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金属狂潮小说
continuing on my own
作者:贺东招二 插画:四季童子
序章
灰色的天空,远方传来阵阵海浪破碎的声音。
无人的墓地滨临朴次茅斯市近郊海岸,十字架行列绵延不绝地向远方延伸。
泰蕾纱。泰丝塔罗纱独自走在沉默的死者之间。
手上拿着两束红色花束。
一月的北大西洋寒风,刺骨地吹拂着她的脸颊。
目的地很熟悉。就快到了。就在那儿……她终于在两个靠在一起的十字架前停了下来。十字架上面分别刻着双亲的名字以及生卒年月日。
泰纱曲膝,将两束花左右供上。
转眼间便过了整整六年。
既短暂,又漫长。
在那之后发生了许多事,许多事物都已改变。
和乐融融的家庭不再。也再也不能将天真地学习到的大量知识,自由自在地发表了。向自己点头微笑打招呼的街坊邻居们,也不会再见面了吧。
没了遮风避雨之处,只能抓着双胞胎哥哥的袖子,抽抽答答哭泣的小女孩也已经不存在了。
狂暴的历史巨轮不会逆转。
力量伴随着责任。因此自己选择了战斗。这么一来能挽救什么吗——
就连此都无人能够确定。
一个平静的说话声响起。
“真是意外。”
年轻人站在墓碑群之间。他有着随风起伏的银发,与泉水似安祥的瞳孔。
他——
雷纳德·泰斯塔罗莎也带着两束花。
“不过,你还是来了。”
“我也觉得意外。”
泰纱说,似乎并没有特别惊讶。
“你居然还记得爸爸和妈妈。”
“记得呀。问题就在这里。”
雷纳德脸上浮现天真的微笑。
“你长大了。泰蕾纱。出落得亭亭玉立呢。也比以前坚强多了。坐着那个玩具到处晃让你学到了很多吧?”
“嗯,很多。”
泰纱眯起眼睛,微微翘起嘴角。
“失去了这么多部下。如果我什么也没学到,对他们的生命是种污辱。”
“死人是没有名誉和尊严的。”
“如果是这样,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想来这里应该能和泰蕾纱聊聊。再说——
如果是这里,或许能将你带走也说不定。”
“没用的,不管怎么说——
“银发的少女把手搭在缠在脖子上的围巾上,慢慢地将它解下。迎着风,围巾随风飘扬。
“哥哥已经是我的敌人了。”
下一瞬间,她背后的空间发生震汤。青白色的磷光绽放,消逝。而后一架白色AS仿佛从大气中渗出似地现身了。是ARX-7<强弩兵>。
解除了ECS的机体,维持曲膝跪着的姿势,将短加农炮的炮口,直直地对准他。
但同时雷纳德也优雅地举起右手。有如华尔兹的指挥一样。
他的背后也发生了同样的现象。缠着微弱的电光,红色的AS瞬间现身。是“毒液”。
分别服从于两兄妹的两个巨人。
互相瞄准的炮口。在寒风呼啸中,他们静静地对峙着。
终于,雷纳德轻轻地笑了。
“原来如此。你似乎已经做好觉悟了。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在这边战斗会污辱到你所谓死者的尊严的。”
“毒液”毫不轻忽地架着枪口,就这样向雷纳德伸出左手。他以洗练的动作坐上AS的手。
“泰蕾纱。还有那边那一位。再会。”
毒液站起身来。在向上刮起的旋风中,泰纱喊道。
“这是最后的警告。别再帮他们了。”
“泰蕾纱,你才是。快点放弃他们吧。”
“事情不可能如你所愿的。”
“花就拜托你了,希望你能帮我放上。”
“毒液”一边后退,一边启动ECS。
旋风,灰尘,闪光,与冲击。
敌人消失了。只能听见逐渐远去的AS驱动声。
无人的墓地中,只剩下泰纱与<强弩兵>。
(……上校大人,您有没有受伤?)
从白色AS的外部扩音器响起了它的操纵兵——
相良宗介低沉的声音。
在许多杂乱地倒下的墓碑之间。放着两束花——
大概是他留下的吧。泰纱拾起花束,有气无力地低声说。
“嗯,我没事。撤退吧。请你呼叫直升机。”
Charpter One
第一章
The Predictionand Visit
预言与来访
[#990129_2342IP:xx.xxx.xxx.115]
[#标题/平安圣诞与某市立高中]
[#姓名/无]
[#提起上个月二十四日的平安圣诞号被劫持的事件,结果对这里的网友来说,变成和顺安的劫机事件无关了吗?虽然因为同一天布休的儿子被炸弹炸死。几乎没有上新闻啦。但说那所高中只是偶然被卷入,不管怎样我都无法接受。]
[#又是阴谋论嘛?那种说法我已经烦透了。别再说了]
[#去死!]
[#但若认真讨论的话,确实不太自然耶。同一所高中居然在八个月间两度被卷入事件中,不大寻常。但理由何在呢?]
[#废话!当然是某国主席的意思啦!为了让大量的我国女子高中生加入卖春团而下令绑架(以下略)]
[#求顺安最后被救起来的女孩的详细资料]
[#丑女一只,不值一提]
[#是这样吗?虽然周刊杂志注销来的照片有些模糊,但我觉得长得很可爱说]
[#而且还是巨ru!我用心眼看到的!]
[#小心点!电子资讯过滤系统有在监视喔]
[#最近电子资讯过滤系统好象将‘巨ru’也列入关键字了]
[#电子资讯过滤系统是啥?]
[#问孤狗]
[#我不是在恶搞,那女孩真的是原因所在吗?听说她爸是联合国的高官]
[#不就是千鸟环境高等辩务官吗?不过这个职位也不算高官啦。和新闻中常常出现的难民高等辩务官比,不论规模或预算都天差地远。只是个刚成立的小单位啦。要抓人质的话,更有价值的目标有一大堆啊。]
[#话说回来,北韩和平安圣诞号无关啊。]
[#那千鸟妹妹是巨ru美少女就说得通了?]
[#求照片]
[#我说认真的。我有一个大学时代认识的记者朋友。之前很久没见,和他喝了一杯。曾和他聊到这个话题。据说是考虑到被害人的人权,禁止采访这所问题高中的样子。而且他还有一个打算前往这所高中采访的同僚,被降调到塔吉克的偏远地区。那所高中有问题。]
[#有问题的话w][#我不是说过了吗!主席大人想要高中女生!如有不从大浦洞飞弹就(以下略)
]
[#去死啦]
[#我反而对顺安事件中学生拍到的M9照片比较有兴趣。那是最新锐的高性能AS吧?]
[#那张照片是几可乱真的合成相片。即使在美国陆军中,M9都还在测试阶段,不可能用在那么精细的作战里。更何况它拿着的单分子小刀实在大得过头了。头部感应器和外形也和现在测试中的M9完全不一样]
[#但初期的M9计划案中,应该确实有类似外观的指挥官机想象图吧?]
[#那个啊。被照到的是当时发售的1:8缩小模型(绝版)
。名字就叫作XM9啦。那个外形是根据当时国防部发表的想象图还原的。因为切边做得太烂而饱受批评w。现在来说最正确的是田宫的模型]
[#这让我想起F19呢]
[#军事狂给我滚!]
[#我表弟是阵代高中的学生,他说非常可疑耶。虽然我表弟是三年级所以没被卷入事件,但平常那个女的周围发生的大小麻烦便源源不绝的样子。
好象也曾发生过暴力事件与小火灾。而这些全都没被处理而掩盖下去了]
[#别管这些,问问看你表弟,那女的是不是巨ru?]
[#吵死了!]
[#我说真的。千鸟氏从以前开始便在调查医疗废弃物的违法弃置问题。在菲律宾的山中起出大量标有生化污染标志的袋子,里面装着大量的注射针头。据说是日本的某企业勾结政府组汁将废弃物运往东南亚,原来在NGO时代便树敌颇多的千鸟氏是不是被某个势力威胁着呢?]
[#所以劫持他女儿乘坐的飞机和船?这也未免太夸张了]
[#那女的是外星人,接收从织女星传来的电波,将禁断的科技传播到地球上的也是她。AS与tellus战机全都是织女星的技术]
[#电波白痴给我滚!]
[#不管怎么说,那女的很可疑]
时间是第六堂课,在体育馆里。
候选人们站在台上,面对着对此并不是太热心的学生们,热情地发表着各自的雄心壮志。
“因此!我可以向大家声明,目前学生会采取的封闭政策只是在维护一部分社团和委员会的利益!
如果我当选的话,我会建立一个更加自由的学生会,而且会向大家保证一个光明的学校生活。
所以,请吧!请投我一票,山田太郎!”
只有零星的掌声。戴着孩子气的眼镜的二年级学生上下抬了抬肩膀,鞠躬,然后轻快地走下了台。
“谢谢。接下来是二年级五班的杉山龙一同学来发表他的演说——”学生会秘书温柔的女声从台侧的麦克风中传出。
一个轻音乐部的成员,肩上挎着把原声吉他,穿过她的身边,向讲台上走去。他就是之前在争夺社团活动室的钓马子比赛中跟宗介打赌的那个男生。
“怎么啦?我是杉山,我现在来宣布我的候选人资格。
如果我被选上了,我希望能每个月在体育馆里举办一场演唱会。”
(好可怕!)
一部分学生发出了半感兴趣的起哄声。
“那么,好吧。我为今天在场的各位准备了一首歌,希望大家都能听听。”
候选人拨动吉他,开始热情地唱了起来。
老师们恶狠狠地瞪着他,却不能插手。为了保证选举的民主性,他们已经同意了“对演讲的内容不加干涉”。
但是,现任学生会会长和教师阵营之间却一直没有交流。
在后台听着那个业余歌手的吼声的千鸟要只能叹息了。
“……比起演讲来,他好像更想利用这个机会来开个唱。”
“是吗?”
站在她旁边的相良宗介说道。他仔细地巡视着集会大厅,然后对着手中的无线电悄声说:”总部呼叫Alpha 1,有什么异常吗?”
“这里是Alpha 1,没有异常——我认为。”
管理设备的一年级学生在无线电里说。
“‘我认为’是有问题的。你的回答应该明确。”
“收到。”
“继续保持警惕。结束,挂断。”
宗介关上了他的无线电,小要从侧面瞥了他一眼。
“你从刚才起就一直在那儿偷偷摸摸地干什么呀?”
“保安。因为学生会会长选举。我们无法保证是否有人在密谋暗杀对立的候选人。”
宗介被学生会安排了“会长的安全保障助理”这么个有问题的职位。
坦白地说,他对于保安是很值得依靠的,但是在现实中,这却是个让他忙于各种奇怪工作的办法。
但是,一旦有像现在这种事情的时候,宗介就会努力地去试着履行他的职责,然后再大大地做过了火。
“虽然很自然,我曾经想让所有学生强制性地接受手提包检查和金属物探测。”
“哦,老天,别再来了……这儿没有理由会有人策划一场暗杀的,不是吗?
如果我们真的干了那种事情,你认为我们要花多少个小时才能让所有人进来体育馆啊?”
“这就是我为什么放弃了这个想法。”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个进步……”宗介来到这所学校已经九个月了。的而且确,像刚开始时发生的那种夸张的暴走事件的数量,随着时间过去,已经减少了。
“这是我在现任学生会的最后一件工作,我想尽我所能将它做好。
“他用如此率直的语气说,以至于小要的焦虑情绪也减少了很多。
身为学生会副会长的小要并不会在这次选举中宣布自己的候选人资格,因为她马上就要三年级了,必须要准备考试。
一开始,学生会会长和副会长都会按惯例以一年级生的身份加入学生会,然后在里面度过他们二年级的大部分时间。
现任的学生会会长已经是三年级,而且马上就要毕业了,其实是有点例外的情况。
轻音部成员的表演在继续着。
那是一首日式情歌,混合着爽快的尾崎丰式的曲调。歌词写得相当业余。
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灿烂地闪耀就好像我看见了太阳就好像你给我的那个微笑但是时光飞逝,我们无法回头所有的悲伤,愤怒和爱体育馆里,冬天的空气很冷,尤其是后台这块儿,不知为何,简直可以说是冰冷刺骨。
虽然他们和几百名散发着温暖体温的学生不过只有十米的距离。
“我不喜欢这首歌。”
宗介突然咕哝道,因为他实在很少对这种东西发表意见,小要大大地吃了一惊。
“这首……?”
“是的。它令人很不愉快。”
“你这么想吗?呃,我认为它只是首很常见的,普通的,情绪化的歌啊。”
“但是我不喜欢它。”
“是吗……”他可能是心情不好吧?
小要想着,开始小心翼翼地往远处挪开半步。这时宗介说:”这只是个想法,别在意。”
“好吧。”
表演结束了,轻音部成员在掌声中离开了讲台。
“还剩下几个人?”
“四个,我想是。我们会弄得有点儿晚,不过没关系。”
下一个候选人,一个女生,在广播声中开始向讲台移动了。
她是个在学生会帮忙的一年级学生,也是游泳社的成员。
眼下,看起来她好像是打算采取性感战术,因为虽然里边事实上是冻得要命,她却还穿着比赛用的泳装。
她纤细的双肩在微微地颤抖着。她绷得紧紧的双腿看上去真的很冷,她的嘴唇也已经发紫了。
“呜哇,你还好吧?”
“我当然很好,千鸟小姐!
“女孩紧攥着拳头回给小要一个微笑。
她又大又圆的双眼深处有什么东西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烧。
“可是你看起来在发抖啊。”
“不,我只是兴奋得发抖,因为我会成为被托付了学生会未来的继任者!
我非常冷静,我一定会被选上!”
“我……我知道了。那,祝你好运。”
“谢谢!看着我吧,因为我一定会赢!……好——的!”
她喊道,燃起了斗志,用双手猛地拍了一下脸颊。然后,精力充沛地跳上了讲台。
“嘿——!我的名字是森川唯,我来竞选下一届的学生会之’星’!
虽然有点难为情,不过因为我是游泳社的,我认为我应该穿得像颗’星’一样到这里来!”
突然之间,大厅里充满了吼叫声和喝彩声。
小要半吃惊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而宗介轻声说:”她很像我在学园祭上看到的某个人。”
确实,她的表演和小要在学园祭上“阵代小姐”争夺战中看到的表演非常类似。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
宗介装作不知道,伸手去拿他的无线电了。
开票作业在当天进行,结果在六点多时揭晓。
学生会室的窗外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担任选举管理委员的二年级生在包括小要的学生会主要成员,以及顾问老师列席下,宣读开票结果。
“……高崎香同学,一百五十七票。杉山良一学弟,两百一十九票,呃……然后,森川唯同学。两百四十九票。无效票为一百二十八票。”
管理委员顿了一顿。
“……完毕。因此,一年三班的森川唯同学当选为第五十四任学生会长,再来副会长是一年级的佐佐木博巳学弟,书记是一年级的曾我隆学弟,会计是一年级的仓田博史学弟,会计监察是二年级的美树原莲同学。”
“喔~~~。”
“辛苦了~~。”
“太好了,太好了。”
大家不约而同地鼓掌道贺。当选的同学们是学生会室的老面孔。目前也全都担任着某些职务。因为身为候选人的关系,没有坐在位子上。
“好了,很好!”
担任顾问的老师——
神乐坂惠理悠然说道,望向坐在执务位子上的学生会长。
“因着种种原因,结果正如你所图……就是这么回事吧林水同学?”
那位学生——
第五十三任学生会长林水敦信低头,微微耸了耸肩。他是个容貌俐落的年轻人。高挑身材,白皙皮肤,细长眼睛配上高雅的眼镜,鼻梁又高又直。
“我的想法和同学们把票投给谁是没有关系的呦,老师。这是场从头到尾都民主公开的选举。”
他拥有比笨拙政客更出色的交涉能力以及人材运用能力,支持适才当选的森川唯同学担任下任会长是路人皆知的事。虽然政见发表会时的泳装大放送奏效是原因之一,但大部份的学生选择了林水到目前为止的方针也是事实。
并不是指政策或者预算营运之类艰深的事务。
事实上由他担任会长的两年间,学校内的每个人都赞赏不已。
改善各个社团的设施与用具,球赛,运动会与写生会也都有适当的冠军奖品。裁撤许多关于社团成果展节目的限制。音乐杂志,流行杂志进入了图书馆。面包店的外卖规模扩大,菜单内容也丰富许多。以前禁止进入的屋顶也可以去了。假日期间操场,游泳池以及体育馆也开放了。下学年开始,学生对毕业旅行的地点拥有更大的发言权。
这些施政的总和让同学们给予很好的评价。
“不过,这样一来我也可以放心毕业了……这也是我的真心话。”
听到林水的话,神乐坂惠里开心地笑了。
“真是的……将来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大人物呢。总有一天会成为名留青史的名政治家!我说得没错吧?”
“光荣之至,若真是如此,我晚年会在自传中言及神乐坂老师为我的恩师的。”
林水以似假似真的语调这么说了。
“谢谢。不过可别小看大人的世界罗。”
“我会谨记在心。”
“那么把选举结果公布在公布栏上吧。今天大家辛苦了。”
下了结语之后,神乐坂老师离开了学生会室。选举委员与其它数名同学也各自离开了。小要一边整理准备离开,一边对林水说。
“哎呀呀,终于结束了。”
“你也辛苦了,千鸟学妹。”
“您也是。”
小要微笑了起来。
一年级的第一学期,被当时便担任会长的林水看上,花言巧语拐进学生会,帮忙处理学生会的种种事务,最后甚至当上了副会长——
这些全都在这周结束了,将近一年半的缘份,真是感触良多。
“相良学弟,也谢谢你的帮忙了。”
“不会,会长阁下。”
宗介挺直了背杆。
“会长阁下吗?下周开始你怎么称呼我呢?我只是个普通的三年级生喔。”
宗介毫不思索,毫无困难地回答。
“前会长阁下。明年以后将称呼您为原会长阁下。”
林水苦笑了起来。
“那么我今后的人生也得小心谨慎,免得辜负你的敬意了。不过还是饶了我吧。叫’学长’就好。”
“收到。”
在他们两个对话时,小要总是感到一股疏离。他们的关系并不是单纯的友情,或者长官与部下的羁绊之类。最接近的是’共鸣’这个词。在这两个成长环境与性格都截然不同的人内心深处,某种——
像是行为规范,或者价值观之类——
非涉情感的基础部份是共通的。
所以他们才会互相尊敬。
万一某天双方之中的其中一个人变成了不值得对方尊敬的人的话,那一刻起双方的关系就结束了。
宗介和林水的关系,与他和克鲁兹·威巴,梅莉纱。毛,安德雷。加里宁等<秘银>的人的关系本质上是相同的。而和风间信二,小野寺孝太郎,常盘恭子与神乐坂惠里的关系不同。当然宗介并不是轻视或者疏远班上的同学们,但他并不’信赖’他们。他以身为纯真无邪的朋友身份’信任’他们,但并不是’信赖’。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他并不会找信二或者恭子帮忙。
但宗介信赖林水,如果有事会找他帮忙。林水亦然。小要在这九个月中发生的许多奇异事件中理解到这件事。在这层意思上,林水于这个名为学校的小社会中是异例中的异例。
(英雄惜英雄……是这样吗?)
小要隐隐约约地想到。
这样一来,我和宗介的关系又算什么?
“千鸟。”
“呃?”
宗介的声音将小要拉回现实。
“你怎么了?”
“没有……没什么……
话说回来,林水学长,刚刚神乐坂老师都那么说了,你真的会朝政界发展吗?”
“哈哈……怎么可能。”
林水半是自嘲地摇了摇头。
“面对一千人与面对一亿人实在差太多了。中学时曾经如此考虑过,之后经历了一些事而改变了想法。”
“那……也就是说?”
“我对人们有兴趣。在和政治截然不同的方面。”
“……”
小要突然想起那张照片,林水说是他死去的女朋友。
“我想在大学里慢慢摸索,虽然光凭推荐就能上得了某些国立大学,但有个助理教授写的书我满有兴趣的。想去考他任教的那所大学。曾经当做消遣试着做了那所学校的模拟试题,应该不会有问题吧。不过前提是考试当天没有被车子撞。”
林水都这么说了,恐怕已经确定能考上了吧。
“哎呀,居然说得那么轻松,气死人了!我从明天开始得整整用功一整年耶。”
“是这样吗?你在数理方面的实力,我认为不管考哪里都稳上的。”
“呃……“小要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期中考的名次我听说了,也看了二年级的试题。就算除去恶劣的陷阱题,我也无法取得那么完美的成绩。”
“………”
林水的语调不带半点嫉妒或者挑衅。小要知道他不是那种心胸狭隘的男人。他的口吻只是单纯地出于好奇与疑惑,想要试试小要有什么反应而已。
“……不,失礼了。”
大概是察觉小要凝重的眼神,与宗介紧张的神色。林水有些后悔地低头,轻轻挥了挥右手。
“总而言之,要珍惜自己的才能喔。”
“啊……是,说得也是,啊哈哈哈。”
小要一边搔着后脑勺,一边假笑。
“那,那么,我该回去了,宗介你呢?”
“没错,该回去了。”
“不——
相良学弟,我有些话。”
林水轻轻地制止了正要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的宗介。
“什么事?”
“没什么,一件小事,你留下。”
他一边这么说,一边扫视小要,会计,以及仍然留在学生会室的数名选举委员。小要以外的人不约而同的互相看了一眼,低声说’辛苦了’。一起离开了学生会室。林水盯着唯一留下的小要。
看来自己也是碍事的人之一的样子。
“好啦好啦,男人之间的友情是吧。那我在玄关等你罗,宗介。”
小要耸耸肩,表现出最起马的亲切。
“收到。”
“抱歉,千鸟学妹。”
小要留下林水与宗介,离开了学生会室。
小要离开之后,林水等了一会儿,说。
“没有人偷听吧。”
“没有。”
轻轻集中意识后,宗介回答。
“但小心起见,还是到屋顶去吧。”
林水从执务的位子上站起,拿起挂在学生会室的一角的钥匙。
“……?
“两个人走出学生会室。因为开票作业花了好几小时,学校内已经完全变暗,没有半个人。走廊的空气像冻结了一样。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走着,登上楼梯,来到南校舍的屋顶上。打开通往屋顶的锁时,声音听起来格外响亮。
他们的脚步停在轰然作响的空调装置旁边,声音听起来很碍事。林水开口了。
“相良学弟。”
他后脑勺的头发在压缩机放出的微风吹佛下,微微摆动。
“我现在要和你说的只是多管闲事。详细情形我全然不了解,我希望你就当做天真无邪的朋友给你的建议。”
“……是。”
正准备退休的学生会长沉默了五六秒之后,这么开口了。
“差不多撑不下去了。”
多么痛苦的一句话,多么沉重的一句话。
和想象中一样,林水的话让他心如刀割。当然他之前没有和林水说过<秘银>和自己,以及小要的来历等事情。他完全没有,甚至避免提到这些。
但是……关于那些事情的种种疑问,像他那么聪明的年轻人不可能没想到。
他不可能不起疑心。
“……”
“不是你的问题。只要再加把劲,你可以成为一个还算普通的男人。在我们社会待人处事的方法你已经学得差不多了。也很轻松地被人认为’
只是个怪胎’
——
这样的层次而已。就我的观点看来也能了解你所花费的苦心。但——
“突然间,林水往玄关正面的方向望去。那应是小要正在等宗介的地方。
“——
问题在她。”
他低声这么说时,侧脸看起来是前所未有的阴沉严肃。
“我不知道她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也不想提出任何推测或假设,但从你来这理的理由,与许多事件发生的原因,我隐隐约约能够察觉到。原因到底是什么?是她。所有事件全都以她为中心。不仅仅是劫机与劫船事件,就连更严重的事件,她也毫无意外地位于中心。”
这些他只要稍微调查一下——
然后再问几个学生——
马上就知道了。
没错。
他不可能不起疑心。
“一开始我还在想原因是不是她父亲的职务。但答案是否定的。那无法说明事件的起因。而且以她为中心的事件发生时,另一个要素是——
你一定不在场,与某个所属不明的武装集团出现。”
“……”
“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也不会追根究底。但是,连我都发觉到这些事了,其它人开始议论纷纷也是迟早的事……
再说,我从下周开始只是一名普通的学生,下个月更会离开学校。你们没办法再以我单纯的好意从学生会方面谋求方便行事了。今天当选的森川学妹也没办法吧。她并没有这样的手腕。更甚者,她恐怕会把你们当作敌人。也许会将你们从这个我所建立的乐园赶出去也说不定。这是为什么,你明白吗?”
“……只要赶走我和千鸟。这里就永远安全了。”
“很遗憾,正是如此。虽然这恐怕也不是你的责任,但听说圣诞夜的事件时,我曾打从心底后悔自己至今的态度。如果有任何同学受伤,残废,甚至死亡的话,我……“宗介的脸颊的瞬间僵硬起来。
“我,我认为那是个安全的作战计画。”
宗介不论如何都无法忍耐下来。他束手无策,一心一意只想为自己辩护。机密事项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他像是为了抑制自己的狼狈似地单方面滔滔不绝地说道。
“不论如何都需要意图绑架她的集团的线索。作战计划是以此为基础订定的。我们之前一直被占尽先机……必须想点办法。击溃他们的据点与资金源,阻止他们的魔掌。必须做些什么。原本应该是个安全的作战。
而且情报部和研究部的分析也已经有所进展。只差一点点。我的部队有这个实力。接下来只是时间问题——”
“我刚刚说过。时间已经用完了。”
宗介第一次听林水以如此晦暗的语调说话。
“怎……”
“我的意思并不是’所以给我滚’。和一开始说的一样,这只是建议。
不过,就算我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也能想象得到,结论是很痛苦的,……在决定接班人之后,最后挂心的也只有你和她的事而已了。我只是想把状况和你说明,你该和她谈谈。”
林水倚着围栏,以疲倦的眼神望着远方,用彷佛预言者的声音说。
“不然,你将后悔莫及。”
宗介吞了一口口水。
“我……我喜欢这里。”
“我也是。大家都很可爱。他们纯朴善良——
但也只是普通的人类。也会发抖,也会不安。而且——
“林水呼出的气变成一片白雾。
“——
也有残酷的一面。”
一瞬间,宗介毛骨竦然地想象到一幅画面。
敌意。
班上同学和学生会,以及其它人充满敌意的视线。完全没有一丝宽容,混杂着恐惧的敌意。阴冷潮湿的敌意。她的身影曝露在怨恨,指责与排挤的焦点下。
非常恐怖的光景。
大概是察觉到宗介脸上浮现的苦恼吧。林水微微耸了耸肩,回复以往若无其事的语气。这么说了。
“但问题也许也没有那么悲观也说不定。这里到底也只是学校。只是旅途中的一站而已。”
“旅途中的一站……?”
“你真是健忘呀。人生还很漫长,在此之后还有几十年呢……
好啦。”
林水将屋顶的钥匙递给宗介。
不知为何,那串钥匙沉淀淀地格外沉重。
“我先走了。刚刚开始就有人在等着我了。你帮我把钥匙放回去。”
林水独自走向屋顶的出入口。担任书记的少女站在门口。似乎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抱歉,让你久等了)
(怎么会呢,学长)
(你居然知道我在这儿,找很久吧?)
(嗯,其实只找了一会儿……嘻嘻)
留着黑色长发的少女优雅地微笑着。从远处轻轻向宗介鞠了个躬,跟着林水离开了屋顶。
从学校回家的路上,宗介几乎完全沉默不语。小要和他聊天也只是随口附合而已。
(到底和学长谈了些什么……)
小要虽然这样想,却不知道为什么不敢开口问。像这样的气氛从宗介身上不断散发出来。
“……对吧诗织的男朋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向她说’我们分手吧’。”
“这样。”
“很怪吧?最近还那么恩爱的说,我也见过他几次,明明是个对感情很认真的人。诗织那家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超莫名其妙的。居然凌晨三点打电话到我家来。”
“喔。”
“然后我觉得还是先听看看理由比较好,结果我特别打电话给她的男朋友一问,真是的,笑死人了,原来是误会一场。最近和小野D一起去看电影……这样。”
“这样。”
“啊~~够了!!
“在下班的颠峰时刻从人挤人的电车下来,从车站步行了一段时间距离之后,小要终于受够了似地停下脚步,大声哀叫出来。
“到底怎么搞的啊?你很怪耶?不,虽然你平常就怪怪的。”
在气坏了的小要逼问之下,宗介终于听得到她说话似地,连眨了好几下眼睛。
“对不起。”
“嗯。你该不会是学生会的工作结束了,觉得寂寞吧?”
“不,不是为了那件事……我在想一些事情。”
“在想什么事情呀?”
这下宗介突然厥紧嘴唇,好象想说什么似地——
结果却微微摇了摇头。
“没事。”
“你这才不是没事的样子。”
“待会儿再说。”
“?
你很怪耶……“两人再度迈开脚步。
暮色沉沉的商店街越来越冷。踏上归途的人脚步自然而然快了起来。
像这样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回家,已经多久了呢。一开始,宗介隔了一段距离尾随在后。而那距离慢慢地——
几乎是一天一天地——
缓缓地变得越来越短,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便很自然地像这样并肩走在一起了。之后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距离短到偶尔两人的袖子还会相互磨擦呢。
忽然间,宗介开口了。
“千鸟。”
“又怎么啦?”
“牵手吧。”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小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咦……牵……你说什么?”
“我说”牵手吧 。”
这家伙搞什么啊。真是莫名其妙。刚刚一直不讲话,现在突然这么说。他果然怪怪的。而且——
“不想吗?”
“没……没有特别不想啦……”
“那就是可以吧。”
宗介伸出右手,轻轻地握住她的左手。一开始还有些小心奕奕,后来终于宁静下来。紧急状况时已经握过她的手不知道多少次了,像这样还是第一次。
连耳根都红透了。
小要害羞得不由得把脸埋进围巾里。
“真……真搞不懂你耶,突然间……”
“我也不懂。”
牵着小要的手,走得有点不自然的宗介说。
“总觉得怪怪的……”
“怪怪的吗……没错,是怪怪的。”
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在商店街的尽头,有个小小的烧鸡肉串店。在从店前面通过时,听到从店内传出来的演歌。”矢切渡口”。虽然没有气氛,却不知为何给人留下强烈的印象。
被包裹住的安全感。
他的手好大,好温暖。但同时却又有点胆怯,反而像是依赖着她似地。不知道为什么。
只剩一点点距离。
两个人出了商店街,来到居住的公寓附近。两栋公寓分别建在马路两旁。见惯了的景象,感觉却和平常完全不一样。
平常都是在这边道别,各自回到自己的公寓。但若放开牵着的手,便会感到无比寂寞。
“那个……要不要上来吃点什么?”
这话一说出口,连小要自己也暗暗心惊。在这种气氛下这么说,呃,不是糟糕了吗……宗介也很意外。
“……可以吗?”
“咦……呃,嗯。今天晚上我们两个一起过吧。”
“一起过吗?”
“嗯。
……这样也许……也不错……“宗介微微点了点头,稍微用力握了握小要的手,向她的公寓走去。
搭电梯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会发生什么事呢。
好害怕,却雀跃不已。
视线好象变窄了。心儿噗通噗通地乱跳。也感觉得到他的手掌渗出汗水。
两人走在公用走廊上。
来到自己房间的门前。
明明想不放开他的手,便掏出钥匙的,却手忙脚乱起来。
“对,对不起。”
“不,稍微放开一下吧。”
“呃,嗯……“插进钥匙,把门打开。磨磨蹭蹭地脱掉鞋子后,再一次牵起手,依偎着往起居室走去。
突然之间——
宗介动了。
他硬是抓住小要的肩,将她拉到背后。从后腰拔出手枪。他为着和刚刚不同的原因,全身都紧张僵硬着。
“咦……“她终于注意到了。在黑暗中,一个年轻人坐在沙发上。
全身都是黑色的套装。
流水般的银发。
那个年轻人——
雷纳德·泰斯塔罗莎像是等得不耐烦了似的。轻轻伸了个懒腰。
“你回来了。千鸟要小姐。”
我太大意了——
但宗介自己也完全无法想象会发生这种事。
悠然坐在小要的起居室中的银发男子,到底是怎么侵入的?
为了发现以及击退侵入小要房间的人,宗介装置了多不胜数的警戒系统与陷阱。也就是说,这个男人闯过了所有的警戒装置。
不。
不是闯过,他似乎没花半点工夫。轻而易举的程度,简直只差没有说’
门没锁,所以我就打扰了’而已。宗介被这份身手打得落花流水。
而且这个男人。
这个年轻人宗介认识。
雷纳德·泰斯塔罗莎。
不是别人,正是他的长官,泰蕾纱。泰丝塔罗纱的亲哥哥。宗介在随行去扫她父母亲的墓时曾经遇过。归途中,宗介曾听泰纱亲口提起。他是<汞合金>的人,而且还被视为把宗介他们搞得惨兮兮的<阿拉斯托>系列的设计者。
他怎么会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没错。完全搞不为什么千里迢迢来到小要的房间里?
感到心中激动不已的宗介将枪口对准雷纳德。起动雷射瞄准器,红点不偏不倚地对准他的胸口。
“不许动!慢慢举起双手,站起来。如有不从——”
“就会开枪,对吧?”
雷纳德厌烦地摇了摇头。
“好熟悉的外交礼仪啊。免了吧。我可不想说同样的话。”
“你什么意思。”
“就是这么回事。”
起居室外头的阳台,有东西微微动了一下。宗介以嗅觉,听觉以及战士特有的第六感,勉勉强强地感受到了。
两架。
某种东西完全没发出声音,蹲坐着。轻轻地动了一动。一般人几乎完全感觉不到的微弱气息。
很大。而且,不是人类。
完全没有杀气的威胁,是机械。
(用那种机器人当伏兵……?)
不可能忘得了。将他们包围的是在<平安圣诞号>上战斗过的机器人——
超小型等身大AS。通称<阿拉斯托>。是雷纳德的意志让它们稍微动了一下吧。在特别让宗介知道它们的存在之后,雷纳德更像看透了宗介的想法一般说了。
“还是你认为可以在”护卫”行动前,射穿我的眉心呢?”
“……”
“没用的,相良宗介。虽然你是个优秀的杀手——
“宗介不听对方说的话,毫不犹豫地扣下板机。正如雷纳德所说,宗介是个’优秀的杀手’。不可能蠢到乖乖地注意听雷纳德在说什么。就连对方是泰纱的哥哥这件事,宗介也完全没有考虑。
但子弹射出去同时,黑影在雷纳德面前晃动。应该正中他头部的子弹散落火花之后消失了。他穿著的黑色风衣像鞭子一样,以犀利的动作将子弹挡下。
“!?”
是形状记忆聚合物的一种吗?是用某种方法瞬间检测移动物体并且做出反应的’主动式防弹衣’吗?如果是这样,那么能够防御何种程度的攻击呢?对手榴弹碎片有效吗?对火焰呢?冲击波呢?散弹有效——
“宗介!!
“小要大喊。口吻竟像是在责备他没有听对方说话就开枪。对宗介来说,她的反应比来路不明的防弹衣还令人吃惊。
“看吧。她也觉得你太没礼貌罗。”
雷纳德边说边笑了起来。硝烟的味道刺激到了鼻子。宗介感觉到他在嘲笑自己和她的关系,后颈一片热辣辣的。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企图,不过请你立刻离开我的房间。”
面对小要的险恶态度,雷纳德摆出一副大受伤害的表情。
“这倒无所谓,但我今夜是来和你谈谈的。可以的话,可不可以请那位看门狗老弟稍微忍耐一下呢?”
“马上就会让你知道我是不是个看门狗……“宗介握紧手枪枪柄。根据防弹衣的存在构想出来的第二与第三种方法已经在他的脑海中完成了。
“住手!宗介!”
“这个男人是敌人!”
“他是泰纱的哥哥耶!”
“没有关系。”
“宗介……“为什么要责怪我?
宗介越来越焦躁不安。
“我妹妹倒是不用在意喔。不过,在这个房间里溅血恐怕不太好吧。”
“……”
“我不会叫你把枪口移开。只是想说几句话而已。”
在短暂的沉默后,宗介开口了。
“说。”
“谢谢,呃……你是叫相良中士吧。我是雷纳德·泰斯塔罗莎。”
“我知道。”
“喔,降啊。那么——
千鸟要小姐,我想说的很简单。你可不可以现在马上收拾行李,到我那里去呢?”
小要瞬间张口结舌。
“……你说什么?”
“我希望你舍弃现在的生活,和我一起来。不用担心。我郑重保证会诚恳地招待你,而且会给你自由且富裕的生活。满足你对知识的好奇心的设施也准备好了,而且还会给你——
完美无暇的安全。”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吗?我还以为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你在耍我吗?”
“那么我再说详细一点吧。”
雷纳德轻轻地叹了口气。翘起二郎腿轻轻摇晃着,望着窗外——
某个很远的地方。
“我的组织差不多要认真起来了。”
这句话和林水告诉宗介的那句’差不多撑不下去了’一样回响在宗介的脑海中。和那时一样,胃附近刺痛刺痛的不快感袭向宗介。
“此话怎讲?”
“<秘银>努力过头了。特别是西太平洋战队。来列举到目前为止你们击毁的我方机体数吧。<科达尔>型AS七架。<巨兽>型AS一架。<阿拉斯托>十三架。<密斯特拉2>也有十二架——
虽然是被偷的。
……光从这点看你们确实很厉害。我们被打得落花流水。”
“……”
“再来是<平安圣诞>。那艘船本身没什么价值……但让你们拿到的资料实在太多了。和<汞合金>有关系的国家,企业,恐怖组织就要一个一个被你们揭穿了吧。一旦如此,将会很麻烦。”
“当然。而且不会让你们觉得有点麻烦就算了。”
“应该说,就是你们这份努力,才把事情搞砸的呀。之前组织并不重视<秘银>的存在。发迹当时便已经掌握了大致上的实体。也对其能力范围做了充份的了解。当它的力量太大时,会以适当的方式修剪一下枝叶。”
“斯普拉特里群岛的陷阱就是其中之一吗?”
“对。你们的潜水艇<Tuatha 丹奴>是个做得很出色的武器系统,虽然对一般的军队来说是没什么意义的装备——
对<秘银>所具备的条件来讲,可说是相当理想。而且那架白色AS……呃?后来序号是订为’ARX7’吧?”
“我没必要回答你。”
宗介说。
“只是告诉我名字而已,有什么关系。代号呢?应该还是中世纪的武器名吧?那架做坏掉的6号是叫做’戟’啦。”
“……”
宗介始终默然不语。
“真遗憾,我们好象没办法成为朋友了。”
“你如果再耍嘴皮子,对话到此为止。”
雷纳德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耸了耸肩。
“我知道了啦。总之,就是这么回事。不管在顺安还是有明的那一战,你们发挥的力量超乎组织想象之外。所以才想用理想的形式让你们’退场’。原本想说在斯普拉特里群岛能收拾掉你们,但还是让你们逃过了。还有就是铁先生——
九龙。因为他的擅自行动,引发了香港那个事件。连组织也慌了手脚的样子。托他的福损失了六架<毒液>。那男人真是临死之前也闹得如此惊天动地。”
“你认识他?”
“一点点啦。他好象很喜欢你喔。在顺安碰到你非常高兴的样子。”
“开什么玩笑!!”
“我说真的啊。”
雷纳德眯起眼睛。露出像少女般楚楚可怜的微笑。宗介原本因愤怒想要“啧”地一声,也只得咽回肚子里。这个男的很喜欢弄得我方心烦意乱。刚刚装作想不起名字是在捉弄我方吧。连九龙都知道,不可能不知道我的名字。
“哎。无所谓啦。
……然后就是那艘游轮啦。终于让你们取得先机。说‘退场’或者’控制’的阶段已经过了。从这里得到的结论很简单。打垮敌人。夺走约伯。”
“??……?”
“她的代号名,你不用在意。”
“等一下!”
小要说了。
“也就是……将<秘银>打垮,把我绑走?”
“这个方针是前些日子才刚刚决定的。”
雷纳德点头。
“之前组织虽然对你抱持着稍微观望一下的态度。也不能再持续下去了。
组织已经打算抓住你,用稍微粗鲁一点的方法也无所谓。你明白吧……我所说’粗鲁一点的方法’是指什么。”
不用说。不是像之前迂回的做法,而是更直接的——
视状况,会发生流血事件的手段。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吧?关于我为什么千里迢迢地来迎接你的理由。”
“事前来劝降的吗……?”
“嗯。因为我喜欢你。”
这次雷纳德脸上露出了天使般的笑容。那笑容完全无视于宗介的存在,让他心中再度涌现开枪的冲动。
“你居然敢厚着脸皮……”
“等一下!宗介。”
“为什么!”
“好了啦!等一下!”
因为小要不由分说地制止,宗介只好停下正要扣板机的食指。小要一边将宗介的枪口压下,一边用冷静的声音说。
“……我明白了。谢谢你的亲切。但我还要上学,也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而且不管怎么说,我绝不会和你走。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讨厌你!”
“千鸟……?”
“好了。快给我从这个房间里出去。”
她没有回答宗介,就这么说了。雷纳德面无表情了一会儿,终于微微耸了耸肩,慢慢地站起来。
“你好冷淡。”
“废话!”
“你还在气那件事吗?”
“唔……!!”
“不是原谅我了吗?”
“你没听到吗?给我滚!”
小要红着脸吼道!宗介听了这段争吵,又陷入了另一种混乱中。
那件事?原谅?
到底是指什么?
“我只说一次。”
雷纳德背对两人,右手轻轻地挥了挥,潜伏在阳台的<阿拉斯托>慢慢地站了起来。
“你好歹也该接受了吧?你是被捡选的人,比天才还要优秀。而人们只想着以三吋不烂之舌利用我们而已。你就这么希望被他们颐指气使吗?”
“住口!”
“你已经发觉了才对。身边的人有多么愚蠢又无可救药。”
“滚!”
“其实你对他们的迟顿已经很不耐烦了,不是吗?”
“给我滚!!
“小要吼着,眼框已经渗出泪水。
“那我就照办吧。我已经警告过你了。之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希望你不要怪到我身上。
……喔,对了。相良。”
打开通往阳台的落地窗后,雷纳德再一次回头。
“刚刚在等你们的时候啊,为了打发时间看了一下电视新闻。英国的大量杀人犯抓到了。好象杀了三十五个人。”
“那又怎样。”
“就算随随便便调查,你杀的人也在那个数字的三倍以上吧。”
“……!!
“小要抽了一口凉气,肩膀完全僵硬。
“到底为什么呢。为什么你还是被这么多人喜欢着。她也是。为什么会喜欢杀了一百个人以上的你呢。大家知道这件事以后,还会和你做朋友吗……我觉得这实在很不公平。”
充满恶意的恶作剧——
不仅如此,雷纳德还留下了某种复杂的气氛,离开了房间。
两人在漆黑的起居室中呆立了一段时间。小要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宗介不忍心看她这么孤零零的样子,轻轻地伸手搭向她的背。
“千鸟……”
“!!
“她吓了一跳,仰起整个上半身。一瞬间,用像是看到怪物的眼神瞪着宗介。
然后微微摇了摇头。硬是装出笑容,这么说了。
“啊……对不起。我……我没事。那个……那种家伙说的事,我们就不要在意了,好吗?”
“不会……“宗介除此之外,什么也说不出口。
安德留。加里宁少校在美利达岛的司令中心收到宗介的报告,立刻如此回复。
“我明白了。你想办法撑到明天早上,我们会派运输直升机过去。”
比待在东京,将小要送到美利达岛基地安全许多吧——
宗介如此判断而提出了申请。小要也勉勉强强地答应了。
“明天早上?”
宗介的声音通讯的另一端传来,蕴含了些微怒气。
‘如果使用预定的路线,应该能更早将我们接上来。而且考虑到那个叫雷纳德的男子已经突破我方警戒的状况来看——
‘“所以说,中士。最好不要使用之前我方所准备的脱离计画。必须做好那些全都已经被敌人看穿的心理准备。”
‘是……‘“你也是SRT。自己有准备吧?就用那些。”
以宗介来说,是不可能无所事事地在东京生活的。为了应付这种状况,他没有经过秘银允许,私自准备了许多脱离路线,车辆,伪装武器库,以及藏身的安全地点,伪造的通行证和身份证。身为SRT级的佣兵不管是谁都会这么做的。虽然没有特地去问,但克鲁兹和毛应该也一样。
自己的安全由自己守护。
组织说到头来也只是个空壳而已。忠诚心是很重要,但可不能就此依赖着组织。
‘收到。我试试。’
“虽然你应该明白,但我还是再提醒你一下。注意有没有人跟踪。至于她今后的生活,在回来之后,请上校大人和她讨论。”
‘是’
“今后通讯维持在最低限度。完毕。”
加里宁切断了通讯,之前一直默默地听着他们对话的泰纱——
泰蕾纱。泰丝塔罗纱上校微微叹了口气,穿著和往常一样的制服,米色的麻花辫。她的眉头深有忧色。
“虽然曾经想过总有一天这个时刻会到来的……但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呢。”
加里宁点头。
“是,上校大人。但这是在我们双方同意下所采取的措施。”
“说得也是。因为我们希望能尊重她的意志。”
“……”
“再者……搞不懂那个人的想法。”
泰纱对于自己的双胞胎哥哥千里迢迢现身于小要的房间——
并且告诉她’和我一起来’这件事,感到相当惊讶。这也太托大了吧?虽然敌人可能并不如想象中强大,但也可能是布置了某些陷阱。
(不。应该不可能是这样……)
对了。
哥哥是真的想要得到她。不仅是身体,连她的心也想得到。于是有了这么做的动机,而他也认为可以成功。虽然从泰纱的眼光来看是愚蠢至极的行为,但他并不那么想。自己向那两人伸出的魔掌——
追根究底是场恋爱游戏——
还飘散着更严重的,带着点黑暗的气息。
只派运输直升机去够吗?对手可是哥哥。他不可能让那两人那么容易地被接走而后逃之夭夭吧?就算他打算放那两人逃走,也应该全盘掌握了我方的能力。
没人能保证他不会据此派出特别行动部队。
“把<强弩兵>也一起送去吧。”
泰纱这么一说,加里宁皱起眉头。
“为什么?到头来只是隐密地接起他们两个的话……”
“为了无法那么做的情况。”
“……”
“发生状况时,要确保效果地点的话,有AS就安心了吧?敌人可是拥有那种机器人——<阿拉斯托>。”
“那么送M9就够了。”
“对方也是这么想吧。所以敌人有可能准备了<科达尔>。”
“在城市当中吗?”
“会是装备了不可视型ECS,而不用选择场地的AS吧?不管怎么说,只要相良中士不在,<强弩兵>就和普通的M9没两样。我们没有舍不得的理由。”
加里宁看起来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马上点头。
“收到。那么就需要空中加油机了。请准许起飞。”
“当然。请尽快。”
“是。”
迅速地向司令中心的部下下达必要的指示。结束后,泰纱低声说。
“……相良说,’敌人认真起来了’。可以视为敌人开始焦急了吗?”
“不清楚。但这是有根据的。我们为了让对方焦急,这么努力地工作着。”
“说得也是,不过……“泰纱握着麻花辫的先端,搔着自己的鼻头。
“这次的敌人可能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Charpter Two
第二章
Heat
愤怒
那天早上,悉尼的天气特别炎热。
<秘银>的作战部长,祖尔罗姆·博达提督和往常一样穿著西装,坐上隶属于作战本部的护卫要员驾驶的轿车,离开了自己的家。途中不得不要求司机将冷气开强一点。由于安全上的习惯,上班时间和路线是每天乱数决定的。轿车也是最新防弹制的。就算被对战车火箭筒直接命中,也能够撑一会儿。
在车中看过了例行的报告之后,博达提督的轿车驶进了市中心的一栋建筑。
名义上是保全公司<阿基罗斯>的总公司,但这栋建筑物正是<秘银>的作战本部。统率,营运遍布世界各地的部队所需要的通讯与资讯装置都集中在这栋建筑物中。
因此警戒非常森严。
若认真地想侵入这栋建筑物,就算派一个中队的步兵与大口径子弹与对人地雷,以及给予其它数不清的洗礼,也必须做好被绊在关卡之前三十分钟以上的觉悟。办好麻烦的手续,在停车场下了车之后,正巧碰到一位来上班的干部,华格纳上校。
“早安,阁下。”
他是个五十多岁的美国人。戴着海盗船长似的眼罩,用拖着右脚的独特方法走路。听说那是他在正规部队时代所受的伤。
“早安,上校。今天早上真热啊。”
“是。我会让他们对空调系统的检查做彻底些。”
“只是聊聊而已。话说回来——
杰克森怎么样了?”
“拷问的结果在三周前便已交给您了。”
“我是说他的状况。”
“大概得先进医院疗养吧。因为用了些非人道的手段。”
他和博达进入电梯,往高楼层移动。
变成两人独处后,博达低声说。
“八九不离十了。虽然还无法断定……但基尔拖罗恩公司也糟糕了。”
“是……“大概是察觉了他在指什么。华格纳变的有些紧张。
“阿米特那家伙也很可疑。情报部的报告就照这种态度对待。”
“不会吧。将军他……?”
“不清楚。马罗里卿还是和以前一样,也许我也该搬家了。不过,目前为止这里应该还没问题吧。
为此我每天像这样都受麻烦的安全手续款待呢。”
“是,只要没用轰炸机,向我们动手没那么容易。”
电梯到了二十六楼。
用了两个楼层设置的司令中心内,已经有十几名本部工作人员在上班了。有些昏暗的宽敞房间。
完全没有窗户。取而代之的是超大型输出萤幕的显示光茫,模模糊糊地闪烁着。
“要开始忙罗,上校。”
博达一边回应部下的敬礼一边走着,向华格纳说。
“敌人的指挥系统完全异于既有的。不然的话,我们之前不可能一直被占尽先机。普通的情报网与武器系统对他们来说也没用吧。或者正如泰纱所说……“就在这个时候,猛烈的冲击袭向整个房间。
某种巨大的爆炸。将墙壁炸飞,粉碎了机器与萤幕,火焰膨胀,熟悉的部下们被扯得四分五裂,这一切全部化为死亡之墙,涌向博达。
除此之外,祖尔罗姆·博达什么都不知道了。
很快就早上了,宗介一夜没有合眼。他抱着惯用的冲锋枪,蜷曲在厢型车的驾驶座上。
他们位于调布市北边的广阔植物公园旁边的停车场。停车场内冷冷清清,几辆车稀稀落落地停在里面。因为引擎没有发动,车内非常寒冷。
昨夜被那样侵入后,实在没有悠悠闲闲地待在小要的公寓里的胆量。正如加里宁所说,宗介为了他个人的逃脱路线,准备了许多紧急状况时需要的东西。在和美利达岛通讯之后,整理了简单的随身物品,两个人搭乘以前准备好的车子,离开了那里。利用首都高速公路等的路线,彻底排除被跟踪的的可能,车子也已经换了两次。
总之,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同样隶属于<秘银>的情报部员,代号<幽灵>的’另一个护卫’,从昨夜起就联络不上。幽灵不可能没发现雷纳德的侵入——
不,也许在昨夜就被’无力化’了也说不定。不管怎么说,宗介并不指望那个干员会来帮忙。最近几个月,自己不在东京时也是和同样隶属于<Tuatha 丹奴>战队的PRT要员交接后才前往的。
“唔……“宗介感觉到小要在后座动了一下。她裹着远足用的毛巾,蜷曲着身子。
“现在几点?”
“快八点了。你稍微睡了一会儿吧。”
“嗯……“小要揉了柔眼睛,慢慢起身。从昨天开始就一直穿著制服。
“好想洗个澡喔……”
“放弃吧。”
“早餐怎么办?”
“吃这个。”
宗介从袋子中拿出干粮,随随便便地往后一抛。
“嗳……”
“牛奶和蔬菜汁在那儿。喝一些吧。也许得以体力决胜负。”
“不过来接我们的直升机不是会直接送我们过去吗?”
“是没错。这是为了以防万一。”
<秘银>派出的运输直升机应该会直接在这个停车场降落。这是为了避开以前预定的指定地点——
调布飞行场与几个学校的校庭,多摩川河滨的操场等等。
在几个小时前的通讯得知,直升机内装了<强弩兵>,这是泰纱的主意。为了最糟糕的状况所准备的。应该没有机会用到吧。不然就麻烦了。
“嗳。我要换衣服,不要往后看喔。”
“好。”
宗介一边扳转后照镜,一边说。背后娑娑地传来衣服磨擦的声音。
“……不过真是伤脑筋。换洗衣物几乎没带几件。也好担心仓鼠没有饲料吃喔。空调的电源是不是关了呢……“好象和以前一样只是出去几天,就能回家的口吻。
“……”
“还回得来吧?”
小要察觉到宗介异常沉默,声音陇罩着不安。
“这个……”
“什么?”
“不……“他没有说出真相的勇气。
昨天和林水敦信的对话。宗介相当清楚已经撑不下去了。<秘银>在这九个月中,用各种手段保住了她在社会上的立场。巧妙的情报操作与压力,收买,误导伦理观所产生的自主规制,轻松地让大众媒体保持沉默,地方自治团体的相关人士也一样。
<秘银>的AI在网际网路上持续散布着假情报。
遇到有相当以正确的根据的人贴出’这是阴谋’时,便以’又是阴谋论者啊’反应。同时再伪装成别人发出过剩的反应。在令人烦厌的论战中适度地中伤,模糊人们关心的焦点。最后还能注意到真正重要的要点的,一百人中只有一个吧。那个聪明人提出疑问的话,AI便巧妙地改换模式,重复同样的动作。人类会疲劳,但AI基本上是不会疲劳的。就这样永远也无法得出结论,’
有问题的少女’就这样模模糊糊地消失在想象的面纱彼方。在大多数人的记忆中,也只留下’嗯,好象有这样的传闻喔’
——
仅只如此。
不止<秘银>,这是各国的谍报组织与巨大企业所使用的情报战之一。
预算宽裕的组织只要使用适当的人材与装备,不难办到。
但这也是有极限的。在巨观的社会层面上,小要还能算是平凡无奇的人吧。
但在仅仅一千两百人的学校社会中,不太能期待压力,收买和情报操作的效果。不过他们的淳朴善良很可靠也是事实。林水的话是俯瞰学校人们的人的‘实际感受’。
有没有让小要变成对敌人来说毫无价值的人呢?
除此之外,应该没有让她继续过正常生活的方法。宗介很早之前就在考虑这件事。
比如说。
将小要所知的所有资讯打成报告,匿名发表到全世界怎么样?重要的不是她本身,而是传说她掌握的技术资料。在香港事件后,宗介曾向泰纱提案。但她马上露出相当哀伤,但又有些令人无法理解的微笑这么说了。
(相良。你以为这方法没有人想过吗……?)
虽然泰纱没有说出事情的始末,但以结论来说是没用的。拿出几许金块给涌向金矿的人们,说’只有这些。没了’
——
他们也不可能放下手中的鹤嘴锄和铲子吧。
也就是说,<倾听者>并不是挖到矿脉的幸运人物。
他们就是’矿脉’本身。
这并不是天赋,而是诅咒。
没有从这个宿命中逃脱的办法。
完全没有。
到底该怎么告诉她这么残酷的事实呢?
宗介用力握紧方向盘。
“千鸟……“宗介努力地想说出昨天在归途中,向她说’牵手吧’之前,无法开口告诉她的话。
——
让我俩舍弃一切,两个人独自逃走吧。
一切都无所谓了。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改名换姓过活吧。穷一点也无所谓。不需要钱。没饭吃的话去偷就好了。不管世界上发生了什么事,都不去管。总有一天能真正地平静下来吧。就这样和我一起平稳地——
和我一起平稳地——
就在这个时候,雷纳德的话浮现脑海。
(你杀的人也在那个数字的三倍以上吧)
(杀了一百个人以上的你……)
(我觉得这实在很不公平)
他说的是事实。
不仅在一般的战斗中。他曾在哭着逃走的敌人背后开枪,也曾经炸飞满载着满脸不安的新兵的卡车。也曾为了隐藏自己的行踪,枪杀求饶的捕虏。
并不是为了快乐。仅仅因为那些是必须的。
但是,他说的是事实。
在东京生活的九个月并没有把他变成善良老百姓。反而让他自觉到自己之前的人生是多么地血腥,肮脏。
有人会怜爱像我这样的人吗?我有和她一起逃走的资格吗?
更何况是过平稳的生活。
对她来说,我果然还是个怪物。
“……怎么了?”
“没事。”
结果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感觉到两人之间有着深深的壕沟。
从那之后什么也没有改变。我和她现在好象正徘徊在九个月前,北朝鲜山中那场阴暗的大雨中。
“好啦……“小要好象换好衣服了。宗介说了一声后,将后照镜扳回来,穿著普通衣服的她旋着蔬菜汁的影像映在后照镜上。
“好安静喔……可以听听广播吗?”
“说得也是。”
打开FM频道,尽量压低音量。
阴郁忧伤的二重唱从收音机传出。她也没有想要改变气氛,就这样在音乐结束前,无言地啃着干粮。
‘……好。真是美妙的歌声。这是彼得。卡布里艾尔为我们带来的’玛兹。斯特里拖’’
男性DJ沉稳的声音说着。
‘……接着原本还要播放一首歌曲的。呃……但还是为您紧急插播一则最新消息。现在让播报中心的小林记者来告诉您’
换成了女性的声音。
‘是,我是小林。就在刚刚澳洲悉尼市中心发生了大规模的爆炸事件。根据AP通信的最新消息,在日本时间今天早上七点半左右,悉尼市中心传出了巨大的爆炸声,一栋大楼的二十五楼附近窜出了火舌。现在还没有死伤者的消息。发生爆炸的大楼是……呃,属于一个叫作’阿基罗斯’
的保全公司的总公司。这次事件是不是恐怖组织所为,目前还不清楚。现在也还没有日本人在这家公司工作的消息——
‘阿基罗斯的大楼——
是<秘银>的作战本部吗?
宗介立刻取出携带式的接收机,叫出地上波的画面。
早晨的办公大楼群。其中一栋正冒出阵阵浓烟。看起来像是从另一栋大楼的屋顶拍摄到的画面。
从外观看来能了解到某种爆裂物——
恐怕是在一千吨级以上的炸弹被射了进去。而且还是好几发。
不管作战本部拥有何等程度的警备系统也不堪一击吧。是从超高度远距离投下以GPS方式引导的炸弹吗?
“这,这是怎么回事……“小要从后座探身,窥见接收机的画面,她的声音颤抖着。
使用卫星通讯机和美利达岛基地取得连络。司令中心的女性低阶士官回答了。
“状况如何?”
“还不清楚。只知道作战本部遭到轰炸。还无法取得连络。”
紧张的语气。她已经知道悉尼的事了的样子。
‘而且还不仅如此。地中海战队和南大西洋战队也完全无法连络上……印度洋战队传来了警告。就在五分钟前,大量巡航飞弹正在接近他们——
‘瞬间,通讯发出了强烈的噪音。但马上回复了。
“没问题吧?”
‘……快回答。Uruz 7……嗯,没问题。好象有电波干扰。E线路和D线路也……哎呦!到底怎么回事!’
“白原?”
‘对不起。少校和上校都很忙。现在帮你接贝尔佛拉甘上尉——
‘‘接过来了。是我,中士。’
带着一点点杂音。男性的声音传了过来。是SRT的指挥官,克鲁佐上尉。
“上尉。”
‘现在还无法掌握状况。其它战队的基地也遭到攻击了。美利达岛已经进入警戒体制。情况不妙,这恐怕是总攻击。还不知道会变得怎么样。’
“总攻击?”
‘我知道。不会让他们为所欲为的。你就照预定和Geybo 9会合,尽快回来。不……‘克鲁佐通讯的另一头顿了一顿。
‘……取消。现在来不及了。你待机。和直升机会合后,在地点R13等待我方联络。’
来不及了,他们恐怕正分秒必争吧。就算现在从这里用最高速赶过去,也需要六小时。这样就没意义了。比起来让’<强弩兵>和相良宗介’这个强力的预备兵在中间地点R13——
小笠原群岛的某个小小的私有地待机是正确的判断。
‘听好了,中士。一定要守住<强弩兵>。还有<天使>‘“收到。另外上尉。昨天已经和加里宁少校说过了,他们是认真的。请小心。”
杂音变强了。
‘向少校……什么?’
“他们——
“‘你听得见吗?Uruz 7!快复诵——
‘哔哔作响的杂音越来越大声,通讯中断了。
“……”
沉默。小要不安地看着宗介紧紧皱着眉头的侧脸。
(总攻击?真的吗?)
姑且不论位于市中心的作战本部,<秘银>其它的基地都是难攻不落的要塞。就算遭到少许轰炸也能安然无恙。而且说到头来,轰炸机之类的连要接近都很困难。再说,以兵力,装备,训练度,储备以及索敌能力来说。真的要攻下美利达岛至少需要一个连队规模的海军陆战队。如果真的能动用这种程度的兵力,<秘银>在事情演变到这个阶段前不可能没发现。
(不……)
敌人既然拥有搭载了λ-Driver 的AS。便是技术上处于某种程度的优势。
想想看。敌人连<秘银>的通讯网都有办法干扰耶?况且这样的电波干扰真的可能办到吗?
“怎么回事……?”
小要压低声音问。非常小心翼翼的样子。
“不去美利达岛了。”
“什么?”
“那里还不知道会变成怎样,太危险了。”
“危险……?怎么回事?”
宗介没有回答的时间。另一个FM通讯机发出收到讯号的声音。是从来接他们两个的多用途直升机——
MH67‘Geybo 9’传来的呼叫。
由于是数位式的,还能收讯,但讯号非常弱。不——
不只如此。连电视影像也混乱起来。到处都是杂讯。附近一带遭到了强力的电波干扰吗?不,难不成是更广范围的电波干扰?
“这里是Uruz 7。正确保LZ(着陆地点)
中。”
‘呼叫Uruz 7。Geybo 9现在正通过厚木近郊上空。距离抵达还有五分钟,请继续确保LZ’
杂音彼方传来女姓的声音。是隶属于航空单位的夏娃。姗达斯中尉。目前为止和她聊天的次数已经数不清了。她的声音对身为’乘客’的宗介他们来说,正如天使的歌声。
“Uruz 7收到。LZ现在的状况……“宗介突然不说话了。
背上一阵冷颤。
“状况……“宗介一边注意地看着车窗外,一边握紧冲锋枪的枪柄。并用拿着无线电的左手向小要慢慢地做出’伏低身子’的手势。
‘怎么了?Uruz 7’
“……呼叫Geybo 9。Uruz 7现在正被包围中。<阿拉斯托>至少有五架。已发现装备冲锋枪的步兵。四……五……六……最少也有八个。距离八十公尺左右,埋伏在东北方的树丛中。”
‘可恶!怎么会这样!不止美利达岛,连你们那边也……‘
“请尽快,拜托了。”
‘Geybo 9收到。要撑住喔!宗介!’
“我尽量。”
他喀嚓一声,解开了冲锋枪的安全装置。最少也是一对十三,以战术上的原则来说,应该还有更多。
(打得赢吗……?)
几乎不可能。
但没有其它的选择。
“宗介……?”
“对不起,千鸟。”
他低声说。
“这五分钟恐怕会很漫长。”
停车场中包围着宗介与小要的敌人。
其数目仅就所知就有十三人以上。
而且其中三分之一是机器人。
是真的打起的话,无法打赢的战力。
“趴在座位上。
绝对不要直起身子喔。”
宗介向着在后座上表情不安的小要说了。
“你想……”
“要冲出去。”
转动钥匙发动引擎的同时,宗介反射性地将身子向助手席侧倒下去。
立刻中弹。
尖锐的声音响起,防弹挡风玻璃出现了放射状的裂痕。
和预想中的一样,是瞄准驾驶的狙击。
敌人也不是笨蛋。
贯穿防弹玻璃的子弹撕裂了前一瞬间宗介的头靠着的座位头垫。
“唔!!”
被打得破破烂烂的海棉与合成皮革洒在坐在后座的小要身上,她发出了短暂的哀叫声。
“趴好!”
宗介维持趴在座位上的姿势换档踩油门,让车子紧急发动。
引擎事先在晚上暖了一小时左右,发动并不困难。
轮胎扬起烟尘,车子在地上滑了一下。
引擎盖与驾驶座侧的车门中弹,钝钝的金属声接连击打车体。
宗介一边转方向盘一边直起身子,将车子朝向停车场出口的反方向。
这是因为出口一定会有敌人埋伏着。
接着右手的方向有机关枪扫射。
目标是脚部的高度。
听枪声马上就明白是五点五六厘米口径的德制机关枪,这个口径是无法破坏我方的防弹轮胎的。
车子就这样加速朝停车场里侧的金属网栅栏急冲而去。
正面三个影子跳了出来,是穿著黑色双排钮扣雨衣的巨汉。
是<阿拉斯托>。
机器人将腕部的来福枪朝向这边。
宗介将车前大灯开到最亮,就这样冲过去。
敌人毫不畏惧。
和人类不同。
准确的射击袭向驾驶座。
挡风玻璃变成一片花白。
宗介曲身回避子弹。
接着踩下油门。
三个敌人迫近。
冲击。
“呀……”
小要的身体在后座上弹了起来。
<阿拉斯托>中一机被撞得向左边飞去。
但还剩下的两机,用那怪力与耐久力紧紧抓住车体。
就在引擎盖上与助手席侧的车门旁,也就是说就在眼前。
不能停下,只要稍微一停,一切就完了。
宗介硬是将快失控的方向盘紧紧抓住,一股作气冲出栅栏。
刺耳的噪音与耀眼的火花。
车体激烈地颠簸。
没能甩掉<阿拉斯托>。
车体一边撞穿金属网,一边横向打滑了出去。
连喘口气的时间也没有,直直地在街道上飞驰而出。
车子再度开始加速。
助手席侧的敌人在极近距离下以来福枪对防弹玻璃饱以弹雨。
碎片纷纷跌落,转眼之间防弹玻璃便零零落落。
引擎盖上的敌人挥着拳,用惊人的怪力击打着挡风玻璃。
驾驶就在玻璃之后。
宗介一边让车子持续加速,一边用力将方向盘一转,向街道的左侧,民宅的围墙直靠过去。
助手席侧的<阿拉斯托>被夹在车体与围墙之间,一边摇晃一边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
即使如此仍然抓着窗缘不放。
完全没有表情,仍然试图攻击宗介。
宗介将车体稍微驶离围墙。
一股作气再一次撞过去。
<阿拉斯托>像棉线团一样弹飞了出去,掉在柏油路面上。
“宗介,正面!”
没有安心的时间。
在小要的呼声下往前一看,另一机<阿拉斯托>已经打破挡风玻璃,试图将手伸向宗介的领口。
不,并不是要抓住他。
手腕中内藏的来福枪枪口已经瞄准他的头部正中央。
“唔……”
用力踩下煞车。
车体嘎地一声向前倾去,敌人失去平衡,眼前一片耀眼的火花。以毫发之差偏离了他的头部。
虽然闭上了眼睛,却是在极近距离的开枪,几乎像冲击波一样的枪声将右耳打坏了。
“钦~。”
的耳鸣声响起。
平衡感不太对劲。
脑袋昏昏沉沉。
“还在前面!!”
多亏了小要的声音。
探手向助手席将冲锋枪抓在手中,向敌人展开全自动射击。
敌人被打得仰起身子,但是没有拉开距离。
宗介瞄准对方的手腕脆弱的位置,将剩下的子弹全部射进去。
某种碎片在车子里弹跳着,左腕痛了起来。
敌人的手腕掉了。
<阿拉斯托>在引擎盖上维持着危险的平衡。
宗介用力地向左向右切着方向盘。
敌人终于无法承受,从车上被摇了下去。
立刻加速。
“嚓”或”嘎”的怪声响着。
试着确认后方,发现后车窗已经不见了。
“千鸟,没事吗!?”
宗介用不输给灌进车内的风声的声音叫着。
右耳几乎完全听不见了。
“没……事。”
没有确认的馀裕。
黑色的轿车追上来。
在十字路口右转,进省道的时候。
握着方向盘的手滑了一下。
是自己的血。
直流到左肘之下。
邮票大小的金属片刺进了手腕。
宗介并没有吓到。
冷酷的经验告诉他”还能动”。
包扎是之后的事。
单手换了冲锋枪的弹夹。
闯过红灯,差一点撞死上班途中的上班族。
“宗介!?”
“停下来就完了!”
“唔……可是……”
“没听见吗,趴下!”
碰!车体被子弹击中。
是追过来的轿车开的枪。
明明在大白天的街上,敌人完全不理会这个。
“我,我来开枪如何?”
“不行!”
宗介立刻否定。
“你别开枪。”
“这……为什么。”
“别碰枪!”
完全没有受过训练的她,不可能打中。
而且她不该拿枪。
她绝不可以拿枪。
黑色的轿车从侧面直撞过来。
冲击。
车体被狠狠地撞上,几乎就要开始打转。宗介一只手硬是抓住快要失控的方向盘,一只手将冲锋枪伸出窗外。
开枪。
穿甲弹如雨般向敌车助手席侧倾泄而出,敌车的防弹玻璃被打得千疮百孔。敌人也还击了。宗介紧急煞车回避火线,将弹夹里剩下的子弹全部射进敌车。
敌车内溅上了血迹,是驾驶的。黑色的轿车向旁边冲了出去,似乎正在远离。但下一刻便像是为了避免撞上路肩,猛然转向,从右后方狠狠地撞上我方的车尾,车体瞬间失去平衡。
小要失声惨叫。
宗介冷静地还击,拼命试着回复对车子的控制,但失败了。一辆大卡车从正面逼近。闪不掉了。
伴随着有如被大锤子殴打的冲击,车子终于完全失去控制。车外的景色——
清晨的省道像激流一样旋转,连天地都翻转过来。
车体整个翻转,和柏油路面磨擦的车顶发出异样的哀嚎声。车子就这样滑进十字路口,终于在正中央停了下来。
“……唔!”
头和肩膀阵阵刺痛。金属烧焦的臭味刺激着鼻腔。
“千鸟?”
小要没有回答。
“千鸟!?
“驾驶座旁的车门扭曲变形无法打开。宗介收拾了触眼可及的所有装备,从车窗爬出。敌车横躺在后方约六十公尺的地方,喷着水蒸气。在它后面是撞到我方的大卡车。
“呃……喂……你没事吧?”
一位驾驶将车停在近处,满脸关怀地走近。突然发现伤痕累累,浑身是血的宗介手中拿着的冲锋枪,与车体上的无数弹痕。上班族大吃一惊。
“闪开!”
宗介将男子推开,两手架起冲锋枪,瞄准远处从敌车爬出来的敌人,连续三击。
敌人倒地,再也不动了。
“哇……“男子吓破了胆,在远处围观的群众尖叫着一哄而散。宗介完全不被自己的凶行引发的混乱影响,他曲膝跪下,往后座窥探。小要精疲力尽地躺在倾覆的天花板上。看起来并没有明显的外伤。
“千……“宗介原本想再叫一次’千鸟’,但因为怕被身后的男子听见而作罢。如果叫了,她回到普通生活的可能性就没了——
像这样无意义的想法闪过了脑海。
宗介上半身探进破掉的车窗,将小要的身体拉了出来。
“振作点!”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她用朦胧的声音说着。
“你开的车……我再也不坐……”
“抱歉,如果是为了保护你,不管几次都得坐。”
远处传来轮胎的惨叫声,有两辆小货车正在接近车祸现场。
“站的起来吗?”
“还可以……”
“跑得动吗?”
“不跑不行吧?”
“对。”
宗介将小要的书包挂在肩上,拉着她的手开始飞奔。小要苗条的双脚快要打结似地,她摇摇晃晃地勉强跟上。
两人进入小巷子往西前进。虽然车子只能撑到这边——
敌方的包围网令人担心。不管如何,必须尽快往西前进。只要再跑一段路,便有个广大的自然公园。那里应该可以让直升机降落。
宗介边跑边操作着通讯器,和夏娃。姗达斯中士的<Geybo 9>取得联络。
“Uruz 7呼叫Geybo 9,听得见吗?”
“这里是Geybo 9,听不见。报告你现在的位置,重复,报告你现在……”
“变更到LZ。到西方三公里的公园接我。重复,到公园……“巨大的噪音和嘟嘟声。而后中断。
不行了。
碎片或跳弹的冲击——
虽然不知道确切的原因,通讯器不再运作。无意义的乱码充斥整个画面。
“可恶!”
宗介将通讯器扔下。现在也顾不了暗号资料等保密问题了。
两人出了住宅区的小巷子,再度开始奔跑。一位住在附近的家庭主妇正好转出街角,她尖叫着扔下手中的垃圾袋。
“等一下……我的脚踝……“小要跛着脚,那是恳求的语气。
“不行!”
“很痛啊。”
“忍耐!”
宗介一边粗鲁地拉着她的手,一边将枪口朝向背后。一部<阿拉斯托>
无声无息地越过民宅的围墙,出现在眼前。
宗介瞄准头部射击,敌人为了保护感应器,用两只手防御。宗介趁这个机会拿出手榴弹,咬脱安全栓,低手扔出。一转脚将小要拉到附近电线杆后面。手榴弹滚落到<阿拉斯托>脚边,爆炸。
无情的爆炸声和冲击波。手榴弹的碎片飞射而出,洒向电线杆和围墙并且弹跳着。
“唔……“烟尘陇罩整个小巷子。没有时间确认敌人的状况。反正就算有效,也只能减缓它的脚步而已。
“呜啊~~~啊啊啊啊啊!!
哇啊啊啊啊!”
一个外表像是国中生的男孩倒在巷子内,按住右脚,大声哭嚎。大概是上学途中被爆炸的碎片击中吧。虽然觉得很抱歉,却没有时间理他。宗介拉着小要的手,从两手都被鲜血染红的男孩身边跑过。
“你怎么这样……!!
“小要的声音很僵硬。
“他被卷进爆炸中耶!你知道吗!?”
“他没死就不错了!”
“什……”
“别想了!快跑!”
宗介继续赶路,完全不顾小要脸色惨白,浑身颤抖。
只要敌人的包围网完成。不管从哪个方向攻击而来都不奇怪。敌人并不笨。下一波攻击一到就完蛋了吧。唯一的生路是往西走。而且那个隧道的出口还在渐渐关闭。
救护车的警笛声从远处传来,两人穿出住宅区,横越马路。
越过杜鹃花丛,进入自然公园。冬天的樱树在寒空下伸展空荡荡的树枝。
从上空听得见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
是我方的直升机。夏娃。姗达斯中士的<超级种马>。声音有如天使展翅般美妙。他们总算掌握住了我方的行踪。
“很好……”
适才挨了一颗手榴弹的<阿拉斯托>以不太自然的动作再度追了上来。
左后方——
七点钟的方向有拿着来福枪的敌人追来。
“我不行了。再也跑不动了。”
“援军来了,加把劲!”
宗介搀着跛脚的小要,一边逃一边应战。敌人开枪了。子弹在两人身旁弹跳着,身旁的树干溅出木屑。
伤口的痛楚与小要的体重。
激烈的心跳与呼吸。
眼前的景色缓慢地流动。
不可思议的既视感浮现脑海。只有搀扶的对象不同,这样的状况以前也经历过。在某处的丛林中。在那遥远的,名为绝望的废墟里。
但现在置身其中的,是已经住了九个月而非常熟悉的东京啊。
不,不对。
这里已经是他的世界了。也就是战场。
两人横越林荫大道。从群树的间隙,可以看见寒冷的广场。
宗介朝广场中心扔出烟雾弹。必须让援军知道我方的位置。烟雾弹猛烈地喷出浓浓的黄色烟雾。突然间,敌人翻身以大树为盾猛烈开枪。
宗介将小要压倒在地,向敌人还击。敌人倒地。按着腹部哀声哭叫。宗介向他的头部补了一枪,杀了他。另一个方向又有敌人开枪。宗介用满是鲜血的手换弹夹。
背后上空约一百公尺处,蓝白色的电光闪现。解除ECS的直升机——
<秘银>的MH67<超级种马>出现,在半空中盘旋。
直升机将右舷朝向敌人。以装置在机体上的滚轮式机关枪向敌人射击。那是被称为<迷你卡恩>的武器。分速六千发——
也就是一秒一百发的来福弹,如雨般向敌人倾注而下。
“很好!”
确实是很可靠的援军。
来自上空的猛烈支持射击,将<阿拉斯托>轰得粉碎。人类步兵也是,不知道多少人在弹幕中化为血雾。和装备一起被轰个稀烂的人类肉块,飞散落在早晨的自然公园中。
“唔……”
小要将眼神从凄惨的光景中移开,像是要挥去恶梦似地甩着头。她的脸色惨白,痛苦地抽蓄着。
‘绕到北侧!从后面收容你们!’
<超级种马>往烟雾弹所在的位置降落。
螺旋桨刮出的强风猛烈吹袭公园中的草木。它卷起的旋风使烟尘呈螺旋状扩散。
“站起来。”
宗介伸手拉小要。
就在这个时候,橘红色的强光从视线的一角照过来。宗介马上就明白,敌人射击了大口径的携带式火箭炮。
不是向我们这里射击。
火箭直直地飞向降落中的直升机,正中机首。
爆炸。
冲击轰然冲向全身。
蓝白色的闪光和鲜红色的火焰。
之前在三十公尺半空中盘旋的<超级种马>瞬间失去平衡,机尾猛烈地撞击地面。
尾部全毁,机体断折。螺旋桨弹飞而出,变成巨大锐利的刀锋,胡乱飞向各个方向。一片插进地面,一片往彼方飞去,一个将附近的矮树砍成两截……“唔……!”
喷射燃料燃烧起来,凶爆的火焰将直升机吞噬。巨大的火球。燃烧的大小零件冒着黑烟,散落在附近的地面上。
“……”
令人瞠目结舌。但只有接受。
夏娃。姗达斯他们当场阵亡。
Geybo 9的乘员——
不经心和他们聊起的对话和他们自信满满的笑容浮现脑海。其中一个机组员珍藏的家庭照。派对中夏娃。姗达斯揶揄泰莎的一幕。
他们全都在一瞬间死去。
就这样仅仅一击……“啊啊……”
小要发出绝望的声音。但宗介并没有呆呆地看着那副光景的馀裕。射出火箭炮的敌人将火箭筒扛在肩上,正匆匆忙忙地试图移动到树丛里。
精确地瞄准。开枪。射杀。
下一个在哪!
下一个敌人在哪!!
宗介背向猛烈燃烧的直升机残骸,以冲锋枪继续射击敌人。
“不要!已经够了!!”
“趴下!!”
“不要啊啊啊!!!”
宗介硬是将半狂乱的小要压在地上,继续射击敌人。
子弹所剩不多。
没有手榴弹,也没有援军。
已经没有能逃的地方了。
GAMEOVER了。
不……<根据档案X101的特别指令,起动紧急避难系统。强制启用外部扩音器>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不,是从背后燃烧的残骸中。那是低沉,冷静的合成男性语音。
<本机是序号C002号机,ARX7。代号<强弩兵>。半径一百公尺内若有我军官兵,请口头应答>
“AL,你还活着?”
<认证。确认是相良宗介中士,答案是肯定的。Uruz 7><超级种马>的货物室搭载的Arm Slave <强弩兵>仍然健在。<本机正长时间处于实用耐热界限以上的高温。请准许回避>
“准许。现在立刻过来。”
<收到>
货物室扭曲焦黑的残骸从内侧弹开。焦黑的轮廓。避开炽热的金属与火焰,身高八十公尺的巨人出现在眼前。
和印度洋战队间的通讯线路,似乎也被完全切断了。
负责的士官尝试着各种手段,连介入民间的电话线路通讯的手段都使用过了,也不行。
“并不是单纯的电波干扰。
连商用的卫星线路也无法使用……是怎么回事?”
美利达岛基地的司令部,泰纱坐在战队队长的座位上喃喃说着。
从前一天晚上开始便没有换衣服,仅仅小睡一下地持续待命中的关系,总是笔挺的制服多少有些零乱。
虽然担心如同亲生的伯父一般仰慕着的博达提督的安危,现在连说出口也不行。
宗介和小要的事也是。
“是以地球规模发生的现象,上校大人。”
负责通讯的白原少尉一边忙碌地操作着面板,一边说了。
“所有的通讯卫星,包括<刺针>都无法使用。
不只是我们的。
当然商业用卫星也是。
导航卫星与通讯卫星,‘锁孔’系列之类,美军使用的卫星也受到了比我们的还要严重的破坏。
直到刚刚还在报告的悉尼的状况也因为无法传送而中断了。”
泰纱咬了咬牙。
“是太阳风呢,还是极其罕见的规模。”
从太阳放射出来的电磁波风暴,就是太阳风。
特别是黑子运动活跃时,时常会有大量的电磁波向地球倾注而来。
现今因为黑子运动的活跃能藉由观测进行某种程度的预测,日常生活中会有类似’警报’的东西。
因为防护方法也进步着,在大部份的场合,那些电磁波只会波及人造卫星与地面上的精密机器产生少许故障与错误而已。
说起来就是像地震一样的东西。
而且连微震也称不上。
只是,无比罕见的’大地震’发生了。
正确地预测如此的’大地震’几乎是不可能的。
即使可以察觉其可能性,努力降低损失,也绝对没办法正确地知道何时发生。
就像股价大跌与疾病大流行一样。
如此异常的太阳风袭向地球时,其损害在某方面可和核爆的电磁脉冲匹敌,虽然对人体的影响不大,但精密电子仪器会受到相当的破坏。
有线线路也不例外。
当然修复是可能的。
在极短时间内改善错误运作与故障的情形。
即使如此仍然需要某种程度的时间。
“目前,卫星线路与利用外气层的远距离通讯,不论商用军用全部无法使用。
VHF与ELF仍然健在但……因为网际网路也有许多服务器当机,陷入了混乱与负载过重的恶性循环。
从美国西海岸横跨到印度洋西岸的地区,商用与军用双方的航空管制陷入了大混乱,不知何时才能恢复,如此规模的太阳风在即使在观测史上也……”
“问题不在太阳风。”
副长理查德。马度卡斯中校说了。
平常就是严肃的人,但现在比那更严肃地紧张着。
“我也曾经历过类似的麻烦。
发生这种天灾的时候,敌我双方都无法遂行作战。
但敌人趁此而来,这是问题所在。”
无法预测的’电磁波大地震’。
敌人配合之,对<秘银>的各据点进行总攻击。
“即使敌人拥有某种预测手段,当作赌博我们的运气也太差了。
你认为呢?少校。”
马度卡斯寻问了因基地警戒体制而与SRT(特别对应班)
的克鲁佐上尉换班的加里宁少校。
“呼……”
加里宁回过头,欲言又止。
接着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现在也只有警戒了……”
“这个再明白也不过了,你的意见呢?”
“不知道,我……”
对于这不像是他的态度,泰纱耸起眉毛。
“少校?”
“不。
不管怎么说敌人的攻击就快来了吧。
能使用的多功能直升机全部以巡逻任务指示起飞。
对空装备也是必要的吧。
装备对空飞弹的FAV8五架……”
这时,负责对空警戒的士官叫了起来。
“来了。
是超高速的导弹。
八颗。
区域D4。
距离七十哩。
6。3马赫。
距离着弹还有……”
“六十五秒。
迎击。
发布第一警报。
地上观测所的所有人员全部撤下来。”
泰纱马上下达命令。
训练以外从未使用过的空袭警报的警笛以毛骨悚然的音色响了起来。
司令部的照明换成了红色灯。
萤幕上’REDALERT1’
的字样不绝地流转着。
“航空管制。
跑道上的战士六号舍弃机体撤退。
周围的地面人员也是。”
“了,了解。
滑行中的战士五号……”
“紧急升空。
在可能的高度下尽可能飞高。”
“了解。”
在泰纱下达命令的时候,萤幕上的光点——
超高速导弹越来越靠近美利达岛。
以亚音速飞行的<战斧>型导弹已然成为上一世代的兵器。
最新锐的<铁拳>是从高空以超高速——
迎击困难的速度迫近。
我方的拦截飞弹是无法防御的吧。
虽然若不是警戒雷达只剩下一半以下的性能的话,还有打平的办法。
然而,泰纱连惊讶敌人居然拥有那种装备,抱怨己方艰困的时间也没有。
现在的她只能尽力抢救能拯救的人员,尽可能减低损害而已。
智能电脑淡淡地发布了通报。
“——警报。
复数超高速接近本基地中。
所有的地上人员立刻放弃任务,撤退到地下区域。
这不是演习,重复,这不是演习。”
包含司令部,美利达岛的大多数设施都设置在地下。
是以运用台风级潜艇的苏联Kola 半岛Gremikha 基地(俄罗斯海军基地)
为范本设计的。
在泰纱做出详细指示的时候,美利达岛的对空飞弹也启动,为了迎击敌飞弹而全数发射。
没有映像,也没有声音。
只有萤幕上显示的绿色光点勇敢地接近敌飞弹的图形。
大概非常努力了吧。
负责的士官以极其冷静的声音报告。
“三颗迎击成功,剩下的仍然接近中。”
这时另一个士官说了。
“探测到敌人的第二波攻击。
区域E4。
九到十二颗。
距离八十五……”
“全弹迎击。”
剩下来能发射的所有飞弹从飞弹发射架中射出。
没有舍不得的理由。
即将到来的第一波着弹将把地面上现存的迎击系统破坏殆尽。
“距……距离第一波着弹还有五秒。”
“冷静点。”
该做的都做了。
泰纱将背靠在椅子上,轻轻地吐了口气。
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勇士也很难做到的威严。
“若是核弹一瞬间就结束了喔。”
萤幕上的光点和美利达岛重迭了。
第一次——
真的是第一次。
带有战争气息的冲击袭向司令部。
幸好不是核弹。
但是非常精确。
敌第三波飞弹持续袭来,恐怕总共有十八枚五百磅的炸药纷纷射进了美丽达岛。
对空雷达系统,通讯系统,迎击飞弹系统,飞行跑道与观测所与数个弹药库遭到破坏。地面下的设施也无法幸免地受到损害。虽然灭火作业才刚刚开始,却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
灭火还有意义吗?
——
现在不是弄清楚这些的时候。
泰纱沉默地凝视着萤幕上完全失去作用的资料,她开口了。
“人员损伤呢?”
“轻伤二十八员,重伤十一员……“警戒中队的士官在一小段时间后说了。
“……死亡五人。第二观测所的人员逃得慢了些。”
“喔。”
泰沙点了点头,好象只是问了明天的天气。她还记得刚刚死亡的部属的长相与名字,还有喜欢的音乐种类。
“舰长……”
“麻烦才刚刚开始。”
泰纱单手制止了想要出言安慰的马度卡斯。自己也很意外指尖完全没有一丝颤抖。
“敌方将会继续轰炸。恐怕登陆部队也要来了。这次会使用飞机……航空管制,飞行跑道的状况呢?”
“损坏非常严重。”
负责航空管制的士官将基地的损伤状况显示在萤幕上。
“升降电梯与直立信道都损坏得很严重,距离能让基地内的飞机起飞为止,需要花六小时以上。”
“那就来不及了。”
基地已经完全失去防空能力。为了迎击接近美丽达岛的飞行器,必需让配置了最新锐的先进型中距离中型飞弹的<斯巴。哈里阿>出动。
但是,负责将飞机从地下机库运送到地面上的大型电梯几乎被破坏殆尽。光是要清除残骸便得花一天以上。管制官估计的时间是有AS帮忙的情况下。
“从战士五号传来的讯息。十架大型飞机从F3区域接近中,可能是运输机或轰炸机。”
现在基地的电梯已被破坏,只有依赖先前起飞的直升机部队的雷达了。
“敌人似乎是来真的……”
“正是如此。”
马度卡斯同意。
敌人真的想占领这座岛。
该迎击吗?还是卷起尾巴逃走?……不,已经别无选择了。泰纱非常清楚。
<丹奴>正在维修中。虽然昨天开始便加紧作业,但还得花上数小时才可运作。也就是说今后数小时内,泰纱他们已经被封锁在岛上,没有逃脱的手段。不管是从天空或海洋。
漂亮的奇袭——
只能如此承认了。敌方趁着通讯网与雷达网的混乱,先夺走我方的脚与眼睛。
然后我方也只能任其殴打。
但是我方的心肠也没有好到让敌人为所欲为。这么想打架的话,就只能陪陪他们啦。至少得让对方留下惨痛的回忆……“加里宁少校。请让所有的AS暖机。包含训练用M6在内,全体A装备。将六机配置在北岸。”
“是。”
“上校大人。戒哨中的Geybo 3传来警告……!”
其中一位士官用紧张的语气说着。
“G2区域。是接近中的……舰艇?无法明确判断,只知道从海上接近中。以红外线探测得知有三架。”
“报告清楚点。在接近中的是什么?”
“对不起。还无法确认它所属的种类……Geybo 3也无法说明。不,请等一下,影像传送过来了。
现在传送到萤幕上。”
“快点。”
将司令中心的地图画面最小化,取而代之的是Geybo 3的光学感应器拍摄到的影像被显示在萤幕上。
是超望远的即时影像。
发生问题的G2区域是美丽达岛西北方三十海浬的海域。有数十年前沉没到海面下的珊瑚礁,深度相当浅。三个’东西’破开一片湛蓝的海洋,往东南方前进。
一瞬间看起来还以为是三个肥胖的男人,腰部以下浸在海水中,谨慎地破水前进。两手抱着像是晒衣竿的物体。
但当然不是如此。
非常巨大。无法形容地巨大。而且那三个’人’穿著粗俗的蓝色盔甲。像是古意盎然的板金铠一样呈现倒三角形。巨大的肩部能和天然气储存槽匹敌。
“巨兽……!?
“那是巨大的AS——
<巨兽>。在半年前的清晨大闹一场的<巨兽>,那样的AS三架向着美丽达岛而来。
看起来像晒衣竿的是巨大的来福枪——
是个大炮。似乎不管多么坚固的要塞都能一击粉碎的超大口径大炮。
虽然看起来只是在缓慢移动。但倍比不对。它的速度恐怕在三十节以上。也就是再一小时就会接近基地。
三架<巨兽>。搭载了λ-Driver ,能将所有敌方子弹弹回去的超级兵器。能对抗它的只有<强弩兵>。
那样的敌人正在接近我方基地。
宗介坐进<强弩兵>,抱着小要离开自然公园。其实只跳跃了两三次就办到了。坠毁的<超级种马>残骸也只能放着不管。
宗介叫出了数位地图。
现在是上班时间,南北交通干道都非常壅塞。宗介趁塞车驾着机体急急往北前进。他适度地使用ESC转换成不可视模式,敌人要追踪也很困难吧。就连光看到<强弩兵>都会吓破胆的民众都只有因为接近的驱动音和臭氧味露出疑惑的表情而已。
但就算这样,街上也陷入了大混乱。巡逻车响着警笛,警视厅的直升机在上空盘旋着。
经过三鹰向吉祥寺前进。因为马路已经被车子塞满,只有从大楼的屋顶往另一个屋顶移动。透明化的<强弩兵>跳过JR的干线,在高楼大厦的屋顶着地。
宗介将小要放在屋顶,打开了驾驶舱。
“以模式四警戒待机,不要搞错去用到主动式感应器喔。”
<教育讯息。请告诉我’搞错’的意义>
“唔……“<强弩兵>好象正确地察觉了宗介即将怒吼的气息。AL说了。
<开玩笑的。有没有觉得轻松点?>
“今天欠你一份人情,饶了你。”
<谢谢,中士大人>
宗介从驾驶舱滑出,延着手臂落到屋顶上,跑向小要。大气发出吱吱喳喳的声音。这是因为<强弩兵>的ECS仍然在作用中。除了不可见化力场陇罩的对象以外,其它人从外面是看不到它的。
也无法看见精疲力尽地躺在它手中的小要。
小要满脸憔悴地说道。
“已经……能休息了吗?”
“嗯。暂时。”
“喔……”
“心情平静下来了吗?”
“表面上是。”
阴郁的语气。她叹了口气。
小要抚着疼痛的脚踝,仰望<强弩兵>。
“每次碰到危机,它总是会来呢。”
<这是对本机规格的评价吗?Miss Chidori >因为AL的话,小要咯咯地笑了。
“你说呢。话说回来……“她的声音低了下来。
“那台直升机,是姗达斯小姐驾驶的吧?”
小要也认识姗达斯,去年秋天见过几面。
“没错。”
“果然……没救了吧。”
“嗯,很遗憾……“小要握紧拳头。
“他们为了救我而死……”
“不对,这是任务。”
“……”
“但就是如此,不是吗?”
“……”
“我害了很多人……“小要紧抱双手。
“我明明什么也做不到……对不起……我只是在逞强,在无理取闹已……“她的声音发颤,肩膀也是。
“千鸟……”
“我好害怕!怕自己!怕那些人!还有……对不起!”
她的脸被头发盖住,眼泪滴滴滚落。
“我也很怕你!”
“……”
“我已经搞不清楚了!好喜欢你,也好怕你。情不自禁却怕得不得了啊!我已经乱掉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宗介第一次听见她说这么软弱的话。
但这是当然的。
不管她看起来多么坚强,看起来多么老成。不管她总是一副’不管是啥尽管放马过来啦!’的跩样。
她终究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
在赤裸裸的暴力之前,不论如何都能坦然面对的人——
才是异常。
这个时候,小要上衣口袋中,响起了电子音乐。是PHS的呼叫音,收到电子邮件了。
“……?”
她低头拿出PHS。完全不考虑收信将有曝露目前所在位置的危险。
小要读完邮件,深受打击似地呻吟起来。
“不……不要……!!”
“怎么了。”
“恭子她……大家……!”
宗介从声音发颤的小要处接过PHS,邮件附了一张相片。
场景是屋顶,是阵代高中的屋顶。
恭子嘴巴被塞住,两手被反绑在背后。
她身上绑着块状的C4炸药,密密麻麻地绑了一堆。她脸色惨白,浑杂着恐惧,看起来完全不清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状况。
邮件中的文字这样写着。
‘我们在校内各处设置了同样的炸药。想救朋友的话,立刻放弃AS到指定场所来。只要不从,炸药将立刻引爆’
Charpter Three
第三章
Damage Control
破损的控制
克鲁兹·威巴中士正在横贯美丽达岛中央的’零号通路’帮忙灭火。
因为是在晨跑中遇到空袭,他还穿著运动装。戴着配置在各处的氧气罩,挥着斧头清除障碍物,将负伤者从钢骨下拉出来。由于灭火班把大量的海水从头部倾倒下来,他全身湿淋淋地滴着水珠。
激烈的怒吼与叱责声在空气中交错。照明设备已经停止运作,通路一片昏暗。朦陇地陇罩前方的水蒸气和从天花板降下,有如豪雨般的水滴。连五十公尺外都看不清楚。
克鲁兹将负伤者背到安全的地方,卫生兵就在那儿等着。
“右手二度灼伤!没有吸入性灼伤,还有意识!他说右脚踝很痛!”
“中士,谢谢帮忙!”
负伤者被担架送走了。
克鲁兹拿下面罩,像闷了好几天似地深呼吸,还咳了好几下。
“……搞什么。叫人起床的手段也太阔绰了点吧?”
他试着使用基地内用的手机,幸运的是线路仍然可用。打给SRT指挥官克鲁佐,他正通话中。打给副指挥官梅莉莎?毛,这次接通了。
‘你没事?’
“嗯。”
‘敌人来了三架<巨兽>,到第三机库来,ASAP’“收到。”
两人简单明了地交换意见后即挂断电话。部队主力AS,M9<Gernsback >配置在第三机库,’尽可能迅速’地集合。彼此都是职业的。没有必要互相问候,庆幸彼此平安无事。说明详细状况是稍后的事。
但……“你是说<巨兽>?”
那种巨大AS?三架??
到底该怎么迎击啊?
面对那种大家伙,飞弹或七六厘米炮都没用吧?
克鲁兹想起了在半年前东京清晨的那一战。在<巨兽>面前的自卫队AS部队毫无抵抗之力。能对抗它的只有宗介的AS——
那架搭载了λ-Driver 的<强弩兵>。即使如此也被迫陷入了非比寻常的苦战。
而且现在<强弩兵>和宗介都不在。
刚刚跑到第三机库,那儿已经进入战斗准备,一片哄哄嚷嚷。
“三号机的换装完成没!?”
“还没!”
“别管顺序了!一次完成!步骤C之前全部省略也没差!”
“收到!”
“混帐白痴!那边的!四十厘米炮送到那头!”
“什么?可是……”
“唉!混蛋!之前没听清楚嘛!?
GEC全部用第二方法装填!!
“整备中队长萨西库斯中尉向部下怒吼着。机库虽然免于空袭损坏,照明设备也已切换成紧急照明。模糊的红色灯光下,M9<Gernsback >没有接上电源缆线,响着低沉的驱动音。
“抱歉!来迟了!”
AS操纵兵在机库一角集合。包含旧型M6的操纵者在内,总共十八名。在染有墨渍的白板前。
和克鲁兹一样,每个人都还穿著自己原来穿著的衣服便赶来集合。梅莉纱。毛也一样,穿著军官用的制服——
和泰纱一样卡吉色的裙子搭配衬衫,面露难色。并不是看惯了的野战服,集合前恐怕正在处理文书工作吧。自从就任少尉以来,她常常穿著和泰纱一样的军官制服。
“来啦!?
专心听!”
毛向克鲁兹吼道,她的样子再怎么看也一点都不帅气。接着穿著野战服一脸疲惫的克鲁佐上尉出现在肮脏的白板前,他昨天大概一夜未眠吧。
“要求预先通知是无意义的吧?”
一位美洲加拿大人的中尉说了“<汞合金>正对我方进行总攻击。使用了超乎预期的战力。三架<巨兽>正从G2区域接近,四十分钟后本基地将进入射程内。”
克鲁兹咋着舌面露难色。
才四十分钟。根本没时间了嘛。而且在敌人靠到这么近的距离以前居然没有发现!?
“就如同你们所知,<巨兽>可以说是专门为了应付AS而设计的。这三机的主要目标是我方最后的主要战力——也就是AS。以现在的状况近接航空支持很困难。迎击吧!”
“嗳嗳,等等。”
克鲁兹举手说道。
“那些’巨人’配备了那个’λ-Driver ’吧?要对抗那样的机体,而且还有三架……行不通吧?”
“即使如此我们也只有迎击。”
克鲁佐平静地说。
“虽然以本基地的设计可以承受相当规模的轰炸,但也有极限。如果让那三架<巨兽>登陆,就连在船坞中维修中的<丹奴>也会被击毁。”
“可是……”
“那是我们唯一的逃脱方法。”
“……”
“像这样大海中的孤岛,不会有援军,我也不认为敌人会费功夫抓俘虏。如果失去<丹奴>,整个战队只能在这个地洞中自杀了。“
令人难受的沉默支配了整个空间。
在这里的所有AS操纵兵都知道清晨与<巨兽>那一战的战斗报告。也读过宗介,克鲁兹和泰纱写的详细报告。
简直毫无胜算,每个人都一清二楚。克鲁佐和毛也是。
“那如果这么做呢?”
打破沉默的是SRT的斯派克下士。他是二十多岁的美国人,出身于海军特殊部队。
“不要打这样既乱来又稳输不赢的仗,现在就拿着来福枪到司令部吧。”
光听到这里便知道斯派克想做什么了——
毛用极其压抑的声音说道“别再说了,斯派克。”
他毫不理会地继续说着。
“若条件是将泰纱与<丹奴>毫发无伤地交出去,敌人会接受吧,那些家伙至少也懂初步的兵法,无处可逃的败军的抵抗……可是非常惨烈的,必须有受到相当程度损伤的觉悟。好好地谈判就能完事的话,对方也会高兴。”
“你再说笑试试!这可适用敌前逃亡罪与叛乱罪!
“克鲁佐说。
“我们可是佣兵啊!作战本部都被轰掉啦!你会付我薪水嘛?上尉大人。”
“你……”
“难不成要为了部队伙伴欢欢喜喜地去死嘛?又不是好莱坞的白痴战争片,我可不扮那种第一个去死的单细胞英雄。先说了,我不要白白浪费性命。”
他的声音充满杀气。
如果还有一线生机,斯派克不会说这种话,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但这次不一样。
情势糟糕到极点。斯派克绝不是个糟糕的男人。之前在酒吧喝得醉醺醺时,他曾经说过,他喜欢泰纱,只要帮得上忙一定全力以赴。但这并不是毫无条件至死不悔的吧。斯派克以外的人也有同样的想法。
气氛紧绷,情势一触即发。
这时候一个新的嗓音插了进来。
“出卖我?好主意。”
是泰纱。她身后跟着两名肩上挂着自动步枪的PRT士兵,从机库入口走了进来。
“上校大人……”
“想说差不多该有人要说类似的话了,所以来看看情况。”
“你听到了?”
斯派克忿忿不平地喃喃说着“嗯,听到后半段。”
“我并不觉得抱歉,我来这儿也是一桩买卖呀。”
“说得也是。”
泰纱点了点头,面向身旁的PRT士兵,这么说了。
“手枪借我。”
士兵犹豫了一瞬间后,把瑞士制的自动手枪从腰间的枪套拿出,递给泰纱。
“谢谢。”
她解开手枪的保险,压下击铁。动作缓慢而确实。
冷静伫立的少女拿着黑亮的手枪。枪口只是朝着地面,就让在场的所有人紧张万分。
“我知道有人倾向斯派克。但决不宽恕。只要有人企图叛变,我会在此当场枪毙。”
泰纱说了这些,脸上浮现机械性的笑容。斯派克呆了一下,而后轻轻叹了口气,耸了耸肩。
“喂喂,不要勉强。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枪声响起。
泰纱轻描淡写地往斯派克脚边开了一枪。子弹削掉了一点水泥,跳弹击中后面的墙壁,墙上扬起轻烟。
“搞清楚你的态度!下士!”
泰纱直直地瞪着吓破胆的斯派克说。
“你以为我是特意来这里哭着求你的吗?期待我会好心地拜托,乞求你混杂着同情心的忠诚?”
“唔……”
“只要来到这里,都是走在’战士的回廊’中。你们是以自己的意志走到这样的绝境的,不是吗?”
“不……”
“你以为我是个徒具虚名的公主吗?”
“……”
“说吧。我是谁。我的官职和军阶是什么。”
她的口气和平常一样柔合。完全没有胁迫对方的意思。仅管如此,所有人都被她沉静的话语中那股异样的迫力压制住。
斯派克沉默了一会儿,咽下口水,开口了。
“泰蕾纱?泰丝塔罗纱上校。<Tuatha 丹奴>战队的总司令官。”
“很好。现在立刻撤回刚刚的发言并且道歉。”
“……我撤回刚刚的发言。玩笑开过头了,非常抱歉。”
泰纱将击铁扳回,然后将手枪塞还给护卫的士兵。
“不巧的是,敌人想将<秘银>完全从地表上消灭。我方即使想合理地与对方交涉,也不会有效果。”
“……”
“斯派克下士。现在战队需要你的技能。只要大家活下来,叛变与煽动罪就一笔勾销。”
战队长转身离去。高跟鞋脚跟敲击地面的声音重重地回响在空气中。
斯派克垂头丧气地挤出一丝声音,喃喃说着。
“……活下来?谁敢奢望呀……?”
“如果没有生机,就自己创造。”
泰纱停下脚步。
“把我的报告书再看一次。用用头脑,下点工夫。如果有疑问,来寻求我或雷米恩古的建议。你是连这些都办不到的木头人吗?”
“唔……”
“你好象搞错了,我从来没有命令你去死。以前没有,从今以后也不会有!”
在那一瞬间,她的声音有股不可动摇的力量。
决心。
不向任何人屈服的决心。
只有她还没放弃。拼命试着无论如何都要让部队存活下去。就只有那位十七岁的少女。
喔~神啊。
就算在此的都是老兵,在这个懦弱的时刻。都觉得如此宣言的她,纤细的背影看起来大了几十倍不止。
全体肃立。克鲁佐,毛,斯派克……其它的官兵也是。连克鲁兹都立正站好。全员自然而然地摆出相同的姿势。
她最后一次回头说道。
“活下去!这是命令!”
‘Yes ,Sir !!’
“祝你们好运。”
她这次露出了打从心底浮现的笑容,走出机库。
连整备作业的喧哗也静了下来。最后留下的士兵望着斯派克。
“啊~~我知道了啦!”
他好象不很愉快——
但是,总算坦然地说了。
“我错啦,可恶!刚刚只是焦燥了点。可是大家难道想都没有想过嘛?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嘛!”
斯派克说的是实话。大部份人都自嘲地笑了。他们一个一个将眼光转向克鲁佐。连他也放松地笑了。
“……真是的,败给她了。她说的对,不要沉浸在悲壮的觉悟中,绞尽脑汁想办法吧。作战的酬劳是自己的性命喔。”
“很合理的价码。”
“哎,总有办法的……”
“啊~~受不了了,我要娶她!”
对斯派克这句话,克鲁佐耸了耸肩。
“很遗憾,向她求婚得按军阶排队。”
这次所有人都大笑起来。
这是在这种战况下最需要的。人生面临苦难时绝对不可以失去的东西——
幽默感被找回来了。笑能使思考有弹性。使视野广阔,刺激创造力。
对,突破口就在这里被创造出来。
“好了……那么继续作战会议。哪个家伙有和<巨兽>作战的经验,曾经击中过它的?”
在克鲁佐之后,全员定睛看着克鲁兹的脸。
“耶……?
我?”
他茫然地指着自己的鼻尖。
因为使用了PHS接收讯息,为了避免所在位置被察知。两人再度从吉祥寺移动到荻洼附近。
在开始营业前的高楼大厦上着地,然后宗介再度将机体转为待机模式,从机体上下来。
在使用不可视模式,以透明状态在高楼与高楼间跳跃时,在<强弩兵>手中的小要一直毫无反应。现在也是。
“千鸟。”
她没有回答。
少女将背倚靠在AS的手指上,双眼无神地望着虚空。任由长发散乱。
“我知道你受到了打击,但是……”
“其实我明白……“她一点一滴地说。
“到目前为止的生活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总有一天敌人会出现,将一切弄得乱七八糟,把我带走。”
“千鸟……”
“结论早在半年就出来了。我不能留在这里。这就是刻意不理会它的报应吧……“她低着头,肩膀颤抖。
“她的……泰纱的哥哥说得没错。我应该乖乖地跟他走。因为我的顽固,连累了非常多人,全都是因为我。都是我的错。”
“不对。事情变成这样是敌人……”
“可是昨天和他走的话,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吧?但我的想法居然是’每次都是这样,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定再过几天就能回来了!’。结果害得恭子被……害得大家……”
“她还安然无恙,别慌!”
“可是!再怎么想也没办法救她啊!”
“这可未必。”
小要抬头瞪着宗介,眼中充满血丝。彷佛不认识他似地,那是充满仇恨的眼神。
“说什么!你是猪头嘛?全校师生都变成人质了耶?不只恭子,全校各处都装了炸弹。职业人士认真地装置的伪装炸弹有多难找到,你也明白不是吗?”
“只要用<强弩兵>的电子装备标定电波的发射源……”
“行不通。以那些敌人装备的等级,会使用很难探测的通讯方法发讯号,当然敌人也会在学校附近巡视。连让AS接近都很困难。你不知道那架直升机怎么被打下来的吗?那架直升机应该也有使用ECS吧。敌人已经将配备了超广域带雷达的导向飞弹缩小成可由步兵携带的大小罗。就算拥有广域分子频谱感应器与干扰逆探测麦克风,或者高感度磁气感应器也不奇怪吧?即使这架AS能标定炸弹位置,你认为有办法将炸弹解除吗?连进学校都不可能。如果只是感应核磁气共鸣的装备,要多少做多少。你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宗介瞬间哑口无言。
眼前的少女以理所当然的口气说出的话,自己连一半都听不懂。
“听不懂?”
“我……”
“这样呀。果然连你也是。”
她大口呼吸,胸口剧烈起伏,一副气坏了的模样。放弃似地说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觉得我脑袋坏掉了吗?”
“我没这么说。但你……”
“对啊!没错。你说得对。我急坏了!摆那副蠢相是在捉弄我吗?每个人都这样,连这么简单的事都不懂。不是蠢蛋吗?”
“千鸟,那是因为你的智能异于常人而产生的错觉。别看不起别人。你病了。想想看,你总是……”
“就是这个。我总是一副关心别人的模样,让自己在心理上产生优越感。
哼……你以为借着那种假惺惺的关怀就能取得话题的主导权吗?太单纯了。”
“千鸟……!
“宗介抓住小要纤细的手腕,一口气将她拉过来。小要无法抵抗他锻炼过的膂力,重重地摔进他的怀中。
“刚刚你说。你害怕我。虽然喜欢,却也害怕。”
两人在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的距离互相凝视。他说。
“我也一样。我喜欢你,但也害怕你。虽然无法理解,却仍然为你着迷。
从初次见面以来一直重复着这个循环。以前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你将我的世界完全改变了。”
“……”
“从早上开始我就在想,是不是该带着你逃走,把<学校>和<秘银>……所有事情都扔着不管。就只有我们两人。但理由不仅如此。只有我们两个就没意义了。我爱的是与常盘,学校的同学们和<秘银>的大家一起欢笑的你。所以我……“连宗介都讶异于自己居然如此罗唆,他继续说着,“所以我……要保护这一切。不仅仅是你。我要保护一切属于你的世界。
我的’任务’还没结束。不要绝望。一起去救常盘吧。救学校的大家,当然还有你。快点恢复正常。以你的眼光来看我确实是个愚钝的男人……但是我能战斗。到现在为止我们不是已经渡过了重重难关吗?我需要提示,别放弃,帮助我。”
小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宗介完全看不到她的眼神中有一丝感情。
“你真的觉得总有办法救得了她吗?”
“没错。只要我们合作。”
长时间的沉默。
而后她终于开口了。
“如果是三流小说的话,现在应该是感人的接吻画面吧。可是……”
她的语气有如老太婆般毫无力气,而后挣脱了他的怀抱。
“我还是觉得束手无策。最好是乖乖投降……”准确的轰炸袭向基地。
幸亏将配备了对空飞弹的M6分散配置在演习场的丛林中,尽可能迎击了,敌轰炸机有半数遭到击坠——
但剩下的敌机投下的水泥贯通炸弹和燃料气化炸弹接二连三地如雨般落下。
“Uruz 2呼叫本部,报告目前战损。”
毛已经从基地架着M9出击,埋伏在演习场的外缘部——
美丽达岛北端的密林里。她看着基地方向冒出的黑烟呼叫道。
‘这里是本部,被狠狠扁了一顿。基地上层部已经完全失去功能。但是<丹奴>所在的船坞没事。因为已经疏散的关系,几乎没有人员伤亡。由于主要的大型电梯都被破坏殆尽,撤退时请使用未受到损害的三号通路’
三号通路连接地上演习场与地下基地,是正在兴建中的隧道,敌人似乎不知道该隧道的存在。
‘Geybo 3呼叫全队,<巨兽>开始散开了。巨兽A,巨兽B,巨兽C算包围美丽达岛吧。现在传送资料。’
在美丽达岛上空硬撑着继续进行索敌工作的直升机群,将最新的敌情压缩以近距离通讯传送给所有的我方队员。
“这里是Uruz 1,感谢你们的辛劳。已经足够了,退下吧”‘Geybo 3收到,现在”巨兽CX0区域待机……‘巨大的噪音。从南方天空传来爆炸声。
‘这里是Geybo 3,引擎被打中了。将尝试紧急着陆,重复,将尝试紧急着陆。敌人把对空飞弹……‘直升机的通讯在这里中断了。
不知道他们是否安然无恙。但是以他们的身手,总有办法的——
也只能这么相信了。
‘Uruz 1呼叫火把十三号。到坠落地点去。’
‘火把十三号收到。’
‘剩下全员在此待机。收到资料了吧?猎物是”巨兽BC,Uruz 1和二号会各自负责应付它们。Uruz 2,你的对手是A,我去陪C玩玩。’
‘Uruz 2收到,拿它当作舞伴也太拙了点。’
克鲁佐在无线电的另一端大口呼气。
‘我的意见和你一样。准许Uruz 2无限制使用ITCC5’
“Uruz 2收到。我会尽可能疼爱它的。”
好啦。
毛在ECS全开的机体中深呼吸。马上就找到自己的对手——
“巨兽A下半身浸在海水中,将炮塔直直地架着。
毛独自往那个巨人的方向前进,原本就没有击毁它的打算。只希望能藉由各种战术,彻底地拖延时间——
仅止如此而已。
同样地,”巨兽C ’ITCC5统合作战通讯管制系统’。这是前线指挥官用的强力资料连结装置。能统合?管理战场上的各种资料,同步管制和命令复数的我方机体。不只AS。只要装置了以ITCC5为准则设计的控制系统的兵器,不管几台都可以操纵。
比如说战车,比如说对空自走炮。
比如说——
AS也是。
“好!要上罗……星期五。”
<是,少尉大人>
“操纵系统转换至XA1,要攻击”巨兽A 。”
<收到,将操纵系统连接至XA1。将。”
巨兽A按下萤幕上的最终确认钮。表示’实行’的画面被显示出来,进入了遥控操作状态。从她的M9操纵在八百公尺外的树丛中待机的无人AS——
M6<野蛮人>。
那部M6对准海上的<巨兽>,以肩上的火箭发射器发射了对战车火箭,而后立刻开始移动。两发无烟式火箭向着敌人飞去。
补捉到火箭发射源的<巨兽>立刻将大炮对准无人M6,毫不犹豫地开炮。
巨大的发射炎。
头部的机关枪喷出火花,无数三十厘米弹朝M6倾注。比起M9要迟顿许多的M6连令人满意的回避动作都做不到,它被近距离击中,而后在三十厘米弹的洗礼下被打飞出去,最后被第二发炮击轰得粉碎。
“唔!”
简直和自机被击毁的光景一样,但毛自己的机体完全没事。通讯断绝了,操纵系统回到自机。M6适才发射的火箭迫近敌机。
‘引爆XM3’
‘收到’
下一刻,<巨兽>右脚附近激起了巨大的水柱。基地旁边配置的自走机雷爆炸了。
遭受到意想不到的攻击的巨人非常轻微地晃了一下。在那之后对战车火箭命中。一发击中右肩,一发击中腰际。
“好,这样效果如何呢……?”
毛将机体保持在隐蔽状态下,放大了以另一台无人M6的光学感应器拍摄到的影像。使用ITCC5便能将其它机体如同自机一般操纵。
她仔细观察被第一击命中的,<巨兽>的右肩。“可恶……“简直毫发无伤。
λ-Driver 已经启动了。那是能防御大部份攻击,有时又能化成矛当作攻击武器的究极系统。
果然还是没办法伤到那部机体。
无力感从心底涌出。就在要将这个事实告诉我方全体队员时,她好不容易发现到一件事。
一丝白烟从<巨兽>的右脚冉冉上升。装甲微微扭曲,涂装也剥落了。“伤到它了吗……?”
半年前的清晨克鲁兹曾经用小小一把来福枪给了那种机体迎头痛击。
果然如此。
只要以意想不到的方法攻击。就能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给予伤害。
还有机会。
现在绝望还太早!
“Uruz 2呼叫全体!虽然很轻微,但成功地使巨大AS受到损伤了!”
她压抑住兴奋的心情说了。
“可行!但是要小心。敌人的火力可是压倒性的喔。”
各机回答’收到’,声音雀跃不已。可以体会到我方全员都对这个报告期待万分。
这时候司令部的加里宁少校传来了讯息。
“这里是神秘一号。虽然刚刚才收到好消息,但不得不告诉你们坏消息。
敌人的空降部队正在从东南方接近中。大概是大数目的AS和步兵部队吧。
敌人打算占领地下基地。”
那些混蛋终于来了。
毛边操纵着电子兵装,边在心中暗骂。
‘恐怕十五分钟内便会进入肉搏战。在那之前必须收拾掉<巨兽>,不然的话……‘加里宁顿了一顿。
‘部队将会全灭。<丹奴>也将无法出航。刚从地下船坞出来就会被当成靶子击沉’
这番话毫无破绽。毛感到焦虑万分。
只有十五分钟?
要收拾三架<巨兽>??
再怎么说也太乱来了。
“但不论如何都得干吧?”
‘没错’
“呼。真是的……讲得这么轻松……”
“巨兽A大炮对准了这个方向。机体变更为主控模式。解除ECS,起身开始进行游斗。
跳跃。敌机开炮。可和战舰主炮比拟的猛烈爆炸。爆炸声和冲击使毛的座机激烈地摇晃。
“好象会是累死人的十五分钟呢……“毛扭转机身。一边从萤幕上寻找着地点,一边恨恨地喃喃说着。
如果有人从遥远的海面上眺望美丽达岛,搞不好会联想到被熊熊烈火包裹,逐渐沉没的战舰。
三架巨大AS固执地重复远距离炮击。
<巨兽>的武装不只超大口径的主炮——
‘晒衣竿’而已,它从被追加装备在肩上发射器,将大量的燃烧弹洒向美丽达岛。许多架M6在多目的飞弹的饱合攻击下毫无抵抗之力地被击毁。演习场里常常被当作路标使用的奇岩——
‘双子岩’在轰炸下灰飞烟散,体无完肤。
地面上的设施被破坏到连影子都没了,热带雨林燃起大火,大量的黑烟将岛的上空整个覆盖。
刮够破坏的旋风后,<巨兽>慢慢地开始从三个方向登陆。为了用那巨大的身体蹂躏一切,用贪欲吞噬一切。
在猛烈的轰炸中克鲁兹的M9在基地南部的地下壕里。压抑着呼吸。断断续续的震动传到驾驶舱里。显示在萤幕上的尽是昏闇的地下濠沟与微弱光线下飞舞的烟尘。
<巨兽B侵入H0区域,预测到达C线还有60秒……>
最接近基地的一架,持续迫近作战线。剩下的两架各自由克鲁佐机和毛机负责扰乱。
使用强大的资料连结功能控制基地所有剩下的无人AS配合自走机雷,争取最多的时间。
在这期间<Tuatha 丹奴>剩下的所有M9等候着准备迎击仅仅一架<巨兽>。“好了……“克鲁兹独自喃喃地说了。
斯派克下士和另一名SRT要员驾驶的M9已经潜入美丽达岛南方的海中。M9具备自行登陆的功能。直至海面下三十公尺都能没有问题地行动。
光就<Geybo 3>由远距离补捉到的影像判断,这次<巨兽>并没有装备多少对水中战斗用的配备。整备中队的萨西库斯中尉和研究部的伍伊拉恩少尉也持同样看法。
计划是这样的。
——
作战会议上,满脸胡须的壮汉桑德拉默默地如此陈述。
(虽然对地装备相当丰富,但看起来没有水雷的投射装置。可是胸部有呈球型排列的被动声纳。而且以那种尺寸,恐怕也有拖航排列的声纳吧……)
也就是说配备了和攻击型潜水艇同种类的感应器。
(……但一旦进入了岛附近的浅海,声纳应该会失去作用。因为不管怎么说上半身已经出了海面。所以……如果我是设计者,我会在小腿和膝盖的附近装上近距离用的小型高周波声纳。如果以登陆为主要任务,总不能被海底的地形卡住脚之类的吧。所以应该会用周全的高周波声纳掌握海底的地形和机雷的位置。)
(你认为那个高周波声那的性能会达到什么程度?)
克鲁佐问了这个问题后,桑德拉缩了缩肩膀。
(不知道。但那个巨人的装备不是奢侈到把我们唬得一愣一愣吗?譬如那个’晒衣竿’并不是电磁加速炮之类的东西。恐怕是挪用像<密苏里>那一类的战舰主炮,加以自动化的武器吧。我不认为他们会花功夫去开发新武器。有那种美国时间的话,屯积一大堆超高速的运动能飞弹还比较快……不管怎么说光是试射,就得要非常广大的射爆场。在共产圈内无法确保有那样的地方,而且瞒着我方开发不也很困难吗。)
(也就是说那个巨人的声纳也一样罗?)
(虽然无法断言,但那种尺寸的小腿差不多和八千吨级潜水艇的舰桥是同样大小。考虑到开发新的声纳的麻烦,如果是我会硬是将现有的材料装上去。可靠重于一切呀)
(……假设。敌人配备了目前最新锐的高周波声纳。你认为有办法从它的探测下隐蔽自走机雷或M9吗?)
(不知道。这方面上校不是最清楚的吗?)
那时毛立刻用手机和在司令中心的泰纱交换意见。那时泰纱恐怕是从无比忙碌中简略地回答的吧。和毛的交谈非常短暂。
(刚刚问了。她说’可以。特斯拉尼中士办得到,问他’)
(OK。假设可以从海中埋伏。你们认为有可以给予那巨人迎头痛击的手段吗?)
所有人都因为克鲁佐的话露出为难的表情。如果敌人只单单是’
巨人’的话,也许可以从这里找到突破口也说不定。但<巨兽>不一样。由于装备了λ-Driver ,几乎可以抵挡所有的攻击。
(以前就说过了,λ-Driver 并不是万能的)
这次蕾明少尉发言了。她拥有知性的褐色瞳孔,是二十五岁左右的金发女子研究部出向组的成员。是对λ-Driver 最清楚的人之一。
(首先,由于驾驶员的集中力持续时间有其极限。再来——
某种程度上’防壁’的强度受集中力左右。只要能出其不意地攻击,就有可能使其受创。威巴中士已经证实了这件事。)
克鲁兹在清晨与<巨兽>的战斗中。成功地以狙击枪使其受创。那是驾驶员完全大意了所致。只要能制造像那样的机会的话–(哎,那个时候是做得不错啦)
克鲁兹说。
(要使其受到无法行动程度的损伤可没办法。因为机会大概只有一次呀。如果要一击干掉它的话……哎,我觉得只有轰掉驾驶舱了)
(相良那时贯穿的’腰后面的空隙’呢?)
斯派克才说完,毛就哼了一声说。
(是有这一手。但——
条件是敌人完全没有记取清晨的失败教训,用八个月前的设计攻击同一个敌人。)
(不值一提呀……)
(就假设敌人已经做好对策了吧)
(所以,还是打驾驶舱罗)
(那个目标,要打得话说简单是很简单啦……因为那个巨人的驾驶舱在头部。但装甲可不随便。用两层复合装甲团团包裹,驾驶员在距离外装甲好几公尺的里面。不论用多强力的火炮或飞弹都没办法一击解决)
但是,机会只有一次。
而且敌人有三架。
(即使如此,应该还是有办法)
克鲁佐用极度压抑的口吻说了。
(只要争取到脱离的时间就好。只要让三架变成两架就有希望。再说虽然光这样就很难了,再将两架变一架——
成功脱离的可能性便能大幅度增加。)
(那搞不好真的太难了……不过——
也许至少能够收拾掉一架喔。前题是能办得到这样高难度的动作的话)
(有计划吗?)
(嗯)
(说说看)
克鲁兹提出了一个计划。
基地的水中警戒网残存的感应器将’巨兽’通过预定线的情报通知了克鲁兹的AS。
“将ECS启动为不可视模式……“<是,中士大人。
ECSON>
机体的ECS启动了。由复数雷射光位相曲折产生的海市蜃楼将机体从可见光隐蔽,使M9透明化。
克鲁兹的M9以谨慎的动作从防空壕的纵穴来到地面。
眼前是因炮击轰炸呈现一片荒废的演习场。建物坍塌,树木倾倒。漫漫黑烟陇罩四周。即使如此也不能小心地穿越过去就了事。为了避免被敌方发现。M9抱着狙击炮匍伏前进。前往距此两百公尺的小丘。小心谨慎地,慢慢地。
妥善地利用被轰炸削去一大块的地面,克鲁兹到达恰到好处的狙击点。
“这里是Uruz 6。已到达作战位置。红队各员报告状况”‘Uruz 5,随时都可以出击’‘Uruz 10,还有二十秒’我方机体一个一个传来通讯。除了斯派克他们两个以外的M9都和克鲁兹一样在陆地上埋伏等待敌人。此后的作战,性质上来说,对’巨兽B’的攻击已经决定由克鲁兹指挥。
“Uruz 8,能上吗?”
克鲁兹呼叫了在<巨兽>附近海中潜伏的斯派克。‘这里是Uruz 8。不上也不行吧……我也没问题’
“好……这样呀,反正,好好捅一捅那个大家伙吧。”
‘再正经一点好呗?中士大人,你是领队耶’
“别强人所难嘛。”
克鲁兹将自机的狙击炮朝向敌机。从袅袅黑烟的后面——
比美丽达岛的海岸线更远方的海面上。看见了<巨兽>的身影。“启动’妖精之眼’。”
<收到。启动’妖精之眼’>
‘妖精之眼’
——
被装备在克鲁兹机上的新型感应器启动了。
与<巨兽>的身影重迭,绿色的影像被投影在其上。和夜视镜的影像相当类似。
将敌人的λ-Driver 的有效领域依浓度显示出来。
这是去年十二月的新装备,开发者不知道是谁。
在斯普拉特里岛(八门岛)
讨伐海盗之际,使用这个装备能在宗介的<强弩兵>使用λ-Driver 时观测到其有效领域。
巨人的’防壁’此刻正以覆盖整个机体的形状薄薄地展开。在萤幕上能以绿色的浓度,某种程度上掌握’防壁’的’强度’。敌人看起来似乎一边警戒,一边自信满满地开始进行最后的登陆阶段。
切换到光学画面,<巨兽>正晒着阳光,在白茫茫闪亮亮的海水中悠然前进。
距离两千五百公尺。
吹西南西风,风速约每秒十二公尺。
气温摄氏二十二度,湿度百分之八十三。
其它各式资料都被显示在狙击模式萤幕的右下角。克鲁兹将通讯关掉一下下,咋了咋舌。
“可恶……“视线不太好。有点逆光。
风和大气的流动,在海面上与陆地上是截然不同的。从这里射击的话弹道也许会不稳。敌人也在移动,往左,往右绝没有一定的节奏。没有办法掌握它的动作。
变更火器管制模式。改成完全由手动瞄准。将两侧的角度修正到最低。
若不是用自己的手和感觉是没办法做到的。
(可恶……可恶,可恶!)
太难了。能办到这种狙击的人类,全世界找不到几个。以这个距离和条件,要将等一下出现的目标射穿——
已经超越自己的能耐。
‘克鲁兹,怎么啦?’
斯派克接近嘲笑的声音从无线电的另一端传了过来。他的M9潜伏在非常靠近<巨兽>的海中。‘你该不会在发抖吧?’
“呿!胡说八道!”
‘如果好好干,我让你大赚一票’
“又是股票嘛?”
‘对呀。我刚刚想起一件事。下周左右马铃薯绝对会看涨。你给我五万。我让你赚二十倍。’
居然在这种时候说这些,这家伙是白痴啊。
“那个大家伙浩浩荡荡地打进来,和马铃薯有啥关系啊?”
‘说来话长罗。先干他妈的吧’
“嘿嘿……“‘拜托罗?可以赚大钱呀。以前也和你说过吧。在佛罗里达的高级别墅,有莲花和泳装美女喔’
“我对莲花没兴趣。”
‘那就法拉利吧’
“不错呢。”
敌人到达了预定的作战线。
斯派克的玩笑话让紧绷的神经轻松不少,感觉也变得舒畅许多。克鲁兹轻轻地深呼吸后,通告全队所有单位。
“Uruz 6呼叫红队全员,敌人正通过D线,准备好了吗?”
全员回答’随时OK!’
“倒数5。”
再次望向萤幕上的<巨兽>,这次比先前大了许多。“4……3……“放松肩膀,温和地移动操纵杆。轻轻地,像是轻抚小婴儿一样。
“2……1……“短暂的呢喃。
“第一小分队,Go !!
“首先,斯派克两人在<巨兽>附近海中潜伏的M9开始行动了。启动水中行动装备的水射流,一口气跃出海面,机体像跳石一般在海面上跳跃着接近<巨兽>。巨人马上反应,侧身转向海面上的斯派克机。‘我上罗’
两机一面在海面上疾驰,一面从肩上的火箭发射器发射大量的火箭弹。火焰之箭冲上前去。一个接着一个命中<巨兽>——
不,在那之前就爆炸了,化为浅蓝色的火花消逝无踪。
是λ-Driver 。刚刚的攻击果然被挡住了。但这已在我方的计算之内。从‘妖精之眼’显示的影像也可以了解这件事。λ-Driver 在斯派克所在的方向形成了强大的力场。
“第二小分队,Go !”
‘第二小分队,收到’
受命操作自走机雷的小队要员回答。几乎同时在与斯派克反方向的水面激起了巨大的水柱。
是自走机雷的攻击,数分钟前毛用这个方法获得了某种程度的成功。但无法造成致命伤。敌人以脚边为重点将’力场’展开。即使造成损伤,对<巨兽>来说也只是被轻轻摸了一下而已。
但——
克鲁兹机的’妖精之眼’所补捉到的影像中,敌人的力场——
也就是敌驾驶员集中注意力的方向被清楚地显示出来了。
在斯派克机攻击之后,又在反方向出其不意地被机雷攻击——
眼下敌人正警戒中。对海中与水面上的攻击展开最大的防壁。在绿色的影像中,<巨兽>的下半身颜色很浓,而上半身的颜色变薄了。
然后头部附近的防壁——
(可以了!)
瞬间切换成光学狙击模式,克鲁兹叫道“第七小分队,Go !”
与信号同时,桑德拉普特拉一伙隐藏在美丽达岛南岸各处的M9三架发射了名为<加福林>的飞弹。(一种英国飞弹)
这是重头戏。
从克鲁兹的M9头部发出了红外线诱导雷射。三发飞弹冲向照射点——
‘巨兽B’的侧头部。
那并不是低于音速,慢慢飞的旧式飞弹。而是以超高速动能将敌人破坏的大型飞弹。
这0。1秒成为了永远。
三发飞弹同时命中<巨兽>头部。装甲劈哩啪啦地破散,白烟和冲击波扩散。它那巨大的身躯轻轻地晃了一下。因为距离很远,爆炸声还没传过来。
不。
等到听见声音就太迟了。克鲁兹剩下的时间就只有那零点几秒而已。命中处被烟雾陇罩而无法目视。到底’打掉了多少’只能用推测的。角度和位置也只能依赖直觉。
即使如此克鲁兹仍然扣下了板机。
瞄准被三发飞弹命中的地方。烟,大气与风的另一边,在两千五百公尺外摇摆不定的,仅仅数十公分的小孔。
发射。
从伏击M9的狙击炮中,吐出了枪型的贯通体。眼前出现一片白色的发射火焰,围绕在贯通体旁边的黑烟呼地散开。飞弹命中声在那之后立刻遥遥传进耳中。
狙击炮一击命中,从萤幕上可以看到<巨兽>再一次轻轻晃了一下。但是完全无法观测是不是真的打中目标处。
“成功了吗……?”
片刻,<巨兽>不动了。头部就这样冒着白烟。静止在那儿。那巨大的身体慢慢地倾斜——
但没有倒下。
<巨兽>还活着。无视半毁的头部,将闪着黑光的炮塔面向这里。开炮。
机体瞬间站起,跳跃。之后脚下马上轰然炸开。被冲击波摇晃,克鲁兹的M9在空中回旋。
“可恶……!”
失败了<巨兽>受到了相应的损伤,但杀伤力并没有波及到里头的驾驶。它打开肩部的飞弹发射器,向其它的我方机体发射无数对地飞弹。桑德拉普特拉一伙的M9开始试图进行迎击或回避动作。
南岸各处接连不断地发生爆炸。不知道我方怎么样了。搞不好有半数被击毁了也说不定。
克鲁兹机好不容易取得平衡着地,又有攻击迎面而来。
彼方产生了巨大的发射火焰,炮弹直冲过来。
这次攻击也勉强回避掉了。冲击与振动将脑袋弄得昏昏沉沉。一般的操纵兵光这样就会失去意识。
全灭。
这两个字浮现在克鲁兹的脑海中。果然行不通吗。我们将会就这样毫无抵抗之力地被敌人压倒性的炮火蹂躏。
敌人的炮口第三次补捉到克鲁兹机。他的M9在飞舞的砂尘中,两膝摇摇晃晃。已经没救了,躲不掉了……‘Uruz 6,还没结束,撑住!’
从无线电传来斯派克激昂的叫声。海上的<巨兽>映在萤幕中。斯派克的M9就紧紧靠在它旁边,溅着水花高速移动着。
那个白痴,为什么没有潜水逃走。这样会变成三十厘米炮的饵食啊。
斯派克的M9发射了所有剩下的火箭弹。正准备向克鲁兹开炮的<巨兽>中止了射击,将注意力转向斯派克机。
展开防壁。火箭弹全部四散。
斯派克并没有惊慌失措,应该早就料到了吧。他就这样冲向巨人,喷发水中行动装备,在机体弹起来的同时,借着馀势瞬间飞向空中,就这样飞到<巨兽>比自身机体还要大上五倍左右的巨大左脚上。克鲁兹听不见,因为声音实在太过遥远了。而且刚刚第二度的炮击造成了严重的耳鸣。
‘我来制造机会。再一次’
斯派克机拔出格斗用的单分子小刀,刺向敌机装甲。在短短一瞬间冲上那庞大的身躯。这不是普通人能办得到的。能做到这种特技的在世界上的AS驾驶员中只有一小撮而已。
“住手!斯派克!”
斯派克的M9来到<巨兽>的肩上,架起短枪身的卡宾枪,瞄准敌机的侧头部——
被四发飞弹打中而中度破损的地方展开全自动射击。这些子弹全部被λ-Driver 弹开。溅出浅蓝与鲜红的火花,<巨兽>的左肩出现深色的影子。
‘不过干这种事实在不合我的个性呀’
“够了!快逃!”
<巨兽>咆啸起来。它的动作第一次有了情感——
从中可以看见愤怒。
‘帮我向上校道歉,我不是有意——
‘‘妖精之眼’补捉到的影像中,敌人的防壁放出强光。不,那已经不是防壁了。而是具有指向性的压倒性力量。袭向纠缠不休的斯派克机。
“斯派克!!
“斯派克机被这股力量从<巨兽>的肩上弹飞出去。手腕破碎,双脚扭曲,膧体碎裂,七零八落地四散开来。慢慢地散开向海面落下。无庸至疑地驾驶员当场死亡。
<巨兽>将头部仍然能使用的三十厘米炮一齐向残骸坠落的海面发射。不知天高地厚的鼠辈。洒泡尿照照自己的脸吧。
巨人看起来像是这样唾弃着。
这些仅仅发生在一瞬之间。
‘妖精之眼’告诉克鲁兹,敌人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斯派克机残骸落下的海面。看见防壁的空白处了。在头部。就在那侧头部。显示在萤幕上的所有瞄准资料,瞬间闪过他的脑海。
风向与光线,温度与湿度。
所有条件都告诉他一个结论——
‘杀!’
发射。
第二发炮弹这次补捉到<巨兽>的侧头部了。穿过装甲的破洞,将更里面的——
不知道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操纵兵收拾。
贯通体射进了驾驶舱。
<巨兽>停止动作。白烟缓缓扬起。
不久,就像半年前的清晨看过的一样。那巨大的身躯开始震动。
双手垂落。巨炮摔进海中。所有的装甲都开始脱落。像是被自身的重量拉扯一样,全身歪曲变形,以垂直方向崩溃。
破坏了一架。
但是我方的损害非常巨大。
在地面上被飞弹击中的桑德拉普特拉一伙在之后的反击中有两架中度破损。桑德拉普特拉他们受了重伤。
还有——
“斯派克,你这混帐白痴……“克鲁兹喃喃说着。
如果第一发就打中的话。如果自己没有失误的话。
没有时间让他自怨自艾。这个时候收到了毛的通讯。
‘这里是Uruz 2,左脚破损。虽然还能进行回避动作,但撑不了多久,我会尽力绊住它’“大姐头……!?
“同时机体的AI报告。
敌人的空中部队已经非常靠近了。
若以最冷静的态度思量的话,千鸟要的主张是正确的。完全正确。
不投降而拯救常盘恭子与学校里的人,已经超越’很困难’的等级了。几乎是’不可能’。
在这里做愚蠢的赌博,成功的机率无限低。即使是电影或漫画的剧情,也得出现意想不到的援军帮他们一把,来实现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因为约定好了会出现奇迹,所以即使所有的主角都毫无分别地选择了’美丽’,也有宽容的结果等着他们。
宗介不一样。他是在和这类期待完全无缘的世界长大的。他是暗杀者,是游击队,是佣兵。
打个比方,下面的选择哪一个是合理的呢?
成功地牺牲一个人,拯救九十九个人,可能性是百分之九十九。成功地同时拯救那一个人和另外九十九个人,这样的可能性也有,但只有仅仅百分之一而已。
选择哪一个是聪明的做法?
这是理所当然的。
她是正确的。完全正确。
但在此同时,宗介还有另一个命题。
当那九十九个人的价值比不上将牺牲的那一个人呢?也可以假设将那一个人交出去,世界就会毁灭——
自己的立场就是如此的话,该怎么办。
当然那九十九个人也很重要。也是无可取代的存在。但是,那’一个人’也同等重要。
想想看。
竖白旗,将她交出去?
办不到。
自己没有那样的勇气,如果那也算勇气的话。
这是以数学方法无法解决的问题。以前的他绝对不会为此迷惑。进退维谷的窘境,现在,正逼迫着他。
想赌赌看那百分之一。
多么可怕的诱惑。
真的有人可以胜过这种诱惑吗?如果是以前的他,根本不屑去考虑吧。但是现在的他已经办不到了。
爱上某种东西大概就是这样吧——
宗介漠然地想着。以往碰到的那些做出非常不合理又愚蠢的事情的人们,现在宗介能够深深体会他们的心情。
因为嫉妒而狂乱地在厕所里画下中伤涂鸭的女学生。太过于害怕输掉比赛而传真恐吓信的篮球社员。爱上职场同僚而忘记自己的立场,引发大骚动的教职员。
谁能够指责他们呢?
理由很清楚。因为爱上了某种东西,而害怕受到伤害。
没错。
谁能指责他们呀。
那时宗介真的有那么冷静地寻问自己吗——
他自己也不清楚。
但以结果来说,他向诱惑屈服了。
他赌了那百分之一。
“没有时间了。走吧……“小要毫无力气地喃喃说着。打算朝着敌人指定的方向前进。宗介靠到她的背后,拔出电击枪。就这样从后面抱住她,将电击枪压住她的腹部,打开开关。
电流。轻微的痉挛。
小要立刻不动了。
宗介支撑住骤然倒下的小要,用两手抱住,让她躺下。从医疗小包中捡出具有镇静效果的药物,熟练地按照顺序帮她住射。这样一来几小时内应该都不会醒来了吧。宗介将她搬到高楼大厦的水塔上,将沾满泥巴与血的上衣披在她身上。探手进她的口袋,将PHS取出。
宗介忍住伸指抚摸小要苍白的脸的冲动,站了起来,背对她。
“走罗,AL。”
(收到)
单膝跪下待机中的AS——
<强弩兵>回答。宗介踏着装甲的突出部,俐落地爬上机体,滑进驾驶舱。
<中士大人。我有问题>
“什么事?”
<就这样把Miss Chidori 放在这儿不管吗?>
“没错。忘了她吧。”
宗介冷淡地回答道。
“从现在开始将到阵代高中。以这台机体的感应器找到所有的炸弹,将之拆除。”
<虽然尚未掌握整体战术状况,但您的选择是错误的>
“或许吧。”
<这是明显不合理的选择。甚至可以说是恶质。我提案再考虑。>
“驳回。”
<即使假设能将爆炸物拆除,敌人也会一直重复同样的作战吧?>
“那就做到不管几次都将之阻止。”
<那是不可能的。>
“那就将之变成可能。”
<这也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不合理。无意义。恶劣的选择。
她会原谅自己吗?
大概不会吧。
即使如此——
“我不知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宗介握住<强弩兵>的操纵杆,让机体站起来。利用空旷的停车场助跑,跳跃。
将仍在沉睡的小要丢下了。
使用和之前同样的要领在市镇中移动,到离开数公里的地方,宗介再次停住机体。
将驾驶舱打开一半,以变得自由的左手操作小要的PHS。用仅仅十几个键打了一小封信,对此不在行的他着实费了一番工夫。
‘你们的胁迫对千鸟要有效,但对我来说完全没意义。不管阵代高中死了多少人,对我的任务都没有影响。不管怎么交涉我都不可能交出属于最高机密的AS。再说,我也有接到如果千鸟要有被敌人夺走的危险时,立刻杀死她的命令。打这只电话过来,三分钟以内没有回答的话,我将执行那道命令。’
寄出。
连等都没等。一分钟不到PHS的收讯音乐就响起了。
‘你的要求为何?’
是电子合成过的男性声音。
“保证我的人身安全和逃走路径。以你们指定的地方与时间,无法保证我的安全。”
‘你好象还没搞清楚状况。要不要引爆一个学校里的炸弹看看?’
“交涉决裂。随便你。”
宗介干脆地切断电话。
宗介凝视着液晶画面,持续等待着。敌人若是来真的,应该会继续交涉。现在难过的并不是自己而已。敌人也是——
非常担心宗介和小要就这样逃走。将常盘恭子与全校学生当作人质可以说是非常为难的决定。
非常漫长的数十秒。
收讯音乐再次响起。
宗介抑制住马上按下按钮收讯的冲动。等了一段时间后才接起电话。
‘我方只要得到千鸟要’
“我想也是。”
‘我们也对AS没兴趣。只是威胁性太大。只要你能让它无力化一段时间,我们答应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可以。那么1100时我会将AS移动到泉川町二丁目的废弃工场,让它打开驾驶舱待机。你可以派人监视。我会让千鸟要会独自前往二公里外的泉川车站。当你们得到她以后,我会就这样消失。”
短暂的沉默。深深琢磨过我方的条件后,对方回答了。
‘很好。但只要你稍微得寸进尺让场面失控的话,我会将学校里的所有炸弹全部引爆’
“我已经说很多次了,那对我不构成威胁。”
‘谁知道呢?’
电话那一头的男子低低地笑了。
‘我方也损失了将近十个部下。虽然彼此都是职业的,但我想让你痛苦也是没办法的。’
“我没那种兴趣。”
宗介一边感觉到背上开始渗出冷汗,一边冷静地说道。
‘和铁先生说的一样。你是个有趣的小鬼’
“如果你打算将对话拖长的话,我要挂了。”
将PHS的电源关掉。敌人已经掌握了这里的位置,派出侦察班与强袭班急急前来了吧。
“走了,AL。”
<收到>
关闭外武装,回到操纵模式。透明化的<强弩兵>疾驰穿越呈现阴郁铅色的街道。
取回了一点点主导权。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程度。
现在才要开始真正的赌博。敌人想要杀害常盘恭子她们绝不是虚张声势,他们是认真的。
不想办法不行。
只靠自己一个人。
Charpter Four
第四章
Damage Assessment
破损的预估值
剧烈震动的驾驶舱中,毛和AI的声音与复数的警报声交错着。
<损害报告。右大腿受到等级B的损伤,ADC(自动损害制御系统)
与AML(能动动作抑制系统)
启动>
“把AML取消。”
<收到。AMLOFF。放弃保护损伤部>
‘还可以撑多久?’
<问题。请指定特定部位——>
“损伤部。”
<推测,四十五秒到一百六十秒。建议立刻停止战斗机动>
“没那种馀裕。”
击中毛机右脚的三十厘米炮弹使大腿部的拟似肌肉与一部份冲击吸收系统受到损伤。拟似肌肉顾名思义,是将导电性的形状记忆造型揉在一起的纤维束。和人体一样藉由伸缩来驱动关节。
此刻右脚的’肌肉’因损伤与负荷裂开了。纤细的纤维一条一条被撕开。
最后整个断掉。这样一来这架机体在敌人面前连走路都没办法。越来越细的右大腿肌肉束——
现在确实是毛的’救生索’。
即使机体的AI提案优先保护损伤部,毛也拒绝了。除了硬是勉强使用损坏的右大腿部以外,没有其它手段可以回避敌人的攻击。
<建议立刻撤退到战斗区域外>
“逃走?哈,能逃到哪——
“<飞弹警报。四点钟方向,距离四。数目三>
格外大的警报声响起。从已经靠近到海岸的’巨兽A’发射的三发无烟式飞弹迫近。
“唔!!
“紧急控制全力奔驰中的机体。M9的左脚猛然踩进烧焦的大地,卷起泥砂与烟尘。猛烈的冲击。像内脏从身体中喷出来的感觉。飞弹的弹道稍稍改变了。将头部朝向飞弹。头部机关枪展开全自动射击。因为是强制给弹式的,并没有吐出弹壳。大量的劣化铀弹喷出成为弹幕。一枚飞弹爆炸了。另一枚的导向部份被打飞,失去了诱导功能。
最后一发仍然持续迫近。只有回避了。敏捷地向右边猛力一踩。朝反方向全力跳跃。损伤的右脚部因更沉重的负担发出惨叫。飞弹千钧一发地擦过毛机。击中地表。
滞空时间很短暂。毛的M9冲破黑烟,划出一道低低的抛物线,跳进燃烧的丛林。虽然想用脚部着地,但损伤部令人担心。机体屈身从左手以翻滚受身的要领着地。十吨重的机体翻滚着将树木一颗一颗撞倒。无情的冲击和翻滚运动使意识模糊了。
但没有休息的时间。同样的警报声敲打着毛的耳朵。
<飞弹警报。十一点钟方向。距离三。数目四>
又三发。飞弹迫近。更甚者‘巨兽A’的机关枪也轰了过来。连站起来迎击的馀裕都没有。一边在地面上翻滚一边跃起,再次疾驰而出,闪避敌人的扫射。右大腿部的’肌肉’不论什么时候断掉都不奇怪。交给电脑进行不规则的乱数机动。和敌人的运动预测程序面对面一决胜负。无数的炮弹击中周围,逼迫着奔跑中的M9。
三发飞弹靠近。一边奔跑一边迎击。准星偏了,勉强打掉一发。ECS开到最大后猛然向后跳跃。闪着浅蓝色光茫的面纱拖着尾巴。电磁迷彩系统将机体隐密化,剩下两枚飞弹失去了目标。
飞弹爆炸。千钧一发地避开了。毛的M9以一屁股坐倒在地的姿势陷入地面。
“唔……“危机仍然持续着。’巨兽A’再度瞄准这里。再不移动就会被打成蜂窝。以大折刀机动(以仰躺状态只使用背肌的力量让身体飞起)
让机体起身,试图继续跳跃。
办不到,没有足够的能量。
启动了非常耗电的ECS,同时进行激烈的战斗机动,使得蓄电装置的能量几乎瞬间耗光。充电需要十秒。
还有右大腿部的拟似肌肉也差不多要断了。简直连站起来也办不到。
(可恶!)
毛咒骂着,让机体爬行。毛的M9被逼到绝境。只能在泥巴中仰躺着后退而已。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办法了。能以ITCC5远距离遥控的兵器已经全部用光。
让敌人登陆了以后,自走机雷也没用了。埋在海岸的地雷也在之前顽固的炮击中被一扫而空。
将剩下唯一的武器——右手的四十厘米炮举起,高过头顶,展开全自动射击。一点用也没有。全部被弹开了。
<巨兽>像山一样的巨大身体迫近。铅色的天空渐渐被巨人的轮廓掩盖。装甲滴着大量海水。给人压倒性的,无比压倒性的暴力印象。
<巨兽>将巨炮朝向毛机。之后立刻停住了。大概是发觉到不需要浪费弹药吧。它就这样悠然前进,向痛苦翻滚的M9伸出右脚。
它打算将毛机一口气踩烂,就像AS虐杀人类步兵一样。
(结束了吗?畜生!)
在绝望的死亡面前,并没有陷入无尽的恐惧,悔恨或无力感,而是产生了斗争心。毛对这样的自给产生了奇妙的安堵感。为没有发出难看的哀嚎声的自己感到骄傲。从海军到目前的军队生活,并不是白费力气——
她这么想。至少她不是男人们在背后嘲笑的’金枝玉叶’。这就是证明。
几乎有羽球场大小的脚下,黏呼呼的泥浆和海水不断滴落。倾倒在毛的M9上。天空整个被盖住了。已经逃不掉了。视线中只有敌人化为巨大碾压机的脚底。
冲击。
机体的装甲一瞬间被踩扁,驾驶舱被压烂,驾驶员变成一团肉酱。连痛楚和知觉也——
不对。
紧紧闭上眼睛,已经做好觉悟面对的那一瞬间并没有到来。
她的机体被另一架M9抱着,在陆地上疾驰。毛马上就明白那是克里斯托中尉的机体。从成为铁锤猛然砸下的脚底,千钧一发地将毛机救了出来。
同时<巨兽>的头部附近遭到数发炮弹命中。是克鲁兹机的狙击。但看不到是从哪里狙击的。
将一架<巨兽>收拾的克鲁兹一伙,总算及时赶到——
‘毛,你还活着吧?’
克里斯托的声音从无线电中响起。他的机体显示在萤幕上,损坏得非常严重。头部半毁,肩部装甲被炸飞,左手手腕以后的部份都不见了。因为抱着毛完全动弹不得的M9,移动速度非常地小心。
“不行!中尉。现在立刻——
“完全不顾克鲁兹的援护射击,愤怒的<巨兽>的追击如雨一般朝毛他们落下。回避运动。躲不掉了。被好几发三十厘米炮击中。装甲被打飞。
克里斯托机的姿势失去平衡,两机纠缠在一起滚倒在地。
“唔……!!
“克鲁兹顽固地攻击打算痛下杀手的’巨兽A’。虽然距离致命伤还差得很远。但对敌人来说精神上非常碍眼。<巨兽>咆哮着举起手中的巨炮朝向克鲁兹。
往巨炮的炮身中——
克鲁兹机发出的炮弹冲了进去。
就像通过针孔一般,令人惊异的瞄准能力。火花爆开。’晒衣竿’的炮身扭曲,机关部深处的榴弹炸开,在<巨兽>的手中产生了大爆炸。它立刻蹒跚地扔掉巨炮。’晒衣竿’压垮树木,伴着轰然巨响落到美丽达岛的大地上。
‘嘿嘿,又被我捅了一下罗,迟钝的家伙……‘克鲁兹的声音充满恶意。
但即使主兵装被夺走,现在的’巨兽A’仍然拥有强力的机关炮。克鲁兹的援护已经到此为止。
大概还能动吧。克里斯托机全力将毛机扔向附近的岩石下,反身跳跃。
‘我当诱饵。快舍弃机体,往基地的方向跑’
“行不通的!而且——
“‘这是命令,少尉!’
完全不给毛抗辩的馀地。满身疮痍的克里斯托独自向<巨兽>前进。必需反抗自己所负责的敌人——
纵横无尽地操作自己的M9,负责应付另一架’巨兽C’的克鲁佐嗤牙裂嘴。
比起毛战斗的北岸地带,属于岩石地带的此处遮蔽物比较多。能量和弹药还有驾驶的集中力也还有馀力。
虽然想去救毛他们,但是办不到。现在光应付自己的敌人就忙不过来了。
而且敌机也差不多发现敌人只有自己一机,诱饵作战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在遥远的彼方,岛的西岸看得见有数十架大型直升机逐批降落。在迎击系统被破坏的现在,要阻止几乎不可能。
克鲁佐再度握住操纵杆。
“并列操作ZA3,向’巨兽C’展开无限制攻击。”
<收到>
在八百公尺外岩石堆中待机的无人M6——
最后一架M6,开始以超高速飞弹对<巨兽>展开攻击。敌人的注意力分散了。克鲁佐的M9敏捷地从遮蔽物跳出,一边用来福枪射击一边展开高速移动。
司令中心的加里宁少校传来了通讯。
‘本部呼叫Uruz 1。还可以拖住”巨兽C”多久?’
“极限是五分钟。”
‘……我明白了。一到极限就回来吧。潜入地下室进行肉搏战’
“那些家伙也许会使用BC兵器。”
如果向地下基地注入沙林或塔本之类的化学兵器,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制压此地的将兵。会干到这种程度的敌人,都到这种时候了应该不会在乎人道问题。
‘我知道。C3区划的空调设施被夺走就完了。正在集中战力。先集中精神对付现在的对手’
“收到。”
击破。击坠。迫降。大破。发生火灾。
轻伤。重伤。滨死。死亡。失踪。无法联络。
像这样的报告轰炸向司令中心的泰纱袭卷而来。每当收到报告,她都面不改色地做出下一个指示,将所有状况在脑中重新组合。
听到斯派克死亡的消息时,她也只是做出失去’一架M9’与’一位熟练的操纵兵’的损害评价。修正手中的战力,再据此推想今后的状况并且重新修正对策。
对于他的死。她真的只想到这些。
附带其中的,更大的损失——
他讨人厌的口吻,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在最后一刻见到的,打从心底肃立不动的姿势,再也不会回来的事实。彻彻底底地被赶出泰纱的脑海。
“上校大人——
“加里宁报告道。
他说敌人的空降部队到达岛的西岸了。比自己预料的要晚了十分钟左右。
这多亏了’巨兽B’被击毁之福。虽然只是三架中的一架,但对敌人来说是不可至信的损失。这十分钟与对敌人精神上的打击,是现在的状况下宝贵的资源。
距离空降部队侵入地下还有十几分钟吧。即使以陷阱减缓其脚步最多也只能撑三十分钟。就算基地的陆战单位多么勇敢善战——
到底能够撑多久呢?还有,会出现多少死伤呢?
‘舰长——
‘在地下船坞监督整备作业的马度卡斯报告。
他说强袭扬陆潜水舰<Tuatha 丹奴>距离能完整地出航,还需要两个半小时。
最大的问题是潜水舰的动力来源:钯反应炉的燃料棒填充作业。可以放弃这项作业——
但这样一来,<丹奴>在出航仅仅数周之后就会陷入无法行动的状态。在更糟的情况下,也许会更短也说不定。和十年以上没有补给都没关系的原子炉不同,钯反应炉会’没油’,若现在进行中的作业能够完成,<丹奴>能潜航八个月以上。(如果不计乘员的粮食问题的话)
问题不止钯反应炉。操舰不可或缺的高压空气压缩机也还没修理好。照这样出航的话,在某些情况下会发出致命的噪音。包括粮食等各方面的补给物资屯积作业也只进行到30%。
<丹奴>进入整顿完全的状态至少还有两个半小时。
是那位马度卡斯说的。要将规定的作业全部结束的话,绝对不可能再缩短了吧。
两小时半。
撑得过去吗?
(没办法)
溺水的人没有担心会爬上哪一种陆地的馀裕。她马上对马度卡斯下达指示。
“中止反应炉的填充作业。压缩机的修理作业也中止。剩下的人员全部开始点检水密状态。”
‘……果然只有这么做了吗。收到’
电话另一端的马度卡斯声音相当苦涩,但没有反驳的意思。
大概是听漏了泰纱下达的命令。加里宁望向她。
“上校大人?”
“撑不了吧?要两个半小时。”
“是的。很遗憾。”
加里宁片刻之间。含糊不清地说了。
不对劲。
或许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但是,今天的加里宁样子和平常不太一样。
并不是命令和指示有问题。他的指挥不管从什么角度看都很迅速确实,无可挑剔。
但就是不太自然。
动摇?
或许是吧。他原本是Spentsnaz 独当一面的将校,应该经历过数不清的,更惨烈的修罗场。现在的状况也很糟,但泰纱并不认为这样就能够使他动摇。他拥有异于常人的钢铁意志和冷彻的思考,经历过无数战役,应该不会在这种时候惊慌失措才对。
但泰纱该怎么形容他伫立不动的样子呢——
犹豫。
对,是犹豫。加里宁正在某个更巨大的窘境中犹豫着,更具大的命题占据了他的心。那个事件位于比基地现在正面对的问题更前面的地方。
看起来既眺望着过去,同时又凝视着灰色的未来。
“少校……?”
“对不起。上校大人。我会尽一切力量——
“这时候战斗中的克鲁兹传来了通讯。
‘Uruz 6呼叫本部。现在正和”巨兽A”交战中——
‘从他的声音几乎感受不到应该有的紧迫感与活力。
‘已经将”巨兽A”的主要兵装几乎都无力化了。”晒衣竿”已经破坏。三十厘米炮应该也已经射光了。其它像是飞弹类的,在可以确认的范围内都已经打光,但是……‘那声音原本打算轻快明朗地报告的,却陷入深深的无力感与彷徨中。在开口问克鲁兹理由前,他说了。
‘但是,Uruz 3被击毁了。克里斯托老伯战死。他在极近距离被多数三十厘米弹击中。再被<巨兽>的两手扯得七零八落。我亲眼看到的。‘
‘……本部收到。辛苦了。回来吧’
加里宁说道。
‘不,我看到敌人的空降部队了。虽然本机剩下的残弹不多,但会在尽力绊住他们后再回去。’
“没有需要。马上回来。”
‘谢谢你,泰纱。但是,我想试着再撑一下。如果不这么做……‘无线电的另一头,克鲁兹叹了口气。
‘如果不这么做,就没有脸面对那家伙了。大姐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就降,拜托了’
“威巴!?
“克鲁兹切断了通讯,没有给泰纱阻止的时间。
直升机横越冷飕飕的东京上空。
<强弩兵>的双光学感应器所获得的情报,告诉宗介那是警视厅的直升机。
在那直升机西边四公里有一架新闻台的报导直升机,警车的警笛声也远远传了过来。还有——
用可以看穿肉眼无法补捉到的远距离的红外线感应器,可以知道陆上防卫队的AS运输直升机正按照规定路线飞行待机中。
现在整个西东京被不明的战斗行为震撼,而陷入了大混乱。
那是自己与敌人引起的大骚动。但街上看起来仍然很悠闲。几乎所有人都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继续过着平常的生活。
但是,不对。不完全是如此。
那所学校不一样。
宗介驾驶的<强弩兵>正在高楼与高楼间跳跃,小心谨慎地前往阵代高中。
原本就不打算放弃这架机体。
1100时,将<强弩兵>移动到泉川町的废弃工场,打开外武装待机——
虽然和敌人以电话交涉时这么说了,但宗介完全没有遵守约定的意思。对方也是这么打算的吧。
利用各种方法使我方无力化。拷问,药物,假的发信器。此外还有数不清的手段。
在那桩交涉中宗介得到的,是时间。
虽然很短暂,但至少在1100时之前可以阻止敌人的暴行。这是最重要的事实。当然敌人对此也有自觉。他们没有压下起爆开关并不是为了守信。他们也需要捉住我方的准备时间。在警察和媒体蜂涌而出的现在,他们的行动较先前困难许多。虽然有将两三台巡逻车轰飞的战力。但并没有将五十台巡逻车打成蜂窝的力量。
但让<强弩兵>侦测炸弹的想法已经不改变不行了。正如小要辛辣的指摘。
敌人似乎已经在阵代高中周围张开了不知道多少重的警戒网。光学感应器,红外线感应器,超广域带雷达。当然还有人类的监视。
我方就算使用ECS,也是一接近就被发觉了吧。没办法利用<强弩兵>侦测炸弹。
(这样的话……)
移动到学校北方一公里处的办公大楼屋顶上,使用被动感应器小心扫描附近后,宗介说。
“AL。”
‘是,中士大人’
“使用完全自律模式移动到阵代高中,最短需要几秒?”
<约四十秒>
“在移动后,将对空用ECM(电子对抗手段)
开到最大,可以启动几秒?”
<依状况出入,约七十秒>
“……”
简单地在脑袋里计算过之后,宗介压下打开驾驶舱外装甲的按钮。从外武装里侧的架子上取下了冲锋枪,携带式无线电,数位地图。轻巧熟练地下了机身。
“ECS维持现状,以模式四警戒待机。一叫你马上过来。座标是——
“从数位地图上读取座标,指示了数个座标与设定。
<收到。现在关闭外武装>
<强弩兵>的胸部滑动,喀地一声关上外武装。宗介背向仍然透明化的机体,朝屋顶的出入口前进。AL叫住了他。
<中士大人>
“什么事。”
<请不要就这样把我扔下不管。>
对AL奇怪的发言,宗介皱起眉头“我不是说了‘之后叫你’吗?不会扔下你的,给我待机。”
<收到。>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有个预感。>
“预感?”
<即将和你分离的预感。>
舍弃机体逃走。一手拿着冲锋在密林中奔跑的毛,完全不知道我方的损伤。
全身湿透,沾满泥泞。
总之不断地跑。然后终究能抵达基地。现在她能做到的就只有这样。
虽说是绝海的孤岛,美丽达岛还是有它的广阔。大概是东京市中心那么大。
而且能让负伤的操纵兵轻快前进的地形几乎是没有。
越过野生的巨树树根。跳进小河。横越隆隆作响的溪水,在漫漫黑烟中喘不过气来。头上传来喷射直升机的巨响。不是我方的。是敌方的输送直升机——
这个声音恐怕是<超级种马>。(有这个名字的直升机??)
是在找我吗?
不,不对。敌人的目标是占领基地。没有时间忙着找我一个人。拨开从小溪到岸边的长草,掀起缠绕在一旁的常春藤。她往东南方赶去。
但是连方向都不知道。说来难为情,就算是像自己家后院一样的密林,没有罗盘就连方位都不晓得。
而且这座山正燃烧着。
呼吸困难。浑身发痛。照这样下去碰到敌人之前就会死掉。
自从很久以前受伤之后,右膝的扭伤就常常复发——
刚刚从大破的机体脱逃的时候又犯了。每走一步就像被拷问一样地折磨。
基地在哪里。我还有弹药。
我还能战斗。
在意识朦胧中,蹒跚地在野兽走过的地方前进,遇见了白色的老虎。
洗练的肢体。就像用墨水画在洁白无暇的日本纸上一样美丽。它的身影模模糊糊地浮现在漫漫浓烟的密林彼方。
我看见幻觉了吗?
就在她这么想而揉着眼睛的同时,老虎轻盈地跳跃,在上风处消失了。它的背影就好象在和毛说’跟上来’。
“可恶……”
她咬了咬牙。攀上附近的树木,追向幻影。
能够到达非常靠近学校的地方。
但是,在敌人的严密监视下潜入学校几乎是不可能的。上下学时间还有可能。但现在是上课中,不管是谁,只要接近鸦雀无声的校舍都非常显眼。
只要一被看到,就出局了。
那么,该怎么找到敌人装置的全部炸弹呢?在学校各处可以有效地装置炸弹的地方有无限多个。也不知道炸弹总共有几个。不论时间多么宽裕,自己能解除的炸弹也只有一个。同时解除所有炸弹是没办法的。
这样的话——
宗介来到距离学校数百公尺外的商店街一角,走进电话亭。打开小要的手机,在电话簿中寻找适当的电话号码,迅速地输入公共电话。
不一会儿电子语音说道。
‘您所拨的号码目前没有回应。请稍后再试。’
哎,这是理所当然的,对方正在上课。但宗介仍然重复着相同的操作。
‘您所拨的号码目前——
‘又发生同样的事。宗介立刻切断,重复。努力忍耐着同样的电子语音重复不断。
那几乎是让人焦躁不安的口吻。
‘您所拨的号码目前——
‘‘……喂’
终于有人回应了。是一个冷静,低沉的男性声音。
“学长,我有事拜托你。”
连招呼也没打,宗介就这样说了。在短暂的时间过后,对方如此回答。
‘你陷入麻烦了呢’
“嗯。”
‘我明白了。该怎么做?’
完全没问详细情况,对方这么回答。宗介吞了一口口水,将需要对方做什么详细地说明了一遍。
‘败给你了,这是会退学的。’
“我必须这么做。”
‘不,我只是开个玩笑。高兴吧。’
“你帮了大忙。”
‘不用多礼。不过——
‘对方在电话的另一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么一来就得告别了吧?’
“……恐怕是。”
‘这样呀。你真达观……和你相处的这十个月非常有意思。我很愉快。’
“我也是。非常愉快。”
‘也帮我向她问好。我将尽我所能。’
“是。”
‘祝你好运’
挂断电话。单调的嘟嘟声回响在话筒中。
对于这个男人——
库拉玛来说,仅是用炸弹将一所高中炸飞。并无法感受到什么意义。
身材高大,头发剃得短短的,灰色散乱的胡渣。小巧的圆形眼镜。虽然是东洋人,看起来却像是法国的明星。
库拉玛是个佣兵。他对战斗手段并没有特殊的喜好。所以说他不会流于安易残虐的手段,或反过来当个人道主义者。
只要有必要,什么都做。
就只有这样。
还有库拉玛的经验这么告诉他自己。
不用留情。立刻引爆。
现在手下留情地应付他,也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世上有各式各样具有契约书的功能的话语。
而那些在胁迫过后,无法实行就没有意义了。
不只如此。因为宗介的抵抗,库拉玛失去了许多部下。他有报复的权利。不,至少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将一切踩在脚底——
库拉玛对于按下引爆钮并不会感觉到任何不舒服。
这样也不错吧。
应当让那个男人更痛苦一点。
他感觉到的就只有这样。
“白色的AS出现了吗?”
使用无线电寻问了在废弃工场待机的部下,那位部下悄悄地说道。
‘不,还没’
其实也还没到约定的时间。但……“我明白了。”
他安静地将掌中引爆开关的安全装置解除。只要收到这个装置发出的暗号电波。
在学校里八个地方装置的炸弹将会同时爆炸。
只要一只食指就解决了。
在那之后的事自己也不清楚。战斗。杀人。总是如此。他毫不踌躇。
这时候,监视小队传来了连络。
‘学校内的火灾警报器响起了’
但——
即使如此。这种紧急避难又有什么用。一千位以上一年只有做过一次避难训练的高中生,从校舍中完全疏散要花几个十分钟呀?我方只要按下一个开关而已。
集音麦克风收到了骚动的声音。吵杂的警铃声响着。紧接着追击而来的是校内广播。
‘试音。试音。这里是学生会’
‘就在刚刚。北校舍发生了重大灾害。本学生会的补佐官——
呃,就如同你们所想象的,就是他——
他带到学校来的化学兵器,因为不幸的变故泄漏了出来。请在此后六十秒内疏散到操场上。
只要迟了一点点就会死亡。请尽快’
化学兵器?开什么玩笑。在普通的高中说这些管用吗?还不如普通地说是’火灾’还比较合理咧。
(相良宗介,这就是你的作战吗?)
库拉玛失望地重新握住引爆开关。犹豫了五秒左右以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压下成为问题焦点的开关。在这之后准备好的炸弹应该会立刻爆炸。
但是,爆炸并没有发生。
两次,三次。没有反应。
应该传达到的无线电讯号没有传达到。
就在这个时候,学生们的疏散行动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那并不是普通的速度。
全校师生争先恐后地疯狂冲刺。从双筒望远镜看到的影像中,每个学生都拼尽全力。这也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怎么搞的?”
“是非常强力的电波干扰。从D地点传来的。”
在北侧公寓屋顶上设有AS接近的警戒点。就在那个地方,怎么会有这种事。那架白色AS就跪坐在那儿。解除了ECS,坦然现身。为什么监视员——
恐怕早就被做掉了吧——
没有发现那台机体接近呢?
不,先不管这回事。那架白色AS正停止ECS,将全部能量倾注在干扰电波上。这样应当撑不了多久。顶多一分钟就是极限了吧。
“马上攻击!”
库拉玛命令部下。
“现在那架机体完全动弹不得。”
仅仅一人一机,要保护一千两百个人。
宗介正面对在东京的——
恐怕是——
最后的作战。就是这么困难。
在和<强弩兵>分开后,宗介以肉身潜入敌人的观测点,将正在警戒AS接近的三名敌人,完全没有发出声响地无力化了。将观测器材关掉,在敌人的监视网上打了一个洞,再把以自律模式操纵的<强弩兵>
叫过来,即使是无人驾驶,但仍然迅速成功地引导了’阿尔’越过这个盲点。宗介就这样离开之前曾是观测点的公寓。更进一步潜入学校。<强弩兵>在已经占领的观测点待机。
等到预先协定好的时刻,准时发动作战。
<强弩兵>全力展开电波干扰。同时宗介赶往校舍内。学校内的同伴——
林水敦信已经事先使用全校广播发布了避难通告。
<强弩兵>使用最大出力电波干扰所争取到的时间有限。最多只有一分半。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疏散的学校,根本就不存在吧。
但是,这所学校不一样。
可能是全日本唯一一所办得到的学校。
光这一点,就成为问题的突破口了。这事实是宗介在十个月中,不知不觉造成的,简直像在开玩笑。虽然担心会和童话故事一样出现’狼来了’而没有人当真的状况。但可靠的同伴林水解决了这个问题。学校里的师生正如宗介的期待,争先恐后地全力疏散。
(我以前做的事情有那么恐怖吗……?)
以冷静的态度思考的话,会这么想吧。但即使如此也真是帮了大忙。
如果全校师生都疏散到操场,就算校舍内发生爆炸,同学们应该也平安无事。
除了一个人。
为了救那一个人,宗介全力奔驰着。
时间不够。
而且时间本身也非常危险。
<强弩兵>和其它M9所搭载的电波干扰装置是和ECS之类的隐密化完全相反的装置。对整个广域带发送强力电波,干扰敌人的雷达与通讯装置。要解释的话,就像是用扩音器播送超级大声的蜂鸣声,将对话声和脚步声给盖过去一样。
但宗介他们几乎没有使用过这个功能。为什么。
再清楚也不过了。自身的位置将会完全曝露。就像黑夜中的强力探照灯一样明显。虽说是为了干扰被装置在学校内的炸弹的引爆讯号,但对<强弩兵>而言根本是自杀行为。
在阵代高中附近,没有高低起伏的男性声音响彻云霄。
‘Warning.Heavyarmed infantry.Twelve.Range one.Vector Three zero three.Two two seven.One si xfour ’(警告,重火器装备步兵,十二名,距离一,方位305,227164)
在学校北方公寓屋顶上的<强弩兵>以大音量的外部扩音器广播。宗介已经离开公寓,冲上北校舍后面的逃生梯。因为使用了强力的电波妨碍,宗介和<强弩兵>本身也处于无法使用无线电的环境。因为使用了专业的英文,居民和学生几乎完全听不懂吧。但敌人除外。即使如此宗介仍然有必要掌握’战况’。
敌人正在接近<强弩兵>。恐怕知道那架机体现在动弹不得吧。
(得尽快)
宗介认出了恭子被囚禁的场所的特征。没有学生比宗介更清楚学校设施的种种。这个时间不会有学生或职员接近的地方,只有屋顶上的给水区划和体育馆的地下仓库。而电波到不了地下仓库。剩下的就只有给水区划。
剩下的时间最多只有六十秒。
毫不大意地架起冲锋枪,冲上北校舍的屋顶。没有敌踪。点燃烟雾弹后,一口气冲过屋顶。这是为了让被狙击的机会减到最低。屋顶东边约四分之一的空间因为有水塔而被围篱隔开。总算来到围篱前。将锁住围篱栅门的便宜南京锭敲掉。
(有了)
在围篱里面,常盘恭子就被绑支撑水塔的铁架上。嘴巴被塞住,双手反铐,凌乱的衣服上——
胸口的附近绑着一磅C4炸药。
因恐惧而疲惫,憔悴而惨白的脸。眼镜后可爱的眼睛,连泪也流干了而充满血丝红成一片。看见宗介出现,她发出了求救的声音。
“唔唔…”
“等等,常盘。”
宗介试图接近,却停住了脚步。他发现了许多会探测接近的东西的雷射感应器。没有将之无效化的时间。宗介慎重地跨过在膝盖高度附近展开的雷射,总算来到恭子身旁。
“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别动。”
一用战斗小刀将塞住她嘴巴的东西解开,恭子就用比平常尖许多的声音说。
“不,不认识的男子…说他们是小要的朋友…”
“是骗你的。”
宗介一边回答,一边熟练地观察装置在恭子身上的炸弹。
正如宗介所料,炸弹不是很复杂。遥控引爆线路本身很简单,也识破了其它数个陷阱。如果切断绑在她腰上的电线,引爆装置就会启动。
如果拔掉曝露在外的信管——
不,这也行不通。信管也接了感应器,骗过它需要花一些时间。就算只是几十秒——
恭子呜咽地说。
“怎么会这样。到底怎么了……小要没事吧?”
“她没事,在安全的地方——
“北侧公寓传出激烈的爆炸声。<强弩兵>遭到攻击。这声音是RPG——
步兵携带式的火箭弹吧。以<强弩兵>的装甲可以承受得住,但敌人发了不只一炮,两发,三发。同样的爆炸声接连响起。
‘遭到攻击。ECM启动中,还有三十秒。’
是AL的声音。不知道损害情况。从宗介的位置也看不到。而且手边的作业比较重要。还有二十五秒。
“相,相良。那是——”
“没事的。闭上眼睛。”
来不及将引爆装置本体无力化。也来不及解除陷阱。现在能做到的只有骗过接收引爆讯号的无线电机而已。将工具与回路检查设备取出,扫视曝露在外的线路。是已知的类型。曾经和同为SRT的斯派克学过。想起线路图了。接上线圈绕过增幅回路。虽然是出一点点差错就会引爆的做法,但没有选择的时间了。
还有十五秒。
没有爆炸。但麻烦才刚刚开始。看了线路上电容器的编号。想起其规格与容量。用工具中的夹子将端子夹住。把出入力调整成一样。电表的指针微微晃了晃,而后稳定住了。
还有十秒。
如果是电影剧情,现在应该是’该切断红线还是蓝线…‘的时候吧。但并不是这样。打这种机率有二分之一的如意算盘的话,还需要费工夫吗。宗介现在面对的赌博可是糟糕许多。
从线路延伸出来的导线有十六条。
其中十五条是伪装的。
还有五秒。
必须掌握制作者的癖好。还有线路的特性。制作者的技巧大概和自己一样。而且伪装线路也有特殊的气息。熟练的炸弹制作者能感受到的气息。不擅长的事,讨厌的事。根据某种合理性与制作者的兴趣嗜好。制作者会将留作’解体用’的导线设在哪。对了,如果是我,会怎么做呢。
握着钳子的手渗出汗水。
还有三秒。
是哪条。
两秒。
到底是哪条。
一秒。
如果是我,会选择这条。
抱持着几乎是冷酷的确定信念,他将一条导线切断了。
瞬间成为了永恒。
‘ECM停止。本机现在开始——
‘爆炸声将AL的声音盖过去了。是<强弩兵>被击中的声音,而非眼前的炸弹。
答对了。赶上了。AL撑住了。
成功地解除无线引爆装置了。宗介深深呼了一口气,挥了挥僵硬的右手。
“相良……相良……”
“还不要动。只是骗过无线装置而已,现在要继续解除其它的陷阱。”
没错,距离安心还很遥远。就其它的设施没有爆炸来看,敌人应该也了解引爆是无意义的。其它被当作人质的学生已经全都疏散完毕了。
并没有收到遭到攻击的<强弩兵>的讯息。被击毁了吗。还是撤出战斗区域了呢——
“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恭子模模糊糊地说着。宗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吐出一句话。
“对不起。”
他喃喃说着,赶着进行剩下的作业。
“相良。”
“嗯。”
“是劫机事件的时候的人吗?那个把小要带走的坏人……”
“他死了,已经不在了。”
宗介一边回忆起在客机上与九龙的事情,一边俐落地继续着精细的作业。
“那,为什么?而且……“她的声音发颤。累积到现在的所有不安全部倾泻出来。恭子不断地质问着。
“小要果然是被某些人盯上了吧?为什么要连累大家呢?大伙不是都碰到危险了吗?为什么——”
“不是千鸟的错。”
“那为什么小要从来都不和我说呢?我都知道。小要总是好象抱着非常严重的烦恼。不管说了几次’说嘛’,她都不讲。我还以为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为什么……“恭子的胸部颤动着……“你很清楚她在烦恼什么吧。只有她和你知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常盘。”
如同被匕首深深刺进胸膛的痛楚紧紧裹住他的心。
“我不想什么都不知道地死掉。我不想死啊………你们也许就这样就好,但……我怎么办?对你和小要来说,我只是毫不相干的人吗?我不要。我没办法忍受。我的心肠没有那么好。”
“常盘。”
“大家的想法都一样。不是很危险吗?为什么要瞒着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切都是从你来到学校开始的啊!好象有什么变得不对劲。我不懂。”
“那是——”
“你是什么人?”
“唔……”
“你到底是什么人?”
恭子总是很温柔的言语,此刻变得非常辛辣。但是她的表情和语调没有一丝丝恶意。她只是在哭诉而已。拼命流着眼泪。对于完全无法面对眼前的怪异现象与存在的人来说,这是最纯洁诚实的反应。也是最残酷的反应。
你是什么人?
“我是……“停下将钳子夹入引爆装置线路的动作。宗介模模糊糊地回答。
“我是……”
“是个杀手。”
“……!?
“恭子倒抽一口凉气。
虽然想停下目前的工作,将手伸向冲锋枪。但是现在正在进行拆除作业,没办法那么做。只要手一离开引爆线路就会启动。
慢慢地回头。
三名敌人悠然接近水塔。将枪朝向这里。他们是刻意等到我方无法将手移开的时机才出现的吧。
中央的男人看起来像是领队。身材高大,头发很短,散乱的胡渣,穿着黑色风衣。细长的手指令人印象深刻。自信满满,举止对自己的能力了若指掌而内敛。稳重而像个哲学家的站姿。是狙击手和猎人特有的特征。
宗介想起了从昨夜开始的逃走剧,完全明白了。指挥敌人追踪的就是这个男人。宗接口对的不是普通的军队。而是被他冷酷地编织包围网,逼到绝境,发生动摇。宗介能走到这一步也许只是单纯地对地形熟悉吧。
男子开口了。
“光凭一个人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没这回事。还不是你们这些没骨气的家伙,自己把脑袋送上来。”
宗介一边继续拆除作业,一边毫不客气地说。
“连骂人也很在行呀。相良宗介——不,还是该叫你卡西姆呢?”
“你倒是满清楚我的事嘛。”
“一点点啦。”
“你曾经和九龙合作过吗——库拉玛。”
宗介一喃喃地吐出这句话,那个男人马上意外地扬起一边的眉毛。
“真是荣幸。您认得我呀。”
“在黎巴嫩时代曾经看过你的照片罢了。”
“这业界还真是狭小呀。你也知道吧。在那儿实在是干得太过火了。
所以我也和你一样改行了。”
“杀了五个SAS的佣兵,居然拿什么都不知道的高中生当人质?”
“难不成你想说我’卑鄙’吗?”
“………”
发现恭子完全听不懂刚才的对话是什么意思,只是不断颤抖。库拉玛哼了一声。
“……小姐,我来替他告诉你吧。那个男人是个现役杀手。属于某个对抗恐怖组织的佣兵部队。精通各种武器和战术。高中生什么的全是骗人。他利用伪造文件潜入这所学校。”
“你,你说什么……?”
“只要他有那个意思,杀人就像呼吸一样。也就是说,和我们是同一类人。就在刚刚,他漂亮地杀掉了我三个部下。连一点声响也没有发出来。了不起的身手。”
“相良……?”
恭子用颤抖的瞳孔凝视宗介的胸口,脸与指甲。干掉的血迹黏在他的衬衫和皮肤上——
虽然想强力反驳库拉玛的话,红黑色的血迹却捉住了她的视线。
“反正到头来——
<秘银>现在也已经呈现毁灭状态了吧。”
“你说什么。”
“你们的基地已经逐渐沦陷了。很抱歉——
我们的方针好象是不留俘虏。不管你再怎么逃也不会有援军到来。逃走中的白色AS也是。已经让它受到许多致命的损伤。我方的AS也差不多快到了。”
“………”
“你做得很好。但也到极限了。该放弃了。如果乖乖地交出千鸟要,我们保证她的人身安全。”
恭子吃了一惊。
“把小要交出去?这是怎么回事。”
已经没有反击的机会了。在让手离开拆除中的线路之前,自己就会在恭子眼前被敌人准确地击中头部。
这时候——
有人正爬上屋顶。喀喀喀的高跟鞋的声音,一点也靠不住。而且呼吸很急促。
“常盘同学!?
你在哪里?所有同学都已经疏散罗!在的话快点回话!”
是女性的声音。
围篱的另一边出现一个女性的身影。年纪大概二十五岁。穿著整齐的套装,短发。好象在整个校园里跑了一整圈一样,肩膀剧烈起伏。
“抓住她。”
“是。”
一位部下转身向围篱的另一边走去。
“怎,怎么回事!你是……!?
这里除了学校的人以外是不准……呀!”
女人发出哀嚎声,虽然想逃走却束手无策地被抓住了“好痛,放开我!”
一位部下抓住他的手腕,将她带到宗介和恭子所在的水塔旁边。她的脸色惨白,嘴唇因恐惧而哆嗦着。
“常,常盘同学……?
还有相良同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是谁?为什么会拿着枪……”
“好象是这所学校的老师。”
库拉玛的部下说。
“刚好,让她跪下。”
“啊……!!
“女人被粗爆地压住肩膀,当场跪了下来,因为她并不打算放弃抵抗,库拉玛的部下用手枪抵住她的后脑勺。
“住,住手……”
“没有必要硬要你告诉我们千鸟要在哪里。先让你知道我们是认真的。虽然对这位老师不太好意思。”
“没,没事的,常盘同学。我身为导师,一定会好好地说服这些人。不要害怕喔。”
恭子当然仍在害怕着,完全错乱似地凝视着那位女老师的脸。
而后——
恭子喃喃地说。
“……你是谁?”
“什么——
“几乎同时那个女人行动了。
女子身体的动作犹如电光火石。
将后脑勺的枪口打飞的同时,将其手腕扭住,顺势将半边身子被扭向后面的男子摔了出去。在对手碰到地面前,拔出藏在裙下的小型手枪,将枪口抵住敌人的侧头部。
开枪。男子瞬间毙命。
宗介也在同时行动。之前总算处理到可以让手离开的状态。他放开处理好的引爆回路,拔出小刀。
刀光一闪。小刀朝库拉玛飞去。库拉玛瞬间抬起左手防御喉咙。小刀刺进那只手。
“……
唔!”
另一个部下打算开枪射击那个女子,但没能来得及。女子以刚刚击倒的男子为盾,再度开枪。宗介也把枪从腰间拔出,向男子射击。男子头部中弹,颓然倒下。
库拉玛以被小刀刺中的左手护住头部,迅速后退。以右手的冲锋枪连续射击。宗介与女子曲身回避。水塔中弹,跳弹的火花绽放。两人开枪。几发子弹打中库拉玛的身体,但他只是轻轻地晃了一晃而已。
宗介再度开枪,将弹夹里的子弹全部打光。库拉玛大概穿了防弹衣吧。无法让他受到决定性的伤害。库拉玛以从他的体格无法想象的动作,向围篱的另一边逃走了。
(如果能捉住他追问情报……)
宗介立刻换好弹夹,想要追上去。但被那名女子阻止了。
“等一下,中士。”
是和适才浑身发抖的样子比起来,完全不一样的冷静声音。
“已经追不上了,再说处理这个炸弹优先吧。”
“唔……”
“我说错了吗?”
女子扔掉短短的假发,直直地望着他。宗介重新观察她的模样。远远看起来很像是宗介他们的班导师神乐坂惠里。但并不是她。
秀气而无感情的三白眼,纤细的下颚,雪白小巧的脸型令人联想到日本人偶。
“……这是你的真面目?”
“真是不巧啊。”
“没想到你是女的……”
“没别的话好说吗?”
那名女子——
<秘银>情报部部员’幽灵’不愉快地说。
“没有时间啊。要不是这样,谁爱在你面前露出真面目啊。”
宗介在完全放心的恭子旁边跪下来,开始进行炸弹最后的拆除作业。
“之前你都在干嘛?”
“在找你们啊。昨天你们放学以后,我和平常一样移动到靠近’天使‘家的监视点。”
“……帮我压着那边的基板。有手电筒的话,帮我照照里面。”
“真是的……”
“我很感谢你。”
“少假了。”
“是真的……然后呢?”
幽灵一边帮着宗介作业,一边继续说。
“连那儿也被敌人占领了。不知何时那个银发的男子与他手下的机器人潜到我的背后。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没有杀了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了。之后我一直在找你们。”
无力化信管的感应器。安定线路后,慢慢地——
将电气信管从黏土状的炸药里拔出来。
“这样就行了吧?”
“不……“将缠在恭子身上的导线剪断。电表的指针荡上来,引爆线路活性化了,但什么也没发生。因为刚刚已经将信管拆掉。
“这样就结束了。”
“真是的……“不习惯像这样看待炸弹吧。幽灵深深叹了口气,拭去额头上的汗水。
“……那么你之后打算怎么办,中士。”
“你是想知道她在哪里吧?”
宗介这句话是打算惹她不高兴。幽灵无表情的脸忽然罩上一层阴影。既不是愤怒也不是焦急。
那一瞬间闪过的是某种悲哀。
“……
“幽灵将眼光从宗介竖起的眉毛移开,偷偷望向铁架与围篱。
“那个男的虽然逃走了,但包围还没解除。他们重整态势以后就会再度攻过来吧。可以让学生们照这样疏散,他们应当不会受伤。但是我们还是很危险。”
“我知道。”
“我是说我们要逃走很困难。”
“并不会。”
这个情报部的女子并不太了解<强弩兵>的自律行动功能。只要’阿尔’仍然健在——
“AL,听得见吗?”
宗介以无线电呼叫。
<肯定,中士大人>
“报告损害。”
<右大腿与左下腕部受到等级B的损伤。左肩,左腰部受到等级C的损伤。ADC启动中。因为以战斗机动为优先,AML没有启动>
“位置呢。”
<很近。在学校北边约八百公尺。装备ECS的敌AS三架接近中>
“能甩掉他们到这里来吗?”
<我试试>
从屋顶也看得见。北边街上传来爆炸声。白色的烟扬起。从南边的操场传来学生们陷入混乱的声音。
住惯的市镇一片骚然。
宗介不想看到这样的市镇。
“你打算战斗到底吗?中士。”
“没错。”
宗介一边帮恭子站起来,一边说。
“先离开这里。回到千鸟身边。带着她逃走。不论逃到哪里——
不论天涯海角。”
“如果她说’不要’怎么办?”
“她不可能这么说。”
“你有证据证明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想法吗?”
宗介握紧拳头。
“谁有那种证据啊。除了保护她以外,我什么也没想!”
“你……”
“我绝对会保护她……一定会保护住她。”
<强弩兵>接近了。拖着白色的烟,从屋顶跳到另一个屋顶上。从大楼跳到另一个大楼。
“我会用<强弩兵>将你和常盘送到安全的地方。之后随便你。”
“但——”
“我不会把千鸟交给你,死心吧。”
“……”
然后宗介把手搭在满腹疑问的恭子的肩膀上,用尽可温和的语气对她说。
“对不起,让你碰到这么恐怖的事,常盘。”
“相良……”
“那个男的说的没错,我——
就是那样的人。之后大概不可能像从前一样到学校来了。我得在这里和你告别。”
“什么,可是,怎么会——
“宗介将钥匙递给陷入混乱的恭子。那是小要家的钥匙。
“心情稳定下来以后,到她的房间去吧。请你照顾小仓鼠。千鸟很担心它。”
“啊……“强风袭向屋顶。尖锐的驱动音。水泥裂开,<强弩兵>在北校舍上着地。
<强弩兵>满身疮痍。白色的装甲一片乌黑,到处都看得到中弹的损伤。多亏了最新的复合装甲,吃了许多成型炸药弹还能没事。
‘敌人正接近中,请尽快’
<强弩兵>一边跪坐下来,一边打开外装甲。宗介在坐上机体之前,停住脚步,向恭子喊道。
“常盘!”
“咦?”
“这段时间我过得很愉快。谢谢。”
没等她回答,宗介几乎用跳的滑进驾驶舱。
“关上外装甲。模式四。最大出力。”
<收到>
宗介立刻调整好驾驶舱的主导装置。将发电机开到最大。ECCS(对ECS感应器)
有反应。三架敌AS接近。北北西。距离三千公尺。
<强弩兵>立刻冲到给水区划旁边,将恭子与幽灵捧起。从外部声音接收器可以听见恭子的惨叫声。
<探测到瞄准波。二,一……>
“唔……!!”
跳跃。之后敌机的射击马上袭来,屋顶的水泥与水塔被轰出大洞。炮弹的威力和人类用的武器完全无法比拟。被炸飞的水泥与铁架化为许多锐利的碎片敲打着装甲。<强弩兵>穿越正门前的街道,在镇上工厂的停车场着地。把两人放在卡车的阴影下。
这时才发现到。
恭子不醒人事。就宗介所见,她的头和手有出血。白色的制服侧面,腹部周围渐渐渗出鲜红色的东西。她在刚刚回避攻击时被碎片打中了。
“怎……“简直像发现自己的手脚被炸弹炸飞的新兵一样,宗介呆住了,说不出话来。
她受了重伤。
终于发生了。
为什么她会……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她会……到底该怎么办!
有人在呼唤着宗介。
“——
士!!
……中士!!
“是幽灵。她让伤痕累累的恭子平躺在地,熟练地脱下染血的衣服。
‘我来帮她包扎!你快点!’
“啊……“‘你还在做什么!?
‘虽然才刚刚从打击中恢复,但宗介并不需要更多时间。剩下的以后再想。战士的嗅觉马上就回来了。
回身。敌机已经来到那儿。
<敌人散开了。将M2指定为最优先目标>
“指定M1!”
<收到>
机体全速奔驰。
三架敌机横越铅色的天空,以敏捷的动作试图包围<强弩兵>。
敌机解除了ECS。
灰色的都市迷彩。以曲面构成的块状盾牌。宗介知道。是科诺姆型——
对方则称为<毒液>。
(你们居然……)
不能用散弹炮。宗介不想让街道受到更大的损害。他操纵右手的操纵杆,将装备在武器架中的单分子小刀拔出。
Charpter Five
第五章
Whenthe Crossbow Breaks
破碎的强弩
为什么事情总是没办法顺利进行呢——
库拉玛总算是从屋顶上逃走了。他并没有骂出声来,而是探手进风衣内的口袋寻找香烟。但是却怎么也找不到应该在口袋里的香烟。这时他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正在戒烟中。
无计可施的库拉玛骂了出来。
快步离开学校,来到靠近商店街的杂货店旁。穿越混乱的街道,四周马上变得清静起来。
从学校的方向传来巨大的爆炸声。不是自己装置的炸弹。能稍微听到AS的驱动音。库拉玛藉由无线电对部下下达短暂的指示。
“增援的AS呢?”
“已应来了。正在追踪敌机——
“复数的射击声大作。非常靠近。AS正在互相战斗。横越天空的黑影与处处损毁的建筑物。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敌机折返学校了。恐怕是想和那个相良会合’
“在那之前把它打下来!”
‘不,不对。来不及了。敌机现在进行开始反击。小队长正——
‘就在头上,巨大响亮的爆炸声响起。<毒液>与白色敌AS在五十公尺的上空相撞,互相纠缠着掉了下来。
“唔喔……“库拉玛瞬间扑倒。电线杆被撞倒,护栏倒塌,杂货店的店面被压垮一大半,两架AS一边冲突一边撞过来。水泥与玻璃碎片飞散。附近漫起一片尘埃陇罩街道。
虽然看起来像是乱七八糟缠在一起。胜负却很明显。白色AS的单分子小刀插在<毒液>的胸部。坠落时被当作垫子的也是我方的<毒液>
。伴着刺耳的尖锐噪音,单分子小刀被拔了出来。为了迎击剩下的<毒液>,白色AS立刻站起,向西南方跳跃。
强风拍打着库拉玛的风衣。
“可恶!”
‘小队长机好象被击毁了’
“嗯。就在我的眼前。”
库拉玛一屁股坐在地上。捡起混在碎片中的香烟。
“AS就交给AS。还没找到那个女孩吗?”
‘还没。不过,2133的购物中心屋顶上的痕迹,是很新的水泥损伤。曾有AS在那儿着地吧’
“那又怎么样。敌人也在移动啊。”
‘问过店员了。那个屋顶也当作停车场。在刚开店的时候,有个女子将昏倒的女孩送上车’
“只知道那个女子很年轻。车子是白色的阿尔法特。”
“也将网子延伸到警视厅。查查最近三小时内的超速车辆纪录。”
‘收到’
切断无线电。库拉玛一边无意识地拆开香烟的包装,一边起了疑心。
怎么搞的?她已经被其它人带走了吗?将目标带走的是刚刚提到的女的?
但,支持之前一直没出现到底又是为什么?
其它线路传来了通信。是雷纳德·泰斯塔罗莎。
“什么事。”
‘你们好象陷入了苦战’
“多亏了那个小子呀,发生了许多事,变得越来越麻烦了。”
库拉玛将包装打开,拿出一支香烟,含在口中。只是做做样子,衔着而已,并不算是打破烟禁。
“不知道那女的在哪,还抓不到。我已经差不多放弃了。”
‘没那么糟吧’
“什么意思?”
‘她应该还没有走远吧。而且你认为,对她来说最有效的人质是谁?’
“?不会吧……“‘就是他呀。就是他自己’
“别强人所难了。那家伙现在正——
“远方传来爆炸声。部下用别的线路报告’我方二号机被击毁了’
“——
正在疯狂大闹呀……“‘这样呀。再三分钟就好,你能帮我请他们再撑一下吗?’
“你说什么?”
‘三分钟。只要三分钟就好’
雷纳德就这样切断通讯。库拉玛咋了咋舌,为了点烟而寻找着打火机。
口袋里没有,周围的破烂里也没有。
“可恶!”
结果他只能将适才含着的香烟用手指远远地弹出去。
在昏暗的运输机机库中,他正在检查短少的手套是否合身。
将右手握起,再张开。
还不坏。
戴在耳边的收讯器传来机长的报告。东京上空。高度五千公尺。距离预测的抵达时间还有三分钟“辛苦了。我要坐上去罗。”
‘没有必要由你亲自前去吧?’
冷静的女性声音透过收讯器,从另一个线路传来。虽然对方就在眼前,但机内的巨响盖过了她的声音。
“偶尔也得运动运动呀。”
他一边几近自嘲地看着自己穿著操纵服的样子,一边说。
“还有,因为他们好象误会我了。”
‘这样吗。那么,请不要受伤。’
“谢谢。我马上回来。”
他转身走向蹲在昏暗机库中的机体。感受着机体的震动,发着微光的头部感应器每隔一会儿便微微地抖动。
趁着满身疮痍的<强弩兵>
,在和敌方的AS交战时,幽灵开始对负伤的少女展开急救。
右边头部有明显的外伤痕迹,但是令人担心的还是右腹部部分的出血,用军用小刀将衣服切开,立刻看见了患部,就在肋骨的下方,横隔膜部位的地方。
有像小指一般大小,不知是什么的碎片遗留着,重创了腹部……
恐怕也伤到了内脏部分吧………看到此景,幽灵什么话也说不出……紧急处置也只能到这个地步。
赶快想办法送医院才是上策吧……
但在这种骚动下,叫救护车是不可能的……幽灵抱着负伤的少女,急忙向两个街区外的停车场走去。
(愚蠢………)
自己根本没有理由要做这些事阿……到底理由何在呢……将这个少女安置好后,自己就可以开着车走了。然后跟坐在车后的少女说”该做的事我已经做了,现在我该走了。”
但是,幽灵并没有那么做,而是深深地非常仔细地注意着手中这个少女,生怕她死去。小心翼翼地捧着她走向停车场,一辆白色轿车所停放的位置,拿出遥控钥匙,将车锁打开,然后开启了后座的门。
“恭子………?”
原本在车内横躺着的千鸟要,看见恭子的景象。立刻摇摇晃晃地爬起身来………右……左……上……下………随着萤幕上捕捉着,敌方AS的标靶。白天的泉川町的景象,一一呈现在萤幕前……
平常看惯的樱花树,由于刚才激烈的战斗下,变的东倒西歪了……
大家平时常去的餐厅也被破坏的乱七八糟了………在学校出入口附近的面包店,就像被风吹走一般,不知消失到何处了……
全部都被破坏殆尽了,而这些都是他平常很熟悉的景致………”接近警报!!”
警报声响起!!!
敌机的来福枪已经瞄准这个方向了!!!
枪响!!
<强弩兵>
伸出了左手,空气瞬间变的似乎歪斜了一般……炮弹向四方飞散而去。
然后宗介立刻将机体一沉,看准敌机的足部,在四处飞散的树木,电线杆的漩涡中。
敌机被绊倒了,倒在地上,成了个四脚朝天。
连起身的一点时间也丝毫不浪费,<强弩兵>立刻翻身,向敌机投掷对战车用匕首。
爆炸声响起!!
于是三台敌方的AS终于一动也不动了。
瞬间,整个泉川町变的安静下来。
<强弩兵>站在阵代高校前的大道上,用感应器搜索敌机的踪影,没有反应。
大半数的学生,都已经往住宅区的方向避难了,但是还是有些人,停留在校园里。
茫然的望着,耸然在他们面前的<强弩兵>的景象。
在其中宗介好象看见了某个同班同学,是风间信二吗?还是小野寺……?
在检查损坏状况后,ECS装置部分,已经破损过半了……这样下去想要将机体透明化,然后在市内恣意地移动而不被发现,恐怕是非常难的一件事。
(该怎么办呢………)
带回小要后,然后使用全力,驾驶<强弩兵>向郊外的方向逃逸,如果这样的话呢……但警报声再度响起!!!
<大型运输机接近中方位,187,距离,201,速度,500,高度,1000,降下中!!>
眼前的景象,在由于疲劳而出血的宗介眼前,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宗介甩了甩头,让自己的视线清楚些,在萤幕中出现的是,有一台输送机正从南方接近中。
萤幕上的目标标示为:”低威胁航空机种”
“机种为C17”
“敌我识别为不明”不断高速接近的输送机,也不断的降下高度,已经到离地300公尺左右的高度了。
引擎产生的爆音,令周遭的瓦砾堆摇晃不已,也许能够击落它吧。在这个市街中。
正当这么想的同时,输送机瞬间从宗介的头上掠过。
瞬间,好象有某个物体,某个阴影,从宗介的头上落下………<强弩兵>顺着视线的方向追过去,北校舍的上空,只留下被切离的降落伞在风中飞舞着……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发现……往西方的空中远远望去只仅仅看到一台输送机正往上快速爬升着。
“……?”
到底是什么物体从输送机里降下呢?
宗介不知道。
但是……<六点钟方向,距离零!!!>
随着不知道何时站立在背后的AS,一切谜底就都解开了……正当宗介想将机体回转的同时,”瞬间”只看到“敌”的右腕似乎动了一下像一道光一般,一闪即逝。
但<强弩兵>肩膀部分的装甲已经被切裂开,脱落到地面的零件立刻散落一地……<强弩兵>拔出腰际的散弹枪,想要快速地还击。只是那看来本该像是“敌影”的景象,现在变的模模糊糊……炮弹飞射向空中,没中……原本该在那个位置的物体现在彷佛消失在空气中……
“啧……”
是到哪里去了?
不清楚,唯一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敌机”依然存在某处这个事实。
一片静默,却是令人感到无法喘息的宁静……暗银色的装甲……有着锐利外型的机体……和交手过许多次的AS<毒液>,绝对是不一样的系统。
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机体,机体的外型,四肢,虽然给人非常华丽的印象,但绝对不是带给人华而不实的那种感觉,机体的肩膀后方,有着像”翅膀”一般巨大的装置。
如此这般的机体,给人一种重量感与庄严并存的感觉。
与其说那个AS是兵器,倒不如说是,像是仔细打磨好再上光,彷佛像是一尊银色的神像。与满身疮痍的<强弩兵>比起来,是如此地强力…美丽……带有绝对压倒性的存在………<资料中没有该机种的情报>
“对该机体的预测呢??”
<推测比<毒液>的机种,拥有更高的出力,运动性,隐密性,恐怕还有搭载λ-Driver 。
之外的情报,推测不能>
“我也持相同看法。”
<肯定,状况十分危险,建议立即撤退>
“做得到吗??”
<否定>
“这我也持相同意见。”
敌机似乎完全没有携带武器,来福枪或可以携带的火器之类的武器都没有。
仅仅只有赤手空拳……如此这般的机体,现在突然现身在校园里,头部面向校园中的人群。
彷佛没有看见宗介一般……[那么……相良宗介君。]
敌机外部的扬声器发出声响,是知道且听过的年轻人的声音,且带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我不会将那些人当做人质的,请不用有这种想法,但是……我再说一次,这次是最后的警告了。放弃吧,将“她”交给我如何?]
“答案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宗介也透过外部的扬声器回答,在校园里残留的同学们,听到这个声音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嗯……说的也是……]
雷纳德如此说了。
[但是啊……你不会觉得这样太过耍帅了点吗?]
“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有点……这个勒……不太爽罢了。]
敌机机体肩膀后的“翼”展开了,划破一片宁静。
机体漂浮了起来,彷佛感觉不到重力一般,周围的大气开始变的模糊,砂尘被阵阵卷起形成一个又一个漩涡,群聚在机体四周,就像跳着舞似的……并不是靠着从地上跳起或跃起,而是纯粹地浮在半空中。然后有着不对称角的头部,用他睥睨一切的目光看着宗介。之后不间断的袭击,就彷佛比身处不断向你冲击而来的浊流中,还来得可怕……幽灵取出了车内的医疗箱,对恭子做重伤的紧急医疗处置。
小要只能在一旁哭泣着……默默的看着……
“救……救得了吗??”
““可以的!!”
“不要紧吧!?”
“你只要看着就行了!”
双手沾满了火红的鲜血,幽灵继续默默的作业。
“恭子……抱歉……恭子……”
这都是我的错……全部都是我的错……全部都是由于我的决定……才使得我最重要的朋友……对我来说,这等于幸福的象征……要是我当初跟着他走的话……所以……求求你了……神啊……请不要让我最重要的朋友就这样死去,拜托您了!!!
让我做任何事都行!!!!
任何……任何事……
而此时……她又听到另一个声音在呼喊着,还有一个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一个年轻的声音……正在用尽生命的力量呼喊着……
原来如此……这台白色的AS并不是属于低下的机种啊,雷纳德如此说着。
不论是运动性或者是力量,都和M9系列是不同等级的阿。嗯嗯……总算是还过的去的东西吧。尤其是在那机体已经伤痕累累的状况下,还能做出如此的动作,实在是让人不免想打从心底称赞一番。如此顽强的机体绝对不是实验机等级的,恐怕一开始的设定,就是要用来投入实战而设计的吧。
“但是呢……”
停止了在空中回旋的状态,’曲折系统’开始启动。<钢铁堕天使>
完全无视物理法则,就这样直接飞到<强弩兵>身后。对现在的雷纳德来说,他仅仅只有一种想法……不需要用到背后的固定武装了,仅仅只是手刀就十分足够了……看到这个状况的宗介,立刻将机体翻过身来。只是满身疮痍的<强弩兵>,机体的左腕部分,从肩膀以下完全被切断了……在已经不能维持平衡的状况下,<强弩兵>勉强用右手拿着散弹枪,瞄准<钢铁堕天使>的方向。
开火!!
炮弹飞向<钢铁堕天使>,但就在一瞬间,彷佛魔法一般,炮弹停止在半空中,完全不能伤到雷纳德分毫……非但如此,炮弹反而开始向反方向飞射而去。
一波波冲击向<强弩兵>袭来,金属的破片四处飞散,<强弩兵>机体的右膝现在就彷佛像是被人折断似的,整个扭曲了一般……胜负的成败早就在我料想之中了……在能够完全发挥λ-Driver 的我的力量面前,在这个被我自由操控的“完全领域”之中……
但此时一个少女的声音在雷纳德耳边响起……(都看见了吧?)
(请住手……)
(终于明白了吧?)
(请别杀了他……)
(但我可是很急躁的人喔!)
(所以,求求你了……)
(除了你之外是没人阻止的了的哟!)
(即使是要我爱你也没关系……)
(为什么你能如此坚强……)
(我会努力的……)
(为了那种男人……)
(我会忘记他的……)
但是,相良宗介还没有被打倒。
驾驶着仅仅只剩一只脚和一只手的<强弩>,转身逃往学校的中庭,利用学校中庭的建筑物当作掩护,仍旧利用散弹枪继续还击着。但是子弹都仅仅从雷纳德的身旁轻轻的划过,就彷佛像是在暗夜中四处飞散的火花……
但是,爆炸声响起!!
原来如此……目标是我背后的延迟信管指向性地雷啊……为什么这台白色的AS能如此拼命,能做到这种地步呢?仅仅只剩一只手和一只脚的机体,头部的机关枪仍旧继续发射不停,右手又紧紧握着最后一颗对战车用匕首……“真是难看的景象啊……”
<钢铁堕天使>左腕部的武器舱开启了,内藏有40厘米口径的火炮,开始发出了猛烈的炮火。敌机的右腕和右肩然后接着是头部,全部都像被炸裂开一样,伤痕累累……不过看来敌机的λ-Driver 似乎有稍稍的发挥了一些作用些……然后<钢铁堕天使>将脚狠狠的踏在,两手和头部已经完全损毁,已经毫无攻击手段的<强弩兵>
的机体的腹部上…然后用手,狠狠的拉扯着<强弩兵>的胸部装甲。
火花四溅……破裂声响起……但从被剥裂,破坏殆尽的胸部装甲后,依旧可以透过萤幕,看到机体深处内,仍然存在着一个操纵兵的景象……无论如何,决不是雷纳德原本期待的那种狼狈样子……宗介的手离开了操纵杆,拿起了自动手枪瞄准了这个方向。
从萤幕的画面中看起来,他满脸充满了血渍,鲜血布满了他整个面孔。
但是,那个眼神,即使是在如此状况下,依旧透露出一股绝对不向世界上任何人屈服的眼神,如此坚定般的眼神………“……嗯……”
下一瞬间,子弹从手枪枪口飞奔而出。
子弹只轻轻的划过了雷纳德机体的感应器的一部分。
这根本已经不是AS之间的战斗了,如此薄弱,毫无杀伤力的一发子弹,仅仅只在<钢铁堕天使>感应器的部分,留下一点烧焦的痕迹而已。
此时,敌机智能电脑的声音传来。
<动力驱动装置,停止。电力装置全部损坏,请求将机体放弃。脱……出…>
再也没有声音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止尽的沉默。
失去了两手和右足部位,加上头部,机体中枢机能已经完全被破坏殆尽的ARX7<强弩兵>
现在可以说是完全大破的状态。
微风从学校的中庭徐徐的吹过,可是失去生命的巨人,再也无法踏出一步了。
“辛苦你了…AL。
“那个手抖动着,已经快拿不住鎗的操纵兵如此说着。
“准许……弃机……”说完后,相良宗介仍旧继续还击,但也不过在感应器部位留下第二个烧焦的痕迹而已。
就如同一只蚊子一直在耳旁飞来飞去的感觉,令人感到如此的不快,雷纳德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再也忍耐不住了,真想狠狠地将他打碎!!!雷纳德如此想着。
这个男人在本质上,就是绝对不向任何事屈服的人,这点雷纳德心底非常清楚。
所以,就让一切都结束吧。
没想到你竟然能撑到这个地步。
‘已经够了……请住手……’
一阵少女的声音传来。
从萤幕的一角,可以看到一个少女,看着两个机体,然后还在喘息着似的,站在学校中庭的某棵树前。
‘我已经明白了,所以我会跟着……’
“跟着谁啊?”雷纳德如此问着。
女孩如丝绢般的长长黑发,在微风中,轻轻的飞舞着……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踌躇后,然后,她终于开口了………‘跟着你走……’
雷纳德将机体转向相良宗介这方,头部面向着他说道:“都听见了吧,相良宗介君。”
然后<钢铁堕天使>离开了<强弩兵>的残骸。
它走到了女孩面前,伸出了右手。然后女孩像是很疲累般的爬了上去,然后慢慢地垂下了腰,静静的躺着。
接着站起来的<钢铁堕天使>,就像是在看着败者一般的眼神俯视着……
“千鸟……不要……”看到此景,宗介将鎗指向地面,嘴巴像发抖似的说着。
“你做的已经足够了……”
“不要这样做……”
“我真的没关系的……所以你也……”
“因为绝对……我绝对会将你带回来的……所以你也绝对不要放弃!!!!
“满身伤痕累累,两手已经再无力气的他,只能依靠在歪斜的栏杆上如此嘶吼着。
“我一定会带着你……逃出这个地方的……”从<钢铁堕天使>
机体的触觉感应器可以感应到,女孩的身体在颤抖着。
雷纳德十分明白那意味着什么,是尽量不想让自己哭出来,而拼死在努力忍耐着吧……‘走吧……’
女孩站在AS的手中,从萤幕中的画面可以看到她如此清楚的说着。
片刻之间,雷纳德的肩膀彷佛像感触到什么而动了一下,然后开始静静地操纵着机体。
但在机体转身的瞬间,千鸟要彷佛跟相良宗介说了些什么,嘴唇微微的动了一动。
只是她到底说了什么,雷纳德他自己也不明白……救护车的汽笛声逐渐传来,然后接着是消防车和警车。幽灵开着车快速地往最近的医院的方向驶去。瞬间彷佛有什么东西从学校的方向飞来,然后越过了幽灵头顶的天空。
暗银色的机体。还有一阵阵短促的机器声响是Arm Slave 吗?
然后随着ECS的启动,机体就这样消失在铅色的夜空之中了……但在那一瞬间,幽灵看到那机体的手腕部位,好象在抱着什么。
仅仅如此,就已经十分足够了,幽灵十分明了那手腕中抱着的人是谁……为什么在千鸟要冲出车子的瞬间,她没有阻止她呢?
这个判断很明显违背了情报部的目的。幽灵也不明白她为何会做出这种判断……想必阿米特将军不会轻易的饶过她吧。
(唉……真是的……)
将车子后座的女孩在医院安置好后,想必就要开始隐姓埋名,不知该往何处,躲躲藏藏的生活了吧……?北朝鲜情报部出身的自己,这次大概会是第二次被自己所属的组织追杀吧……?也许……实际上自己本来就不适合这种工作吧……会流露出不该有的感情,而忘记了任务的目的……或许真的就如同那女孩说的,自己往艺人的方向迈进,或许会比较好一点……现在不只仅仅在美丽达岛的陆地上,和敌方战斗着,地下基地内部的战斗也开始了。但严格上来说,地表上的战斗可以说已经结束了……在临时的编成下,基地的要员拿着鎗,开始迎击入侵的敌人。除了空调设备外,还有其它许多设施,也预先将它爆破了。无论如何,至少不能白白的伸出双手将这个基地奉送给敌人。
这个地方离陷落的地步也差不多了……于是泰莎决定下达放弃司令部中心的命令,将残馀的指挥所成员,由SRT的严伍长当作先导,加上加里宁少校,全体带着鎗,急速的往还尚未受到损害的潜水舰码头移动。
但潜水舰码头现在的实际状况,泰莎自己也不太明了。基地内的通信网现在已经完全被敌人切断,处于就算想要与各地的部署联络,也是十分困难的状况下。
虽然已经将往码头撤退的命令,放送到基地各处,但对于仍在各地应战的的基地要员,究竟他们是否能收到此命令,泰莎自己也没有把握……正当全体想从应该还算安全的3号通路,往潜水舰的地下码头移动时。
敌人却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展开了攻击!!!原本一直处在泰莎身边的一位通信少尉,立刻在悲鸣声中,中弹倒地。
一定要保护泰蕾沙上校!!!!!
不知是谁开始呼喊着,于是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自己的部下,就如同肉盾一般,奋勇的应战,然后一个接着一个的倒地……子弹在通路中交错的跳着,手榴弹爆发的可怕声音不时传来,黯淡的通路中到处充满了爆炸的声响……加里宁少校拿着冲锋枪不断还击着,不知谁突然喊着:”没关系的!!快走吧!!”
于是严伍长立刻从硝烟中出现,拉着泰莎的手,说道:”往这个方向”便急速离开了。
步履蹒跚,已经耗尽体力的泰莎,被拉着继续在通路中走着。
已经再也看不到的景象了……而且身边一个部下也不剩了……只能听到从背后,不时地断断续续传来清楚的枪响声。
加里宁他一定还在战斗中而现在还在泰莎身边的,只剩下严一个人而已了………‘少校他………’
“不可能的……还是快点走吧。”
为什么敌人能如此的狡猾呢?
彷佛基地内的构造都已经十分清楚了一般。
瞬间……就在泰莎要前往的方向的角落,又出现了拿着卡宾枪的四个敌兵。
‘!’
被抢先一步了……看来潜水舰码头那边的状况大概也……即使如此,严仍立刻开枪还击,先头的第一人立刻头部中弹倒地。
但剩馀的敌兵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惊慌,而是立刻用冲锋枪向严开枪还击!!
严的胸部立刻中弹,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倒下……“上校!!!!!
“严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立刻还击,打倒第二个敌兵后如此接着说着:“快走!!!”
但到此为止了……又身中数发子弹的严只能无力的倒下,泰莎所能做的只有看着他慢慢倒下,然后支持住他逐渐倒下着的身体……不!!!!
还没结束!!
泰莎夺走严手中的卡宾枪,鎗身的沉重虽然让她吃了一惊。但依旧死命的拿着沉重的鎗身,努力的将鎗口朝向敌方的正面。但毫不将这个女孩放在眼里的敌兵,立刻将鎗瞄准这个方向。
“啧……这家伙不会就是指挥官吧?
“敌兵嘟哝着嘴说道。
“简单啦!!还是快把她捉住吧。”
“在捉之前……是不是可以先……”
“好啊~~!听起来好象不错~~~!”
<这些话还是等到能活命再说吧……反正到时候时间多的是……>
此时,有个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时间?什么意思啊?”
还反应不过来的男子,在一阵四散飞舞的火花中,立刻倒在血泊之中。
然后在硝烟中出现的是,拿着冲锋枪的梅里莎。毛。
‘梅里莎!!’
全身还穿著沾满泥渍的操纵服的毛,只是慢慢喘息的走到了泰莎身旁,然后简短的说了一句。
<走罗……>
[但是严他……]
<死不了的……这家伙有穿防弹衣,腹部虽然中了弹,但与腹部的伤势相比他的脚伤还比较严重些。好运的家伙,你可不要污辱SRT这几个喔!!>
“……是的……”
泰莎和毛两人合力将严抬起,顿时他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声音。
“但是……好象不用这样……”
<笨蛋!!难道你自己能走吗!!!>
“……没关系的!!!
“但是两人还是搀扶满身是血的严,急速的往潜水舰码头的方向前进。
<战况呢?>
还在不停喘息的毛问道,她也已经是满身伤痕累累,体力消耗殆尽了。
‘基地已经快陷落了,所有和我一起撤退的基地要员,在敌兵的来袭后,最后和我一起逃出司令部中心的只剩仅仅五人……’
泰莎似乎有点啜泣着回答道……[然后加里宁少校为了垫后……大概……]
<………是吗………>
<安德烈。加里宁他大概也死了吧……>
毛的脸瞬间绷紧着,闪过一丝悲伤的痕迹……喃喃说着。
‘克鲁佐先生和克鲁兹先生也早就断了通信,地上现在的状况是如何……我也……’
‘……无论如何……是我们输了……大概是这样吧……’
然后一阵细小的声音传来,颤抖着的毛说道:<可恶……如果事先……如果让我再一次的话……>
‘我也是那么想的。’
<哈哈!>
第一次……在不断的喘息中,毛发出了笑声……<你就是这样,才会让我那么爱你啊!泰莎>
‘我也是。’
严在朦胧的状态中,嘴巴也吞吞吐吐的。
“那个……我也……”他嘟哝着说道。
脚步觉得好沉重,停不下来的喘息,全身都觉得痛的不得了……终于,快接近码头的入口了。
<加油……>
‘嗯………’
在码头的入口处,不知是谁,一看到她们一行三人,立刻拿着来福鎗,呼喊着同伴快过来帮忙。
是PRT的成员,已经在此守候着了,加上包含基地要员的成员,总共有数百名的部下,在等着她……在等着泰莎……[请小心一点!]扶着严的泰莎说道。
然后在她眼前的景象是——码头已经注水完毕,等待出航的<丹奴之子>潜水舰前——整整齐齐的,排列成三列的队伍。
“让您久等了!!
舰长!!
“排列在队伍的第一位的潜水舰副长,李查德。马度卡司中校说道。
“支配地球七大洋,人类史上最强的舰艇,<丹奴之子>已经完成出航准备了,请下命令!!
舰长!”
还穿著甲板作业服装的马度卡司中校,他的衣服,脸上还沾满了油污的痕迹,但即使如此,依旧丝毫动摇不了他说出那股话的气势。
[完全的……吓了一跳啊……]
将失去意识的严交给医护兵后,泰莎说。
‘都这种时候了……还要那么讲究纪律吗?
‘“是的,舰长,就因为正是这种时候,所以才要更讲究纪律。”
马度卡司中校回答道,无论如何,他就是如此这般的人。这样的回答,才像是他的作风。
远处依旧不时的传来鎗响,而且出了码头,美丽达岛的外面,想必也有残存着的<巨兽>在等着……但是,即使如此,泰莎依旧大声的发出了命令。
‘全员乘舰!!’
“是的,舰长!!!”
瞬间,所有的部下都一齐反应,大声的回答着她!!
舰艇的动力装置目前运作良好,但是在潜水舰的码头区域中,仍然有不少的敌兵,和守备的队员战斗着。一直到使用着M6迎击敌兵的最后一人移动到舰艇的那个“瞬间”。
泰莎立刻从舰桥的舰长席发出命令。
‘前进!
三分之一速’
“收到,舰长!
前进!三分之一速!”
潜水舰<丹奴之子>立刻发动,在地下基地的外面等待着他们的是,广阔无边的大海。
不死心的敌兵立刻想要用火箭弹攻击,但是此时挂在码头区域的天花板上的炸药,瞬间被引爆。
无数的钢筋,岩石立刻落下,将敌兵埋葬在阵阵卷起的尘埃中……[将4号舱门开启]
<4号?为何?>
4号舱门是在甲板上部,专门用做收容AS的大型舱门。也就是“顺安事件”中,收容<强弩兵>
的舱门,但是无缘无故的开启,却有可能对舰艇带来危险性。
无怪乎马度卡司会露出惊讶的面貌问道。
‘假如他们还活着的话……一定会回来的。’
<嗯……将4号舱门开启!!>
虽然还是踌躇着,但马度卡司中校仍旧立刻发出了命令。
潜水舰<丹奴之子>在由钢筋水泥支撑的巨大地下水路快速前进着。
加速!
加速!
再加速!
已经可以看到一道道白光逐渐涌现,离地下水路的出口已经不远了。地下水路的出口,是位在悬崖中,利用岩石当作伪装的隐密出入口。
但现在将门口开启的话,可想而知,前方一定有敌人在等着……‘一号到六号发射管立刻注水并装填ADCAP,发射舱门全部开启。’
<是的,舰长!一号到六号发射管立刻注水并装填ADCAP,发射舱门全部开启!>
随着副长的复诵,火器管制士官立刻开始动作。
[发布警报!在发射管室和格纳甲板上的成员,立刻往后方避难。]
<发布警报!>
随着警铃声在舰中响起,全员立刻领会,并快速的执行命令。
此时,声纳室发出呼喊声!
“探测到有高周波反应,是非常巨大的物体,而且就在舰艇的正方!!
“‘是吗,太好了!’
泰莎笑着说道。
‘一号到六号发射管全部发射!!’
从<丹奴之子>的鱼雷发射管,立刻发射出六枚ADCAP鱼雷。
这是一枚弹头带有300公斤炸药的鱼雷,仅仅只要一枚,就足以让大型舰艇行动不能。
现在,带着总计一点八吨炸药的鱼雷,快速的从发射管里射出。立刻往在美丽达岛的沿岸,在悬崖前等着的<巨兽>高速的前进中。全部命中!!!
接着爆炸后的震波立刻向<丹奴之子>舰自身袭来,<丹奴之子>现在就好象因为得胜,而高兴的在床上跳着一般,前后左右的摇晃着。
但是,不久后传来声纳员的呼喊声。
“可恶……这家伙竟然还活着!”
从潜望镜的映像看过去,处在隧道的出口,失去了“晒衣竿”,仅剩头部机关炮的<巨兽>,在爆炸后的硝烟中,彷佛发怒似的站着,仍旧处在<丹奴之子>的前方,展开了双臂,准备向这边迎击着。
“这样下去……根本就被挡住,无法出去啊……”
‘是吗——’
‘不要停止,加速!!!
‘“是的!!舰长!!!
喔喔喔!!!!地狱阿!!!等着我们吧!!!”
随着操舵员的怒吼,总计二十一万匹马力的<丹奴之子>的引擎彷佛也在咆哮着!!
推进机关引擎马力全开!!
数万吨的舰体就这样快速的加速着!
‘全员!冲击预备!’
就在此时,<巨兽>的头部突然发生爆炸,火花四溅。
瞬间,巨人就此失去了平衡,不知是那来的攻击,大概是从悬崖来的?
冲击!!!!
<丹奴之子>的舰体立刻冲向<巨兽>的腰部,金属间摩擦的声响立刻传出。两边都是足以相比拟的巨大物体。但是,胜算仍旧是在<丹奴之子>这方。因为,这可不是仅仅只有几千吨的物体。
而是总计——44000吨的物体!!
就像一发巨大的炮弹一般,这样的质量差距,对<巨兽>来说,就像是一个职业摔角手,想要去阻止横冲而来的卡车一般,是怎样都不可能挡的了的。
在如此压倒性的力量面前,<巨兽>的部分零件开始承受不住而被撞飞。大量的水花掀起,机体逐渐支持不住而开始回转。
由于受到意想不到的冲击,<巨兽>的λ-Driver 似乎没有发挥应有的功能。在如此强大的正面冲击下,<巨兽>开始逐渐倒下,腰部和腹部的装甲都被撞飞,零件四处散落,就此破破烂烂的倒在海面上。
终于,广阔无边的大海,现在终于展现在<丹奴之子>面前!<嘿嘿……还是做得到嘛,只不过方法看来粗暴了些……>
从U1的通讯信路中,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是克鲁兹啊!!!!
只是无法判别方位,距离零?
“这次我同意你的意见,只是差点就赶不上啦。”
同样的线路,克鲁佐的声音传来。只是依旧方位不明,距离零?
潜望镜的光学感应器开始自动启动。
<丹奴之子>的舰体前方,在开放的第四舱门前,有两台带着满身伤痕累累的装甲,一台黑色与一台灰色的M9挺立着!
‘克鲁佐先生,克鲁兹先生……!!
‘从地下水路出口的悬崖上,在绝妙的时机,对<丹奴之子>展开奇袭的,就是这两人。<怎样?我很帅吧!>
“这点我就不能同意了,请求登舰许可,上校?”
看来这两人的样子还不错吧,然后泰莎笑着回答。
‘当然,请降落在第四舱门。’
“了解了,感谢。”
在舰长席旁的马度卡司,不知为何,肩膀不停的在颤抖着……<真是的……真是些坚强的家伙啊。>
‘那也许……’
‘就是他们平常看不见的强处吧……只是……这次的损害,真的太大了,实在是太大了……’
泰莎和脱下了帽子的马度卡司,开始默默的祈祷。
‘嗯……’
无论如何,这次我方的损失真的太多了,无论是人或事。
只是,现在的祷告,也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痛苦而已,而前方却还有更多的痛苦和磨难在等着,所以现在还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事态依旧毫无改善,而目前的我们身处在不知该往何处,广阔无边,孤立无援的太平洋里……
所以………‘要烦恼的话还是等到下礼拜再说吧,现在要安心还太早了!’
甲板士官开始报告两机的收容状况,第四舱门开始关闭,电子战要员报告说有敌方的直升机正在向这里追踪着。
一度站着的泰莎,现在改坐在舰长席上。
‘紧急潜航!目标突破敌方的包围网,MBT状态!’
“是的,舰长!紧急潜航!MBT状态!”
在一片喧嚣声中,强而有力的警铃声,又再度在舰内响起……尾声残存下来的宗介,已经没有他再可以做的事了。
肩膀顶着墙壁,吃力的逐渐走离,那个一直陪着他……一直一直陪着他……可现在只剩下残骸的机体。
每一步看来都是如此蹒跚。
每一步都彷佛需要用尽全身力气似的走着。
然后再也没有遇到敌人了,也避开了警察和消防员。总算,好不容易才终于走到他停放在市内,伪装成拖车的武器库。然后开始治疗自己的伤口,还好没有什么重要部位受到致命的伤害。经过两天的休养后,就恢复到可以正常活动的状态了。
看了看新闻。
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报导。
是吗。
对于恭子的状况他还是非常在意,利用网路搜索,发现到她在重伤者的名单之中,于是大概就能推测到,她现在应该被收容在市内的某间病院吧。
只要知道这些,知道她还活着,就十分足够了。于是宗介再没有看相关系列的新闻事件报导了。
至于将恭子载送到医院的幽灵,她的去向呢?
宗介也不清楚。
首先,在<秘银>是否还存在着的状况下,在全部的状况都尚未明朗前。
自己认为并没有去寻找她的必要,而且也许,再也不会再相见了。
和美丽达岛的通讯联络一直持续着,只是毫无回应,其它的关系据点也是相同的状况。全部的通讯回路都像死了一般,就算发出了最危险状态的暗号,也是一点回应也没有。
即使重复再多次,无论任何的方法都去尝试看看,所得到的结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秘银>
,大概已经完全被消灭了。
不论是基地,或者是任何据点,大概都已经被歼灭了。在那里从事任务的佣兵彷佛就此消失了一般。
也许是都死了吧……?
也或许有人逃过了一劫……?
对于这些情形,宗介也无法知道。仅仅只是一个人,而想要获得那种规模的秘密部队动向的方法,是没有的。克鲁兹和毛……还有泰莎呢?
即使自己想要了解他们的状况,也是毫无方法。最后,在客观条件的考虑下,也许,他们都死了也说不定……这种可能性,压倒性的高。
然后……加里宁呢?
和<秘银>不一样,宗介还留有一个独自和加里宁联络的方法。只是这个联络的方法,一直保持在毫无回音的状态。
他死了吧……最后只能下此判断。
再也没有任何其它可以联络的方法了。
于是,在第四日的早晨,宗介在审慎的考虑各种状况后。
得到了一个简单但却惊人的结论,那就是除了他以外的人,大概都……只剩一个人了吗……?
还活着,毫无损伤,仅仅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而已吗……?
如此想着自己得出来的结论后,瞬间,自己平常熟悉的事物,就彷佛都消失了一般……互相信赖的战友,一直容纳他的同学,强而有力的组织,一直帮着自己的养父。
还有,对他来说,最重要的……那女孩的笑容。
但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自己也不明白,不是吗?
我不是早就了解了,我应该要守护的东西,不仅仅是那女孩一个人而已,还有那女孩所存在着的世界……宗介总算明了现在自己应该做什么。
‘不想什么都不明白的就这样死去……’
彷佛有一个纯洁少女的声音,一直在宗介的心中回响着。
所以,第五天的早晨……相良宗介往学校的方向前进了。
学校方面,不久之前就开始再度上课了。
从学校的正门走入,看到宗介的学生们,彷佛都用十分吃惊的眼神看着他。
而其中,大部分的人在惊讶之馀,还夹杂着好奇心和怒气。
在经过了巨人们的战斗之后留下来的,残破不堪的校舍。现在到处都看的到“工程中”的标志,满地都还残留着尚未清理完毕,战斗后留下的破碎玻璃碎片。现在只能用警告用的标示带将危险的区域围绕起来,以免发生意外。
原本被放置在学校中庭的<强弩兵>的残骸,现在也已经被移走。虽然日本政府依旧不知道“秘银”这个秘密组织的存在,但即使如此,机体的残骸,或许被运到某个特殊的地方也说不定。
脱下了鞋子,站在鞋柜前面的宗介。看着鞋柜上面清楚的写着:“十三号,相良”然后他换上已经穿了十个月的室内鞋,往二年四组的教室方向走去。
打开了门,走进了教室。所有的人,在看见他后都突然安静下来……小野寺孝太郎也是如此,风间信二也是如此。
原本是一片充满吵杂声的教室里,现在却突然变得如此寂静。
从这里看过去,千鸟要的座位上是空荡荡的一片,那是当然的,小要现在到底在哪?
连宗介自己也不清楚。也或许,她再也无法回到这个教室了……恭子的座位也是空着的,那是因为她现在还在住院。
学校的钟声响起。
下课时间结束了,担任教师的神乐阪惠里走入了教室。从宗介的目光余角中出现的她,现在看起来似乎十分的疲累。但她一看见宗介,她的身体就好象被冻结了一般,彷佛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般地,呆然的站着。
(也许会变成很残酷的一件事吧……)
林水曾说过的话,瞬间在宗介脑海里闪过。
但由于现在的三年级生是处于准备考试季节的关系,所以林水现在当然也不在学校内。
尽管如此,宗介还是拿出了勇气。和战场上的勇气完全不同的勇气,向惠里说道:[老师。]
<嗯……怎样?>
‘我有话想说,可以借点时间吗?’
<嗯……>
惠里在踌躇着,垂下了头,看了看小要的座位。然后彷佛想要尽量除去悲伤似的,用平淡的语气说道:<嗯,没关系的。>
‘非常感谢。’
于是宗介就站在讲台前,准备开始说话。不知为何,这让他想起第一天转入这个学校时,在同样的讲台上……对大家自我介绍时的景象……‘我想……应该有很多的事情我该提出解释。’
在一片寂静中,宗介再度开口了。
‘驾驶着那台白色AS的人,没错,就是我。我……其实是属于一个佣兵部队中的佣兵,也是那台AS的现役操纵员,关于那些从美国转学而来的事,全部都是假的。’
所有的人都在静静的听着,并且用非常注意的眼神,看着宗介。
就在这样的目光之中,宗介便开始将所有的事情,全部讲了出来。
自己其实是棣属于某极秘组织的现役佣兵,而利用伪造文书转入这个学校的目的,其实是为了保护千鸟要,那是因为有一个想狙击千鸟要的巨大组织存在着。
所以在两次的修学旅行中,学校的同学都遭到波及,而受到池鱼之殃,也都是出于这个原因。
然而最后,敌方的组织终于使出了全力,下定决心要狙击,捉住千鸟要。也因此,在与敌方的战斗之中,常盘恭子因而受了重伤。然后……自己最后也没能保护住小要,就这样让她被敌方掳走了。
宗介说完后,教室内一片寂静。
‘当然,对你们来说,因为太难以置信了,所以无言以对也是当然的事。’
在一片沉默中,有一个人肩膀不断地在颤抖着,然后他开口了,打破了这片寂静。
“等一下……”
是宗介平常很要好的同学中的其中一人,小野寺孝太郎。
“仅仅只是一句道歉就可以了吗……?
但是,常盘她现在到底怎样了,你真的明白吗?
“‘………’
“常盘她,现在在医院中,全身都插满了管子。看到这种景象,你有想过要怎么跟她的家人解释吗?
即使如此,她还是一直握着你给她的钥匙’千鸟的小仓鼠,就拜托你罗。’她是那么的相信着你,即使是到现在,还是一直信赖着你!”
‘是吗………’
“对这样可怜的常盘,你这家伙!!
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将她卷入这种事件的你,难道一点都不会感到愧疚吗??
“双眼发红,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的孝太郎,彷佛要冲过去将宗介狠狠的揪起来一般。但立刻被惠理和另一个同学制止住了。
“放开我!!”
“不要这样,小野寺!”
“我们只是被他利用的工具而已!
谁跟这家伙是朋友啊!
别开玩笑了!!”
‘我……’
“你这家伙!
干嘛还回来这里!!
很好玩是吧!
反正我们都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既然如此,还不赶快从我们面前消失!!”
‘我……只是想说一句话而已‘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在这种状况下。接下来该怎么办,自己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放弃吧……?就在这个瞬间,宗介的心中响起了一句清楚的话语——
“你到底是想说什么啦!!
“‘小要……我一定会将她带回来的!!
‘没错,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了。想说的就只有这些话了,些就是我全部想说的了……‘我一定会将小要带回来的!不论是谁阻挡在我面前!不论是什么事阻挠着我!不论她是在什么地方!
我一定会将她带回来的!我想说的……就只有这些了。’
所有的人瞬间,一片沉默,孝太郎彷佛还听不懂似的,呆然的站着。
‘所有不好的,对大家造成伤害的事都是我造成的,跟小要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是无辜的。
所以我……一定会将她带回来的,一定!
‘虽然自己都还不知道该怎么做,一点头绪也没有,连个该如何做的方法也都还没有想出来。
但彷佛有什么东西一直深藏在细胞之中,彷佛心中一直有股强烈的声音在告诉着他。
<办得到的!>
<要继续战斗下去!>
所以——‘所以,到时候,她回来时……就拜托你们迎接她了。’
已经再也没有多说什幺的必要了……宗介就此转身,走出教室,在平时很熟悉的走廊上走着,然后穿过了中庭,走出了学校的大门。
宗介他一直都没有停下脚步,就这样一直走向远方………对,就这样一直走向远方吧——
因为……也许自己以后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学校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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