礼节性的劝告。
当时在场的六十二名纷争当事人,都知道这个儿童公园的军事紧张,已经达到无法后退的地步了。
潮湿的风从双方之间吹过。某处的乌鸦正在高声悲鸣。停在稍远一些的道路上的可丽饼店的轻型货车上,正播放着《真善美的小世界》的曲子。
打破这阵沉默的是——
“…………上!”
不知是谁喊道,之后两军激烈地交锋。
以竹扫帚和画板武装起来的士兵们,摆着像是古希腊的步兵方阵一样的队形,整齐地并列着进行冲锋。从他们后方,小个子的士兵们将水汽球和爆竹像冰雹一样投掷过来。
(技插:步兵方阵:举着搭接着的盾牌和长矛的步兵队伍,由马其顿的菲利普二世发明,被亚历山大大帝使用)
巧妙的战术上的运筹,只有最初的那一会儿。战斗很快就演变成了混战模式,进入了无秩序的扭打与互殴。巨大的哄闹声,爆竹和摔炮的爆炸声来回交错。
“打呀!”
“好痛。流鼻血了啦。”
“还我啦,小偷!把我的裤衩还给我啦——……!”
无比凄惨的光景在四处展开。逃走的人,哭出来的人,还有被几个人一起剥掉了衣服的人陆续出现。
“不许跑!接着打!”
在这场混战的正中央,芝崎小学一方的指挥官——阿久津芳树喊道。他是个绑着绿色头带的,看来非常聪明伶俐的少年。他挥舞着着折断的笤帚,将袭击过来的敌人甩出去,鼓舞着己方的士兵们。
“就在今天,要把泉川小学的家伙们彻底击溃!”
这样怒吼的芳树身边,努力穿越混战的人群,一个少女跑了过来。
“高美!?你来干什么。这里很——危险的。往后站啦!”
虽然芳树这样告诉她,但叫做高美的少女却没有逃跑。取而代之地,她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腕,用含泪的声音叫道:
“哎,芳树君!不要再继续这样的争斗了!”
“烦死啦!你退下!”
“不行啦,芳树君……这样做绝对,是错误的!”
“你在说什——么听不懂的话呀。放手。我叫你放手啦,喂!”
“不行!我绝对,不会放手的!”
“我动不了了啦。过来,危——”
哐当!
下一个瞬间,一个不知从哪儿飞过来的脸盆,直接击中了他的脸。
他发出呻吟声倒了下去,而高美仍然死抓着他不放手。
“芳树君……?哎,芳树君呀。别这样,回答我呀!?”
“别,别勒我……脖子……”
“不要死呀,芳树君!”
“我要……死了……”
“不要,芳树君!?我不要这样啊!!芳树君。芳树君——!!”
高美半疯狂地呼喊着,一下下地往死里勒芳树的脖子。在已经化作相互揭短儿的战场正中,回荡着少女的痛哭声。
●
“我养的狗死了。”
佐佐木博巳说。
他是一年级负责设备的,小个子的少年。那双总是好奇心旺盛的眼睛,现在也一片空虚,简直就像死鱼一样。
地点是放学后的学生会室。坐在熟悉的大桌子一角,他发出微微的叹息声。
“是十二年来,和家人一样一起生活过来的西施狗。每天都一起玩,一起吃饭,一起睡觉的。就像我的亲弟弟一样。它前天,因为心脏麻痹死掉了。就在我的怀里。流着口水,痉挛了好多次。用大大的眼睛,朝我诉说着‘好难受’。但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强心剂和心脏按摩也都没用。按后来赶到我家的兽医的说法——好像本来就没救了。但是,明明一个小时之前,还那么欢蹦乱跳地向我要点心吃的。”
“这,这样啊……”
一直听他说的千鸟要,用客气的语调附和道。
“狗死了之后,我一整天多都处于茫然自失的状态。瘫坐在尸体旁边好几个小时,一直眺望着天空。”
“那真,真是够呛啊……”
“怎么说呢……我已经有点儿觉得自己的事情也好,世上的事情也好,全都无所谓了。就连动一根手指头,都觉得麻烦。”
一直耐心地侧耳倾听到这里之后,小要发问道:
“所以,就是说这个月学生会会报的短文,写不出来了是吗?”
“嗯。对不起……”
佐佐木博巳一直为学生会每月发行的会报《来自阵高》撰写短文。他风格幽默的文章,在学生之间也评价颇高。这样的他,在离截稿紧紧张张的时期,连续两天学校请假的结果,却是说出“已经写不出来了”这种话。
“截稿日早就已经过了,其他的原稿也都凑齐了。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然而——你却以‘狗死了’这种理由,说写不出原稿?”
小要用很小心的,压得低低的声音问道,博巳无力地垂下头去。
“就是这样。对不起……”
他用死人一样的声音说道。
“即使千鸟前辈又是用纸扇打我,又是用让人不好意思的‘BOYS BE…’的手法来安慰我,我还是觉得不可能。即使校长先生到这里来,威胁我说‘不写的话就让你退学’,大概也是不行。我已经什么都不想干了。即使会被轻蔑说‘这只是撒娇的借口’也没办法。原稿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一行也写不了。脑子里一个词也浮不出来……”
“唔——真麻烦啊……”
小要轻轻地叹了口气。因为这个月轮到她当编辑长,她是想尽可能地避免在《来自阵高》的纸面上开个窟窿出来的。但是,以佐佐木现在的状态,要写出愉快的短文之类的是不可能的,这也很容易就能想象出来。
“那,没办法,这次就——”
“千鸟。再稍微等一下看看。”
这时,在大桌子的另一边默默地进行着编辑作业的相良宗介,头一次开了口。
“宗介?”
“完成《来自阵高》的指挥棒已经交到了我的手里。因为我的任务是进行制作。”
宗介嗖地一下站起来,走到博巳的身边。博巳用呆滞的目光,抬头望向宗介。
“佐佐木。假设一下在敌人阵地的作战行动中,你的同伴踩到地雷死了吧。”
“哈啊……”
“那是十二年来,一同战斗过来的战友。但是,他已经死了。听到地雷的声音,敌人的游击队会大举来到现场,这是肯定的。照这样下去,你不久就会被游击队员们抓住,大卸八块吧。……那么佐佐木。你要一直在那里,抱着战友的遗体,什么也不做地一动不动吗?”
“…………”
“如果那样的话,你就死定了。在明明还有活下去的机会的情况下。无论有多么疲劳,脑筋有多么转不动也好——但是从敌人面前逃走应该还是能做到的。为了应战而扣下扳机也是做得到的。大概,你还能做些什么吧。”
在呆呆地观望的小要面前,宗介保持着一如既往的紧绷绷的表情,结结巴巴地继续说着。
“看到最终没有逃走,死掉的你的尸体,别人或许会笑说‘愚蠢的家伙’、‘真没骨气’也说不一定。但是,那些家伙们别理他们就好了。那种事情,只有曾经从同样的敌阵中生还的家伙才明白。明白的人,大概会各自为了你,向上帝祈祷个一句半句吧。无论你是战斗到最后一刻也好,半途中就放弃了也好,真正的战友们谁也不会责备你的。问题是在于你自己的想法。”
“宗介……”
宗介完全不理会小要的低语,凝视着了无生气的佐佐木博巳的脸。
“怎么办。就这样放弃吗?还是说,再稍微挣扎一下试试看呢?做出选择的是你自己。”
总结收尾之后,他就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般回到座位上,再次开始编辑工作。
然后,在过了三十秒左右的时候——
慢吞吞地,佐佐木博巳站了起来。他抓起放在大桌子上的轻薄型笔记本电脑,告诉小要:
“请再稍微等一下。总之,先试着只把文字填上……”
他无力地走出了学生会室。
“怎么……”
她毫不掩饰惊愕的表情,凝视着宗介的侧脸。
“怎么了?”
“吓了我一跳啊。你居然会……像这样,怎么说呢,说些认真的话来鼓励他……那个,我是不是该说,对你改观了呢……”
听她嘴巴大张大合地这么说,宗介啪地一下停止了编辑作业,僵了一小会儿。然后,用食指轻轻地挠着鼻尖,
“只不过是……照搬的。以前,我的救命恩人曾经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他摆着佯作不知的表情说道。
“嘿——是谁呀?”
“那是秘密。”
“什么嘛。告诉我不行吗?”
小要饶有兴味地说,宗介用眼角迅速地扫了她一眼。
“你真的……不知道吗?”
“哎?”
“不。那就没什么了。”
(插花:这里宗介是在说小要吧?我的感觉是这样。就是在朝鲜山林里的那一段。哎呀……宗介这个挠鼻尖的动作真是可爱呀……)
宗介挥挥右手,转向了别的话题。
“虽说如此,佐佐木还真是个意外地有前途的家伙啊。即使被那么说了,付诸实际行动还是很困难的。”
“唔嗯。确实呢。”
“我本来打算如果那样也没有效果的话,就用枪顶着他的鼻梁,说‘你小子要是写不出愉快的原稿的话,就从右膝盖开始按顺序一个一个地往下开窟窿。好了写吧。愉快地。’来威胁他的……”
“我撤回前言……”
“什么?”
“没什么,我自己的事。”
就在这时,学生会长林水敦信和书记美树原莲走了进来。虽然这是常事,但这两个人并肩一走,看上去总是像某处的青年实业家及其秘书的感觉。
“会报的编辑工作有进展吗?”
“肯定。虽然佐佐木还稍稍有些问题——但我对此持乐观态度。”
宗介回答道。
于是莲皱起眉头,用充满忧郁的眼神喃喃道:
“是这样吗?刚才我们在走廊中与佐佐木君擦肩而过……他看来很消沉的样子。简直就像……简直就像在帮派内的斗争中被杀死了弟弟的菅原文太一样……”
(技插:菅原文太:日本名演员。详细见后。)
“那样的话就不用担心了哦。美树原君。按照编剧的理论,这时候反击就要开始了。他肯定也会下定决心,毅然决然地主动投入血肉横飞的反击吧。”
“嗯嗯。如果是那样就好了……”
“好吗……?”
听着两人对话的小要,额角渐渐地浮出汗滴。
“先不提这个,有客人。”
“来……是这边哦。”
林水和莲就像让道一样轻轻地左右分开。在他们身后,出现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女。是个留着短发,眼睛大大的女孩子。抱着一个和小小的身体不相称的,大大的书包。
“这是哪位?您二位的女儿?”
小要一说,莲“哎呀,小要同学你呀……”地羞红了脸。而另一方面,林水仍然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说道:
“……也被路上碰见的学生这样问了好几次。但是很不巧,别看这样我也只有十八岁。不可能有个十岁多点儿的女儿的。”
“这么说的话,确实是呢。虽然这事实很让人意外……”
“无论如何,问题在于这位小姐。”
林水非常绅士地,将少女领到小要面前。
“她被人发现在校内徘徊。一问才知,好像是在找你和相良君。”
“找我们……?”
于是,少女头一次开口说话。
“那个……好久不见了,相良先生,千鸟小姐。”
……虽然被她这么说,但小要还是一点儿也不记得这个少女。是妹妹的朋友吗……也这么想过,但果然还是没印象。
“哎……嗯。你是……?”
“我叫雨宫高美。您不记得了吗?”
“阿久津芳树的朋友吧。以前,在医院的废墟见过一次。身体的特征完全一致。”
宗介麻利地说道。这个男人的记忆力,偶尔也有不容轻视的一面。(插花:其实我觉得任何时候都不能轻视……他记性太好了!否则哪学得会那么多语言……)
“是的。不过因为那个时候做了古怪的幽灵COS,或许您是认不出来了……”
少女双眼向上瞟着说道。
“啊啊,那个试胆大会的时候的……”
小要总算是想起来了。阿久津芳树是和宗介相识的小学生。而这位少女,的确应该是那个芳树的同班同学。
“那么,呃……雨宫高美小妹妹。你到这里来,有什么事?”
居然为了找非亲非故的自己等人,走进这满是陌生人的高中里。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呢……?
“嗯嗯。那个,实际上……我是相信相良先生你们,有事想找你们商量。”
“你说的事情是?”
“我希望你们去阻止战争。”
所谓的战争,就是泉川小学和芝崎小学的孩子们对立的事情。
这两所学校的孩子们,据说一直围绕着室内的儿童公园,开展着激烈的地盘争夺战。高美和芳树是芝崎小学的孩子,尤其是芳树,听说还是自军的指挥官呢。
“双方都只是单纯地,想要玩的地方而已。”
高美淡淡地说明道。
“因为那个公园的地面铺得很平。对于玩遥控车也好打篮球也好,都再合适不过了。”
在有沙坑和秋千之类的普通的公园里,好像就不能很好地玩这些了。
“就为了这种,怎么说,非常无聊的理由,最初是芝崎小学的孩子被弄哭了。一旦报复的话,又会被反咬一口。这样不断重复,战事就逐步升级了。”
“简直就是地痞流氓的对抗嘛……”
小要偷偷地下了结论。
“是啊。最后,双方都有了‘将敌人毁灭’的想法。”
芝崎小学一方唱着“世上有三大恶,酒、赌博和泉川小学”,而泉川小学唱的是“芝崎小学的东西都不是人,只相当于经验值5点的史莱姆”。
因为双方只要碰面就会发生冲突,公园的附近一带,据说已经化为暴动和恐怖主义的坩埚了。
“现在儿童公园仍然是危险地带。附近的大人们也因为怕受到牵连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简直就像东帝汶或者北爱尔兰一样……”
“明明是小学生却知道些奇怪的事情呢……”
“请不要介意。”
高美泰然自若地说道。
“总而言之,这样下去的话,芳树君他们会继续争斗下去,直到某一方全灭为止的。在那之前,我希望相良先生和千鸟小姐能帮我进行调停。以前就从芳树君那里听到过您二位的事迹,而且您们又是能将那间医院的陷阱全数突破的勇士……所以……”
“说‘勇士’,是指你吧……”
为这不太让人高兴的评价而沉下脸来,小要将视线投向旁边的宗介。
“那么,怎么办?高美小妹妹都这么说了。”
“唔呣……”
宗介抱起胳膊,沉默了一小会儿之后,回答说:
“好吧。如果是求我去当芳树一方的保镖的话,我早就拒绝了——如果是调停的话那就无所谓。战斗是绝对不行的。”
“真的吗?太谢谢了!”
高美的脸色啪地一下亮了起来。另一方面,小要则以怀疑的眼光看着宗介,偷偷地说道:
“哦喔。想不到你的嘴里会吐出这样的台词。”
“你说什么啊。我一直都是反对这种无益的战争的。”
“是吗……?”
“是的。无计划的门外汉之间的战争,我是坚决反对的。反正都要干的话,首先以心理效果为目标,将敌人中的一人用尽可能残忍的方式杀害还比较好。用血书写上‘接下来就轮到你了’——”
被小要随便地踢了一脚,宗介沉默了。
最后,也因为林水写了亲笔信,两个人决定前往问题的儿童公园。按他的话说,“这也是地方全体的安全保障问题。好吧。你们去吧。”
从阵代高中乘公共汽车移动了大约十五分钟。宗介、小要、高美三人抵达了儿童公园。
那里是一块空荡荡的,正方形的广场。
地面上铺着灰色的混凝土。两端安装着篮球筐。北侧和南侧耸立着高大的公寓,它们煞风景的侧壁,正好将这广场夹在中央。对于以墙壁为对手的投球练习,还有足球的射门练习来说,位置都刚刚好。
大小大约相当于学校体育馆的一半吧。因为完全没有任何的游乐设施,如果再没有了包围四周的矮杜鹃树篱的话,这块地方似乎马上就能作为停车场来使用。
但是,这块广场却荒凉得异常。
首先,没有人气。离日落还早得很,能听见在公园里游玩的孩子们的笑声似乎也不错——但在这里回响着的,却只有冷冰冰的乌鸦叫声而已。
地面上,散乱地丢弃着各种各样的垃圾破烂。折了的墩布,打破的塑料桶,脏兮兮的抹布,变了形的平底锅,坏掉的自行车,纸屑,爆裂的水汽球,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而且这里那里都溅着油漆,四处散布着擦不掉的留言。
上面说:
“让所有泉川小学的jiā huo们害怕和hǜn 乱”
“芝qí小学的猪猡们滚出去”
“对qīn lüè zhě·泉川小学实施抱腹”(……报复……)
“把芝qí小学拿去皿祭”(其实是“血祭”……)
……就像这个调子。
“错字和拼音这么多,反倒酝酿出一种奇妙的魄力呢……”
“唔呣。很像快乐型的杀人狂魔,或者崇拜毁灭的宗教信徒哪……”
感到些微的寒意,宗介和小要面面相觑。
“那么,高美小妹妹。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打架的人都不在的话,也不可能进行说服之类的啊。”
独自一人大步大步地走进公园中央,小要问道。
“哎哎。那是——”
下一个瞬间。宗介以电光石火的快速动作,从腰间拔出了自动手枪。他将枪口猛然指向直杵在广场正中的小要的头顶,
“别动!”
在呼叫的同时,一枪射出。
在由于突发事态而呆住的小要背后,大约一米远的地方,一个空塑料桶掉了下来,发出“空”的干巴巴的声音。
本应直接击中小要的塑料桶的轨道,由于宗介的射击而偏移了。
“哎……?”
小要一惊,抬头望向上空。
包夹着公园的公寓楼顶上,看到了复数的人影。北侧和南侧,各有一方。
面无表情的孩子们,一动不动地低头盯着小要。
“那,那个……?”
“…………”
孩子们无言地,将水汽球和塑料桶抡过头顶——噼里啪啦地,瞄准小要扔了下来。
“快跑,千鸟。”
“哇,哇哇哇……!”
用不着他说。一边左跳右跳地躲避着有如暴雨夹冰雹般倾盆而下的炸弹,小要飞奔回了公园外面。水汽球在她的周围依次落地,水花四溅纷飞。
她在命悬一线之际逃回了宗介等人身边,屋顶上的孩子们顿时停止了水汽球的投掷。
“怎……怎么回事啊……!?”
“嗯嗯……自这周初开始总体战以来,在这个公园进行无差别攻击已经成为惯例了。无论是谁,只要踏进公园就会遭受水汽球和桶子的洗礼。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很多无辜的低年级的孩子和老年人,还有高中生情侣变成了牺牲品……”
高美冷静地解说道。
“自由射击地带吗……”
宗介低吟一声,向前走了几步。
“你要怎么办?”
“首先是劝告。”
他朝向屋顶高声喊道:
“芝崎,以及泉川小学的各位战士们!”
“…………”
“我们是阵带高中,学生会执行部的人。这个儿童公园,今日已起被纳入我校的管辖范围。以后禁止一切战斗行为。请解除武装,迅速下到这边来!”
在屋顶的阴影中,许许多多的人影微微动了动。大量的眼睛亮闪闪地散发着杀气的光芒。
“…………”
没有回答。
“呣……”
“这是肯定的吧。你用那么强制性的说法……听好了哦?这种时候诉诸于人世间的常理就好了啦。”
小要推开宗介,大大地深吸了一口气后喊道:
“喂!你们!?事情我都听说了!把无关的人都卷进来……给人添麻烦也要有个限度吧?你们的双亲在哭泣了!请适可而止,下到这边来!”
“我觉得没什么太大区别嘛……”
无视宗介的抱怨,小要重复了一遍。
“请下来!喂,听见没有?做坏事要是没个分寸的话——”
紧接着之后,一个水汽球直接击中了小要的脑袋。
“千鸟!?”
“呃……”
向着已经变成落汤鸡的她,追讨的痛骂声接踵而至。
“滚回去,脓包女。”
“女高中生去做援交吧!傻逼尼姑。”
“烦死了。快消失吧。”
小要眼神呆滞地,一时间保持着沉默。但是很快地,她全身就迸发出愤怒的小宇宙,用别人几乎听不见的小声嘟囔道:
“杀……杀了你们……”
宗介制止了边这么说着边打算走出去的她。
“干吗啊?”
“冷静点,千鸟。”
“别开玩笑了!我们明明是出于好心想替他们调停,可是那算什么啊,那种说话方法!?绝对不能轻饶……!要把他们全都从那儿拽下来,用教育上的不适当惩罚手段,弄到他们哭着说‘请住手’为止!”
“不行。连你都冲动起来要怎么办。”
宗介用坚决的口气说。
“唔……但,但是啊,那样的……”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如果连调解人都失去了冷静的话,纷争就会更加泥沼化。好不好?这里就交给我吧。”
“你……你要怎么办?”
“交涉。凭借忍耐心,与双方势力耐心地进行对话的话,大概可以找到妥协点吧?这才是和平解决的第一步。”
自信满满地说完,他将小要和高美留下,向着北侧的公寓迈出了步伐。
宗介最一开始,走向了有认识人的芝崎小学一方。
翻过紧急逃生梯的围栏,顺利地上到屋顶,十五人左右的小学生正等着他。
果然是全副武装,手里拿着塑胶球棒呀锅子呀水壶呀之类的。
“阿久津芳树在吗?我有话对他说。”
“干吗呀,相良先生。”
拨开显露出警戒心的孩子们,芳树走到了前面。
“你来干什么?反正,是被高美灌输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正是如此。我被拜托来进行调停。”
于是周围的小孩子们,“高美那家伙?”啦“多管闲事”啦“女人懂个屁”啦地,七嘴八舌地发泄起不满来。
芳树也一样,表现出很露骨的不高兴的表情。
“相良先生。不好意思啦,这儿用不着您来多管闲事。我们根本就没有和泉川小学的家伙们对话的意思。因为无论如何,都是他们不好。”
“能听听理由吗?”
“这个公园,原本是我们在用的。”
眺望了一下眼下的广场和潜伏在对面屋顶上的敌之后,芳树强调道。
“我们的学校啊,现在正流行‘NORICON’。”
“NORICON。那是什么啊?”
“叫做杰欧特伦·TOYS的公司出品的,新型的遥控车啦。搭载了CCD相机,能实时地将影像传送到头盔型显示器上。所以能以像开真车一样的感觉来操纵。很厉害的魄力哟。还可以像迷你四驱一样自由自在地改装。”
“然后呢,那个NORICON怎么了?”
“NORICON的车是以公路型的为主流。越野那种坑坑洼洼的道路的影像,会让人头晕眼花的。所以,除了这个公园之外没有能玩的地方啦。”
“原来如此。”
“可是,泉川小学那帮人是后来才来的。而且——还用篮球把健二的车给压坏了。别提赔了,就连道个歉都没有。差劲透了对吧?”
“这就是纠纷的原因吗?”
“其他还有很多很多。而且——那边儿的BOSS江原那个白痴,对高美有意思。所以才特意来找碴儿的。”
听到这话,在场的孩子们哈哈大笑起来。
“那么,我去听听对方的意见。”
宗介脚跟一转,向对岸——夹着公园的南侧的公寓楼顶上走去。
泉川小学一方的阵地,和芳树等人一方的样子也差不多。向着十六名用体育用品和厨房用品武装起来的儿童,宗介宣告道:
“江原在吗?我听说他是这边的领导者。”
于是,分开人墙,其中个头最高的一个少年现了身。细长的眼睛,留着运动头,穿着肥大的印花T恤。看来他就是江原了。
“干什么啊,你。”
“我是和平交涉的代理人。为了劝告诸位停战而来的。”
“别说那么难懂的话。简而言之,干吗来的。”
“你们和好吧。”
于是江原的眼睛咔地一下瞪圆了。
“别逗了!?为什么非得和芝崎小学的那帮家伙们和好不可呀。本来,就是他们不对呀?”
“能听听理由吗?”
“本来,这个公园就是我们的地盘儿。从好久好久以前,这里还只是一块空地的时候起,就是由代代的泉川小学的高年级生在使用的。”
“唔呣。”
“这块空地变成‘施工中’是在半年前。我们想着,大概又要盖公寓吧,于是就放弃了这里,改在学校那小了吧唧的操场上打篮球。一到下午四点半,就会被校工给扫地出门。这肯定让人觉得很不方便对吧?”
“是吗?”
“然而,这里却没有盖公寓,而变成了如你所见的公园。最近知道这件事回来一看,这里却已经被芝崎小学的那帮人给占领了。玩什么无聊的遥控车。超惹人生气的啊。”
“原来如此……”
“而且,那帮家伙在我们打篮球的时候,随便地让遥控车冲进来。还胡说什么‘弄坏了,赔!’的?我他妈哪儿知道呀,混账东西!”
“总而言之,以前是你们一直占有这里的对吧?然后,是最近才回来的。”
“确实是这样,但是,这里一直是我们的公园啦。是他们擅自占领这里的。”
“…………不能隔一天,轮流利用公园吗?”
“绝——对不成。如果阿久津那小子给我下跪,说‘请让我们每周使用这里一次’的话还可以考虑考虑哦——……不过呢,阿久津那小子也是,在单相思的女人面前,不可能做出那么丢脸的举动来就是了吧。”
“女人是指?”
“叫高美的家伙。阿久津在那家伙面前总得留个面子啊。”
听到这话,周围的少年们哈哈大笑起来。
“了解了。那么。”
宗介点点头,离开了那里。
走下紧急逃生梯,横穿过公园旁边的时候,一直闲着没事干的小要和高美叫住了他。
“怎么样了?”
“很麻烦。我开始明白瑞典外交官和联合国相关人员的辛苦了……”
额角浮出大粒汗滴,他再次走向芳树他们芝崎小学的阵地。
简要地将对方的意见一说,芳树等人立即群情激愤,一边挥舞着武器一边把地板踏得咚咚响。
“别开玩笑了!他们才应该趴在地上道歉呢。这个公园是我们的东西!”
“不能容忍对方一下,提出建设性的妥协议案吗?第一周三天对四天,第二周四天对三天。这样的分配方式如何?”
“才不要呢。不把他们打出去,我们是绝对不会放下武器的。”
“这样啊……”
宗介重重地点了点头,又一次走向江原他们所在的屋顶。
他把事情一说,泉川小学的孩子们愈发地抓狂了。
“你耍我们玩儿啊?”
“说什么哪。这个没能耐的家伙!”
“真没出息。你是小孩子的下人吗!?”
现在,愤怒的矛尖已经有一半指向宗介了。但是他还是耐心地,像是在哄劝孩子们一般地告诉他们:
“要怎么样你们才能满意呢。一起寻求现实的解决对策吧。全歼敌人是不可能的,也是没有意义的。不能利用灵活的想象,设法考虑出可以接受的让步吗……”
但就算如此,江原等人的态度还是一点儿也没有软化。
“烦死了!我们要是让步的话,他们一定会登鼻子上脸的!本来,他们先道歉这才合乎情理不是吗?”
“呣……”
于是,宗介不知悔改地回到芳树他们那边,这一次又被这边的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没用的家伙……!”
“你小子,是他们那头儿的吗……?”
“快点儿滚回去!”
最后,纸屑、塑料瓶,甚至连扔过来生鸡蛋的人都有了。
但就算如此,宗介还是以令人惊异的忍耐力提示着妥协议案,重复着进行说服,在两者之间往返了好多好多次。
小要和高美像在看别人的事一样,看着交涉的模样。
多少次、多少次,走过来又走过去的宗介。小要她们蹲在公园入口的树篱边,就像在看网球比赛的观众一样,脖子左右转来转去。
从边上看去,宗介显得越来越疲劳了。每次从一方的屋顶上下来,都弄得全身上下越来越脏。
甚至让人不由得觉得,蓄积起来的压力,正在他体内咕嘟咕嘟地沸腾。
“好像果然还是不行呢……”
高美说。
“谁知道呢。但是……真是少见呢。宗介居然会像这样有耐心地,试图通过对话来解决问题。”
“是这样吗?”
“唔嗯。如果是平常的话,他肯定会用铁炮来威胁对手,说些像‘老老实实地和好’这样的话啦。”
“哦——”
高美抬头望向开始被晚霞染红的天空,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那个,因为相良先生想要在千鸟小姐面前,表现出好的一面之类的……会不会是因为这个理由呢?”
“啥?”
小要扑了个空,接着,不假思索地瞪大了眼睛。
“说……说什么哪。哈哈。怎么可能。”
“是吗?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能接受了啊……”
高美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芳树君和江原君还有我,上的是同一个幼儿园。那个时候,他们俩曾经分别向我求婚来着。”
“哈啊……”
“现在也是呢。对我非常温柔。两个人都是。所以,芳树君和江原君他们,彼此绝对互不相让,会不会是因为有我在边上看着呢——……我偶尔会这么想。因为,总觉得这种事,很让人高兴不是吗?”
高美面带微笑地低下头去。看着那张侧脸,小要陷入了一种对方比自己还要年长许多的错觉。
(早……早熟的小鬼……)
小要刚噤口不语,高美马上又变回了原来的小学生的表情。
“我很奇怪吗?”
“不,也没有。……但是意外地,芳树君他们互不相让的理由还真让你给说着了也说不一定呢。那样的话,宗介的努力就越来越白费啦。高美小妹妹直接去说句‘和好吧’不是更快吗?”
“从以前起我就一直在那么说了。但是两个人都完全不听我的话……”
就在这时,宗介从南侧的公寓回到了小要她们的面前。
“如何呀,宗介?好像进行得挺顺利的啊?”
大概是不可能了吧,虽然心里这样想着,小要还是试着问道。不出所料,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太难了。他们……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做妥协。”
他一副憔悴不堪的样子。如果是漫画的话,脑袋上都该扑哧扑哧地喷出黑烟来了。
“……这样的话,作为我也只有选择别的手段了……”
“你是指,什么?”
宗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一个人踏进了公园的领地。激动的儿童们向他丢来各种各样危险的破烂,但他完全不去理会,大步流星地走近篮球架的柱子——在那里偷偷地动了些手脚。
“…………?”
对面的柱子也是,同样做了些什么小动作。然后,他走到公园的正中央,抬高声音说道:
“听好了!不顾无数次的建议,诸位完全无意接受我方的提案。但是作为阵代高中,是绝对不能容许诸位的纷争继续下去的!”
在这样高喊的他身边,一个巨大的南瓜落下来,“磅锵”一下摔碎了。
“你在装什么伟大呀,白痴!”
“滚蛋!滚蛋!”
“去跟PTA告状去吧!”(技插:Parent and Teacher Association,家长教师联谊会,日本及台湾的一种由小学教师和部分家长代表组成的团体,教育孩子用的……大概是这样。)
骂声也是一点没变。几乎就是班级崩坏的老模式了。
但就算如此,宗介仍然毫不退却地高声喊道:
“——因此,我决定除去最大的纷争要素。这样一来,你们就没有继续进行无益的争斗的意义了吧!”
“…………?”
“那么,觉悟吧!”
这样说着,他从书包里拔出了一把小型的散弹枪。
当!
荒无人烟的公园里,枪声四处回荡。
所有人都屏住气息,安静了下来——但接着注意到宗介的枪弹只是削掉了脚下的水泥地面的一块而已,全都呆住了。
在小要她们的注视之下,宗介将散弹枪的残弹,胡乱地打进了周围的地面。
“还不止这样哦。”
他取出遥控开关,随随便便地将它启动了。
磅!
公园两侧的篮球架的柱子,同时从根部被炸飞了。铁骨折断,两个篮球架顿时倒在了当场。
接着,他又飞快地跑到小要他们面前,对她们二人说了句“趴下”之后,按下了遥控器上的其他按钮。
地面上四处安设的塑胶炸药依次炸裂,在各处造出了散弹枪根本比不了的大窟窿。
烟雾渐渐散去。
能看见在两侧的公寓屋顶上,呆若木鸡的芳树和江原他们的脸了。
宗介用力地点了一下头,宣言道:
“那么,在这里玩篮球也好遥控车也好都随便你们了!以上!”
背向被破坏的公园,宗介毫不客气地迈开了脚步。来到由于这太过分的事情,完全说不出话的小要面前,他非常干脆地说:
“有种终于做回了自己的感觉哪。总之,这样就解决了。回去吧。”
紧接着,小要狠狠地把宗介踢翻在地。
——第二天,小要接到了高美打来的电话。按她所说,失去了围绕游戏场进行战斗的意义的芳树等人,实际上,确实停止了和江原他们的争斗。
听到这话,宗介一副“看见了没有”的样子骄傲地挺起了胸膛——但是作为小要而言,到底还是没办法表扬他。
顺带一提,佐佐木总算是将会报的原稿准备出来了。虽然其实验性的内容获得了赞否两论,但就算如此,他好像还是很满意的样子。
【放学后的和平卫士 完】
—————————————贺东老师后记好久不见一段线—————————————
【放学后的和平卫士】
虽然也想过是不是要大幅度改稿,但是到最后,还是几乎按原样刊登出来了。关于变成这一话的主题的某个地方,我当时(仅仅两年以前)还很乐观地认为“从今往后会走向好的方向吧”,然而,到了2001年的现在也……如今我才领教到问题的根源有多么的深。
——————————————然后来个小百科中间线————————————
CDD:
CCD是数码影像产品产品的“心脏”,即成像的最主要部分。全名为电荷藕合器件图像传感器CCD(Charge Coupled Device),它由一种高感光度的半导体材料制成,把光线转变成电荷,通过模数转换器芯片转换成数字信号,数字信号经过压缩以后由相机内部的闪速存储器或内置硬盘卡保存,因而可以轻而易举地把数据传输给计算机……我对这个也不擅长呢。就这样吧。
最后是菅原文太:
男,生于1933年,日本
又名:Sugawara Bunta
传记
菅原中途从早稻田大学退学。他起先是一名时装模特,后于1958年被新东宝公司挖角,成为电影主演。然而英俊的扮相并未给他带来高知名度。
1961年,新东宝破产,菅原转到松竹公司。松竹的作品以家庭情节剧为主,菅原在那里只能出演一些小角色。1968年,菅原听从了安藤升的建议,转到以黑道电影著称的东映公司。在当时不景气的电影界,东映是最具市场号召力的电影公司。从1969年开始,菅原主演了一批侠义动作片。其中《无仁义战争》(1973、深作欣二)是其中的代表作,菅原由此赢得了一大批拥趸。1975年高仓健离开东映后,菅原接替他成了公司的头号明星,他主演的《卡车野蛮人》系列(1975、铃木泽文)又大受欢迎。
进入80年代,菅原渐渐从一线退下来,在电影中出演配角扶持新人。淡出影坛后的菅原开始把热情投注到公益事业中。1991年,菅原出任崎玉县自由森学园理事长。不久后又担任了故乡宫城县的米粮大使。菅原是日本影史上的一位重要人物,他代表了日本战后电影的风貌。他的作品多为警匪片、黑道片,菅原塑造了一系列硬派铁血的男子汉形象,拥有大批影迷。
哎呀呀,短篇的百科相对来说容易一点呢。
——————————————好久没有翻译短篇了叹气线————————————
自从上次的《老犬》之后,一直都没有做短篇了呢。精神奕奕的宗介和小要,和平的东京,久违了……(抽泣……)林水前辈……莲大小姐……都还好吗……(抽泣……)
虽然这一话也不算和平啊,笑。
小孩子的斗争,一直都是很可怕的话题……虽然我不知道日本的小学生是不是真的有描写的那样可怕啦……不过中国可能没有这样吧。因为,本来这种可以争夺的地盘就很少。而且,中国的孩子相对来说比较听话……
然而,小学时的小道经常被同班的男生欺负。被十几人围攻,打得全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啦;被雪球打中耳朵,弄得里面都是雪啦;被男生压倒,坐在身上打啦;上课的时候,被同桌把脚翘到桌子上啦;还有被一拳打中眼睛,眼镜就在眼前炸开啦……(幸好没有伤到眼睛……)就现在想来,也算是够可怕的了。不过,每次跟别人提起,都会被认为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毕竟男生打女生这种事,确实是难以理解吧。又或者,他们当时就没有把我当成女生来看呢……天知道。总之,也算是拜他们所赐,我记下了很多骂人的话(被骂的经验……),对于现在的翻译来说非常地有用……啊哈哈哈哈。为什么所有有这种难登大雅之堂的话的篇目,都会有意无意地落在我的头上呢?总之,我也不觉得太为难就是了。(除了上次的MMD05里面那个……暴汗。)
不过呢,其实翻译短篇并不是我的强项……因为很久以来,我都是个超级阴沉的家伙,被我翻译的短篇,也会变得不好玩的吧……
总之,这样就又离“翻译完全部出版的FMP作品”的目标接近了一步了!!
那么,加油吧!各位也是,继续往下看哟!
【迷途的老犬】
相良宗介注意到那个尾随者,是在从学校回来的傍晚时分,从车站去往公寓途中的事情。
“怎么啦,宗介?”千鸟要这样问他。
她和宗介,每周总有那么一到两次会一起放学回家。基本上像因为学生会的杂务而回家较晚的星期五之类都会这样。
今天也是星期五。
两个人一路上就面包和白饭哪个才是跟咖喱真正相配这一问题进行着热烈的争吵。
从车站出来的时候,
小要:“我在想今天要不要做咖喱呢?来不…?”她很难得地向他发出了邀请。
宗介二话没说就回答:“那就承蒙款待了”,
并且提出了“可以的话,希望能配白面包”这种请求。
双方是为此而开始争论的,但是——
“怎么了嘛。突然不说话。”
“…………”
“还是说你也同意白饭比较好了吗?”
“不……”
宗介暧昧地回答,微微眯细了眼睛。
在稍微远离了车站前的喧嚣的住宅区的入口附近。
他们正走在一条车流量稀少的市建道路上。
右手边耸立着古旧的高层公寓。
仅仅因为“人烟也很稀少”这一点,宗介就轻易地感觉到了尾随在身后的人的气息。
“这边来。”
他拉起小要的手腕,赶紧走进了旁边的一所小药店。
“干…干嘛呀。”
“行动自然一点。就像只是单纯地在买东西一样……”
“啥?”
宗介装作在物色货架上的医药品的样子。看都没好好看就一把抓起商品并走向收款台。
“等…等一下。”
小要神色慌张地说。
“怎么了?”
“你买那种东西,打算干什么啊!?”
他交给收款台的医药品,是妊娠检查套装。(哎哟妈呀……)
收款台的大婶用打量的眼光投向二人。
一脸想说“真是的,现在的年轻孩子呀……”的表情。
“别在意。我来付。”
“我很在意。我…我说啊…!”
宗介边适当地支应着边将注意力倾注在店外。
虽然小要没有注意到,但是有个穿风衣的人影正在药店入口的玻璃门的另一边偷偷地窥视着这一边。
是那个从车站起就已经尾随他们的男子。
(没有走过来。难道打算袭击过来吗……?)
那个对手是个将贝雷帽深深拉到眼眉的老人。虽然年纪似乎相当大了,但后背还是很挺直。
浓密的白胡子覆盖着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一字形。
他定定地凝视着这边。
一瞬间,宗介和老人视线相接。
老人皱了皱眉之后,一个转身,从视野中消失了。
(好像倒是没有杀气……。那么,他有什么诡计呢?)
就在这时,收款台的大婶把零钱递给宗介。
“给您,找的钱。450 円 。”
然后,她转向小要,仿佛在鼓励她一般地说:
“你啊。要让他好好照顾你哟!因为男人啊,一到发生问题的时候,马上就会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不,不是这样的!”
“没有什么可害臊的啦。因为是自己身体的事情嘛。要保持清醒喔。”
“所以说,这是误会——啊啊,真是的!”
宗介从旁边捅了捅颓然垂下双肩的她。
“要走咯。”
小要一边抱怨一边跟着宗介出了药店。
之后小要马上开始了猛烈的抗议。
“……真是的,你什么意思啊!?这儿的药店明明会开到很晚,很方便的说。晚点来不就不会那么不好意思了嘛!?”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所——以——啦——!两个人去买那种东西,简直就像——”
“简直就像?”
小要结巴了。
“简直就像……我,我和你是……”
“我和你是?”
“这个……。哎……不…不就像是那个一样了嘛……”
最初的凶猛气势不知为何变得越来越蔫。看着她语无伦次的样子,宗介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我不明白‘那个’是什么。不能再说得具体明确一点儿吗?我和你到底怎么了。”
“不……不可能说得出口的吧?”
“那会让人困扰的。请进行详细的说明。”
“…………”
“怎么了?你脸很红啊。”
下一个瞬间,小要的眼神“嚓”地一下变得凶恶起来。她将手中的书包,用尽全力地抡在宗介的侧脸上,
“下、流……!”
并恨恨地嘟囔着,向着自家的公寓方向走掉了。
不多时,宗介边抚摸着侧脸边坐起身。
“哦……”
自己明明只是为了牵制尾随者,才假装成买东西的样子而已。到底,这么做哪里有问题了啊?虽然试着自我反省,但还是完全没有头绪。实在是千鸟要这个少女完全不可理解。
好像连她的手制咖喱也飞掉了。
就算再追到她的公寓去,大概也是没用了,这一点就连他也想象得到。
充其量也就是被说“请你去吃狗粮吧”,然后被赶回去吧。
万念俱灰了。对于只知道非常朴素的食生活的宗介来说,小要的料理可是极尽奢侈之能事的超级美味佳肴。
(先不提这个,刚才的老人是……?)
就在这么想着的时候——
啪!
突然间,有个人从背后对着他的脑瓜顶就是一棍子。
“…………!?”
他一个踉跄,惊慌地回头看。
在那里正站着刚才的老人。大概是从药店旁边的小巷里潜过来的吧。
(不可能)
对此,宗介也很惊愕。虽说正受到吃不到咖喱的打击的严重摧残,
但他居然能这样偷偷靠近自己,并让自己吃上一记漂亮的突袭。
“你干什——”
“住嘴!”
老人严厉地说道,
“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堂堂一个男子汉居然让女孩子哭泣,这叫什么事?对你这种本性腐败的家伙,就让我来加以严惩!”
朗朗的声音必是个威风凛凛到掉渣的老人。
“她并没有哭——”
“吒-!还不闭嘴!是日本男儿就不要狡辩!”
老人骄傲地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地瞪视着宗介。
对这种类型的人宗介知道得很清楚。
姿势端正,后背挺得笔直。眼神中充满了将进入自己视野的物体全部掌握般的自信。
这个人是军人——
而且,看相貌还是个将校。
“那么……您是?”
宗介突然变得慎重而询问道。
老人哼了一声,摆起架子来说:
“我?我名字是小村修二郎。”
“哈啊……”
“原·帝国海军中尉。是在所罗门全灭的第三零二巡逻中队的极少数的生还者哟。”
旧军的中尉。能突然说出这种事情的日本人,从宗介的眼里看来也是很少见的。
而且还曾经担任中尉。这号人物大概参加过五十多年前的太平洋战争吧?
“是这样吗。那么失礼了。”
再和他多扯上关系会很麻烦的……本能地这么感觉到,宗介来了个向后转。
“喂,等一下!”
老人——小村修二郎及时叫住了他。
“什么事?”
“既然已经让别人自报家门了就别想跑!首先,你小子是什么人!?把姓名、阶级和所属都说来听听。”
“相良宗介中士。所属不能说明。”
也可以说是下士官的本性吧。他反射性地回答道,小村老人眯起眼睛,来回抚弄着自己下巴上的胡须。
“你是中士?”
“是中士。”
“不是学生吗?”
“是学生,但也是中士。”
这几乎不能算得上是说明,但无论如何,老人似乎接受了。说不定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宗介所具有的独特的紧张感和硝烟的气息吧。
“唔……。虽然不是很明白,但好像比那些个软弱的家伙们有点儿骨气嘛。叫相良中士是吧。跟我来!”
“啊?”
老人嚓地一转脚跟,向着原来的车站方向迈出了脚步。他往前走了十步后转过身,朝着还像个棒子一样呆站在那里的宗介怒吼道:
“你在那儿磨蹭什么!还不快点!”
没办法,宗介只好追随在老人身后。
所谓中尉,比起中士来可要伟大的多了。即使所属的军队不同,也不得不对他表示一些敬意。
(而且……)
这个老人。刚才肯定在尾随自己。但是,宗介压根儿就不认识他。对方也是和自己初次见面的样子。
那么到底,为什么……?
—————-
被惹得焦躁不安的小要回到了自己的公寓。她把书包一丢,嘭噗一下横躺在起居室的沙发上。
(真是的,那个白痴……)
为什么会那么傻里傻气,又迟钝,又不懂别人心思呢?
倒是不认为他会故意做出那种性骚扰行为啦。
就是不能想点儿方法解决吗?毕竟只有那方面的问题,要详细地解说实在是不好意思……
她呼地叹了口气后,想要换衣服而坐起身来的时候,房间里的电话响了。
“……嗯?”
这种时间,会是什么邀请吗……这么想着,她拿起了听筒。
“您好,我是千鸟。”
她乐呵呵地说,而与之成对照的是对面传来了粗鲁的女声。
“小要?好久不见了。”
一瞬间,小要的脸笼上了一层阴云。
“啊……您好。久疏问候。”
对方是住在金泽的姨妈。
她是三年前病死的小要的母亲的姐姐。葬礼的时候也没露面,只是之后打电话来说“真是太不幸了”而已。实际上可是亲妹妹死了呀。像这样听到声音,大概打那以来也是头一次吧。
“现在就你一个在家?”
“是啊。”
“那就没事了。那么抱歉啦。”
噗哧。嘟——,嘟——,嘟—……。
对方把电话挂断了。
“怎么回事嘛,真是的……”
虽然姨妈的态度无礼到了极点,但小要却并没有特别怀恨在心。
金泽的亲戚们总是那样子。听说是因为小要的双亲以前如同私奔一样地结婚的缘故。
所以小要一家和那边的亲戚基本上就没有像样的交流。
只有唯一一次,在还小的时候,小要曾经被母亲带着去过金泽的老家。
还记得那是间大大的安静的大屋。自己和母亲不受欢迎这件事就连幼小的小要也明白。
亲戚们仿佛都是很为难的视线,冷冰冰的毫不客气的接待着。
按母亲的话讲,因为家里的老规矩祖父母好像也没有接见自己。
唯一残留在印象中的是一个小个子老人的身影。
小要一个人,正看庭院池子里的大鲤鱼看得出神的时候,那个老人喝住了小要。
(很危险哦。掉下去的话会淹死的。)
老人板着脸弯下腰凝视着小要的双眸。小要不管怎么说也还是太小,被那个老人给吓坏了,慌忙道谢之后就逃离了那里。在跑到大屋那边之后,她再一次回头瞧,老人仍然孤零零地站在池畔,似乎非常地寂寞。
现在想起来,那个老人是——
就在这时,她才头一次注意到,电话的答录机上的灯正在闪烁。
“…………?”
她按下播放键。
“九日,十五时五四分。一条留言。”
电子音报告了留言簿的日期时间之后,将数码录音播放出来。
“……啊——。嗯,嗯哼”
有谁在清嗓子。仅此而已,对方就再没说什么了。
远方传来车站的汽笛声和电车的声音。
此后差不多过了十五秒的时候。
“站住……!?喂!你这混蛋!”
同一个人物尖锐地怒喝道。紧接着,录音噗哧一下中断了。
“播放完了。”
在“哔噗”一声之后,电话沉默了。
————-
走了几分钟来到车站前的小卖部边,小村老人挑起了话头儿。
“就是这儿。说起来问题就是从这儿开始的。”
太阳也已经西落,变得微微昏暗的小镇被放学回家的学生和购物中的主妇弄得拥挤不堪。
“小村先生。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叫我中尉大人。”
“……中尉大人。”
“很好,中士。”
“…………。那么。中尉大人,您所谓的问题是?”宗介问道,
小村用凶狠的眼神抬头望向天空。
“实际上,我的行李在这儿被偷了。”
“行李吗?”
“唔。在这个车站下了车,正使用那边的自动电话的时候——”
这么说着,他一指旁边的公用电话。
“——放在脚下的包,被小偷给拎走了。是和你年纪差不了太多的年轻小伙子。穿着奇形怪状的学生装。”
“学生装……”
是这附近的中学生或高中生吗?
“您是要让我去寻找那个犯人吗?”
于是对方仿佛理所当然似的点了点头。
“对啊。你不是本地人嘛。应该对这一带比较熟悉吧。”
“要说熟悉也……。没有其他的线索吗?”
“没了。就这些啦。”小村挺胸抬头地说。
“包是那个,很有名的牌子。叫什么来着……对啦,的确是,叫路易比特什么的。”
“路易比特。那…里面呢?”
“是很贵重的东西哟。要是落到那些个恶棍的手里,事态可就严重了。”
贵重、严重,原军人的老人所说的这些话,让宗介紧张起来。
“是枪或者炸弹吗?”
“怎么可能。才不是那些下三滥的玩意儿。是更难得的东西。”
居然是比起在日本入手很困难的枪或炸药一类的通常兵器,还要更加贵重、更加难得的物品……?
“那是……?”
“唔。塔崩(大概)吧——”(塔崩(Tabun)在日语里是“大概”的意思。老人本来是想说“唔,大概是吧——”)
这句前置语,让宗介的脸忽然一下阴沉下来。
“塔崩……!”
“塔崩(大概)吧。那些贼人大概不会明白那个的价值吧。我只担心这一点。说不定会被当成垃圾,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呢。”
“不可能,居然是塔崩……”
塔崩与沙林和VX毒气并列的强力神经毒气。是已经被国际条约禁止使用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一旦经由呼吸或皮肤浸透而被吸收到体内,就会阻碍神经组织的机能使对象立即致死。
“怎么了,年轻人?”
看到宗介由于战栗而全身僵硬,老人皱起眉头。
“为什么您会拿着那种东西走路啊?轻率也要有个限度吧。”
“就算你这么说也……”
“必须要请求警察的协助。想要靠独力回收,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的。”
于是乎对方皱起了脸。
“警察啥的根本靠不住。看看新闻吧,贪污渎职和滥用职权,搞得正热闹呢不是吗。”
“那只是一部分。请地方警察叫居民避难,让自卫队的专门部队来吧。如果不那样的话,会出现大量死者的。”
“你说什么哪?”
对方的这种态度,令宗介感到强烈的焦躁不安。
“现在不是在这里不慌不忙的时候。请稍微有些责任感。”
“?你在说什么让人听不明白的……”
“不明白的是您吧。恳请您正确地把握现状。”
“你说什么?您老先生,是把我当傻子看吗?你一个小年轻儿的——”
“年不年轻不是问题!我只是在提出适当的处理办法而已。”
“吵死了!区区一个下士官,别说得跟什么都知道似的!”
“您才是,您是中尉吧!是将校的话就像个将校的样子,下达适当的指令如何?”
“吒——!你这混蛋,我让你再说!”
双方的意图如此风马牛不相及的争吵也很少见。终于,小村被激怒了,一把揪住了宗介。
他虽然慌忙地想要挣脱,但是又不能太粗暴地对待他,结果没办法很好地脱身。
“放开我。这关系到很多人的性命。”
“我哪儿知道啊!”
“就是因为这样,你们才会败给美军的。”
“什么!?你真敢说!”
两人边做着毫无结果的争论,边激烈地互相推搡着,这时,旁边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
“等一下,你们。”
一看,是两个穿制服的警官正站在那里。那些巡警们用险恶的眼神俯视着宗介等人,七嘴八舌地说道:
“居然在这种地方打架呢!”
“会给周围人添麻烦的啊!”
“来的正好,紧急情况。这位老人在搬运中遗失了极其危险的物质。是杀伤力极高的军事用神经毒气。”
“啥,你说什么哪?”
“好像是装在路易比特的包里,被穿学生装的少年偷走了。
只知道这些,但请紧急通缉并捕获相关的人员吧。
到了这个时候,应该不问生死,采用各种手段——”
“知道了,知道了。好了,到派出所来吧。到那儿再听你说。”
两名巡警仿佛很厌烦似的挥着双手,去按宗介和小村的后背。
“没有悠闲地说话的功夫了。现在马上给居民下达避难劝告。”
“好好好。那个下回再说吧。”
“下回就晚了。在此期间神经毒气流出的话,事情就会变得无可挽回了。”
“烦死了。好啦,快点儿走!”
一名巡警轻轻捅了宗介一下。
“你干什么。”
“请你闭嘴。你啊。让人太困扰的话,可就不是挨顿训斥就了事了哟。”
“比起训斥来,神经毒气——”
“适可而止吧!”
警官们两人一起上,想要给宗介来个倒剪双臂(从后面由对方两腋下伸手,交叉后从左右勒住对方脖子的一种擒拿方法)
宗介反射性地一闪身,其中一人扑了个空,大大地踉跄着,往前冲了好几步。
另一个人脸色大变,高声喊道:
“你想抵抗吗!?”
“不是的,毒气——”
“你这混蛋!”
警官们飞身扑向坚持抗辩的宗介。是该抵抗呢,还是该老老实实地被捕呢,他正在迷惘的时候——
啪咻!
一股纯白色的浓烟从他们的侧面袭来。
“啥米……?”
“咳……咳!”
被滚滚的浓烟笼罩,视野瞬间就变成了零。宗介很快注意到,那不是烟而是粉末灭火剂。
“喂!中士!”
小村从灭火剂的烟雾中现身,用拐杖捅了捅宗介。腋下还抱着用完的灭火器。
“要开溜咯。赶快!”
一边说着,老人抛下灭火器,一溜烟儿地逃离了现场。宗介在瞬间的踌躇之后,没办法只好追了上去。
“呜哇哈哈!干得漂亮!”
逃到附近的停车场的后面,喘了口气,小村豪爽地笑道。
“为什么做出那种事。这下子就没办法拜托警察了。”
宗介一说,老人哼了一声。
“烦死了。要是我不那么做的话,你小子现在就进局子里去喽。”
“那个,是灭火器吗?”
“唔。宪兵之类的玩意儿,用这点儿程度就能干掉还真是正好。”
“哎,这我倒是有同感……”
“哦呵。好像还是有能说到一块儿的地方嘛。”
以如此的高龄,在那样奔跑之后,还几乎没有支持不住的样子。真是个精神的老年人。
(而且……)
宗介想,和这位老人应该是刚刚才认识的才对,可是却无论如何都有种从以前就认识了的感觉。
不,与其这样说,不如说是自己认识他所具有的个性……这种说法会比较接近也说不定。
握着拳头,倔强地走着的那种做派。
动不动就一连串“闭嘴”“烦死了”这一点。
奇怪地顽固而执拗的性格。
紧急关头那爆发的行动力。
总觉得,自己似乎非常熟悉这样的人,但是——
(唉呀……?)
名字和面孔明明都已经卡到了喉咙口,可就是怎么也出不来。最后,他放弃了想起来这个念头。将烦烦躁的感觉从头脑中清除出去,告诉老人道:
“…………。总而言之,这样的话就只有靠自己去找包了。无论怎么样,必须要防止神经毒气的爆发。”
“又在说些奇怪的话了吗。算啦,你这么热心倒是帮了大忙……”
“赶快吧。在为时已晚之前。”
宗介快步走了出去。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线索实在是太少了。小村老人只是看到了抢包的犯人的背影而已。
而且,因为刚才的警官们还在到处找宗介他们,就连想在车站周围打听都无法随心所愿。
他们有好几次都差点儿和火冒三丈的警官撞个正着,每次都不得不偷偷摸摸地藏在暗处或者人群中。
“纠缠不休的家伙。而且……这还真是相当地,不好找呢。”
第三次差点儿碰上,藏在停在路边的一辆客货两用车后面之后。
小村说“这是您自己招致的事态吧。”
“你说什么?你要把错误推到别人头上吗?”
“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
“烦死了!只会在那儿掰歪理——”
两人在车子的阴影中激烈争论,各自都直喘粗气。
“总……总之,继续搜查吧。”
“是……是啊……”
就是这副调调。两个人不接受教训,再次开始打听。
得到还算是线索的线索,是在从那往后的一小时后,太阳已经完全落山的七点左右的事情。
在街头派发美容店的传单的年轻人,对宗介的质问给出了“说不定有点头绪”的回答。
“你说有头绪?”
“唔嗯。是什么时候来着啊……。我在这儿发传单的时候,和一个抱着包儿的家伙,像这样,‘咚咔’地撞在一块儿了。我正想抱怨几句,那个小鬼头都不带回一下儿地就跑掉啦。”
“是路易比特的包吗?”
小村刨根问底地问。
“大爷,错了啦。您说的那是路易·威登吧。路易·威登。”
(louis vuitton:路易-威登创立于1854年,现隶属于法国专产高级奢华用品的Moet Hennessy Louis Vuitton集团。创始人是路易-威登本人。简写是LV。)
“是吗。……那,那个男的是穿的学生装吗?”
“是怎么样呢。……那个大概,是调布西高中的制服啦。”
调布西高,是离这个车站很近的一所都立高校。
“……其他还有吗?”
“没有了。就这么多啦。因为想不起来了……”
“是吗。多谢。”
这么说着,宗介和小村几乎同时一转身。这时候年轻人从背后叫住了他们。
“啊啊,等一下。”
“什么事?”
“如果真的是西高的家伙的话,到北口对面的名叫‘阿拉巴马’的咖啡厅去找找看说不定会比较好哟。那儿从以前开始就是西高的小混混们的集中营啦。”
“你很清楚嘛。”
于是那个发传单的年轻人露齿一笑。
“我呀,是东高毕业的。跟西边儿那帮人经常打架啦。”
“呼……”
“不过那儿可不是人畜无害的阵高生去的地方哦。要多加小心。”
宗介等人再次道谢后,向有问题的咖啡厅所在的北口方向走去。
那间咖啡厅位于人烟稀少的商店街的一角。将近10年前,也就是站前建起了大型的承租房之后,那边儿的店就成了客源减少日益萧条的一方等等,宗介以前从小要那里听说过了。
“真是间肮脏的茶馆儿啊。好像什么病原菌都能传上似的。”
小村皱起眉头。
事实上,那间店的招牌看上去已经多少年没有清理过了。店里店外分开的玻璃上附着着黄色的油泥,几乎都看不见里面什么模样。
“总之,进去吧。”
“唔。”
两人打开门,潜进入口。
店内情况和想象的一样,笼罩着香烟的烟雾。
几台陈旧的扑克游戏机和有些年头的桌子并排摆放着。
客人有七个,正聚集在游戏机前。
虽然全都穿的是调布西高的制服,但是可以肯定没有一个是好学生。
制服也全都是改造制服,而且所有人的眼神都奇特地邪恶。
“有你认识的那个男的吗?”
“不,不清楚啊……”
宗介询问道,小村轻轻的摇了摇头。
“你们啥事儿?”
一个男的说道。虽然不是特别有威慑力,但却是极其傲慢的语气。
“我是来找小偷的。”比宗介还快,小村先开了口。
“就调查所限,是诸位的学友的可能性很高。刚才在车站前拎走了我的包……”
宗介接着话茬说。
“里面装着非常危险的物质。将你们知道的事情全都说出来。”
“并不是特别危险啦,我们没有恶意,请协助我们一下吧。”
于是男人们一副呆呆的表情面面相觑。
“知道吗,你?”
“不,不知。”
“大爷的威登啥的,有谁偷了吗,啊?”
他们边这么说。边不负责任地笑着。
下一个瞬间,宗介和小村的两眼都嚓地一闪光。
“你说威登……?”
“你这家伙,是从哪儿知道这个的……?”
两名实战经验者用有魄力到不必要的程度的声音说道。
店里的小混混们就像要说:“这个白痴……!”般地瞪视着说漏了嘴的同伴。
“无论如何,好像是意外地中了大奖哪。”
“好像是的。过几天给那个发传单的一点礼物吧。”
两个人同时踏出一步。
“交出来—现在–马上–老老实实地–”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七名男子猛地一下站起,突然翻了脸,
“哼!我不是说了不知道吗!”
“快点儿滚出去!否则杀了你们哦!?”
“干掉你们哦?干掉你们哦?”
就算如此,宗介和小村还是英勇地,继续踏出一步。
“呜……”
虽然被某种异样的魄力压倒了气势,但男子们还是很快调整好了情绪,狠狠地瞪着二人。
“你,你这混蛋……!!”不知是谁喊道。七个人一齐飞扑过来。
宗介都没有考虑是否要用枪。他用最小限度的动作机敏地闪过最先打过来的一人,用掌底狠狠叩上了他的下巴。
桌子和游戏台被掀翻,酒杯、烟灰缸还有咖啡杯掉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摔碎了。
“嘎……!”
在他倒下的同时,第二个人来了。这个人也同样用漂亮的动作令其摔倒,将第三个人的手腕猛烈地反拧上去,同时让第四个人吃上一记肘击。对手后背撞破了玻璃门,被打飞到店外去了。
“哼……”
不用说,他们碰上的可是身经百战的宗介。对付那些个小混混们,就算是赤手空拳也完全不成问题。
(中尉呢……?)
边继续让第五个人昏倒,宗介将视线转过去。这时,男子们正好想要抓住小村。
“老头子!
“哼。”
老人既没有焦躁也没有慌张,迅速地一抽身,用拐杖的把手朝对手的脚脖子一钩。下一个瞬间,男子的脚被撩了起来,在空中转了半圈儿,后脑勺磕在了地面上。
(哦呵……?)
宗介感叹道。那种平衡感,大概不只是单纯的运动神经吧。说不定他对于柔术什么的——这类的的武术有些心得呢。
剩下的一个人,在小村面前踌躇不前。
“怎么了,年轻人?”
老人微笑着说道。
“霸气不足啊。像你这样,顶多就能杀条小狗。就连和我交战的美国鬼子们,都比你们稍微强点儿呢……”
老人只不过是用双手将拐杖拄在地板上,叉开两脚像金刚力士般地站着而已。
只不过是这样而已——但年轻人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前进了。只会在初次体验到的感觉面前,惊惶失措而已。大概是不知道杀气这种东西吧。
“什,什么嘛,这个老头子……!”
几乎流下泪来,男子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什么嘛,真没劲。”
顿时,看上去似乎膨胀成了数倍大的老人的身体,嗖地一下缩回到了原本的大小。
“真是一群可叹的家伙。一点儿骨气都没有。”
“向他们要求那种东西,这就叫做苛刻。”
宗介耸耸肩说道。小村老人这次很高兴似的笑了。
“大概吧。但是,你小子好像不一样嘛。以一个年轻人来说,不是挺能干的嘛。”
“您也是,以一个老年人来说,干得漂亮。”
“过奖喽。”
老人继续快活地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从被打得粉粉碎的玻璃门的对面,传来了蛮横的声音。
“又是打架吗!?真是的,喂,店里的人在……啊,你们!?”
踏进店内的制服警官看着宗介他们,脸色都变了。
两名警官也是,虽然最开始是一副说什么都没用的态度,但是从服装打扮与身份相应地一丝不苟的小村老人那里听取各种事情的期间,两人呆愣了一下,面面相觑。
“喂,这是……”
“唔嗯。是那个啦。”
无论怎样,在他们管辖的这块儿地方,以高级包为目标的抢劫和扒窃似乎一直是多发事件。爱马仕,威登,哈特曼……。都是拿到当铺去的话,能换成相当多的钱的名牌。
因为有了这样的事实经过,与警官们发生的灭火器骚动,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顺便拜托了一下,对在那里倒地不起的一个人进行了讯问,得知了被盗走的皮包之类都被集中起来,藏在附近楼房间的小巷深处。除了值钱的东西之外,包里面的东西似乎还都放着没动。
特别为那人求了个情,宗介等人让他带路,先行去往藏匿赃物的小巷深处。
在垃圾场的紧后面,藏着一座用塑料布盖着的高级皮包堆成的山。大小有大约将近50个。光是把这些给卖了,估计就能换到相当大的金额吧。
“但是,问题是装着塔崩的包。”
宗介一边将包山翻个底朝天,一边说。
“又说这种话吗。你小子也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小村老人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我终于明白了——中士,你小子不会是把我要找的东西当成了什么恶毒的武器之类的吧?”
“是您自己说的吧。”
“我可没说。那个呀,可是比那些个武器都还要珍贵得多的东西哟。”
“您指的是……?”
将一个SEEGER(德国皮革名品,始于1889年,以皮革无比柔软、饱满黝黑闻名)的公文包丢出去,宗介继续问道。
“是日记啦。死去的女儿的。”
稍微有一瞬间,宗介的手停顿下来。
“您女儿吗?”
“唔嗯。大概三年前吧,病死的,一下子就去了。什么都没让我知道,突然地,真是的……直到最后,都是个不孝的女儿。”
小村修二郎稍微有些疲劳似地,弯腰坐在旁边的紧急楼梯上。仰望着从小巷中看上去很狭窄的夜空,一点点、一点点地述怀起来。
“是个和我很像的,倔强的孩子哟。跟个早大(早稻田)出来的小伙子私奔了。不知道是联合国的职员还是啥的,总之是个没用的男人。”
“‘私奔’是指……?”
将一个TANNER KROLLE(创始于1856年伦敦,是英国的豪华皮革的象征)的皮包咻地一下扔掉,宗介问道。
“你不知道吗?私奔啊,简而言之……哎,就是像自作主张地结婚那种事儿啦。我可是金泽的武士家族的人呢。女儿从那儿跑出来,跟不知哪儿来的野小子逃到东京去了。哪,就是这么回事儿啦。”
“是吗。”
“唔。跟那个男的都生了俩孩子了,也没让我好好地见上一见。我基本上就没见过孙女的脸。只在十多年以前,见过唯一的一次而已。”
“是个给人添麻烦的人呢。”
“就是说啊。真是个麻烦的女儿啊。……不,不是的。是我不好。因为家里的面子啦什么的啦,当时没能清楚地说‘可以’。到了现在,人都已经死了,说什么都晚了……”
小村老人的声音,变得略微有些衰弱。
“可是前几天,我意外地发现了女儿高中时候的日记。……从那以后,就一直挂心着女儿和被留下来的孙女的事情……。我也没多少日子好活了。在死掉之前,至少一次也好……这么想着,就把女儿的日记当成礼物,这样子一个人来了东京……”
“装着那本日记的包被偷了,是吗?”
似乎不是化学武器嘛。宗介总算是理解了。
“对啊。上了年纪,人也变得软弱了。没了那份礼物,怎么也……怎么也不好意思去见那个孙女了。所有的亲戚对女儿那种态度,责任全都在我。……大概,孙女会恨我吧。还不止这样,说不定连记都不记得了。”
“…………”
“然后,包被偷了之后,我就在那个车站前郁郁寡欢。于是偶然,发现了一个和我女儿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学生。”
“一模一样……是吗?”
“唔嗯。一看就知道是我孙女。那个女学生,和一个看着像是同级生的年轻人一起走着。我就连出个声儿都没敢,不知不觉就在后面跟着了。那个女学生和那个年轻人在一起——看上去非常的幸福。在我看来也是呢。后来,又得到了那个年轻人很多的帮助。”
“是吗。”
边含糊其词地支应着,宗介从皮包山的深处,找到了一个路易·威登的皮包。里面是衣物和洗漱用具,还有——
一本破旧的日记。
“真的是个很好的年轻人。对一个来历不明的老家伙,居然能耐心地陪到如此地步呢……。孙女的身边有了他在,我打从心底里放心了。”
“哈啊……”
这个人在说什么呢?宗介边这样想着,正想告诉他“已发现目标物品”的时候,比他抢先一步,老人说道:
“已经足够了。你知道那个年轻人的名字吗?”
“?不知道……”
“相良宗介君。”
小村老人面带和年龄相称的,深邃的笑颜说:
“像你这样的战士,现在,真的是太少了。”
——————
小要往杯面里注入开水,给计时器定上三分钟之后,门口轻快的呼叫铃响了。
“来——了……”
她摘下对讲机,答应道,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声地说:
“千鸟,是我。”
顿时,小要的表情变得苦涩起来。
“宗介?你来干吗啊,狗粮你也吃吗?”
“不,吃饭我已经放弃了……但是,能稍微打扰一下吗?”
“什么事儿啊。”
“我认为,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事情。”
“…………?”
小要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还是走向玄关。摘下链锁,带着阴沉的脸色探出头来。
在公寓的共通走廊中,除了宗介之外还站着一个不认识的老人。
“请问……?”
“中尉大人。冲锋了。上吧。”
宗介捅了捅老人。他一直都没有动作地呆站在那里,但,还是在重重地清了一下嗓子之后,打开了话头儿。
“啊——。嗯咳。……我是,金泽的……名叫小村……修二郎的人……”
“咦?”
“那个。就是你的……母亲的……父亲。我觉得可能不太容易明白,但是……那个,最近,我找到了……女儿的日记……。虽然也想过这么唐突,会让你觉得困惑,可是……啊——至少,也想趁着我还有精神的时候……把它……交给你……那个,这么一想就——”
边断断续续地维持着这及其语焉不详的解释,老人递出了一本日记。
“那个……外公?”
“唔,唔嗯……”
“真的是外公吗!?怎么回事?怎么这种时候……!”
小要由于吃惊而瞪大了眼,一下紧紧地抱住了老人。
“哎呀。这个……发生了很多事情啦……”
“不好了。您快请进。虽然屋里很乱。您来得……来得这么急。要是给我打个电话,我早就去接您了呀。真是的!”
“唔……是,是吗。”
“嗯。以前从妈妈那里听说了很多很多。说您虽然很顽固,却是个好人。总有一天会理解我们的。所以……外公。”
小要强忍着哽咽的声音,勉强地说道。
“好了,赶快。长途旅行您一定很累了吧?现在就给您上茶。然后,您肚子饿不饿?我给您做点儿吃的。”
“唉……唉呀。确实。虽,虽然很不好意思……但,肚子……真的有些饿了……。来了实在是太好了。真的,来了实在是太好了……”
之后就几乎泣不成声了。小村修二郎站在那里垂下头,按着眼角,双肩颤抖着。小要边像哄劝一般,将突然出现的外公招呼进屋,边用红肿的眼睛望向宗介。
“这,这是怎么回事……?”
“唔。”
宗介感慨良深地望着天花板,说:
“不过是尽了身为下士官的一些义务而已。没问题。……那么。”
他啪地一敬礼,转过身。但是最后……
“因为事出有因,今晚的咖喱就先忍了吧。”
他用稍微有些恋恋不舍的声音附加道。
【完】
【贺东老师后记】
老人同年轻人一起的稀有的旅行这种东西,不知为何,就是很容易产生出剧本来。我以前也有过为了服侍还在世的祖母,到广岛旅行的经历。虽然是个又顽固,又简直都不听人说话的祖母,但触及到她的过去与人生的一部分,就会让人思考很多很多的事情。虽然祖母已经过世了,但是,如果当初从她那里再多听一些更久以前的事情就好了……我现在也一直这么想。
——————
食生活食品:出现频率最高的三项为肉干,番茄,野战粮……
所罗门群岛:南太平洋的一个岛国,位于澳大利亚东北方,巴布亚新几内亚东方,是英联邦成 员之一。所罗门群岛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曾经是太平洋战争中几次血腥战场之一 。美军和日军为了争夺登陆地,在这个的岛的沿海平原进行过激烈的拼杀。这场 战争,有3万多的日本兵和美国兵战死在这个群岛的丛林里。
金泽:日本石川县(石川県,Ishikawa-ken)首府,北陆地区最大的一个城市,人口约四十五 万。位置如http://www.city.kanazawa.ishikawa.jp/gb-guide/info/info-images/
index01.gif位于日本本州的中部、靠近日本海一侧。纬度与中国山东省的青岛市相同。
自动电话:似乎是一种古老的说法,可能是为了突出老人的语气
阿拉巴马:美国的一个州。名称来自印地安语,其意义为披荆斩棘。
【无仁无义的化装舞会】
反反复复的骚扰,恶意侵犯地盘,数名小弟和食客被杀,最后,甚至连最重要的木场都被放了火——
这使得有情有义的木场政帮对卑劣的冲山帮的愤怒爆发了。
在画面中,主演健先生充满苦涩地说:
(技插:健先生指高仓健。本片名为《日本侠客传》(1967),是日本武侠电影的代表作。有兴趣的各位可以找来看看,不过我实在翻译不出那篇剧情介绍……抱歉。)
“死去的老大有句这样的口头禅呢。‘男人要打架,一辈子只能打一次。如果是以舍命为目的架的话,那是可以允许的。’……”
“大哥!”
“干吧……”
就这样,健先生和他的小弟们,与敌对的流氓团伙进行了一场殊死格斗。
不,这已经是在相互残杀了。
他们一直杀一直杀,杀到让观看这部电影的千鸟要觉得“也用不着干到这种地步吧”。因为是高潮的关系,己方接连不断地死去。松方弘树(好年轻!)(技插:此人现在已经很老,都成日本影帝了)也死了。而健先生四处追赶敌人的老大,用短刀拼了命地将他捅死了。故事就这样不够尽兴地结束了。
登场人物不分敌我,几乎全灭。
多么无可救药的结果啊。
“为什么流氓电影里的人,全都要这个样子呢……?”
在电视前,小要嘟囔道。
星期六下午,学生会室。来回调台调出正在放映的古老的武侠电影,来来回回花了90分钟,终于看完了。
“……那样子,拿着匕首冒险突击什么的。我觉得,不是还有更好的,比如从正面用炸弹把敌人炸飞啦,只狙击老大啦之类的,像这种比较聪明的做法吗。”
于是乎,在旁边做着文件工作的美树原莲稍微侧了一下头。
她是个稳重的,有着古风的端庄容貌的黑发少女。在学生会担任书记职务。是二年级生。不过因为她的那种气质,平时都被人敬慕地称呼为“阿莲小姐”。
(解释插:关于“お蓮さん”这个日文称呼,翻到中文似乎怎么都不合适……其中那个“莲”是真正的名字,前面那个“お”是个表尊敬的词头,是一种古风的称呼法,有些描写武士的故事里对武士妻子的称呼就是这样的。中文常翻译做“阿”,例子是,比如,“お信”就是“阿信”。因此我就照搬吧,但是又觉得不太好听……但是翻译成“莲姐”又容易让人误会她的年级,所以有点为难……请原谅。)
“那怎么行,那么危险的……千鸟同学,请不要像相良同学那样,说些什么炸弹呀狙击呀之类的事情。”
“呜……”
战争痴呆的问题儿童,相良宗介。
被用了讨厌的比喻,小要一时语塞。
“而且……匕首可是好东西。不依赖枪之类的,而将那个使用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这才能提升作为男人的分量哦。”
莲沉静地,像在教育她一般地说道。小要稍微畏缩了一下之后,问:
“难道阿莲小姐,实际上是流氓电影Fan?”
“不,也并不是特别……”
莲沉稳地微笑着回答。
“…………算啦,也罢。先不提那个,宗介呢?”
小要一边开始收拾书包准备回家,一边说道。相良宗介直到刚才,还一直在一起看电影的。可不知什么时候就不见了。
“我看到他刚刚拿着手机,偷偷地出去到走廊去了……”
“哦——……”
就在这时,门咔啦一下打开了。
宗介面带闷闷不乐的表情回到了学生会室。
“你跑到哪儿去啦。健先生的电影都演完了。”
“是吗。”
没有气力的回答。一副完全不关心电影之类的样子。他无力地往椅子上一坐,肩膀耷拉下来。虽然是和平时一样的严肃的表情,紧抿的嘴唇——但在小要眼里看来,却似乎非常沮丧。
“怎么了吗?”
“个人财产的投资失败了。刚才刚刚接到通知。”
“投资?你也炒股票吗?”
“不……是和老相识的武器商一起开发的,面向军队和警察的新装备。是满载了许多高科技的,划时代的商品……可是却几乎找不到买主。除了FBI和迈阿密市警察之外,好像就完全没人买了。”
“哦——……”
“结果,卖剩下的,我全都得吞下去。”
小要哈哈大笑起来。
“虽然听不太懂……不过,人生就是有起也有落哦。总之,打起精神来!回去的时候请你吃‘俄亥俄屋’的三叉戟烧好啦。走啦!”
她一拍他的后背,拉起他的手腕。宗介慢吞吞地站起身来,开始做回去的准备。
“阿莲小姐呢?还不回去吗?”
“不……刚刚正好完成了。一起走吧。”
收拾起成摞的文件,莲说道。
小要和莲还有宗介三人走在黄昏商店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转过被购物中的主妇们弄得天翻地覆的大道,走近了在开在一条细小道路旁的鲷鱼烧店。
(技插:鲷鱼烧,日式甜点。类似鱼形的豆沙蛋糕。三叉戟烧是FMP的原创食品。)
给宗介买了个有名的三叉戟烧(酸奶口味)吃,他面无表情地偷偷说了句“好吃”。如果屁股上有条尾巴的话,现在应该在啪嗒啪嗒地左右摆动了吧。(……超卡哇咿……>///<)
“果然是狗狗呢……”
“真的呢……”
“?在说什么?”
继续大口大口地咬着三叉烧,宗介露出讶异的表情。
就在这时——
“不错嘛,你这臭流氓!”
鲷鱼烧店斜对面的酒馆中,传出凶恶的吼声。紧接着是玻璃破碎的声音,还有某人的悲鸣。
出入口的大门嘣地打开,两名男子滚了出来。
一看就是一副“小流氓”的样子。是一个秃瓢儿中年男,和一个大背头小青年的二人组。
“出来呀!?来分个胜负呀,喂!?”
一人单手拿着啤酒瓶怒吼道。于是,六个差不多打扮的家伙从酒馆里面乌攘乌攘地(京插:……请理解为“一大堆人一起”……)现了身。
看样子,这两个人和这六个人好像是要开始斗殴了。
“●●●,●●,喂!?”
“●●,●●,●●●●●?啊?”
“●!●!●!?”
(黑圈插:因为那些词本身没有意思,只是乱喊乱叫而已,我只好全盘黑圈……大家请谅解。)
吼着不可能听得懂的奇怪的咒语,男子们开始互殴。道上的行人四处逃窜,店招牌被打烂,酒馆的店员也惊惶失措。
“哦哦~。打架耶。真少见呢……”
嘴里塞满了鲷鱼烧的小要说道。因为事不关己,所以完全是“看热闹模式”。宗介也是同样地,急忙将不知何时拔出的手枪收回枪套里。
小要转向他,将鲷鱼烧当成麦克风往出一递。
“从职业的眼光来看如何呢?中士大人。”
“糟糕透顶。全员的行动都是直线。连新兵跳舞都比那个强。”
宗介面带苦涩地回答。
“原来如此……哦——喔。这可是流氓先生不应该会的大技。斧爆弹。很痛啊。这个可是很痛啊。……顺便问一下,您觉得哪边会赢呢?”
(技插:斧爆弹:如图。不知为什么这次的技插特别多……)
“双方都没有火器也没有技术。那样的话应该是单纯地,数量多的一方会取胜吧。”
两人悠闲地交谈着。
另一方面,只有莲一个人提心吊胆。
“哈哈哈。果然,阿莲小姐看到那种的还是会害怕?”
“是啊……很令人困扰。”
“不是挺好嘛。反正是流氓之间互相打。就随他们便好了。”
“不,可是,这样也不……”
脸上笼罩了一层阴云,莲有些欲言又止。
“?”
就在这么说着的期间,这场群架如宗介预言的一般结束了。
除了横冲直撞没别的本事的二人组,被六人那方打得是落花流水体无完肤,踢得满地找牙,吐了一身唾沫,接着就连钱包里面的东西都被搜刮一空。这还不止,又分别被几名对手给举了起来,爱和友情的能量大爆炸。
被狠狠地摔在了柏油路面上,二人组再也不动了。
“切,真他*的没劲儿。”
“以此为戒,不许再对我们收钱的事儿多嘴多舌了!”
“明白了吗,啊!?”
诸如此类地,骂了一通之后,六人组嘎嘎大笑着离开了那里。就在离开之际,小流氓中的一人这样说道:
“真是的,美树原帮的人,全都是一些没骨气的家伙呢……咯咯咯。”
听到这话的小要的脸,“啊?”地一下僵住了。
“美树原……帮?”
她像要询问般,望向站在身边的莲——美树原莲——的侧脸。而她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直接奔向横躺在路上的两个流氓。
“柴田先生……!?”
“大,大大……大小姐?”
被莲一叫,秃瓢儿的流氓先生痛苦地低声说:
“这……这真是,让您看到不像样儿的一幕了。哈,哈哈……”
“柴田先生。您没有受伤吧?”
莲贴近浑身是伤的男子。
“…………不。就如您所见……总之,没啥大事。疼疼疼……”
那个男子——柴田在莲的帮助下起了身。
“刚才的诸位是?您的朋友吗?”
“大小姐,您瞎说什么哪。那帮家伙是龙神会的人哦。”
“啊,是这样吗……”
柴田呸地吐掉掺了血的唾沫,含泪说道:
“龙神会的那帮家伙……最近趁着老大生病这个好时机,对咱们的地盘儿出手出得越来越厉害了。刚才也是,想从那个酒馆儿那儿再多榨一笔保护费。胆子够大的吧?我们想要干点儿什么……结果就成了这副模样儿了。真是,真没面子……呜咕。”
“请不要哭,柴田先生。不就是玩摔角输了而已吗……”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总觉得是驴唇对不上马嘴的对话。在他们身后,小要出声问道:
“请……请问一下。阿莲小姐……?那个——。这些人是?”
“啊啊。是我父亲的部下。我家是经营小公司的……”
“公,公司……”
……比起叫公司来,这不是应该称为“黑帮”才对吗?然后,在这里的,比起“部下”来,不是更该称为所谓的“小弟”吗……?
(也就是说,阿莲小姐是流氓老大的女儿……?)
相识一年来,到现在的现在为止都不知道这件事。小要脸都绿了,猛地一抽身,这时小弟中的一人,留大背头的青年却先指着她叫出了声。
“啊——!!”
“怎么了啊,泷川。”
柴田皱起眉头。
“大哥,您忘了吗!?就是这个女的!有一天在游乐场叫了个BON太君来对付咱们的……!”
“…………?……啊!”
听他一说,小要和柴田才同时发现,自己见过对方。
“你……你们是……”
“你是……”
彼此同时拉开了架势。宗介也飞快地将手伸向腰后的枪套。
双方的这种反应是有理由的。
小要和柴田等人,曾经在某个游乐园(叫BON太君LAND……吧)发生过纠纷。当时救了小要的——是穿着游乐园的“BON太君”玩偶装的宗介。BON太君展现出雷霆万钧的行动力,将柴田等人击溃了。彻底地。毫不留情。
这些对手居然就生活在如此之近的地方……!
柴田定定地盯着毫不大意地举着书包,进入临战体势的小要。
“看,看什么看。想打架吗……!?我会再把BON太君叫来的哟。把你们抚摸抚摸抚摸到哭哦?”
她只是故弄玄虚地这样说,那两个人就“啊”地一惊。
“叫来……?你能叫得来吗?”
“没……没——错。只要我一吹哨子就会飞过来的哟。真的。”
两个流氓一时间僵立当场。
年轻的那个只是吓坏了,而柴田却似乎在认真地暗中考虑什么的样子。他说着“好”,大大地点了一下头,然后慢慢地将双手放在地面上——在小要的面前叩起头来。
“小姐!”
“啊?”
“完全不知道您是莲小姐的学友,以前,多有得罪了!务必……务必请您原谅!”
“大……大哥!?您突然之间这是说什么啊?”
比起小要来,旁边那个年轻的才更吃惊。由于不知道对方的意图,小要正慌张时,柴田抽噎着喊道:
“除了道歉之外,还请您接受我一个死乞白赖的请求吧!”
“请,请求?”
“是!实际上——”
柴田说出了那份请求。
听到这话,小要由于脱力感太过强烈,当场就跪下了。
第七代·美树原帮的事务所,设在距离泉川商店街大约一公里的住宅街的一角。
与其说是事务所,更像是一座寂静的民居。木制的平房,宽广的庭院。停泊的车辆只有卡车和古老的国产车而已。
这个家的主人,美树原帮的帮主·美树原宽二,也是一个品格朴实的人。
剃得短短的,花白的头发。眉毛粗粗的,颧骨很高,瘦削的下巴上没有任何赘肉。即使卧病在床,蕴含在他眼中的那不屈的光芒,也没有丝毫衰减。
独生女的莲来到从床上撑起半个身子,默然地眺望着庭院中的树木的宽二老大身边。小头头柴田也和她一起。
“爸爸。到吃药的时间了哟。”
“哦哦。总是麻烦你,对不起……”
穿着围裙的莲将茶咕嘟咕嘟地注入茶碗里,先递出药片。宽二接过来,用微温的茶将药送下后,咳嗽了好几声。
“爸爸……?”
“没关系……咳。唉呀,没关系。”
“请您小心啊。被褥上染上了茶渍的话,洗起来可是很麻烦的。”
“…………”
并没有注意到宽二垂下的肩膀,莲扫了一眼在旁等待的小头头。
“先不提这个……柴田先生好像有话想和爸爸说。”
“……怎么了,阿柴。”
小头头柴田是个三十出头的男子。虽然是个忠义心深厚,性格单纯的人,但是酒品不好又爱打架。今天也是,剃得光溜溜的脑袋上包着绷带,脸上这里那里贴得都是橡皮膏。
宽二斜眼盯着柴田。
“又是酒后闹事?适可而止吧。就你这个样子,也没法儿给小的们做表率吧。”
“是。这是……”
“男人要打架,一辈子打一次就足够了。换到你这儿,每星期就得打一次。打个比方说,就是把人生卖得太贱了。明明孩子都五岁了,你就不觉得丢脸吗?啊?”
“是。可是……这件事和平常那些有点儿不一样。”
惶恐归惶恐,柴田还是抗辩道。
“哪儿不一样?”
“是龙神会的那帮人。他们昨天,也想侵犯咱们的地盘儿……”
“呣……”
龙神会。近期势力逐渐扩张的,新兴的暴力团伙。以支配关东一带的广域暴力团伙·角山帮为后盾,正以强收钱的方式牟取暴利。
宽二的美树原帮,虽然成员只有七个弱小的小流氓——但是靠着从江户时代一直保持下来的历史与身份,以及重视义理人情的传统,在周围的各位老大中,也获得了相当大的尊重。不过龙神会的魔掌,就连这美树原帮的小小的领地都没有放过。
“老大。虽然这话很难说得出口……但说真的,只靠我们是保不住地盘儿的。当然要比气魄的话,我和小的们谁都不会输给龙神会的那帮人,可是,无奈何这人数上差得忒多了。照这样下去没法儿和他们抗衡……这件事,我昨天已经痛切地感受到了。”
“唔……”
“所以……咱商量一下儿行不?给咱这儿雇个保镖试试看怎么样?我正好刚认识了一位手腕非常厉害的先生。”
保镖。这说不定是个好办法。宽二探出身子,
“很厉害吗?”
“是,那当然了。无论如何也是在外国当兵当了很长时间的人哪。”
“是吗……”
“实际上,老大。我已经把那位先生给叫来了。总之,就请您先见见吧。”
“还真是着急呢。……算了,也好。就见见吧。”
“是。俗话说,‘好事要快做’嘛……”
柴田行了个礼之后,从面向庭院的走廊上,朝着玄关口的方向叫道:
“先生!帮主说想见你!请往这边来!”
不多时,那位“先生”绕过庭院——
在茂密的杜鹃花的对面,显露出身影的是——
一头怪怪的玩偶。
矮矮胖胖的,带有花斑的二头身。不知道是老鼠还是狗的脑袋。圆溜溜的两只大眼睛。漂亮的帽子和蝴蝶领结。
在它身后,跟着一个和莲差不多年纪的漂亮女孩。
那头玩偶大摇大摆地走到宽二老大的面前,说了一句话。
“抚摸抚。”
“…………”
“老大。这位是保镖Bon太君。”
柴田介绍道。
“然后,他身后这位小姐是翻译,千鸟要小姐。”
“您好。请多多关照。”
小要急忙点头行礼。Bon太君也一同低下头,说了些什么话。
“抚摸抚摸抚摸抚,抚摸-。抚摸抚,抚摸抚。”
“呃——……Bon太君是这么说的。‘能和您见面十分荣幸,帮主。如果是战斗指导的话,就请交给我吧。”
小要同声传译道。
“抚摸抚摸,摸抚噜,抚摸抚——”
“呃——。‘请看着我将您的部下培养成能独当一面的战士吧。不需要担心。因为我是职业的。’”
一直默默地听着的宽二老大,突然开口说道:
“我说啊……”
“是”
下一个瞬间,宽二“啪”地一下从病床上跳起,抓起放在旁边的一把长匕首,唰地一下拔刀出鞘。
“老大……?”
“爸爸?”
由于要行凶的预感,在场众人立刻紧张起来。
“柴田呀……要说愚弄病人,这恶作剧玩儿得还不赖嘛,啊?不过呢……我可是被人称作‘灭佛的宽二’的黑道,被小辈的瞧不起,嘲笑,还能大事化小,我可不是那种老好人!!”
宽二肩膀颤抖着,用嘶哑的声音高喊道。
“老,老大……!”
“觉悟吧!你这个不孝的家伙!”
瞄准步步后退的柴田,宽二用匕首劈去。
眼看着惨剧就要发生时——
“抚摸抚!”
如风般冲进卧室的Bon太君,让宽二吃了一记凌厉的飞踢。
“咔……!”
老大被踢飞,冲破了纸隔扇,猛地撞到了走廊的墙上。
华丽地团身着地的Bon太君轻松地站起身后,向着动弹不得的帮主勇敢地说:
“抚摸抚摸。抚摸抚……”
“‘请冷静一点,老大……’”
小要将翻译进行到底。
“抚摸抚,抚摸抚。抚-摸,抚-摸-。摸抚噜。”
“‘人是不能靠外表来判断的。在战场上,这是会致命的。’”
“这……这副玩偶装的模样……”
宽二想要拄着长匕首站起来,但是……
“可是……的确,很厉害。”
呻吟了一声,他颓然倒下了。
在那之后,宽二老大趴在床上,只对柴田说了一句,“随你的便吧”。让人总觉得有种破罐儿破摔了的感觉。
后来老大念叨着“这下子,已经延续了七代的帮派,也要完蛋了……”之类而老泪沾襟,不过这可就不能让别人知道了。
不管怎样,这样一来,Bon太君就成了美树原帮的保镖。
在它里面的,毫无疑问,当然是宗介。
因为Bon太君内藏的电子设备一起动,不知为何奇怪的变声器就会自作主张地运转起来,所以小要也作为翻译同行。她拿着小型的无线电,从耳机里听取宗介的声音,也就是把他的话重复一遍。
按照Bon太君的指示,美树原帮的小辈们被集中在庭院里。包括柴田在内只有七个人。
“抚摸抚!”
在小辈们面前,Bon太君喊道。
“……他说什么?”
“好像是‘整队’。”
听了小要的说明,七名组员才慢吞吞地想要站成一排。于是乎Bon太君也不知从哪儿掏出来把手枪,瞄准他们脚下开了枪。
磅!磅!磅!
“哇哇……!”
“干,干吗呀!?”
跳着不成样子的踢踏舞,组员们发出悲鸣。
“抚摸抚摸。抚摸抚,抚摸抚,摸抚噜——“
“呃……‘这支手枪,是叫做NORINCO T54的敌方的主要武器。你们要牢牢地记住这种枪声和威力。’”
中国制的托卡列夫手枪。又便宜又好入手,操作也简单。实实在在地就是面向日本的小流氓们的武器。
(多得都无奈了技插:……托卡列夫(Tokarev)手枪,苏联技师Fyodor Vasilievich Tokarev开发的自动手枪,原品叫做TT33。后来被多个国家仿制,中国北方工业公司(China North Industries Corp.,简称NORINCO。)仿制的叫做T54,也就是俗称的五四式手枪。使用51式7.62×25mm手枪弹。五四式手枪射程短、射击精度差、火力弱,作战时威力不足,因此不是一把理想的手枪。不过曾经一度大量流入日本而引起骚动似乎确有其事。……不懂枪的我只能解释到这个份儿上了,请其他看文的大大继续吧……)
接着Bon太君又继续说:
“抚摸抚。抚摸抚摸。抚-摸,抚-摸。摸抚噜,抚摸抚摸——”
“‘虽然你们每个每个都是无药可救的没用的废物——可是,如果接受适当的训练,服从我的编排的话,也会变得能执行任何作战。以此为目的而认真地——’……呃。”
注意到针扎般的视线正集中向自己,小要结巴了。
“请不要做出那么恐怖的表情嘛。这又不是我说的,是Bon太君说的哟?”
“唉呀,对不起……”
故意装出要哭似的表情给他们看,组员们一个个红着脸,低下了头。所有人都是一副很害羞的样子。
意外地纯情的人呢——。小要在内心想道。
“抚摸抚!抚摸抚!”
“‘首先是基础体力。绕镇上一周!’”
“是。那么……”
磅!磅!
“咿……”
“抚摸~~~~~~~~~~~~~~~~~!”
“好像是说‘赶快’。”
被Bon太君的手枪追赶着,组员们争先恐后地跑了出去。
从此往后的一周间。每天放学后过去进行的美树原帮的特训,进行得相当不顺利。
说起那帮组员们,根本就完全不听人说话。
“时常360度警戒着四周,击倒敌人的时候不要发出声音。”
……虽然是这么教他们的,可组员们还是死盯着正对面,一边高声大喊一边往外冲。即使教给他们基本的格斗术,他们到最后还是把战斗短刀大大咧咧地一举,喊着“纳命来”去进行突击。
“抚摸抚!抚摸抚摸,抚摸抚!”
“好像是说‘适可而止吧!战斗时要用脑子!’。”
翻译小要一传达这份旨意,组员们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但是先生。无论如何在思考之前,身体就自己先动了……”
“抚摸抚摸。抚摸抚,抚摸抚摸。”
“‘别开玩笑了。你们又不是街上的小流氓。’”
“不,我们就是街上的小流氓啊……”
“抚摸……”
在Bon太君里面,宗介焦躁不已。
(以前那个橄榄球部全都太胆小也很让人困扰……可是这次这帮人是完全相反。)
人人都太过血气方刚,光是这一点就很不好处理。
宗介之所以教他们战斗入门,就是考虑到其与抑制力有关。没必要非得变得比对手强。只要让敌人认识到自己是“难以屈服的对手”就足够了。这是对从弱小国家到在学校里被欺负的孩子全都有效的生存战略之一。
然而,说起这帮美树原帮的家伙们哪。
“先生,我们也变得厉害多了吧?”
“这样的话,就能将龙神会的那帮人一网打尽啦。嘿、嘿、嘿……”
一个星期的训练,只是让他们有了奇怪的自信而已。实际上明明还是很弱。
“抚摸抚。”
Bon太君(宗介)严厉地宣告道:
“好像是‘不要搞错了’。”
“抚摸抚摸,抚摸抚,抚摸抚。”
“说‘你们这样的,都还是可爱的小鸡仔’”
“先生你说我们‘可爱’也……”
“抚摸抚。摸抚噜。抚摸,抚摸抚摸。摸抚噜,摸抚噜——”
“他说‘闭嘴。在我说‘可以’之前,要绝对避免与敌人交战。这是命令’。”
“哈啊……”
“抚摸抚!”
磅!
中国制的托卡列夫向天开了火。
“他问‘听懂了没有!?’”
组员们挺直了后背,勉强答道:“了,了解了。”
有一群人正在远处的屋顶上,监视着这副特训的风景。
完全地痞无赖风格的项链和鳄鱼皮靴。烟色镜片的高级眼镜。一个不落,全都长着反角的脸。(请自行想象……)
是龙神会的成员。
“咕,咕……我还以为美树原帮的家伙们要开始干点儿嘛呢。”
“居然是和玩偶做游戏。”
“‘灭佛的宽二’也堕落到地面上了啊……”
七嘴八舌地说着,男子们冷冷地笑了。
“居然好几次无视咱的警告。让他们吃的苦头儿还有点儿不够多,是吧。”
“是啊,真是的。我觉得啊,咱现在应该索性给他们来点儿更厉害的尝尝。”
“哼……说说看哪。”
“那边儿的帮主,有个年轻的独生女儿,不是吗。把那个小姑娘给……”
“呵呵……?”
“干好多好多的,爽的,有意思的那啥……咕,咕,咕。”
“咕呼呼呼……你这个小H。”
男人们的表情由于下流的话而扭曲。
被美树原帮雇佣后的第八天,星期六。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宗介和小要等人暂时分开,回到自己的公寓去把Bon太君取了回来。背着一套体积颇大的装备,来到帮派事务所旁的公园,在厕所的后面急急忙忙地着装。
系统启动。
传感器类,良好。驱动系统,良好。通信机器,良好。变声器——甭管怎么摆弄它,总也是良好。
“抚摸抚(好……)”
一面突破附近小学生们的包围,Bon太君向帮派事务所走去。
他刚潜进玄关口,组员们就脸色大变地奔了过来。
“啊——,先,先生……!”
“抚摸抚?(怎么了?)”
“去……去学校迎接大小姐和小要小姐的泷川,刚才突然回来——”
小头头柴田一副十分动摇的样子,说话完全不得要领。不过,其他的组员们包围着,照顾着的小辈们中的一个——泷川的样子就雄辩地说明了一切。
“…………!”
全身破破烂烂。到处是血,遍体鳞伤。这还不止,脑门儿上甚至还被用魔术笔写了个“肉”字。
“先,先生……回,回来的路上,突然被一帮蒙面人袭击……”
泷川奄奄一息,流着泪说道。
“对不起……先生。大小姐和小要小姐……还是被抓走了……咕。我,我有按照先生的教……教导,拼死地去战斗了……可是……”
“抚摸抚……(是吗……)”
“那……那帮家伙……虽然蒙了脸,可是一定是龙神会的家伙没错。先生。请您一定……一定要救救大小姐她们!”
紧紧地抓着Bon太君毛茸茸的手,泷川号啕大哭起来。受到影响,其他的组员们眼眶也湿润了。
“抚摸……(呣……)”
听说小要她们被诱拐,宗介的心被焦躁感支配了。
不快一点救出她们不行。可是龙神会的成员有四十个人。即使是宗介,也不是独自一人就能轻易取胜的数量。如果使用分队支援火器和指向性散弹地雷,榴弹炮和高性能炸药,倒也不是不能歼灭——但是,说明白点儿,会搞得血雨腥风,尸体堆积如山那是一定的。
至少有些伙伴的话,还可能执行流血较少的作战,可……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柴田说:
“先生……!当然了,我们也会一起去的。虽然可能是拿着鸡蛋碰石头也说不定……但,请您让我们抱着舍身的觉悟去干吧!”
“是啊。干一把试试吧。”
“我也是。就算死也要把大小姐……”
小辈们七嘴八舌地喊道。
“抚摸……(但是……)”
宗介想来想去,想得头都大了。
这帮人,太弱了。就连有效利用遮蔽物和隐秘接近敌人都做不到。就算带着他们去,明显也是白白送死。虽说如此,只靠自己一个人的话……
(如果有什么适当的装备的话……唉呀?)
对了。
不是有吗。好装备。前些日子开发,刚刚才贩卖失败的——
“抚摸抚。抚摸(跟我来。快点儿。)
Bon太君招了招手,向帮里的卡车走去。
小要和莲被押进一辆黑色的奔驰,带到了城市尽头的一所大房子里。
自己被带到的地方,恐怕是这帮家伙的老窝吧……小要如此推测道。门口和庭院,宅邸内到处都有看似那一家族的男人们在四处徘徊。警备森严,甚至连大大方方地在肩膀上扛了把冲锋枪的人都有。
被轻轻地捅着,两人被投进了潮湿的地下室。
小要垂下肩膀,嘟囔道:
“……哦呵呵。为什么我……老是这样子被坏人抓呢?”
“哎……小要同学,你这种经验很丰富吗?”
不知是不是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已经身处绝境,莲用毫不紧张的语气问道。
“唔嗯。猜都猜得出是哪个白痴的罪过……”
“这可不得了啊……从今往后,也请一定要小心啊。”
“现在不是担心别人的时候吧……”
差不多过了一小时,有几个男人走进了那间地下室。
“哦哦……原来如此。真是漂亮的小姐们啊。”
站在前头的一个人发出感叹。是个身穿绿背心,戴着眼镜,脑袋上包着头巾的男子。
“请问——。您是?”
“龙神会的会长,菅沼。顺便一提,不知为什么,我爷爷以前是在英军的驱逐舰上。不过,这典故谁都听不明白就是了。”
(北京人才会笑插花:这个人的姓念做“jian zhao”,类似“贱招儿”……果然是人如其名啊哈哈哈哈哈……非北京同学请理解为“自己找揍”好了……啊,顺带一提,这个人的姓是开头那电影里的一个人的姓。)
了无生趣地说着,菅沼拿起手中的啤酒瓶儿对嘴喝了起来。真是个奇怪的组长。
“哈啊……我想先大概问一下,您打算把我们怎么办?”
听到提问,菅沼笑了。
“那已经定了。这是约定。我会让你们变成让美树原帮放弃地盘儿的材料。……呵呵。”
“材料。那是,难道说……”
数名男子将几件器材运进了地下室。照明器具和摄像机,还有——女仆和巫女,还有护士等等的,许许多多的制服。
“…………!”
“我认为,有必要首先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是认真的。呵呵呵……喂!工藤!清野!”
菅沼啪地一打响指,几个男人双手一张一合地,悄悄逼近了小要等人。
“等……等一下?”
“请问。这究竟是……?”
惊惶失措的小要和不明就里的莲。龙神会的家伙们坏笑着,想将她们两人按倒——
就在那时,从远处传来了爆炸声。
地下室的天花板震动着,尘土噼里啪啦地往下掉。那声音,就像是这宅邸的哪块儿发生爆炸了似的。
“怎么回事?”
菅沼皱起眉头,命令身旁的弟兄们“去看看情况”。
在宅邸的正门附近,正掀起悲鸣和怒号的漩涡。
五吨的卡车冲破大门,飞进了院子。
卡车就那样继续疾驰,撞进了大屋的正面玄关。墙壁被撞的粉碎,掀起瓦砾和烟尘。
“怎么了啊?”
警备的组员们拔出枪,一同怒吼着,杀到了那辆卡车边。
但是,驾驶席上却没有人。
一个人都没有。组员们困惑着,来回巡视着四周——一个人,又一个人,将视线定在了被破坏的正门的方向。
“什么……?”
“那,那是……?”
迎着狂风,掀起漩涡,在慢慢消散的烟雾的另一边,有七个影子。
“!?”
全部,都是矮矮胖胖的二头身。
不知道是老鼠还是狗的脑袋。朗朗地闪着红光的两只眼睛。
是重武装了的七头Bon太君。
它们手中拿着强力的火器,愤怒的灵压把大气都扭曲了。
“抚摸-……”
最中间的Bon太君嚓地举起毛茸茸的手。两胁的六头Bon太君将手中的武器指向了龙神会的组员们。散弹枪,来复枪,冲锋枪,加特林机关枪,榴弹炮……(哎哟妈呀……)
“抚摸抚!”
各种的武器喷出了火苗。
催泪弹和橡胶弹,电枪的闪光,向着男人们袭去。
“嘎!?”
“咳……”
“咳,咳……”
一个接一个倒下的男人们。在这狂澜般的猛攻面前,龙神会彻底崩溃了。Bon太君(复数)如一阵风般地,杀向了宛如修罗场的大屋。
“你●的!”
正面大厅里的一个组员向着其中一头Bon太君,用托卡列夫枪打了一整匣的子弹(8个)。如果是普通人的话,肯定当场死亡——但是,就连来复枪弹都能挡住的,超级阿拉米特纤维(技插:aramid fibre,芳族聚酸胺纤维。常用于防弹衣及救生衣。)的防弹毛皮可是很牢固的。
“抚摸抚摸……抚摸抚。”
完全不把无力的枪弹当成一码事,Bon太君轻蔑地笑着,将大把的橡胶子弹打向那个组员。一边哭喊着“怎么这样~”,男子被打飞了。
Bon太君(复数)以压倒性的强劲扫荡着屋内。
就连藏在门或墙的阴影中的敌人,也没能逃过Bon太君的法眼。宗介提供给美树原帮的“量产型Bon太君”上,装备了能感知体温的红外线摄像机和能拾取人的心跳声的低周波传感器。此外,连应用在AS操纵系统上的肌力补助机能都准备了——穿上去的时候,根本就感觉不到它的重量。
而且,这种防弹性能。到现在己方也没有一个负伤者出现。
(……果然还是能用嘛。为什么卖不出去呢?)
无论怎么想,还是想不明白。在试作型内,宗介歪着头百思不得其解。
和比利时的武器商共同开发的,这件强化服。勉强要举出个问题点来的话,那就只有如果不接上和试作品同一型号的变声器,不知为何电子仪器就没办法正常工作这一点而已。
宗介率领的突破班,将能称之为房间的房间,逐个逐个地扫荡。
“抚摸抚(Clear-)”
“抚摸抚!(Clear!)”
“抚摸抚(Clear-)”
越过无线电,突破的组员们报告道。
揪起一个被捕的敌人,问出小要等人的所在地,冲向地下室。
“抚摸抚,抚摸!(Alpha,GO!)”
磅!
指向性炸药将门炸飞,Bon太君(复数)踏进了屋内。
屋里面,龙神会的会长正以小要和莲为盾站着。手中握着手枪。
“不,不可能。居然是Bon太君!?我的部下,居然被Bon太君全灭……!?”
看到冲进来的几头动物,男子发出了恐怖的悲鸣声。将枪口指向他的额头,宗介宣告道:
“抚-摸,抚-摸。抚摸抚(你没路可逃了。投降吧。)。”
“……大概,是说‘投降吧’。”
听到人质小要平淡得奇怪的翻译,那位会长发出了悲痛的喊叫声。
“别,别逗了!要是输给一群玩偶,会被其他的黑道看扁了的。那就没法儿在这一行混下去了啊!?”
“抚摸抚……(是吗……)”
宗介以精准无比的射击,将橡胶子弹射进了对手的面部。
“咕哈……!”
低头看着倒地的组长,Bon太君冷酷地说:
“抚摸抚摸,抚摸抚。抚-摸,抚摸(你小子犯了一个错误。就是过小地评价了敌人的战力。)”
“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嘴里嘟哝着,龙神会的会长就此闷绝了。
Bon太君部队撤收之后,接到“匿名通报”的警官队伍赶到了。
结果——藏在大屋里的枪支和兴奋剂(技插:兴奋剂,日本称觉醒剂,专门指安非他明和甲基安非他明,就是冰毒。)被曝了光,黑钱的账本也被发现,转瞬之间龙神会就完全毁灭了。
由于惊吓过度,只会如梦呓般喃喃自语“Bon太君,是Bon太君……!”的组员们,着实让警官们难办了一把。(只有一个人,听到传闻的泉川署·交通课的某个女警嘟哝着说:“是那家伙。那家伙又出来了啊!”)
统治关东一带的角山帮,听说了被玩偶击溃的详细经过之后,将龙神会扫地出门了。就算如此,传闻还是在众口之间传开,一时之间,在关东的黑道中,Bon太君成为了敬畏的对象。
“那个龙神会,被Bon太君给……!?”
“要小心Bon太君。”
“不要违抗Bon太君啊。”
……就像这个样子。
这样问题就圆满解决了,不过——
“怎么说呢,这种被救的方法还真是没面子啊……”
在脱了量产型Bon太君服的柴田驾驶的,回家的卡车里,小要抱怨道。
“的确,要是不来的话,那就只能说是在黑道电影里看到的‘全灭不可避免’啦。可是,冲进来的不是健先生,而是一大堆的Bon太君,这也太……”
看着怎么也甩不掉不满情绪的小要的侧脸,莲微微一笑。
“是这样吗?我倒觉得不错呀。因为,大家都好可爱……呵呵。”
“啊啊,是吗……”
小要叹了口气。
另一方面,在卡车的车斗里,那一堆Bon太君正高唱着胜利的凯歌。
“抚摸抚-!抚摸!抚摸!?”
“抚-摸抚-摸。抚摸~?”
“抚摸,摸抚噜!抚摸抚!”
虽然很明朗,但却怎么都听不懂意思的笑声,在黄昏的镇上回响。
然后,这是后话——
[数星期后,美国某台的新闻节目中]
播音员:
“……今天傍晚时分,在迈阿密南部的Shopping Mall中,执行了对大规模私售毒品者的检举行动。市警察逮捕了疑犯八名,没收可卡因50公斤。按照与市警本部长会见中的说法,搜查小组在此次检举行动中,使用了以特别预算购买的新装备。穿着此装备的搜查员,似乎对以枪支武装的犯人团伙实行了‘极其迅速的压制’并‘有效地使之丧失了战意’。……值班记者在检举后的现场,成功地对穿着新装备的搜查员进行了采访。这就是现场画面——”
记者:
“(递过麦克风)真是大手笔啊。您当时不觉得危险吗?”
搜查员:
“抚摸抚!”
【无仁无义的化装舞会 完】
【贺东老师后记】
Bon太君系列第三弹。Bon太君玩偶的商品化,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呢。龙神会会长的菅沼先生都说了“我正面检讨。抚摸抚。”之类的啦(稍微撒个谎)。想要的人给就编辑部寄用大字写着“玩偶,呼呼!”的明信片吧。不,这样子也不知道是否能实现就是了。(您还想赚啊……盆满钵满……不过,我也想要啊……呼呼。)
————————————难得的校园故事完结线—————————————————
终于完了。对于我来说真的是很难得的,有关于宗介和小要的短篇。似乎从文化祭那两篇之后,我的翻译就一直在围着“秘银”的众人打转,写出“小要”两字都很困难……不过这一集小要出场也不多就是了。(难道说我跟她没缘分吗……?)
因为我本人没有太看过黑道电影……所以翻译得也不是很好。和《老兵》相比,这篇满篇的黑话却没有一个黑圈,有黑圈的部分全是因为发音的意义不明,而我要是写一些我身边街头的流氓骂人的话(或者说我们班男生骂我的话?),写清楚了那真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又觉得没有必要。所以就这样替代了。总之,这次又是北京话大泛滥的翻译。为了让非北京的同学能看明白,还加了另一种解释,呵呵。
这次最大的特点就是技插多。插到影响阅读的流畅度的话,对不起。但是因为有很多东西想要让大家知道……我通过翻译,也长了不少见识呢。(要是我能不用字典看懂日文解释就好了。现在有时就是,我不会的词,查了之后,查是查到了,但是解释却看不懂……汗。毕竟是不懂日语啊。)
然后就是那个“抚摸抚”。我打这个都打疯了……但是用一大堆英文拼写还是不舒服。毕竟日文中有很多可爱的发音,中国都没有……
顺带一提,大家知道宗介为什么那么喜欢Bon太君玩偶装吗……?说实际的,如果从我们的角度来分析,还记得他离开母亲那时手里抱的那个玩具吗?就是一只Bon太君。那时候还非常纯洁善良(不,我不是说他现在不纯洁善良,但是……)的宗介,说着“我会保护它的”,从不离手的玩偶。那不仅仅是一只玩偶,还包含了他对母亲的感情。虽然后来被KGB带走之后,这个玩偶和母亲似乎都逐渐被忘记了,但是深深烙印在潜意识里的感情是不会消失的。因此即使是过了十多年,早就不记得玩偶的名字和长相,再次看见的时候,也还是一样会喜欢的……而且也因为宗介本身是一个执着的人吧。当然现在,他只是想把那些卖出去啦。不然投资收不回来,他拿什么钱喂他的白老虎啊。(笑)
那么,今次就到这里。很快还会更新的啦。
异常清闲的战队长的一天
———————
“——〇七三六时、起床。检查TDD-1的指挥室。没有问题。和在声纳室的下级士官交换意见。”
(摘自T·泰斯塔罗莎上校的日记)
她梦见自己指挥的潜艇沉没了。
60海里的超高速航行中,水中的巨大“强风”——“内部波”将艇体往下压。理应立刻执行紧急上浮的措施,可她却误判断事态,利用通常的操纵方式试图恢复原先的深度。可是在她的指挥下,高速航行中的潜艇仅仅10秒内就降低了200m深度。
在她发出下一条指令之前,潜艇已经冲破极限深度。
顷刻间屈服于水压,艇体被挤压破碎。
一同被引爆的弹药类。猛地被推入内部的大量的水。
重要的部下们零零落落沉入海底。她拼了命在海底徘徊、搜寻散落得像益智拼版一样的他们的手脚。急忙要拼起来,却发现怎么样都不吻合。假如现在立刻能拼起来,还应该能救几个人的……无论怎么动脑筋、无论怎么移动自己的手,就是拼不起来。
就像解不开九连环(翻译注:一种几个形状不同的铁圈套在一起的玩具,通过特定的步骤可以拆分。)的小孩子一样,她焦躁不安、大声哭泣着。为自己的愚钝。对自己的无力感到绝望。
“——呜。”
被恶梦缠到最后,泰蕾莎·泰斯塔罗莎睁开自己已经湿了的双眼。
已经梦见过许多次的恶梦。
对,许多次——几十次了。因为实在是见得太多了,恢复过来也非常快。朦胧的头脑中只是闪过一条“啊,又来了”就没了。
据兼任心理医生的戈德贝里上尉说,恶梦是健全的精神活动。日常生活中囤积极大疲劳的人通过做恶梦来消除这些疲劳。因此,睡不着才是危险的信号。累了以后睡得很熟——这还不是问题太严重的阶段。
泰莎现在也能睡得很香,吃的也不少——自己也很头痛。但没有问题。
“嗯……”
她发出像是没有睡够的声音,回头四顾。
常常看到的简朴的桌子和客间。这里是强袭登陆潜艇丹奴之子狭小的舰长室。泰莎卷起白色的床单,想从折叠式的沙发床上下来。
“……嗯。”
她正准备从床上缓缓起身——踩到了自己裹的床单、摔倒。即便如此她还是迅速地起身,还沉浸于混沌中的意识的一角跳出这么个念头:
(对了,还得指挥潜艇……)
似乎熟睡了很久。究竟睡了多长时间呢?现在这艘潜艇在哪个海域?
想不起来。
她挠挠始终不肯运转的脑袋,将手伸向桌上的舰内电话。
呼叫指挥室。没人接听。通常情况下不出3秒就会由值班士官接听的啊。
奇怪。太安静了。
泰莎披着床单,晃晃悠悠离开舰长室,向指挥室走去。潜艇内的通道略微有些昏暗,四处充满静谧的气氛。
工作人员根本就找不到。
稍稍有些模糊的视线上下左右摇晃着。好多次都差点跌倒——不过她总算也到了指挥室。
指挥室里果然也是漆黑一片。
无人。潜艇的控制中枢——指挥室中空无一人。正面显示屏也是黑漆漆的。大大小小的设备和控制台也完全没有运作的迹象。
“丹奴?”
潜艇的AI[丹奴]也没有响应她的呼唤。
她就以大脑一片浆糊的状态站在指挥室正中央。不知道接下来应该采取什么行动的她抓起艇内全域播放的麦克风,
“那个……哈……我是舰长。有没有人啊?各部署……请现在立刻报告情况……当班士官……请尽可能快地……回到指挥室……”
没反应。艇内播放系统也死了。
“呜——”
到底怎么回事?大家都到哪去了?谁来回答我……
而且这里是——啊,明白了。大概还在继续做梦吧。
忽然,有个惊讶的声音叫她了:
“上校大人?”
指挥室深处的声纳室中探出陆战队下士官的脸。东方人。绷着的脸和抿住的嘴。穿着橄榄绿的野战服。
SRT(特别对应班)所属的相良宗介中士。
他一看见泰莎,双眼立刻瞪得如同满月,随即马上转过头。
“上……上校大人。请问您有什么问题么?”
“相良先生……?”
无人的指挥室中,居然出现陆战队的宗介。
完全不正常的状况。为什么他会在声纳室?身为陆战队员的他,通常应该不会有事到这个房间里来的。
果然这是继续在做梦。
“相良先—生—……”
泰莎走近宗介,“扑”的一下扑进他的怀抱。
“上、上校……!?”
宗介困惑的声音。前发能感觉到他的鼻息。缓缓传来的他的体温。
“上校,这是?希望您能说明一下……”
“状况……?我一点都不想说……直到刚才为止,还在做非常可怕的梦……你的出现让我感到非常高—兴—……”
“哈?那个——”
“顺便……我、是不是应该提个小小的要求呢……呵呵。我说相良先生。像之前那样……叫我泰莎吧。反正是在做梦,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吧?我觉得……偶尔……也留下点……美好的回忆。”
她一边用非常娇气的声音说着,一边不断蹭他的面颊。
当然如果是现实中,她绝不敢做出如此大胆的行动;何况是在象征舰长重责和权威的场所——指挥室。
“做、做梦?抱歉上校,我完全无法理解——”
“真是的,相良先生你这个坏心眼!你要怎样……才肯叫我泰莎?告诉我。我……我什么都愿意做。嗯哼哼……”
“那、那么……泰……泰莎。我明白了。我现在立刻就拨打基地的电话,把军医叫过来。不要紧,我不会说什么其它话的。因此请先——”
“……?”
正在此刻。
平时用不上万分之一的大脑终于开始以正常的速度运转了。
彻底地——由于超越常轨的嗜睡、如同豆腐一般的软乎乎一团糟脑浆逐渐取得往日的功能。如果比作电脑,就是硬盘咔咔飞转的时候。全程序强制关闭。OS再启动。扫描硬盘。“检索错误中”。检索病毒。任务栏上的图标一个个出现。
视觉、听觉、嗅觉、触觉——理解状况了。就梦而言,这细节太过清晰了。
不是梦。
这个相良宗介是真的。
“呀!?”
“哇……”
泰莎用似乎要撞飞对手的力气一把将宗介推开。
“那、那那个。不不不,不是这么回事。我绝不会——”
语无伦次的她再次思索当前的状况。
说到底,这艘潜艇在航行吗?
不对。丹奴之子正在梅利达岛基地的专用船坞内休眠;昨天刚刚完成整备工作,正在等待新的任务。工作人员们已经上陆到基地里去了——无论怎么叫都不会出现在潜艇内的。
没有任何人是正常现象。
那么为什么,相良宗介会从声纳室里走出来?
也想起来了。为了和声纳员德吉拉尼中士检测M9 Gernsback的水中航行音。昨天是她亲自允许宗介等人的器材使用要求的。大概彻夜都在测试整理数据吧。因此宗介在这里出现也不奇怪。仔细听的话,还能听见声纳室深处远远传来的德吉拉尼中士的鼾声。
因为睡迷糊抱上去了。而且还用那种傻乎乎的声音,做些死乞白赖的请求——
“上校大人,身体——”
“我、我啊!?没关系!我并没有那种意思、只是脑子有点奇怪、也不是开那方面的玩笑或者有丝毫逆向性骚扰的意图、虽然我真的是希望相良先生那样称呼我可绝对不是因为有某方面的意图而只是单纯地睡迷糊了我确信这一定是有复杂的原因的那就是我常年都有非常不正常的低血压你当然应该知道有患低血压的人睡相和起床都不佳的虽说航海中自然决不允许有如此的失态可一上陆我就放松了,但说到底虽然我抱有为什么我在TDD停靠的情况下会睡在舰长室的疑问可我非常清楚身为指挥官是非常不好的行为。因此对我来说——那个,相良先生?”
一口气吐出那些相对头脑运转速度、更需要肺活量的台词,泰莎发现宗介比正常情况下愈加惊慌失措。
为什么呢?为什么他满脸的脂汗盯着别的方向?为什么他坚决不看我——
她怔了一下,低头看自己的打扮。
蕾丝花边的内衣外披着的制服衬衫,而且纽扣都没纽上——纤细的肢体直接暴露在外。金灰色的辫子也散开成乱糟糟的一团头发。她就这副打扮来到了指挥室。
“哎、哎呀,我真是……”
拉扯一下抓在手中的床单、裹紧身子,一步、两步向后退——却被台阶的高低差绊倒了。
“啊……”
她猛地向后滚下去,臀部着地的同时后头部又撞上了椅子扶手。视界变成漆黑一片,眼前飘着无数的星星和火花。
宗介脸色大变,奔向晕头转向的她。
“上校大人。没事吧、上校?!”
“没、没关系。仅仅这点……”
在被抱起之前泰莎赶忙起身。她连如何掩饰的言语都想不出,只是一个劲说着“我没事、我没事”慌慌张张从指挥室里逃出去。
身后的宗介一脸的惊讶。
“〇九四一时视察AS用格纳库。从负责人处接受由1名SRT和第11 AS整备小队共同负责的项目说明。E-005及E-008发生事故。善后处理交给负责人。”
“虽然我很清楚你刚起床时候的奇怪行为……这次也未免太过头了吧?”
在基地格纳库内咔哒咔哒敲打着键盘的梅莉莎·毛上士说。她身边的2架秘银AS——M9 Gernsback正以搭乘姿势跪倒着。
毛的背后站着已经完完整整打量好衣服的泰沙。和往常一样的咖啡色制服外面套了件夹克,头上戴着绣有“TDD-1”的帽子。现在已经稍微有点活动的氛围了。这是她每次长时间巡视基地的时候必定的打扮。
毛继续问,
“那么,之后呢?说了些意义不明的话语,胁迫部下,然后摔倒?真是乱七八糟。那简直就是老年痴呆症嘛。”
“老年痴呆症……”
“否则就是发情期的猫。总之是没什么补救方法的。就简单地对他说‘不好意思,我有病’不是更好吗?”
面对毛尖刻的评论,泰莎气得鼓起腮帮。
“我没有病。我只是在早上容易犯迷糊。作战中我会更清醒的。”
“话虽如此,也得有个限度吧?再怎么迷糊通常也不会半裸着在潜艇内徘徊吧?”
“梅莉莎,你之前不是也有过吗!?”
“那不是我睡迷糊了,是药的关系……不过不是挺好嘛?又没让其他的组员看到。宗介又不是那种大喇叭型的人。”
“可再怎么说,在相良先生面前出了从未有过的大丑,让我感觉非常失落呢……”
重新压了压帽沿,泰莎的脸发红了。她轻轻叹了口气继续:
“借睡迷糊了对他撒娇、本来还想再继续一会儿的……可太不成体统了。简直就是魅惑。我一定被他鄙视了。”
毛用鼠标拖动液晶显示器中的CG,优哉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团气。
“不是很好吗?至少让他认识到你也是个普通的女孩子。”
“可那样明明连普通都说不上……!”
“嗯——确实。”
叼着香烟,毛不在意地回答。
“那个——我一点都不希望你就那样同意了……”
“噢。话说回来,你今天还真闲啊。”
“是啊,太不幸了。”
如果和往日一样忙的话心情应该会好转一点吧。
今天的泰莎异常清闲。
那是当然了。为了腾出时间,昨天那么拼了命地努力工作。
恰好昨晚相良宗介回到这个梅利达岛了。往常泰莎一定会利用这个机会通过这样或那样的手段巧妙地和他拉近关系——这份心情也在今天早上的事件后彻底消散了。
因为害羞,鼓不起和他见面的勇气。
在反恐作战中,拥有最大限度利用机会的智慧和决断力的指挥官,在恋爱场上却和无法完全判断状况的新人少尉的水准持平。
(糟了,太糟了……)
在自己犹豫不决的时候,在东京的千鸟要和他的距离在逐渐缩短。表面上“我对宗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哟?”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却在暗地里每天晚上做饭请他去吃(太狡猾了!)。
香港事件之后,接受宗介选择的泰莎也曾有过绝望的感觉。再怎么说都是那死板木宗介和连自己都要欺骗的别扭的小要。综合毛和克鲁兹的说法,两个人的关系实质上并没有什么进展。
虽然她也觉得小要是个不错的人,可不能就因此有所顾忌。在状况允许的条件下,将自己的情感直直地表现出来——这就是到如今为止短短的人生所得到的贵重的经验。
(对啊,战斗还没有结束呢……!)
鼓起干劲、握紧小小的拳头——这就是最近的她。
话虽如此,可今天早晨的丑态——
(真、真的……已经完了……)
号啕大哭。大脑短路。因此恋爱是难事。
所以她才会寻求能够倾听她心中苦闷的人,抱着希望来到了毛那里——可她管她自己在那里忙着工作,似乎一点都没有认真对待的意思。
“这么说来你为什么会睡在潜艇里呢?昨晚应该还在基地的房间内的。”
“嗯,确实应当是那样……”
昨晚,泰莎将大量的公务一口气扫平——为了今天能够悠闲一点,她将所有能做的工作都完成了。揉着快要挡不住睡意的眼睛回到基地内自己的房间,发现果然毛又在房间内兴奋地大口大口吞着啤酒。泰莎也在她的推荐下喝了一罐饮料——
之后的事情无论如何都回忆不起来。
“我一点都不明白。因为脱掉的制服在舰长室,似乎没有裸着在基地内四处晃悠。另外……”
泰莎语塞。
“另外?”
“我回到基地的房间时,他不见了。”
“他是?”
“抱枕娃娃啊。不是一直在床的边上吗?”
“噢,那条小狗啊。”
“是我特别喜欢的、最重要的抱枕娃娃。也许我半睡半醒的时候带着他外出、把他放在什么地方了也说不定。昨天梅莉莎你什么时候回去的?”
“你回来后我马上走了。我半开玩笑塞给你一罐Chuhai,你不是一口气就喝完了嘛。喝完以后你连衣服都没换立刻‘噗嗵’一下睡倒了。因为太无聊我就先走了。你不记得?”
“嗯,一点都不……那个,你刚才说的一罐Chuhai是什么?”
“日本的鸡尾酒。在烧酎中勾兑饮料的酒。”
“原来如此,上了一课呢……你说什么,酒?!你让我摄入酒精了!?”
难怪会从一起床开始就头疼到现在,始终觉得身体不舒服、一直晕乎乎的。
“偶尔有一次也不是挺好吗?”
“不行!酒精会破坏脑细胞。如果想干这行干得长久点——”
“啊啊、知道了知道了!不要和某根死板木说出一模一样的话行不行?!”
毛厌烦地挥挥手,按下键盘上的“实行(回车)”键。她对站在M9肩上——驾驶舱旁边的整备员大叫:
“完成了!启动吧!”
“OK——”
整备员拔掉连接在驾驶舱内的笔记本端末插头,关上舱门、熟练地落到地上,快跑着远离M9。
“我始终想问。你从一开始就在那里干什么呢?”
也许是心理作用,泰莎似乎翻着白眼问她。
“计划书不是已经给你了?M9的动作模式研究。更广泛而高度的无人机动。”
“可是要在复杂的地形进行无人的战斗——现在的AI还是不可能的。即使在瞬间意识的决定上能够优于人,可根据大局、对应复杂的状况下判断的力量, 还是人的直感——”
“不是不是,不是那回事。那份计划书只是借口而已。”
“?”
“你就看着好了。”
毛输入资料的那架M9一下子站起。对面一架待机中的M9也同样启动、起立。不知为何,那架M9的腰部缠着一块连带防水塑料遮布的大布头。
“那裙子是什么?”
对,简直就是裙子。
“气氛而已、气氛呀。”
“……?”
格纳库在地下基地内也算格外开阔了。这块区域的大小完全可以进行简单的动作测试。2架无人的M9一步、一步迈向测试用的空间,面对面站住。
2架机体都没有装备武器。然而那场景酷似在圆形斗技场对峙的角斗士。
(要开始格斗战吗?)
测试用的空间再怎么大,M9的力量也不是闹着玩的。队里有明确的规定禁止除在地上演习场外的一切模拟战。在泰莎为了以防万一、准备提醒毛的时候,她又开始大叫起来。
“好!那就开始!”
“OK——那么,开始!”
整备员手中提着的CD播放机中流淌出古老的乐曲。
非常悲伤的管风琴旋律。这是探戈。
配合着缓慢的序曲,2架M9一步步走近。1架摆出男性的动作。另1架穿裙子的摆出女性的动作。
管风琴的独奏中加入大小弦乐器,曲子变得有力而奔放。
锵!锵锵锵、锵,锵!
2架M9以完美的时机“啪”的一把抱住,传感器与传感器互相凝视着;接着牵起手,同时将脸转向侧面,抱着对方左右来回移动。
发出喧闹的脚步声,2架M9利索地跳起舞。
“好,好极好极。这次似乎会顺利。”
远远望着2架M9,毛和整备员们满意地点着头。充当女性的那架华丽地躺倒在充当男性那架的手臂上;本以为拉一把她就会起身的,然而她只是打着转离开了一下,又再度躺到对方的手臂上——裙子高高扬起。
“哼哼哼。怎么样,了不起吧?”
“非常奇怪而已……这就是研究?”
“嗯。反正特意设计成人型的,试试各种各样的玩法不好吗?”
“……我可不希望价值数千万美金的最新锐高科技兵器被你随便玩。以战队长的身份哟。”
一边用手指拨弄自己的上校阶级章,她一边翻着白眼说。
“好,来了!就是这里……很好!成功!”
“那个——你在听吗?”
“这个音节的转身……好!这么一来圣诞节派对的隐藏节目非我们莫数了!”
完全没听。
跳舞的M9。兴奋的整备员们。
下一秒,事故发生了。就和操线木偶一般在打着转跳舞的2架机体的手打滑了。在外侧旋转、充当女方的M9被可怕的离心力甩飞出去。
“啊……”
M9扫倒空集装箱,和墙壁发生碰撞。撞击折断了裸露在外的铁管和钢筋上,整块区域回荡着震破耳膜的巨响。从折断的管道中喷射出大量的水或蒸汽,尖锐的警报声响彻四周。
“啊,怎么会这样,可恶!”
“停下、快停下!”
“关掉阀门!喂、危险!会触电的!”
空气中交错的悲鸣和怒号。东奔西跑的整备员。试验场的正中央,失去另一半的男方M9还在独自继续怪异的舞蹈。
在突然降临的大骚乱面前,毛垂下肩,伫立在原地。
“又失败了。本以为这次会行得通……”
泰莎轻轻在悲叹的毛的背上拍了一下。
“别这么沮丧。打起精神,梅莉莎。”
“泰莎……谢谢。”
“不用,不需要感谢我。我会直接化身死神,对你不客气地挥舞镰刀的。战队从某方面来看还真的是非常贫乏呢。”
毛冻结了片刻,问:
“……那个,果然还是扣薪?”
“全体有关人员的检讨书和被害报告。明天之前交给我哦?”
她的脸上浮出宛若女神的微笑。
“工作至一〇五六时。和作战部长通电话。受到荣誉而隆重的邀请,慎重地辞退。”
抛开身后因为事故吵闹不堪的格纳库,泰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去上班。因为昨晚告诉过秘书“明天会晚来”,所以没什么大问题。
写完数封E-mail的回信、在打理各种小事的时候,悉尼作战本部来了个电话。是作战部长博塔提督。说这说那聊了一会儿后,博塔提督问道:
“泰莎啊,再下星期的周末有空吗?”
“如果是重要的事情,也是可以腾出时间来的啦……什么事?”
“哎呀其实,我和海军时代的旧友有个小小的会面。以前也把你带过去过一次啊?那群家伙都很喜欢你呢。这次也一定——”
“我不要。”
她果断地回绝。
“为什么呢?每个都是出色的海之男啊。”
“他们当然是啦……”
一年前泰莎参加聚会时,她留下了糟糕透顶的回忆。
来聚会的都是和提督年纪差不多或者更老的大叔。朝鲜、越南、海湾战争——都是经受过20世纪后半主要战争的猛士们——
可无论如何,应付他们都很累。
全都是些肌肉大叔、喜欢战争的老爷们,不断抽雪茄和香烟,嘴里不停地吐出F打头的话(翻译注:就是Fucking XXXXXX,意思请查字典,我对这类翻译最不在行- -|||)。总之就是很有活力、少年般的一群家伙。又因为她不得不向他们表示敬意,脸上也不能表现出什么不满。
十几岁的小姑娘能和他们一起讨论海战、地理学,他们虽然显得挺高兴,却始终不能达到随便谈的程度。假如是关于最新锐的兵器或者系统,他们则会回以“这啥呀。现在的海军不借助器械就不能读海图吗”之类的话。
因为会被彻底地打磨神经,她非常不愿意出席。
“告诉我原因。是不是凯文和女人玩的话题你不喜欢?”
“并不是这个。”
“那么是托马斯给你看他有那个什么的纹身?”
“当然是……!这是我一生的心灵创伤!我可是把他当成值得尊敬的潜艇舰长呢。请你想象一下我有多失望和惊恐!”
因为全都是些老古董,到现在为止都还没理解性骚扰的定义。他们认为面对有吸引力的女孩子就必须多嘴胡话,这才算有礼貌。出席者中自然也有在外拥有近乎传说的声誉的人——在泰莎见到的时间段内,不过是些素质低下的下流大叔们罢了。
“别这么说。不都是些有趣的家伙吗?”
“与其这样评价还不如说是精力旺盛的不良少年集团……!”
“知道啦知道啦。我会仔细告知他们行为举止要绅士点。能不能抽出时间来参加?”
“我不相信。”
“你不是也学到不少嘛?何况他们都是心理负伤的纯朴的男人们。为了度过退役后空虚的余生,围着一个可爱的少女开个小小的宴会,我想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骗人。他们只是想把困惑的我当成玩物甩、弄得场面一团糟而已吧?”
“嗯……确实是这么回事。不不、泰蕾莎!别挂!玩笑啊!”
正准备挂断的泰莎的手一下子静止了。
“已经没有其他事情了不是吗?叔叔你也很忙呢。”
“别这么憋气嘛。被请到那种聚会上可是一种荣誉呢!若不是和马度卡斯同级的是不会被邀请的啊。”
“那请他如何?”
“他(迪克)太无聊了,一定只会缩在房间的一角,手里拿着计算器算这次宴会的支出。”
想象着那非常可能出现的画面,泰莎的眼前一片昏暗。
顺便一提,秘银里年纪大的美国人偶尔会将理查德·马度卡斯称为“迪克”——虽然身为英国人的马度卡斯本人不喜欢这种叫法。
“……总之,我不去。而且会场是在东海岸吧?我没时间赶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明白了。只要地点近就同意了是吗?比如夏威夷、关岛一带。”
“请不要。我不会去的哟?”
“总之我先和他们谈谈。今年的管理者是乔治,应该可以说服的。我会再联系你。那就这样。”
“请等等,喂?叔叔?!……啊啊,真是的。”
盯着对面已经挂断的话筒,泰莎轻轻叹了口气。
接下来为了以防万一得赶紧寄一封E-mail过去。如果因为自己进行会场调换,那要拒绝也就不可能了。虽然是一批坏小子一样的人,可也有了不起的过去。曾经是舰队指挥官的人也不少,秘银内部也有数人十分崇敬他们。
“上校大人。”
一直在等电话挂断吧——从办公室门口探出头来的秘书官杰克利奴·维兰少尉问她。维兰是25岁左右、一头金发和小麦色的肌肤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女性;看上去是喜欢运动的类型,她周遭漂浮的气质却给人“她是图书管理员”的感觉。
“有什么事?”
“有条来自MM公司负责人的传言。他们送出了关于MH-67的改修作业中新型消音系统的规格报告书。”
“是吗?有没有其他的传言呢?”
“没有了。”
机械地回答完,秘书官走出房间。
维兰的态度始终是漠不关心。一点都不想和她谈私人的问题。虽然一开始时泰莎好多次想“也许,她讨厌我?”,可似乎也并非如此。她会非常用心地为她泡红茶,偶尔还会给她吃自制的蛋糕;去年圣诞节还送给她很漂亮的八音盒。“只是单纯的恬淡性格吧。”现在她已经如此接受了。
打开邮件浏览器,过目马丁·马利埃塔公司送来的规格报告书。列出疑问点、寄出。5分钟都用不了。
“那么……”
重新在办公椅上坐好。想不起还有什么其它工作。真稀罕呢。
清闲。
干什么好呢。
忍不住无所事事的状况,她站起身。
(对了,那个抱枕娃娃……)
一边溜达视察部下的情况、一边寻找行踪不明的抱枕娃娃。她实在不愿意委托维兰,让其他人一起帮忙寻找私物。
想象画面——
“少尉,请联络设施中队,安排他们寻找我的抱枕娃娃。最优先命令哦。”
“是,立刻去办。”
“茶色的小狗哦。如果没有他,我完全睡不着。明白没有?”
“了解了,上校大人。”
——这么一来,全军的士气都会低落吧?
在制服外披上夹克、戴好丹奴之子的帽子,用运动鞋换掉高跟鞋。
遗失物处理中心在设施中队的办公室。对维兰说了句“我出去一下”后,她走出办公室。
“一一四四时,访问设施科。视察出勤状况。和SRT中尉相遇。加深了对中尉的气质、性格了解。”
“上、上校大人,您完全不需要亲临呀……只要您一句话,我们一定会把东西找到送到您那里去的。”
兼任遗失物管理员的设施中队二等兵紧张得像缺少机油的机械一样。
一直指挥着马度卡斯中校加里宁少校这些老将的她——在这些兵的眼中,泰蕾莎·泰斯塔罗莎是“神秘”与“谜”的象征。泰莎自己还没有注意到,现在二等兵的脸上正写着“哇,还是头一回在这么近的距离看”。
泰莎的脸上浮出柔和的微笑。
“不,是非常私人的东西。而且我是顺路经过。”
“原来是这样。那么,请问您寻找的东西是?”
“是……呃……”
她在为要不要说“是抱枕娃娃”而踌躇不决的时候,设施中队的办公室外走进来一个穿野战服的下士官。
金发碧眼的帅哥。SRT的克鲁兹·威巴中士。
“好~咦,不是泰莎吗?你在这种地方做啥?”
“威巴先生?没什么,只是……”
“丢了什么?便当盒、体操服、教科书还是笔袋?”
“虽然不是这种小学生用的东西……小小的私物而已。”
“哼嗯~算了。另外,你就是管遗失物品的?”
说完,克鲁兹转向二等兵。
“是的,中士大人。本来是储备管理员,这星期负责桌面工作。”
“啊,是吗?这是我捡到的。”
他往桌子上放了个长方形大纸袋。二等兵检查了一下纸带里面,发现是数盘录像带。
“这是……?”
仔细一看,全都是动画片。迪斯尼的《美女与野兽》、《赫拉克里斯(翻译注:国内放的时候叫《大力士》……)》。也有日本的《龙猫》、《魔女宅急便》。
“掉在更衣室的。如果有人来找的话就还给他。”
“明白了。那么请在这个记录本上签名——”
“啊,不好意思,我现在有急事。”
“那个,中士大人?签名——”
“后面的你适当处理一下。那么就这样。”
克鲁兹头也不回匆匆跑出办公室。似乎是在察看目睹全过程的泰莎的反应,二等兵嘟囔着,
“真是的,明明规定……”
“呵呵。算了,就不用太在意了。又说不上是非常贵重的物品。”
“非、非常感谢,上校大人。”
“不用谢。关于我的遗失物……”
“啊,确实。非常抱歉。”
二等兵打开记录本,开始过目。
“近两天送来的遗失物除了刚才的录像带以外还有四件。手表、素描本、化妆品和硬皮精装书……有没有呢?”
“只有这点吗?”
“是。”
泰莎轻轻叹了口气。
“那就不是了。我去看看其他地方。”
“请问您遗失的是什么?如果之后送到我会通知。”
“不、不用了。我还会来的。”
泰莎挤出假笑,正准备走出那里时,贝尔夫刚·克鲁佐中尉进来了。
克鲁佐是高大而肌肉发达的加拿大黑人。10月时刚刚出任SRT的领袖,每天都过着繁忙的日子。
“啊呀,克鲁佐先生。”
“您好,上校大人。”
克鲁佐用敬礼回答泰莎时她才刚刚发现,似乎他非常疲劳。因为克鲁佐是黑人,面色的变化几乎看不出,可是他双眼充血、瘦长的下颚周边长出凌乱的须根、平时打理得笔挺的野战服看上去也显得乱糟糟的。
“你也丢东西了?另外,你看上去很劳累啊……”
泰莎一脸关切的询问使克鲁佐受宠若惊。
“不,只是稍微熬了几个通宵。就是那个新器材的事。因为已经见到了样本的规格,战术需要重头开始再进行排演。”
关于这个器材泰莎也知道,是借助外部人员的力量开发、针对M9的新装备。武器……还说不上,但根据使用方法的不同,会有各种各样的用途(翻译注:在长篇的OMO中已经出现使用)。
“是这样吗?但是那个距离完成还差得很远。随她的性子改变器材的式样也是有可能的。一直这样弄下去,克鲁佐先生的身体会垮掉的哟。”
克鲁佐露出微笑。
“谢谢关心。可是仅仅这点程度的劳动量完全没事。我始终会以最佳的状态投入战斗。”
可再怎么狡辩,克鲁佐的声音始终是有气无力的。似乎察觉到泰莎在想“真的不要紧吗?”一样,克鲁佐又补了一句。
“当然,我今天准备彻底轻松一下。我打算等一下回到自己的房间内,泡杯茶、悠闲地鉴赏电影。然而最重要的录像带却找不到了……”
“录像带?”
“嗯,落在原来所属地的录像带昨天送到了。我放在更衣室里面的……”
“啊,如果是那个,刚才已经送到了,对吧?”
泰莎回头问二等兵。
“是,在这边。”
克鲁佐从二等兵处接过放有录像带的纸袋,确认了一下内容。
“这样就行了吧,中尉大人?”
“嗯?啊、是……的确是我的私物。麻烦你了。”
道谢完后,克鲁佐凑到二等兵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二等兵愣了愣,一本正经地回答他“我了解了”。
接着,他走到泰莎身边。
“……上校大人。”
他的声音有些奇怪。
“是?”
“想请教一点无聊的事……您看过里面的东西了吗?”
“是啊。很不妙吗?”
“不、不是,怎么说呢……如果可以,请您帮我隐瞒一下,关于我喜欢看这类动画的事情。”
“为什么呢?”
她只是因感兴趣而提问。克鲁佐低下头,目光落到地面上。
“我是SRT队长。”
“哈。”
“在陆战队中的实质就是加里宁之下的人。为了管束住实战经验丰富的士兵们,必须始终以一个战士的身份示众。我并不是那种喜欢强调自己是男子汉的傻瓜,可也不能被他们当成是容易感伤的人。像我这样的士官应该看更加正经、无聊的电影——社会问题纪实文献什么的……”
“需、需要这样吗?”
“是的。绝对要这样。”
克鲁佐以强烈的口气断言。
“是……理所当然。我在任务后为了缓和一下糟糕透了的心情,有每次都要鉴赏这类电影的习惯。为了了解新作的出版情况,非常喜欢读这方面的杂志;还经常上某个网上的相关评论页面。这些一旦被部下知道了……会非常麻烦。这影响从大的角度来看甚至攸关部队的士气。”
他的额上流出脂汗。冗长的说明。
来寻找抱枕娃娃的自己所处的立场究竟变成什么了……泰莎暗想。
“不要紧的吧,就动画而已。”
“不,很要紧……!”
有些生气的克鲁佐说。
“上校大人,请仔细考虑。为了维持陆战队的战斗力,我的兴趣必须要隐瞒。这决不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请退一步想,我是从维护战队的士气的角度考虑才会这样拜托——”
“既然你这么害怕,那别看不就好了……?”
泰莎的轻声嘟哝使克鲁佐被雷劈一样,全身发硬、僵住了。
漫长——经过异常漫长煎熬后,他从嗓子眼里挤出话。
“如……如果这是命令,我会服从。”
看上去很痛苦的回答。就像是被下令“无差别射杀无罪的市民”时的反应。
“……开玩笑的,克鲁佐先生。我没有让你放弃你小小的兴趣的意图,也没有打算将这个告诉其他人的。”
克鲁佐因为放下一块石头而长出一口气。
“非常感谢,上校大人。请原谅我说了这么多冒昧的话。那么,失礼了。”
规矩地敬了个礼之后,他快步离开办公室。
(居然,哎……他会?)
由超精英部队SAS转来、在AS驾驶技术上即使对宗介也拥有压倒性实力的他,居然有这样的一面——泰莎在相当一段时间内感慨着。
“一三〇三时,对今晨起的闹心事进行若干的调查(内容是机密事项)。与陆战队作战指挥官谈话、共进午餐。加深了一层对他的了解。”
忘在哪里了呢。
思索着抱枕娃娃可能所在的地点,泰莎独自走在基地的大动脉“〇号通道”上。道路的宽度足够电力驱动式的基地车辆来来往往,两翼还设有高出一截的步行者专用通道。
宽幅约2km的梅利达岛基地大半都被架设在地下。因为大部分的预算都砸在强袭登陆潜艇上,这个设施建得相当朴素。现在她正在行走的通道也到处都是钢筋水泥、配管配线,颇杀风景(翻译注:配管:敷设(水、煤气等)的管道;配线:电气机械流通电力用的电线。)。和建设中的隧道非常相似,这儿每过几天就会有一次严重的漏雨现象降临。当排水设备的一部分出现问题时,必须要让基地的全体人员出动进行水桶接力赛。
用同样的预算在地面上建造普通的基地的话,可以造出更加像样点的——可这有不被允许的原因。[秘银]是极密的佣兵组织。为了能将作战内容和日常活动等等瞒过美国、苏联等等超级大国,只得将基地建在地下——为了蒙蔽他们拥有的侦察卫星之眼。美国的“Keyhole”就是其中的代表(翻译注:Keyhole,详情见http://www.space.cetin.net.cn/docs/ht0009/ht000911.htm,感谢aqssxlzc指正)。
现代的侦察卫星大多数都装备有可以识别数cm单位物体的红外线感应器。在地面上建设基地后再在其上利用热带雨林的树木形成迷彩是无法瞒过它们的“眼睛”的。各种各样的热源——通过分析活动中的人员和车辆,专家完全可以推测出这里部队的规模和正处于什么样的状态。
言归正传。
行走在〇号通道的泰莎脑中模糊地开始出现记忆的断片。
再想想。昨晚。被毛骗了喝过酒以后,自己干了什么?确实移动到寝室去了。制服都没脱就直接扑到大床上,紧紧地抱住抱枕娃娃——
之后呢?
——想不起来。如果按照常理考虑,应该会就这样一觉睡到天亮。为什么自己走出房间了呢?为什么已经睡下了,还要特意爬起来——
(电话……)
对。电话响了。房间内的电话铃铃响了。
那是——谁打来的电话?
回想不起来。她用食指不断点按自己的太阳穴,发出低微的呻吟声,拼命编织着记忆的丝线,可还是毫无成果。因为实在没头绪,泰莎只能搭乘身边的基地车辆,匆匆忙忙返回居住区自己的房间。
拨弄床头的电话调出通话记录。最后一次通话是半夜两点不到。
<0148 KALININ·A(MAJ)>
陆战队作战指挥官安德烈·加里宁少校。
(咦……?)
〇一四八时。这种时间会有什么事呢?少校应该也不会在半夜因私事来电。再怎么说都应该是工作上的事情……
打电话到少校的办公室。
当秘书的少士给出回答“今天少校休息”。
泰莎想起在几天前的例行会议上说过“少校也把蓄积起来的休假消化一下怎么样?”大概他也就这样正直地接受了。
打电话到房间去自然也行,然而将校居住区就在附近。泰莎离开自己的房间,直接前往加里宁的住处。
敲敲加里宁少校的房门。没过多久门“吱”一声开了。
高大的俄罗斯人出现在面前。灰色的头发和灰色的胡子。高约190cm的身材。不知为何,通常穿的野战服外面还有个红色的网格状围兜。老实说,一点都不配。
“上校大人?有何贵干?”
加里宁稍微有些吃惊。他右手是木质汤勺,左手则拿着红酒瓶。
“那个……加里宁先生。不好意思。如果我打扰——”
“不,决没有这回事。”
“我有点不上台面的事想来打听一下……”
“原来如此。请进吧。”
加里宁让到一边,请泰莎进房间。
初次踏进的加里宁的房间以宁静的色调为主。房间里放着的不知从哪里搬来的黑色槛木家具、占了两面墙壁的书架更加深了这种沉静的氛围。
看看收在书架内的书籍。和只有技术书的丹奴之子上的书架不同,这里大部分都是文学书。大部分都是俄国文学——也有英国诗人威廉·波雷克的诗集放在桌子的一旁。
“上校大人,午饭还没有吃吧?”
加里宁将她带到就餐室,拉出椅子请她坐下时问。
“嗯。这么说的话,确实……”
“如果可以,是否愿意在这里吃呢?我正在做特制的甜菜肉汤。”
从就餐室更深处的厨房内微微飘出诱人的香味。
不用多介绍,甜菜肉汤是著名的俄国料理:利用一种变异红色甜菜植株的叶子、牛肉和蔬菜煮在一起的汤(翻译注:甜菜肉汤烹调法
[原料]
牛肉350克,甜菜5个,马铃薯5个,胡萝卜1根,洋葱1个,花菜3块,芹菜2棵,番茄2个,丁香、荷兰芹、盐、胡椒各适量。
[制法]
1.先将甜菜去皮,切成月牙形;马铃薯、胡萝卜切成大块;洋葱、花菜、牛肉均切成3厘米见方的块;番茄去皮剁碎;荷兰芹切成末,备用。
2.炒锅上火,加牛肉、水(约600克),煮开后撇去浮沫,肉煮至软烂时放入丁香、甜菜、马铃薯、胡萝卜、花菜、洋葱、芹菜、番茄,待各种蔬菜煮熟后,加入盐、胡椒,盛入汤碗内,撒上荷兰芹末即成。
[特点]
味道鲜美,营养丰富)。
加里宁做料理。
觉得意外的同时,泰莎微笑着回答:
“可以啊,那我就等着饱餐一顿了。”
“荣幸之至。那就趁这个机会把相良中士也叫来好了。”
“哎……”
还没等泰莎反应过来,加里宁已经拿起了房间里的电话。按下号码、稍等片刻后——
“……是我。……其实我又在做以前的甜菜肉汤……嗯……是吗……明白了。”
简洁的几句话过后,他放下听筒。
“真遗憾,他说和‘别人有先约’,不来了。”
“这样吗……”
怀着些许复杂的情感,泰莎轻声喃喃。因为和他见面的心理准备还没有做好,所以也确实松了一口气。可是,他不来还是觉得太孤寂了。
也不明白加里宁是否明白她的想法,他淡淡地说,
“不可思议,似乎每次都时间安排得不好呢。这是他的损失啊。”
“也许是吧……”
“那么请稍等,大约还需要——”
加里宁望了望墙壁上的时钟。
“——245秒完成。”
“哈?”
“241秒。失陪。”
说完,他抽身走进厨房。
汤在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将汤勺伸进锅中搅拌的声音定期传来。非常准确的周期——默数的话,大约是15秒一次。
(……料理?)
泰莎没有深究,她决定将最初定下的目标完成掉。她坐在就餐室内向厨房发问:
“加里宁先生?”
“在。”
“……昨晚你向我房间里打过电话吧?”
“肯定的。”
“那个……虽然不好说出口,那是什么电话?我有些睡得糊涂、记忆暧昧了……”
心虚的口气。
“您不记得吗?”
“不好意思。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的。”
“不……那并不是十分重要的事情。是为了对基地的早期警戒系统进行个简单的测试,请求批准……”
被提醒之后,想起来了。
电话里加里宁说出这番话之后,泰莎以朦胧状态回答他“嗯、可以呀。随便你们怎么弄都行”。
“上校大人您说‘我等下来视察测试的状况’,我回答‘不用劳您烦心了,请好好休息’;您执意主张‘要来看’,还说‘可能会晚点到,你们先开始好啦’。”
“是……是这样吗?”
之后的桥段到现在还是基本想不出。
“因为得到许可,我们就开始测试了。之后我接到马度卡斯中校‘舰长不会来看了’的联络。大概是因为白天的工作实在是太辛苦了——我这么想,就让他们撤收了。”
确实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测试——可会彻底忘记这回事,泰莎对自己的愚钝感到深深的羞愧。而且——
“马度卡斯先生的?”
“是。大约〇三〇〇时。”
“……”
那也就是说——
在接到电话后,自己和马度卡斯见面了?被他看到自己的模样,认为“这可不行”才联络加里宁的?换言之,就是被最啰嗦的马度卡斯目击了自己酩酊大醉的样子……?!
(竟然会这样?居然……)
双肩一下子变得沉重了。
泰莎的心情变得灰暗一片。她扑倒在眼前的桌子上。
“上校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刚才在心里已经反省了100次了……”
“……?”
没多久,炉火的声音消失了。恰好是加里宁第一次作预告之后的245秒。
“完成了。”
加里宁回到就餐室。他在桌面上排出食具和面包,把锅垫摆到桌子正中央;随后再度折回厨房,从里面拿出一口铜质的锅子,异常慎重的——简直就像是在对待已经解除安全装置的炸弹一般的态度。
“希望和您的口味……”
说完,加里宁开始向白色的陶瓷器皿中舀甜菜肉汤。他的手势也像是在对付硝化甘油。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可真香……”
抽动着小小的鼻子,泰莎说。
“是。从香味这个角度来说,我有自信说这是所有的试作品中最成功的例子。”
“试、试作品……?”
“其实我开始着手家庭料理也就是最近的事情。”
“……”
“这是过世的妻子生前最得意的料理。我还在苏联军的时代,每次完成任务后回家,妻子伊莉娜一定会用这种甜菜肉汤犒劳我的。”
说到这里,加里宁望向远处。
“好像是特别的菜谱。似乎是加了甜菜肉汤的材料之后,又加了特殊调味料的产物——这种调味料我不清楚。在我来得及问她之前,她因为疾病先走了。”
“原来是这样……”
泰莎温和的低语。
“为了再现妻子甜菜肉汤的味道,我做了许多次的试验。投入各种各样的食材、每次都做好详细的记录……再利用空暇时间进行仔细地分析。”
“哈。”
“投入努力的回报就是特制甜菜肉汤已经踏入完成的领域了。今天我可以下结论了——到目前为止的甜菜肉汤缺乏的素材,是可可粉和酱料。”
泰莎在一段时间内没搞清楚加里宁肯定的口气究竟表示什么。
“……哈?”
“就是——可可粉和酱料。您不知道吗,日本做酱汤的原料。”
“这可是甜菜肉汤啊?”
“是的。可是,可可粉和酱是不可欠缺的。”
“……”
感觉到某种寒意,泰莎低下头看桌上的——像是甜菜肉汤的东西。烧得浓艳的食材和赤红色的汤。从中央扩散开的白色奶油。光是看的话的确挑不出刺……不,与其用“赤红色的汤”来形容,是不是更应该用偏向于茶色的颜色呢?而且感觉上还有点……发黑?
“请享用吧,上校大人。能由您第一个享用亡妻料理的完全型,我感到格外荣幸。”
“那、那谢谢了……”
泰莎脸上带着痛苦的微笑抓起汤勺。
咕嘟,咽下一口唾沫。
当然不是因为看上去很好吃。是紧张和恐怖。
她战战兢兢用勺子舀起一口汤,慢慢送到自己唇边。在一瞬间的犹豫之后,她优雅地将这些汤注入口腔之中。
顷刻间,完全无法形容的甜味在口中扩散开。完全未知的味道。硬要说的话,反倒是有些类似于之前在千鸟要家中尝过的Doctor Pepper的味道——而且还是滚烫的Doctor Pepper。
至少可以断言,这决不是甜菜肉汤的味道。
“……嗯?呜……!?”
加里宁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悠闲地观察着泰莎的反应。平常阴沉耿直的他只有在这时才显得随便而和蔼。远离被反恐战的杀戮的每一天,享受短暂又难得的平稳的生活——的表情。
怎么能破坏这个日常一直依赖的部下如此贵重的一刻?
“好……好吃。”
即便脸色发青、身体微微颤抖,她依然打起精神回答。如果毛也在现场的话,一定会感慨着“你真是个好孩子……”再拍拍她的肩。
“太好了。”
加里宁向自己的盘子里舀了几勺奇妙的汤,脸上没有任何疑惑就把汤送进嘴里。泰莎又咽了一口唾沫,等着看他的反应——
他轻轻叹了口气,
“唔,就是这个……”
接着继续低语,
“……我每次因为军务长时间离开莫斯科时,伊莉娜从来没有责怪过我。就算被人叫成没有人情味的人,我每次完成任务回家时,妻子总会默默端上这种甜菜肉汤。我说‘好吃’,她每次都会反问‘真的?’可惜现在……不,还是不要说些妇人的话了。”
这么说着,加里宁继续喝着有奇怪味道的汤——而且从心底里感到高兴。
“那个,这该不会是……”
“什么?”
“不,没什么……”
泰莎强忍住想吐槽“这该不会是你夫人心里不高兴”的冲动。此外,对于必须完成“觉得这汤好喝”的任务——始终过着这种食生活的他打心底里表示同情(翻译插嘴:“你现在像个男人了。过会儿我要请你吃点东西。”现在回想起TSR这句话,无限寒……可惜动画里没有出现相良食用加里宁特制料理的场面——一定无限精彩……)。
“上校大人,请尽情吃吧。这里面有够5人分享的量。”
“呃、好……”
带着绝望的情绪,泰莎颤抖的手将第二口汤送进嘴里。
宗介托辞“有先约不能来”而没有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泰莎现在正全身心地体会着。
“一四二一时,在D3区的〇号通道,SRT将校和下士官发生激烈的矛盾。尝试作为战队指挥官进行裁定。之后得到战队副指挥的帮助,得以无事解决。”
虽然到最后也只喝下半盆,可那也是尽最大努力的成果了。
最后以节食为借口,再装出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泰莎才终于逃出加里宁的房间。
对最初的目的——关于自己昨夜的行踪,进行再检讨。
昨晚,抱着现在去向不明的抱枕娃娃走出自己的房间——似乎自己给马度卡斯添了什么麻烦。这么一来,下一步必须要去的地点就是马度卡斯的办公室。也许他认为可以通过电话解决。然而他的电话听上去比平时说话的口气更不亲切。大概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没办法打圆场——不会错了。
所以她离开居住区,再度前往办公室的区域。
这次不会再搭乘基地车辆了。她决定用自己的双腿从〇号通道的过道上慢慢走过去——既因为自己闲得发慌,更因为要在和马度卡斯对质前作好心理准备。
正在这时——
泰莎前进方向、通道的拐角另一边传来喧闹的脚步声。紧接着是远处某人的怒吼声。
“……?”
泰莎刚刚站定,克鲁兹从拐角处跳出来,连解释都没有一声就钻进附近堆在附近停车用空间上的一堆小型集装箱的间隙中。
“那个,威巴先生……?”
“嘘……!我往那边跑了。就这样。拜托了。”
“怎么——”
克鲁兹也不回答,只是拉起边上的防水塑料布,盖到自己的头上。
泰莎惊慌的片刻后,克鲁佐也来到这儿。手中抓着拖把,肩膀剧烈颤动着,充血的双眼发出可怕的光芒。
“发生什么了吗?”
“上校大人,有没有看见威巴那家伙……!?”
锐利地一边扫视四周一边发问的克鲁佐。大概是因为头脑发热,连敬礼都忘记了。这支部队虽然有不拘泥于这类礼仪的奇怪风俗,然而对于古板的克鲁佐来说却是非常稀罕的事。
“嗯……好像往那边跑了吧……”
踌躇过后她回答道。
“谢谢。那么——”
泰莎叫住立刻要奔出去的克鲁佐。
“请稍等,克鲁佐先生。发生了什么事?”
“是——”
他站住身,犹豫后说,
“就是……刚才的录像带的事情。那之后我回到自己的房间进行鉴赏……随后……在作品最精华的部分……”
他的话梗住了,肩膀微微颤抖。能看出他在全力遏制自己身上散发的愤怒的气息。
难以继续进行说明——于是他只能以低声地道出结果。
“……很漂亮的心理战。我的情绪兴致全都化为尘土了。犯人我知道是谁。我一定要他偿还玷污名作的重罪!那么告辞。”
“等——”
泰莎还什么都来不及说,克鲁佐已经飞奔而去。
“哎呀哎呀,终于走了。”
泰莎背后的克鲁兹嚓嚓掀起防水塑料布露出身形。
“居然有这种程度的反应,啊哈,太愉快了。这么一来PUB里打架的那次也算报复了。呼呼呼……”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泰莎问。克鲁兹扬起嘴角,
“没什么。在交还给遗失物管理员之前,稍微做了点小动作——在那些录像带的高潮处用各种打击人的片段覆盖。猪肉工厂的工作景象啦Hardcore gay porno(翻译:……各位自己查[无力状])啦非法的尸体录像之类的。”
“竟然做出如此可恶的事……”
比喻的话,就和把别人喜欢的抱枕娃娃内的棉拉掉后塞进大量的蚯蚓或者污物一样。对于在特别感伤的克鲁佐来说,一定是非常强烈的打击不会错。
“威巴先生,你干过头了。”
“是吗?”
“是的。如果是我,我会在里面加上更加稳健俏皮的片断。罗杰·科曼(翻译注:Roger Corman,风云传说的好莱坞电影导演、制片人。Fransis F Kobora、Mandy Scosess、Jams Cameron等目前活跃在好莱坞一线的导演据说都是科曼派的继承者。)的最下流的电影啊、萨达姆·侯赛因的面部特写等等……”
“这哪里稳健过了啊……?”
“总之,干过头了。每个人不都有重要的东西吗?事后一定要好好向他道歉。我要下命令的哟?”
“……嗯,但是,那个中尉不会那么轻易就——”
“威巴,原来你在这里!?”
严厉的声音。一回头才发现,手里拿着拖把的克鲁佐正迈着大步向这边走来。
“哼哼,正好。又是逃又是躲的我受够了。”
挂着无畏笑容的克鲁兹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粗长的橡皮弹枪。
“等等,威巴先生……?!”
“接招!!”
砰!
拳头大的橡皮球笔直朝着目标飞翔。克鲁佐不慌不忙地从腰的高度向前刺出拖把柄。柄的前端和橡皮球相撞,一瞬间球就化为粉末四散。
常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到的惊险技艺。
“干得不错嘛,中尉先生。”
“准确的射击,中士。然而还是太容易预测了。”
“那、那个,克鲁佐先生?威巴先生?”
在惊慌失措的泰莎面前,拥有战队中屈指可数战斗技能的两位战士隔开一定距离面对面站着,两人的视线在中间碰撞、迸出火花。
“做好心理准备了吗,中士……”
“哼,什么准备?”
“你犯的错误比海更深!琪琪……琪琪她……为了拯救在飞空艇上命悬一线的蜻蜓……拼着命(翻译注:这是《魔女宅急便》的内容。)……居然在这个地方插入兴登堡号的坠落画面?(翻译注:1937年5月,德国“兴登堡”号飞艇顺利飞跃大西洋,正要在美国新泽西州莱克赫斯特基地着陆时,因撞击建筑物而爆炸起火。这一灾难是人类的悲剧,更使德国国家尊严严重受损。因为在20世纪20年代,飞艇曾经是一种力量的象征。它意味着将来人们可以毫不费力地驾驭天空。30年代,由于飞艇的成功,德国人曾经认为未来的天空将是他们的舞台,就像英国人从前称霸海洋那样。“兴登堡”号是飞艇中最好的一只,然而却如此惨败。当时,这一事件被22架电影摄影机和许多摄影师拍摄下来。因为大家早就架好设备,对准天空,要拍摄它成功着陆的镜头,却未曾料到拍下这一令人胆战心惊的一幕。)人总有该做和不该做的事情吧?”
“我没印象。假如是我做的,你又会怎样?”
“把你这损人的嘴永远封起来!”
双方同时行动了。
以熟练的动作发射橡皮球的克鲁兹。挥舞着拖把、在周围扬起风的克鲁佐。白刃再分开、射击再回避、僵持——再度白刃战。格斗方面克鲁佐的确更胜一筹,可克鲁兹也不是普通的士兵;他狡猾地闪过对方的攻击,想让橡皮球命中对方的腹部。
“真是,大男人发什么火啊!”
“啰嗦,只有你绝对不能原谅!”
“去死、去死去死……!”
“没用的!”
泰莎已经看不清哪个人在做什么动作了。如果不把打架理由算在里面,这绝对是想让所有的士兵都来见习的高水准单独格斗。
“哎呀,真是……!请停手。没听见吗!?你们两个——”
“你们这群家伙给我收敛点!!”
烈火般的怒吼。
克鲁佐和克鲁兹立刻静止了。大吃一惊的泰莎回头,看见背后站着的是副舰长理查德·马度卡斯。
“……真是。还以为是什么特别吵过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舰长的命令你们没听到吗!?”
双手背在后腰处,马度卡斯提高了音量。终于头脑冷静下来的克鲁佐立正,
“非常抱歉,中校大人。做得越轨过度了。”
“克鲁佐。我记得你应当是SRT的队长。必须担任士兵模范的人做出的事情像话吗?!你要稍微知道点廉耻!!”
“是……我无话可说。正在猛烈地反省。”
“没错,你给我好好反省。”
马度卡斯将手中的一捆书对准正在说话的克鲁兹的头用力挥下去。
“好痛。你干什么!?”
“闭嘴!!你就不能对上官表示一点尊敬吗!!又要扣你的薪水吗!!”
“哎?这可不好办……”
“我在说你应该检点一下自己的这种态度!!”
战队副司令嗫嚅的青筋暴起,大声怒斥着。像是要压制住胃部的疼痛感,他用左手按住胸膛中央,不断喘着粗气。
“我说——你要不要紧啊中校?”
“唔、嗯,不要紧——不对,在关心这之前你不能站正姿势吗、姿势!”
被粗暴地戳了腰和膝等等部位,克鲁兹才勉勉强强矫正到立正的姿势。
“……总之,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在这种地方私斗简直是岂有此理!在我的视线内,绝对不允许。假使下次再发生同样的事情,我就把你们调为排水设施管理员,一生一世让你们去通水管!我是认真的哦!?给我好好记住。听到没有!!”
“是。”
“听到了——”
克鲁佐和克鲁兹分别回答道。
“话说回来,你们竟然没有发现刚才自己的行动是对自己才能上多大的浪费。就不能多考虑考虑在其他方面花费精力吗?年轻就是财富啊?将绝对不会重返的时间浪费在无聊的争斗上,你们在想什么?我像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正在拼死努力学习一些无法轻易吸收的知识和技能。光是自己的事情就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有空闲和别人打架去。把这个称为无聊的青春,就随他们去说好了。可是随着时间的积累,这些努力必定会有回报的。在20年前和我同乘一艘船、和我竞争的人,现在在实力上输给我、只能去当值班士官。为什么呢?他在玩耍、虚度光阴的时候,我正在向难以理解的技术书和论文发起挑战。明白没有?结果一定会显现的。因此这里最重要的就是——”
此后的5分钟内马度卡斯持续喋喋不休的说教。
因为偏离本题实在太远了,头脑明晰的泰莎也搞不清他原来到底想说什么。
“——这就是我在波斯湾得到的教训。优秀的士兵能胜过优秀的兵器。总之!就是这么回事!!明白了?!”
“是……”
不仅是克鲁佐和克鲁兹,不知为何泰莎也一同无力地回答。
尽管三人都在想“总之,是怎么一回事?”,可因为实在太麻烦就没有说出口。
“嗯,很好……那么解散。”
刚说完,克鲁兹和克鲁佐一下子跳开摆好架势。
“没听到吗!?解散、是解散!!”
两个SRT成员极不情愿地转向不同的方向、走开。他们虽然小声地“切”呀“哼”的咒骂着,可在马度卡斯锐利的目光下也没有再发生冲突。
看不见克鲁兹他们后,马度卡斯“嗯哼”干咳一声。
“哎呀哎呀,这群人还真是麻烦……”
“哎……?啊,是啊,的确。”
泰莎脸上不自然地浮出假笑回答道。她回想起自己悠闲地在这条通道上行走的原因。
昨晚——半睡迷糊半醉酒地走出房间,在基地中糊里糊涂晃悠一事已经可以从加里宁的证言中推测出来了。还从加里宁处听说告知他“上校不会来”的是马度卡斯。
换句话说,就是他完整地目击了自己的丑态——而且还是最古板啰嗦的马度卡斯。何况在这件事上完全都是自己的错,无论被怎么说教斥责都不能反驳。
(我……我该用什么表情好呢……)
战队中可以反对泰莎所作出的行径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军医戈德贝里上尉,还有一个就是马度卡斯。
那个随和的大妈——戈德贝里上尉被赋予了只要在健康方面有理由、就可以剥夺泰莎指挥权的权力。马度卡斯则是在泰莎被认为不能进行正常的判断下,经过3名士官的认可就能夺取她的指挥权。
对于搭载有AS的强力新锐潜艇来说这是必然的措施。
不算医生戈德贝里,副指挥马度卡斯在某种意义上担任着监视者的角色。虽然的确是值得信赖和信任的人,可他如果对自己的能力报有怀疑——这也是泰莎最担心的一件事。
现在这种担心正在变为现实。
“请问怎么了,舰长?身体不适吗?”
“不……”
泰莎的声音没有任何力道。
“那个……昨晚的事情。”
“是,有什么问题?”
“真得很对不起。我在反省。作为寄托了众多部下性命的我,做出绝对不可饶恕的事。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这次就放过我行不行?”
就算用这么谦卑的口气也不一定能说得通——虽然这么想,泰莎还是不得不这么说。
马度卡斯则扶了扶银框的眼镜,皱起眉头。
“抱歉。我不明白……您没去查看基地的早期警戒系统而跑到声纳室去视察,是如此重大的失误吗?”
“咦……?”
“我只是接到电话说‘泰斯塔罗莎上校在声纳室有些事情要商量,不能去基地的指挥中心,希望您能转告’,就打电话通知了而已。”
“……”
其他的什么人告诉马度卡斯“她不会去”?马度卡斯再传达给加里宁?也就是——马度卡斯昨晚根本没有看到自己抱着抱枕娃娃在基地里到处徘徊的自己?
“呃……”
“请告诉我,舰长。发生了什么重大情况吗?”
“不!没有!我理解错了,请忘了吧。”
泰莎反射性地下结论。
正好。瞒住他好了。下次注意就行。
“……是吗?那就好。”
虽然看上去始终不放心的样子,马度卡斯还是遵从了。
“不管怎样,SRT的调教交给加里宁真是太好了。那群人感觉上就是一群无赖的集合。让你也头疼也是没办法的事……那么,告辞了。”
“啊……请等等,马度卡斯先生。”
“请问有什么事?”
马度卡斯站住,回过头。
“那个……昨天晚上,是谁通知你我不会来的?”
“啊,是——”
他的脸突然沉下来。
“——相良中士。”
“相良先生?”
“是的。……这么说的话,差不多是他回东京的时候了。”
在轰响的噪音中,泰莎上气不接下气地奔跑着。
梅利达岛机场由2000m滑行跑道和地下格纳库组成。地上的滑行跑道用阔叶树伪装的覆盖遮蔽,只有飞机起飞降落时,经过管制中心的许可才可以划动开闭。毕竟要移动2km长的外壳,单单算面积就有13万平方米,和同样拥有开闭机构的棒球场的规模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噪音也是非同寻常的,驱动音甚至能传到地下。
“哈……哈……”
泰莎专心一意地在滑行跑道正下方的巨大格纳库内奔走。正在忙于向C-130运输机、C-17运输机等等飞机中装卸补给物资的格纳库,其构造大小有丹奴之子格纳库的数倍。
格纳库的一角有巨大的电梯——可以正好搭载一架运输机、可上下移动的地板。现在格纳库内正鸣响着该电梯上升的警报音。
在格纳库工作的人们以惊讶的表情注目着她。泰莎丝毫不在意,继续奔跑着。
已经大致想起来了。
半夜里一个人离开房间,在基地内到处逛的时候——最先遇到的是宗介。
说了各种各样任性的话。“不要在意我!”啊“我最讨厌相良先生了!”啊。即便如此,他还是恭恭敬敬地陪着自己。“我不能丢下您”、“我已经明白了请您稍微安静一下……!”。
喧嚷了很久,她说“我要回家”。还对准备带她去基地方向的他说“根本不是那边!”。于是,她最后被带到了——
丹奴之子的舰长室。
搭载着小型涡轮螺旋桨飞机的巨大电梯正在缓缓爬升。她在最后一刻跳上了电梯。在机体边上进行起飞前最终检查的基地工作人员看见她的行动,都瞪大了眼睛。
“相良先生!”
泰莎像是为了不要输给引擎爆鸣声,大叫着。相良宗介背上甩着巨大的背包、正踏在上飞机的阶梯上。
宗介吃了一惊,把背包放在机内后从上面下来,走到她身边。泰莎将双手撑在膝盖上、调节着呼吸。
“那个——”
她对来到她身边的宗介说。
“——那个,昨晚……似乎……给你添了许多的麻烦和困惑。我想对你道个歉……”
“……”
“相良先生,对不起。”
泰莎用比起对马度卡斯道歉时更加坚定的口气说道——全身是汗、辫子蓬乱、肩膀激烈运动着。
“我喜欢。所以——请不要讨厌我。”
她用尽浑身的气力说出这句话。
宗介用微妙的目光注视着她。之后他回头四顾,确认周围的确没有其他人之后,他靠近泰莎,轻声说,
“对不起,上校。”
“哎……?”
“虽然我明白了您很喜欢,可我不一样。请您明白。我不喜欢。”
“……!”
她在原地石化了的时候,他继续说,
“……我觉得,在别人面前不应该大声宣布‘我喜欢喝酒’。酒精会破坏脑细胞。想干这行时间长点的话,请尽可能控制。实际上我在香港的时候也喝过一点——实在是糟透了。说得直白点,我再也不想喝了。”
“哈……?”
“看样子料理长说的传言是真的……”
“那、那个……?”
宗介用从未有过的真挚而坚定的语气说道,
“这是作为朋友的忠告。听好,泰莎。别喝酒。你不想变得和毛或者克鲁兹一样吧。这件事我会埋在心里的。”
“不对,不是这么回事——”
“中士!出发的时间到了!”
航空部队所属的士兵大叫。
“了解了!!现在就来!……那就这样,抱枕娃娃已经交给毛了。放心——”
拍过她的肩之后,宗介向飞机跑去。引擎的爆鸣声更大了。泰莎无论怎么叫“不是这样!”“请听我说!”“这到底算什么?我和他谁才是白痴啊!?”——终究没有传到他的耳中。
电梯升到顶了。飞机舱门关上了。逐渐开始加速。
在目瞪口呆地跪倒在地的泰莎面前,宗介搭乘的飞机顺利地加速、起飞,向遥远的北方飞去。
二二五八时,与SRT下士官会面。对于今后的战略交换意见、协议过后就寝。
当晚,基地自己的房间内——
“不行啊……!!”
将饮料罐重重往桌子上一敲,穿着睡衣的泰莎发表感慨。
“那个人完全不行。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才说出来……”
“嗯~不过,对那个死板木来说,这进攻的气势还不够呀——”
毛不断敲击着笔记本电脑的键盘说。
还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说得真轻巧……”
“嗯~是啊。”
“这可是你给我喝奇怪的酒才引发的事端哟?”
“嗯~对不起拉。”
“……话说回来,你从刚才起一直在忙什么?”
“嗯~有点事。探戈不行的话,我想试试兰巴达舞(翻译注:南美洲的一种舞蹈,由桑巴变化而来)。”
“……我睡觉了……”
揉揉眼睛,她站起身。毛从背后对迈着无力步伐走向寝室的她说,
“泰莎。”
“什么事……?”
“今天过得怎么样?”
被这么一说,她开始思考。不少人——许多部下们的脸庞浮现在她的眼前。
“乱糟糟的一天。”
“是吗?”
“可是如果一直能持续过这样的日子……该多好。”
“我也这么想。”
总算眼睛从显示屏上离开的毛微笑着。
“那么,晚安……”
“晚安,泰莎。”
朋友的声音送她躺到床上。她抱住小狗的抱枕娃娃,陷入熟睡之中。
总有一天恶梦还会再来吧。
可是,自己还有伙伴们。
(完)
后记
与到目前为止的文完全不同的风格吧。和全金TCG的各位喝得大醉的第二天还处于酒醉状态时想到的故事。
各角色意外的一面和平时没用到的恶搞大清理……的感觉,可不知不觉变成了角色弱点曝光大会。尤其是克鲁佐。严肃的形象完全倒塌。实际上本来就是设定成这个样子的,和克鲁兹的默认关系也变成了那样。因为要配合DBD的情节和状态,这么一面当时没写。算了,不去管了。
2001年9月 贺东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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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后记
结束了——貌似拖了很长的时间才完成[汗]。OVA的剧情也就这个样子了,虽然我是比较期待里面宗介喝加里宁的汤的镜头,不过估计不会拍出来吧……[远目]
那么按规矩宣布下次的行动。《无垢的追忆》。还是上下篇。有时间就开始吧。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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